要让人一眼就感觉得出与众不同,最直接了当的方法,还是从改变她的外貌下手。毕竟人类是感官的动物,视觉上的刺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找来了一群名家设计师为她全身美容、量身打造新形象;一晚上朱鹰不安的在大厅里或站或坐,就是静不下来。无法否认,他确实是在期待。
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正要喝杯加苏打不加冰、摇而不拌的波本酒,才刚举起高脚杯靠近唇边,听到身后从二楼阶梯上彷佛有动静,他猛一转身,略一抬头,双眸一亮,震惊的让他一时松了手,忘了那杯波本的存在……
总是苍白无血色的阴暗脸色,像是打了一层柔焦苹果光,变得宛若白玉澄澈动人,雪嫩小脸隐隐泛着淡绯色,充满生气活力;不长不短的头发绾了一半高髻,别上银冠更显高雅,几绺烫卷了的发丝披垂下来,平添妩媚风情。
一袭连身翠玉削肩镂空小礼服,脚踩一双十公分的银色高跟鞋,恰恰将她秾纤合度的身段表露无遗,光裸的颈项上戴着猫眼石水晶项链,呼应她双耳别的银月耳环灿灿生光,更是令她在高贵出众的仪表上,覆上一层野性的跃动美。
一切的一切是那么耀眼出众,令人别不开眼,顿时教白凰院朱鹰忘了呼吸也应该。
「唔……」直到皇家哥本哈根制的酒杯摔跌在地上,应声而裂时,白凰院朱鹰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失态。
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蛤蜊换个贝壳装也可以蒙混成珍珠贝;小海莘不过是变了个衣裳打扮,就几乎快要教他认不出来是原来那个她。
连他这么对女性没感觉的人都会感到惊艳,他不信爷爷会无动于衷。
不管有没有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当朱鹰发现到时,他早已快步向阶梯走去,缓缓举起手,准备迎接蜕变成绝色蝴蝶的她。
灰姑娘不会永远是灰姑娘,如果她的王子找得到她的话;而他,找到了她。
乍见到他炙热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她,海莘不免有些怯场;然而最终仍是鼓起勇气走下阶梯。突然想问他,他喜欢她这个打扮吗?
这是她往完美女人踏出的第一步,果然不同凡响,声势浩大。
才刚举起脚往前踏,她却踏到晚礼服的裙边,不习惯的高跟鞋令她扭了脚踝,站定在楼梯上的她顿时失了重心。
不免惨叫一声「唉呀--」,然后「咚咚咚--」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三十阶豪华长梯上一路翻滚下来。
「小心!」发现情况有异、连忙冲上前一手紧抓住阶梯扶手、一手想拦腰抱住她的朱鹰,没算准她来势汹汹,狠狠的被她撞上,两个人就这么交缠着跌到地面,摔了个眼冒金星,满头小鸟。
「妳……没事吧?」
看他摔得龇牙咧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关心她的身子,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却教海莘整个人都忘了手脚都疼的乱七八槽,而任凭心上烧起的那股暖流布满全身。
「我没事。」这么轻轻依偎着他健壮的胸膛,海莘漾出欣慰的浅浅微笑。
「太好了……还好妳没事,」他闭上眼睛,眉头依然皱的死紧。「妳既然没事的话,就赶快起来去外头叫人,我可能……摔断腿了……」
「啊!」神色一凉,海莘连忙冲出房门,开始找救兵。
在被人送去医务室、陷入昏迷前,白凰院朱鹰无奈的决定,看样子……下次还是先让她学破坏力小一点的课程吧……不然他可能撑不到爷爷解决他那时候,就已经被她了结了……
第六章
才不过短短一周,白凰院朱鹰就将先前准备好的书面计画全部扔进废纸篓,决定把所有改造课程尽数翻修。海莘那家伙虽然保证她会尽全力配合他,可她白天上课时间,要不就是呼呼大睡进行睡眠教育,要不就是半睡半醒的没什么吸收。
而在晚上,她不顾城中古武机关陷阱繁多、自己也根本不认得路,却带着不知从哪搜出的种花铲子与手电筒四处跑,直到他半夜察觉她不见后,硬把她拖回来。
第一天,她穿着一袭白衣,披散着长发,鬼鬼祟祟的在城里各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找密道,被人发现时就傻笑,让一票保镳把她看成是城中的地缚灵。
第二天,他没收了她所有白色衣裳,她便机警的不想被人发现,找出墨色衣裙充当夜行衣;结果便是远远的看来,像只有一颗发光的人头,在走廊上四处飞。
第三天,他连她深色的衣服也通通回收,还为她添了具萤光色彩的大批新衣,这下不信保镳们盯不到人;没想到她也乾脆不怕让人瞧,仍是半夜起来溜躂,结果大家开始谣传城里有无头幽灵……
第四天,朱鹰再也不放心让别人盯她。他亲自出马,索性要她和他同房就寝,盯紧她一举一动;也许是因为在她身边,让他过于安心,于是他放松自己的结果,便是不小心在后半夜睡着,依旧让她跑出来晃荡。
老实说,她这么爱乱跑,到现在还没误踩城中各式各样、防贼用的古老陷阱真是算她运气。于是今晚,他使用最后手段,白凰院朱鹰既担心又恼怒的,拿了手铐把他的左手和她的右手铐在一起。
「妳明知道我希望在三个礼拜后,能让爷爷见到最完美的妳,可妳却老是想着什么秘密宝藏,我很清楚明白的告诉妳--这座城里绝对没有那样的东西!」
她瞪大星眸,随即把脸别开,悄悄低喃:「连他也不知道的话,那我找到以后就算藏私也没关系啰……」
他敏锐的挑眉冷道:「妳刚刚说了什么?」
「没有,我绝对没有在想埋金--」海莘尴尬的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我们一起睡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随即,发现到她的矜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放心,我以白凰院朱鹰之名担保绝无任何不良企图。妳真要感觉我有冒犯的地方,我就随妳处置。唉,想也知道我们手绑成这样,还能怎么不规矩?而我已接连五晚没睡好,妳知道是为什么吗?」再说下去他可能又会发火失眠一晚上。
「不知道欸。既然你这样说啊……」她淡然的口气像是放心,也像失落?只是他的错觉吧?「就这样吧。」
海莘顺从的拉着他走到床边,还算放心的跳上床做她的春秋大梦去了。
本以为这样就能换得夜夜安枕,可白凰院朱鹰没料到,他接下来的那个晚上却几乎无法合眼。海莘不曾再乱跑没错,但一整个晚上,他们两人铐在一起,他既无法背对着她睡,一侧过身就是看到她安详的睡脸……
跟其他那些一听说他回来、就急着登门拜访缠他不放的豪门骄纵千金一比,当她不四处招惹麻烦时,总让他觉得她纯真可爱。跟她之间的距离贴的如此近,静静地放心凝视她,也许他今晚可以安稳睡好吧?他悠闲的缓缓闭上双眸……
「唔?」没过多久,当他感觉到柔软温热的触感,自他手掌传来时,觉得不大对劲的睁开眼,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她的右手放在胸前,连带地他的左手也很自动的搁在她胸口上,不偏不倚恰恰覆盖着她傲人丰盈……
他陡然吓醒,急忙收手,可也同时牵动了她右腕,只见她在睡梦中彷佛不太高兴的咕哝一声,又将自己的手拉了回来;再次让他意识到,不管她性格有多么单纯朴实,她都是个货真价实的成熟女性;一察觉这一点,他就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不小心的错误还挺令人眷恋的;但他无意乘机占她便宜,偷偷摸摸的欺负女人吃嫩豆腐不是他的作风,因此他即使被她挑起了满身热意,也决定将所有对她的奇怪渴望丢到一边,告诉自己要冷静收心。
解开手铐又怕等会被她乘隙溜走,他也只好在尽量不吵醒她的情况之下,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挪移回来。
可尽管他努力想挣脱她,但海莘却像刻意与他作对似的,连睡着了也不安分,硬是跟他争;于是他们两个人的左右手拉过来扯过去,形成一场越演越烈的激战。最后他猛力回勾,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扯回腰间时,她也刚好被扰醒。
「你……是不是睡不着啊?怎么动来动去的?」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问。
「对,都是妳的手不肯乖乖合作的关系。要是它听话,我早该舒舒服服的睡着了。」朱鹰满头大汗扯弄将近半小时,面对始作俑者、他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我的手怎么了?」她顺势往右看,却看到他的左手搁在腰间,而她那被他评为不听话的手,说巧不巧的也跟着停在他左手不远处、腰带以下的敏感地方……
「你把我的手拉到那儿……是要我合作什么?」
猛然倒抽一口气,她的脸色明显地变得极为难看。平常该被这样的举动吓跑的她,睡得迷糊反而脱离了现实,大胆的指责起他不是。
「我只是希望妳的手放对地方……啊咧?」随着她狐疑的视线向下瞧,他也跟着屏住呼吸。呃,还真是微妙的可以……看她彷佛动了怒,她该不是误会他想做些奇怪的事吧?「这只是个巧合,关于这点我可以解释……」
「下流!」所谓的直率,另一个表现行为是冲动。睡得迷迷糊糊的海莘,谁还管你解不解释,反正她看到的情况就是这样。眼见为凭,任他再狡辩也没用。
她反射动作便是依他方才的承诺、毫不迟疑照他先前教过的防身术、使出正拳用劲挥过去,然后不管他疼的别过头去抱脸低咒,只是躺下转身继续睡她的。
她竟不分青红皂白的彻底误解他,朱鹰自觉冤枉地想挽回名誉。好吧,那索性先解开束缚两人的那道枷锁吧,省得再继续纠缠下去。唉,手铐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他费了好大功夫,伸手从左边裤袋摸出钥匙,坐了起来,就要解开手铐。
正对准钥匙洞就要开锁,轻轻一转,手铐打开的前一秒,已陷入睡梦中的她,倏忽一翻身,立刻又将他的手给扯住。
这次她还侧睡,让他左手引领着他整个人翻了过去,半身意外地趴伏在她的身上,可这回庆幸的是,锁一开,他只要赶快走人就不会再被误解了。
那种半夜鬼压身的感觉,让海莘再度惊醒,才一睁开眼眸,就只见到他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几乎只差一毫厘就要碰触到她,呼吸间尽是他的阳刚气息,有一瞬间,她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对上她美眸的一瞬间,他也不由自主的楞了楞,明知他该立刻抽身而退,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但是他却迟疑了。
从她盈满秋水的清澈瞳眸中,他看到自己有些无措的倒影,那会是他吗?缺了自信,缺了傲气,面对她的时候,就像是个莽撞不懂事、害怕受伤却又想勇往直前的青涩少年,等着她的回应……
屋外月色明朗,蝉鸣唧唧,淡黄温情灯光映照着屋内华丽大床纱帐上,一男一女两个身影,随着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亲密接触,影子终于只剩一个--
因为男的被女的一脚踹下床,滚了好几圈,翻倒在阴暗角落里。
悠远深夜,形单影只,「气」不成声有谁怜?
※ ※ ※
「啊呀……睡的很饱。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去屋外找宝物--」
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海莘才下了床,一转头,就被那个头顶正在冒火、看来彷佛可以拿来烧开水的阴沉男人,给吓了一跳。
「早安,朱鹰。」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看来格外凶狠,魄力十足,海莘反射性的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深怕一有不慎,就会被无名大火延烧。
「早。」感觉他说话好像挺费力的,两片唇瓣咬得死紧。
「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两个黑眼圈啊--」话才说到一半,她便突然噤声不语。奇怪,她明明没浇油,火势怎么突然轰的一声变大了?
「昨晚……没睡好?」他冷笑起来。他是没睡好,可这张熊猫脸上的黑眼圈并不是睡眠不足的关系。看她平常柔柔弱弱,有气无力的,没想到拳脚竟这么猛。「这是不小心弄伤的。妳还说呢,昨晚的事妳一件都不记得了吗?」
「啊?我该记得什么?」她又是一脸无辜。
有的人只要一睡下,在清醒之前,中间做过什么事,全当是作梦,醒来压根一点儿也记不住。海莘就属于这一种。她既没印象,当然不会有丝毫罪恶感。
相处这几天,白凰院朱鹰不会不熟悉她这一号表情。难道他只能自认倒楣,任她带着扫把作祟吗?对,不自认倒楣,难道要他气出内伤才放弃算帐?
老实说,自他几天前小腿骨裂伤后,他便领悟出海莘制造麻烦的才能,非凡人所及,没有预防措施在身,还是别轻易招惹比较好;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向她挑明说,但真要从头解释,好像也不是顶光彩的事。
不过白凰院朱鹰并不是会轻易作罢的人。她这么喜欢寻宝,他就绝不让她去。哼,他将会加重改造课程的份量,让她忙的没时间去,累的没体力去,叫她乖乖的成为他理想中的女人……咦?不对,是让她变成爷爷会中意的那种女人……
他对她曾有过的欣赏,绝不能变成喜欢。千万记得,他每个小时都要复述这道决心一百次,以免哪一秒忘记之时,又跟着她团团转。他不是蜈蚣,已经牺牲了一只脚和两只眼睛,没那么多手脚可再提供她不小心制造意外。
※ ※ ※
「咦?好反常,他今天不过来吗?」晚餐时间过了,刚沐浴完的海莘一面擦拭着长发,一面疑惑说了。接连几天已经习惯朱鹰的存在,海莘虽没办法出去寻宝,但是相对的,有机会和他独处,感觉还不太坏。
并非大多时候对其他人的泠淡酷样,也不是白天时常朝她动怒的暴躁脾气,睡前,两人总会聊上几句,他的出身与经历,他想挽回同胞兄弟名声的目的。
就像一开始她所认识的朱鹰,外冷内热,虽然满心不愿,仍然不会不管她这个陌生人死活,时常抱怨孪生哥哥青龙如何如何恶劣,可却又卯足了劲想训练她成为出色的女人,好帮青龙在爷爷面前扳回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