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契机?」萧子暮一点就通。「内地躲不了了,往海外发展,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听说郑和明年就要回航了?」
「没错!皇兄一定会遣宝船再度出海,我们便把建文帝与张士诚的后人混在其中送出海去,届时看皇兄要到哪儿去找!只是,此计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瞒过郑和及船上其它人。」长公主皱起眉。「听说船上还有锦衣卫呢!」
「外貌方面,可以易容带过。」萧子暮马上想到凤翎他们山寨的那一套。「但是要怎么混入船上,可能就要劳长公主烦心。」
「这部份我来安排。」凭她的身分,要安插两个人上船有什么难的?「皇兄好气派,宝船建得又大又豪华,这次出海就有六十二艘,其它大小船一百余艘,随员及官吏再加上水手约莫两万七千多人,这倒给了我们很好的机会。」
朱棣要是知道自己的好大喜功造成了朱允炆的方便,怕不气得当场厥过去。
「那一切就麻烦公主,臣先告退了。」接下来,他必须先说服朱允炆,这些计画才有可能实现……立定主意,萧子暮行个礼,头也不回的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宁国长公主慢慢卸下尊贵的气势,整个人兴起一阵凄楚。
「夫君……我这么帮他救建文,算不算了了你的心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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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朱允炆乔扮的僧侣见面后已是深夜,先前经由凤翎转述他与张玉云的对话,萧子暮暗猜他已对帝位心生绝望,果然今日的相见,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说服他。
独身一人回到府中,所有人都已熄灯入眠,唯独萧子暮房中的油灯仍在黑夜里透过窗纸闪闪烁烁。
怀着疑惑正想推开门,背后一只手忽然搭上他的肩,将他拉离了房门。方要回头,徐爷已出现眼前,示意他噤声。
「子暮,轻点声。」徐爷甚少如此正经的与他说话。「丫头在你房里。」
「翎儿?这么晚了她还不回房睡吗?」萧子暮也压低了声音。
「不是只有你会担心她,她也会担心你。」他们夫妻的事,终究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决。徐爷长叹口气。「以后这么晚回来,先派个人通知家里。」而后摇头离开。
萧子暮默然,放轻脚步走回房门,悄悄的推开……看到的景象,随即令他紧绷的身躯豁然放松,眼中流露出不自觉的柔和。
凤翎脱去了鞋坐在他的床上,抱着他的棉被,不住往下直点头,看来是等累了打起瞌睡,却又不想错过他回来,便成现在这副德性。
他想走近床边,但才动了一下,床上的她马上惊醒,迷糊睁大眼,还没看到靠近的萧子暮,已惶然四周张望:「相公?相公……」
「我回来了。」他快步过去一手按在她香肩上,为她的劳累而不舍。若非前些日子齐王子女闹的事情弄得她心力交瘁,身怀武艺的她警觉性不会这么低,要到来人走进房里才知晓。「妳累了就在这儿睡吧。」
「你……你怎么这么晚……」她惭愧地低下头,还是抱着他的被褥不放,因为上头……有他的味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他一定是为了挽救画轴被齐王的人看到,才会忙到夜深。凤翎为此自责甚深,夜不成眠,所以精神不济。也因为如此,她看不到萧子暮为她做的改变……
「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妳不必如此。该说抱歉的是我,我要妳别这么晚回来,自己却做不到。」他扶着她的身子,将她放平在床上,再替她盖上被子。「睡吧,妳已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原来她不正常的作息,他都看在眼里吗……凤翎心里一阵感动,便乖乖的没再起身,不过,她忽然拉住他的袖子。「我睡了你的床,那你……」
「府里那么大,我还找不到地方睡吗?」勾起唇角,他立在床边陪着她睡下。
凤翎拥紧了棉被闭上眼,身旁环绕着他的气味,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假想自己正窝在他怀中温存。
她是那么爱他,爱得全心全意、兢兢业业,但永远有一种不确定存在于彼此之间——不知何时她必须拱手让出萧夫人的位置,不知何时,他会再一次离开她。
一厢情愿是没用的,她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今晚是他施舍的温柔,就让她自私的享受一下吧……终于,凤翎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沉沉睡去。
盯着她的睡颜,萧子暮不知不觉坐在床沿,手缓缓贴上美靥,没有碰触到她,隔着小小的距离,顺着她的轮廓,穿过眉宇之间,划下挺俏的鼻梁,停伫在娇艳的红唇旁。
这张脸,爱他爱了好多年,无怨无悔。为了他,她看不到身边其它的男人,对自己失去信心,而他却基于种种不得已,只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一晚,他再没有离开房间,坐在书案前凝望着她,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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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京城渐渐进入炎热的天气,朱榑被圣旨急召来京。
在朱棣的默许下,以萧子暮为首的众官在朝会上弹劾朱榑的诸多罪状,想不到他当着朱棣的面便破口大骂,诬指众廷臣效法建文时的奸官,企图蛊惑圣明。此举立刻引来朱棣不悦,便将他留置京师,削去官职及护卫。
这是朱榑最后一次参加朝会。
一声退朝,文武百官行礼告退,萧子暮待众人散尽,独自掩入殿后,果然朱棣已摘下顶冠,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内侍也撤得一乾二净,就等着他来。
「皇上。」萧子暮行礼肃立一旁,很了解眼前这番阵仗的含意。虽然他助朱棣铲除了朱榑,但不代表朱棣会夸奖他。
反之,朱棣现在或许正等着剥他的皮。
「子暮。」朱棣又露出了方才在殿上那种心机深沉的冷笑。「还记得你跟朕说过,张士诚后人的画像被朱榑夺走,此次朕召朱榑来京,趁着青州齐王府空虚,派了人去搜查他的府邸,不过,什么都没搜到。」
谈到画像的话题,忽然萧子暮想到了凤翎,内心一阵不安的感觉袭来,且是以非常意外的方式平空而来。他清楚自己不可能会为朱棣语意不善而心慌,但是却又没有任何理由解释他现在的心情。
强抑下异样的心悸,他肃容以对。关于对付朱榑的事,不论大小,朱棣皆会与他商量,唯独此举他并不知情,足见怀疑的种子已撒在两人之间。
朱棣细察着他的表情,暗自佩服他的冷静,又刻意问道:「前些日子,听说齐王府的人曾到你家大闹一场,朕很好奇,他们究竟想找些什么东西,子暮你能明白告诉朕吗?」
早料到朱榑子女那一闹会引起朱棣的疑心,萧子暮找了一个他难以反驳的理由:「皇上,齐王一直想将臣收为己用,而臣不从,故他们到寒舍逞凶斗狠,要臣心生畏惧,降服于他。」
「哦?朕还以为画又回到你身上,所以他们去抢呢!」也不知是真这么以为还是意有所指,朱棣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
「画或许被齐王密藏起来。如今齐王被禁锢于京,已无法成事,不如就让画永远消失吧!」这是萧子暮的真心话,可是说起来却很费劲,因为那股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
「你说得有理,但朕不能这么做。」叹了口气,他有些惋惜地盯着萧子暮。「对朕有威胁的,不是只有朱榑,你明白的。」
萧子暮想起朱棣初登帝位,大力诛除存有异心官员的那一幕,对于自己的处境又更加警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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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暮坐在官轿内,离家愈近,越发如坐针毡。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股不安会逐渐蔓延,逐渐加剧?大手按在额际,他怀疑是自己最近太累了,以致操劳过度。
砰当!官轿猛地被重放在地上,轿内的萧子暮晃了一下,直觉掀开轿帘察看,但手才碰到帘子,它已唰地被外头的人用力分开。
一眼瞥见掀开帘子的人,大出萧子暮意料之外。
「徐爷?你们都来了?」望着轿外徐爷众人,留在萧府的山寨兄弟几乎全到齐了,惟独……「翎儿怎么了?」
他不加思索脱口问出,心里蓦地紧张起来。
「子暮!丫头不见了!」徐爷急忙忙地叙述:「这一阵子早上你前脚出,她后脚也跟着出了门。本来我们还没注意,但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回来,后来我们才听长工说,她出门好象都拎着刀!」
「糟了!」心跳愈来愈迅速,精神愈来愈紧绷。原来……原来他一整天心神不宁的原因,为的不是朱棣,而是翎儿出事了!
这当下,他真的相信他们心灵相通,相信这种流通于他们之间亲昵无间的默契,只因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翎儿正面临着危机。
可是她最近天天出门,会去哪儿?回忆起这似乎是从齐王子女到萧府大闹、她抱着他大哭的那一天开始……
「是了!翎儿必定在城外的月老庙,快!我带你们去!」
「去」字尾音都还没结束,轿子又无预警地被抬起,接着飞也似的往前冲,害萧子暮后脑勺叩的往后狠狠撞了一下。这一下撞击又鸣又响,他一手抚着后头,皱眉平复疼痛,另一手紧扶住轿墙,怕自己被这一阵剧烈的摇晃给甩出轿外。
坐在轿内指点着路,愈往月老庙,萧子暮的心情更加紧张,神色更加凝重。到了官轿终于停下,他的表情也结成了块冰。
迫不及待揭帘下轿,月老庙便在前头,里头还隐约传来吵闹声响。他顾不及诡异得过了份的四周环境,也忘了自己半点武功也不会,率先推开门踏了进去。
这大概是他生平做过最鲁莽的事。
徐爷与阿大等人后发先至,越过萧子暮到达吵闹声的源头,忽然齐声惊叫起来:
「老天!大家快过去帮忙!」
他们的话更加深萧子暮的焦虑,快步上前定晴一看……「翎儿?!」
入眼的景象深深震慑了他,再也没有任何事能比这更令他失控……庙里的这一阵吵闹声,果然凤翎也参与在内……三名大汉正围攻着她一人,但见她不顾生死、招不成招地竭力抵抗,身上有三、四处刀伤,鲜红的血染深了红色的衣裳,也滴滴落在泥土地上;而张玉云手抚着肩,脸色苍白地跌坐一旁,嘴角还留着血迹,似乎难以使上劲。
战斗中的凤翎根本已快油尽灯枯,仅靠一股蛮力撑着,正遗憾终避不过斜劈至颈项这一掌时,身边黑影一晃截去了这招死着,她的压力顿时减轻。快速地环顾四周,她看见了山寨的兄弟们前仆后继的来救她,再往远一点看,最后她的眼里只剩肃立一旁的萧子暮。
相公带人来救玉云姐了吗……凤翎的变招倏地变慢,心神全往萧子暮那儿飘去,就这样一个不注意,冷不防又被人在肩膊上刺了一剑。
「啊……」她颤巍巍地往后抽身,避免剑刺得更深,阿大见状扯着她的袖子一拉,将她往打斗圈外的萧子暮那方推去,自己上前替了她的位置。
「翎儿!」萧子暮伸出双臂接住她,她的血沾满他一身,赤红了他的眼。「妳究竟在做什么?妳自己一个人跑来,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刺在她身上的每一刀、每一剑,就像直接刺在他身上,那么深刻的痛楚与不舍;她的血,也直接滴在他的心上,灸烫地熨入肺腑,教他再也冷漠不起来。
她被他的盛怒吓着,靠在他身前喘息之际,也只能嗫嚅着回答:「就是知道危险我才要来……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如仪看到玉云姐的画像,我辜负了你的托付……所以我每天都要来保护玉云姐。」
「妳这个傻瓜!」他失去冷静大骂。「我说过我会解决,妳为什么又要单独行动?图有人重要吗?图失了,我可以再画,但人失了,教我怎么……怎么……」
他终于明白了,她是这么重要、这么重要……
「相公……」泪水又聚上她的双眼,她无辜地看着他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救了他心爱的人啊……为什么还要被骂呢?她知道张玉云今天被围攻,都是她害的,她不是极力挽救回这个错误了吗?
萧子暮感受着在他怀中发抖的她,深深呼吸平抑自己的怒火,这是他生平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可能吓到她了。「妳失血太多,不要再说话了,有事等这里解决了再说。」
「我只是皮肉之伤……」不过久战脱力而已。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肃容盯着她,一直到她乖乖闭上嘴巴。
这一次,他看她的眼光再也没有压抑了,充满着炽热的情感、万分的不舍,一如她平时看他那纯然爱慕的盈盈秋水,但懐中的人儿,却直觉避开他的凝视。
他是不是又用那种淡然的目光在瞧着她呢?她不敢看,不敢接受,她真的尽力弥补过错了,不要再用冷淡责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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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张玉云救回萧府,戌时已过,为瞒过监视府内的人,还将她藏身在萧子暮的官轿里,累得他只好充作随从,混在人群中回府。
凤翎经好一阵子的休息,体力渐渐恢复,独独身上的血衣比较骇人。她被萧子暮带到房里,就一直坐在床沿怯怯地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不会再次激怒他。
萧子暮也同样望着她……这一段时间的心情沉淀,他已渐渐恢复平日的冷静,只不过她狼狈的样子令他攒紧了眉峰。
立在床边许久,他终于轻叹口气。
「脱下妳的衣服。」
「什么?」凤翎愕然抬起头,直觉护住襟口。
「脱衣服,我帮妳清洗伤口,然后上药。」他知道她想偏了,但他也并非没经过挣扎。经过这一夜,他便不能后悔了。「妳是我的妻子不是吗?」
此刻他清楚的明白,自已永远不会后悔。
听了他的话,凤翎慢慢松开了手,一个一个地解开襟扣,褪下衣裙,手就像不听使唤般发抖,以致动作相当缓慢,最后,身上仅剩一件抹胸及下裳的棉裤,她整个人也由头红到脚了。
萧子暮凝视着她雪白肌肤上几条怵目的伤痕,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闇黑。从热水中拧起布巾,他轻轻地抚过那些让他心疼的痕迹,由肩膀、胸腹,直到腰际,像在怜惜他最钟爱的珍宝,柔柔的、温温的,带点暧昧的撩动;然后他替她上药,大手直触她细致的肌理,一团火热就顺着他的手游遍了她的身,引起她一阵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