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钰,告诉我真相……好吗?”她应该不是对他无动于衷的吧?
“请答应我,殿下您……绝不动怒,绝不因此事责罚任何人,牵累任何人,若有任何不满,就朝着玄钰来。”
“君无戏言。我答应你就是。你有什么心底话,快对我说吧。”他几乎迫下及待的开始计画,如两人能互诉情衷,那么今夜……他也许能如愿以偿……
“老实说……”她仍有些迟疑。
“快说!别拖拖拉拉的!”他等不及了!
“其实,这点心味道虽好,不过连吃好几天,玄钰已经腻了,如果皇子还要玄钰吃,能不能请膳房做点别的?”她认真提出——搁在心里不敢说的话。
不想辜负他一番体贴盛情,不过她也想换换口味。
“殿下?”她看着眼前突然陷入沉默的他,忽觉周身冷风袭来。
打从进宫起,她不曾见过李朔失了理智,僵在原地直发愣的模样。欸?他怎么会这么震惊?还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晁、玄、钰!”雷电大作,晴天霹雳,转瞬爆发。
“您说过不生气的!”啊啊啊,皇子怎么发火了?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咬着唇,万般委屈的急忙跪地请罪。难道她不能挑剔御膳房的伙食吗?
“你——”是存心装傻到底吗?“好,好,很好!晁玄钰——算你行!”
撂下莫名其妙的几个字,离去前,他狂怒的矛头依旧没有对准她。
就算气死他自己,他也不会伤害她,只能无奈的到别处发泄。
谁先动情,就注定是输家。可是——他不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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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想到昨天那场纷争,按例一早进宫便向皇子报到的晁玄钰,不免感到有些乏力,走在御花园中的脚步也随之缓了下来。
她是真的越来越不了解他,他像十分关心她,也像对她颇感恼怒,脾气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为什么?她明没做什么事惹他不悦才对……应该没有吧?
想着想着,她忽然不太肯定了。至今,她对他一片赤诚,不曾贰心,若说有什么事瞒他,也就只有她是女人的秘密……欸?且慢。
皇子这几日的不寻常,莫非是他发现了什么?她脑中的战栗感骤升。
站在御花园凉亭中,李朔远远便望见那几番踌躇不前的身影。
“总算来了吗?”他冷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头也下回,在晁玄钰接近前,对着早等在一旁的侍女们下令:“去吧。”
别怪他手段强硬,晁玄钰那家伙,平日聪明是聪明,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却独对儿女情长过分愚钝?他明示暗示,她不说就不说,反而耍他一顿。
既然如此,她就别怪他狠心。他要逼她亲自向他请罪认错,绝不心软!
李朔回过身,就见他彷佛神态自若,在凉亭中读著书卷,静待时机到来。
前方不远,晁玄钰踏过假山与鱼池边,一眼就见到正坐在凉亭中的李朔,决定抛开自己复杂心思,不再多想,匆忙赶去他身旁,想商量禁军训练之事。
“嘻嘻嘻……我在这里!” 一名侍女急急向晁玄钰冲来,若非晁玄钰闪的快,必然会被撞飞出去。
“捉不到、捉下到!” 一群宫女们奔来跑去,就在花园里玩起捉鬼的游戏。仿佛无视禁军统领的出现,迳自玩的不亦乐乎,也不管是否碍路。
“几位还请让让,玄钰有要事—哇啊!”
晁玄钰拜托宫女们让路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自前方一左一右,快速奔来两名宫女朝她冲撞,力道之猛,一点也不像是在游戏。
晁玄锰没特别采取任何防御,是因为对方并无杀气,然而太看轻她们的结果,便是晁玄钰当真让这一撞,撞得跌落一旁莲花鱼池中。
惊魂未定,她好不容易顶着卡在头盔上的两条鱼,自池中浮起来。她才游回岸边,刚要跃起,便有两只大掌伸向前,将她整个人提出池里。
“没事吧?”映在她眼中的,是他焦急的脸庞。
“属下没事。”今儿个皇子看她的眼神,比前几日更为专注,隐约可见,在那其中,闪烁着神秘火花,像随时要点燃火焰似的。
“瞧你衣服都湿透了,会着凉的。到宫里去换吧。我让人为你备好衣裳。”他不着痕迹的搭着她肩头,巧妙地制住她反抗。
“多谢皇子……但这不打紧,属下——”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却赫然发现皇子行动迅速如惊雷,三两下左拐右弯就将她押进了他寝宫。
等她好不容易松开他钳制,得以自由活动时,却发现他已站定在宫门前,完全挡住她去路。寝宫中早有成套的衣袍端正放在桌上。“呃,这是……”
“快换下来,万一生了病,本宫会心疼。”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他温柔的语调逐渐变冷。“如你有个闪失,我就让那些没长眼睛的宫女们,全交给六局发落去,办她们疏失,将她们全给逐出宫去!”
“不,属下没事,是玄钰自己不谨慎,别怪她们,她们罪不至此!”晁玄钰对李朔突然变得蛮横不讲理,有些不解。
“那你就快换,别让自己受寒。”留下叮咛,他体贴的为她掩上房门……
靠在门边,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心中挣扎着,只要一回头,就能看清她真相;但这举动太不合礼,太失身分,太不尊重她……此举又与无耻宵小何异?
李朔可以给自己千百个不该如此做的理由,可早在那之前,他的渴求早已说动他,机会不一定再有第二次!
所以——那些什么见鬼的礼教规矩,通通去一旁纳凉吧!
于是,他也管不着自己乃堂堂一国储君,立刻扔了高傲,旋身低下头,以指尖沾了唾沫,就打算刺穿那纸窗—思?
不好,有人来了!为了避开旁人诧异眼光,李朔赶忙离开门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等着旁人离去。说归说,他至少还是得守着皇子的尊严。
等着等着,目送一名、两名、三名侍卫过去,一个走了又来一个,奇怪的是,巡逻的侍卫们彷佛川流不息,永远走不完似的。
于是李朔歌谣哼了一首接一首,在长廊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歌哼完了,人也走烦了,他终于忍不住,拦下才经过他面前的副统领,厉声问道:
“本宫寝殿,不会是时时都有人盯梢吧?”
差点让一脸凶恶神情的李朔给吓昏,宇文辉手脚发软的跪落地上:
“回禀……回禀殿下,一天十二个时辰,每时辰十六名士兵守住东南西北四方位,期间另有八名士兵巡逻于外,务必确保皇子寝殿安全。”
“是哪个混蛋,决定这种愚蠢至极的巡视方式?”
“这是……您前些天和晁统领商议决定的,不是吗?”
“我——”李朔顿时哑然无语。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果然很疼。
“欸?皇子您……一直在这儿等吗?”不多时,换了衣裳开门走出内殿的晁玄钰,像是被吓了一跳。她不免担心,自己的模样有没有让任何人瞧见?
“你——换好了?”他的声音难掩失望。
既要顾忌皇子颜面,又要不顾廉耻做个卑鄙小人偷袭她……唉,鱼与熊掌,终究不能兼得,古有名训两难全。
好,旁敲侧击行不通,他就来个正面突袭吧;再让她躲开,他就跟她姓!
半个月后,李朔让三个月不曾回家的宇文辉放大假,慰劳宇文辉辛苦,同时召来晁玄钰,笑道:
“宇文辉回家一阵子,接下来,本宫安危就得拜托你了。”他今夜的心情似乎格外好。“我要你今晚……留宿宫中。”
“是的,玄钰虽然很久没值夜,不过还请皇子放心,今夜就看玄锰的吧。”她开心的拍着胸脯保证。 “有玄锰在,皇子就安心的一觉到天明吧。”
这命令,总算让她有点像在工作的感觉。
“我是要你今晚—留在寝宫,陪我。”
她微微一愣。 “呃?三更半夜的,还要陪您吃点心?”不行,她最近已经看到甜食就想吐了。
他无奈轻叹,可姿态不曾放软。“我把话挑明说吧。今夜,本宫要与你促膝长谈一整夜、谈心事、谈秘密,谈我——也谈你,谈一切,绝不隐瞒。”
她当真被吓到了,退了一步又一步,不敢相信他讲的如此明白。
如今她再想装傻也没用。
他、他、他——这是对她的告白吗?但……她是以男子之身出仕的啊!而且皇子向来讨厌女人,若发现她是女儿身,不可能憋住怒气不吭声,所以——
皇子果然将她当成男人,而喜欢上她了?莫非皇于是——变态?
“殿下,您可能有所误解,玄钰不是——”她差点就要冲动坦白。
发现她又要狡辩,他急匆匆打断她的话:“有没有误解,我自己能判断。我等你来,就在今晚。”
第六章
再怎么迟钝的女人,也能听明白皇子的意思,何况晁玄钰只是有点少根筋……一旦点通,就什么都清楚了。
皇子的主意太危险,晁玄钰当然没打算乖乖坐以待毙。
皇子喜不喜欢她是一回事,欺不欺君又是另一回事,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冒险曝光!
最后,她趁着皇子处理政务之时,她以禁军统领的身分,强硬遣开皇子派在她身边跟监的护卫们,躲进御史台文库,匆忙想知道,皇子过去的事迹。
然而看完皇子简历,没有任何与女人有关的绯闻流言,真相正如她所预期——
“糟了!看样子,他果然有断袖之癖!”
而且不光如此,就在她震惊当口、还没想出完美的脱身之策时,应该等她回去的皇子,居然沉不住气,离开寝宫,追她追到御史台文库来了!
“玄钰?”此刻,皇子就在门边唤着她名字。
这下,她无处可躲,无路可逃!
“玄钰?”
眼见文库书房内,始终没有回应,李朔倒也不动怒,他只是将手掌搁于门上,略一施力运气,便轻易地将疑眼的两块厚实门板给轰开老远。
“晁爱卿?”李朔噙笑步入漆黑一片的房中,放眼望去,空无一人,除了书架书堆别无其他。那英俊脸庞上,笑意逐渐冷凝。“晁爱卿……人呢?”
跟你说不在就是不在!快给我滚!
瑟缩在书桌下,缩成一团的晁玄锰,只敢在心里作势喊喊而已,其实连呼吸的勇气也没有,屏息以待,不敢出声。
“这可奇了?人不在吗?卫兵们明明说人往这儿来的……”李朔剑眉轻蹙,唇边饶富兴味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弯痕。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赡的卫兵,竟敢出卖我的行踪?
晁玄钰握紧隐隐颤抖的拳头。决定了,若能成功逃出,她一定要将那个窝里反的部下拖出来打一顿。
“不,不对,瞧这这烛火尚余一袅白烟,显见刚熄不久,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说话别只说半句呀!她紧张等着李朔下一步行动。
“所以房内的烟既然未散尽,人即使不在房里,想必也离开不久……晁玄钰呀晁玄钰,你可真是让本宫伤透脑筋啊?想与你促膝谈心,你却四处乱窜去。”
蹲在暗处装死的晁玄钰,早已脸色铁青,吓的几欲昏厥。
她闭上眼睛,听李朔在房内踱起方步,每每绕到书桌前停下又离去,叫她心儿也跟着忽停忽跳。
“记住了,晁玄钰,本宫想要的,从没有失手过!”最后,只见李朔踩着坚定步伐潇洒一转身,明明周遭没他人,他却不知是向谁朗声宣告道:
“没关系,只要你还没出宫,本宫一定找的到你。”
就请殿下放心,不劳您费神寻找,玄钰这就出宫去,咱们永世不相见。咬唇立誓,晁玄钰甚至已经在脑中规画好无数个逃亡路线。
“一刻千金,莫负良辰,我这就来了,晁爱卿,等着啊。”语罢,李朔便来去匆匆地赶赴宫内别处寻人去。
真是对不住了,皇子殿下,玄钰可没法子等你来索命!
直到确定听不见任何可疑声响时,晁玄锰才宛若幽魂似的自黑暗中窜出。
她轻巧踩过地面上,那两块因英勇护卫她而阵亡的门板,小心翼翼地从大方敞开的“门”边探出,缩头缩脑,看了又看。
“天啊,他总算走了!”她挺直腰板,捶了捶酸疼的臂膀。
她晁玄钰从不对人卑躬屈膝,向来大胆无畏;今夜躲躲藏藏一整个晚上,不免折煞她。
可是没办法啊!躲着没用,也只能逃了!
“事不疑迟,我得赶快回去跟父亲谈个明白,这回可不能再坚持为了晁家一门荣耀、而要我继续留在殿下身边!”
否则别说荣耀沾不上边,怕是大祸即将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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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叫大伙收拾细软,连夜潜逃吧。”冲回家中,气喘吁吁的晁玄钰,对着睡眼惺忪的父亲,劈头丢下这么一句毫无头绪的建议。
方才好不容易,她从宫中最角落偏门,威胁小兵不得泄漏她行踪,偷溜出来。家里其他人都知道,此刻她应该在宫中值夜,所以一到家,晁玄钰也不敢先惊动大伙,只将父亲一人吵醒,商量今后对策。
“呃?”三更半夜不得好眠,晁书霖听女儿气急败坏的将他从榻上好梦中硬生生拖起来,愣道:“什么潜逃?难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惹皇子动怒?”
“是还没做,不过马上就会做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他虽看重你,可你年轻气盛,脾气太冲,容易惹事,早该收敛;何况大皇子是君、你是臣,怎能轻言违逆大皇子之意?”
“我不违抗不成。”
“开玩笑,你耍什么性子?即使被批评为愚忠,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对了,他到底要你做什么,让你这么无法忍受?”
“他要我、要我……在宫中过夜……”少见的扭扭捏捏,越说越小声,晁玄钰有些难以启齿。
“身为禁军统领,要你值夜也应该,何况你不早担任过了?”
晁书霖似乎不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果然是晁玄钰血脉相连的父亲,连迟钝都很像。
“不是这样,是他要我……在他‘宫里’过夜……不是外头,是里头。”她加重语气重新强调一次。
“禁军不守宫里,难道还守边疆?”晁书霖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多年来,不也是这么在宫中工作过来的女儿,到底是哪儿不适应。
“爹,皇子可是要我陪他‘促膝长谈’过夜!”晁玄钰急了,父亲根本没弄懂她的意思。“万一让他发现我女扮男装,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他怎么可能会发现?没卸衣裳,谁知道你是男是女?”这可都得感谢他女儿向来就活泼好动,连半分女人家的柔弱都没有。
“他一定会发现!”晁玄钰斩钉截铁回想着这阵子的不寻常事件,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