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妇骂街,无知的中国女人,妳有心情骂我,怎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留不住男人?因为妳身材平板、头脑简单、没知识又没水准、不读书又没家世,男人想留在妳身边才有鬼。」
这回馥湘照单全译,因为瑞秋的人身攻击太精采。
「我知道啊……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虽然努力想当好妻子,也不晓得有没有做到一百分,可是,我真的很尽心尽力,如果真的不好,妳可以教我,我愿意努力学习,可是能不能请妳不要当我丈夫的情人?」
哇塞!馥湘不得不佩服孟穗,她这种挑拨方式都没本事激起她的好战之心?
好,最后一招,由她来向瑞秋下战帖。
馥湘皮笑肉不笑,轻语对瑞秋说:「留不留得住男人是我的事,不劳费心,如果妳执迷不悟,非要纠缠我的丈夫,很抱歉,也许妳不在乎形象、不介意媒体,但我保证一定让妳的家族名誉随着妳的恶行劣迹陪葬。」
接着,馥湘很戏剧性地,哼哼,两声冷笑。
「她是什么意思?」瑞秋问。
这句馥湘没翻译给孟穗,直接回答:「这里有针孔摄影机,妳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被拍下来,瑞秋小姐,听说妳有意思进入演艺圈,不晓得这段影片对妳的演艺事业有没有帮助?」
馥湘踩到她的痛处,瑞秋立刻自名扬身上下来,冲到孟穗面前,幸而名扬抢了先,把孟穗护在身体后面。
他是不打女人,但也没有好肚量到人家要对他的女人不利,还不采取动作。
看著名扬的凝肃表情,瑞秋的怒不可遏瞬地转为楚楚可怜。
「名扬,你都听见了,是她对我刻薄、设计我。」
话说,泪落,瑞秋的手轻触名扬的脸,明明是惹人心疼的温柔动作,可是——拉手、反转、提高、甩脱,迅雷不及掩耳间,瑞秋被摔在大理石地板上。
好痛!馥湘挤眼,不晓得瑞秋的脊椎受不受得住?
「发、发、发……发生什么事了?」孟穗被护在名扬身后,没看清楚整个过程。
馥湘亲眼目睹传言中的事,天!岂止震撼可以形容,老板的脸……果然是他的罩门,谁都碰不得……
馥湘悄悄把孟穗拉到旁边,凑上她的耳朵,用最谨慎仔细的口吻说:「永远不要碰到老板的脸。」
「不可以碰?为什么?我常常碰啊!」孟穗满目疑云。
「什、什、什么?妳常碰?」
砰!被雷砸到,一时间天昏地暗,馥湘承受不了两个震撼同时压顶,垮了肩,乖乖将瑞秋带出门——退场送医。
第六章
办公室里静悄悄,不相干的路人甲乙丙统统离开,留下男女主角。
在抓好的正常程序中,眼前应该有场架可吵,可惜孟穗显然不是这方面好手,她巴巴望住名扬,挤半天才挤出两个字——
「糟糕……」她嘴皮瘪成鸭嘴兽,喉间有哽涩。
「怎样?」名扬没多一分表情,好象他从未做错事。
「我想哭。」从小到大,她没有过哭泣欲望,爸说水太多的是孟姜,不是她,所以她只会笑,不懂得如何哭。
「为什么?」
「不知道。」说着,两颗豆大的水珠子滑落,容易过敏的鼻头红成一团。
「丑。」接在批评后,名扬展开双手。
孟穗不多加考虑,一个纵跃,跳到他身上。攀住他,很用力;勾住他,用尽心情,她哭的卖力。
「我没有经验,不会哭得美美的。」头靠在他肩上,孟穗没忘记回答他的评语。
「不哭。」名扬说。
好吧,如果这两个字也叫作安慰人的话,那他算是安慰过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孟姜很厉害,要眼泪来就来、去就去,没有半丝迟疑,可惜,她不行。
「停不下来。」摇摇头,她有认真想停呀,可惜停不了。
停不下来?好吧!想哭就哭,往上轻轻一甩,他把孟穗甩高一点,用单手支撑她的重量,走到茶几边,倒一杯水递给孟穗,她是缺水的,走到哪边都要有几杯水等着她。
喝掉水,她的眼泪还不停止。
「妳还要哭很久吗?」
「大概吧!我尽量简短。」她一路说,一路哽咽。
「知道了。」
抱住她,走回办公桌前,名扬身上挂着一只无尾熊,照常工作。下星期回台湾的飞机票已经订好,他不打算延宕。
就这样,他努力工作、她尽心停哭,弄了一个多小时,午休时分,馥湘送进餐点时,下巴差点脱落,想开口询问,名扬瞪她一眼,馥湘及时闭嘴,悄悄放下餐盘。
偷眼观察,孟穗竟挂在老板身上睡着了。
等馥湘退出办公室,名扬收拾好手边的工作,抱起孟穗走向沙发,放下。
「起床。」他推推熟睡的小女人。
走进浴室拧来毛巾,他替她擦去泪渍。红红的唇、粉粉的颊,逗得他春意荡漾,淡淡微笑,他忍不住偷捏她的脸颊。
孟穗被闹醒,一见到他,想起那个挂在他身上,说是他情人的红发美女,瘪住嘴,又想哭。
「不准哭。」他恶声恶气。
一声令下,她猛地抽气,逼水龙头关闭。
看她憋得脸红气喘,名扬控制不住笑意,说:「吃饱饭再哭。」
说着,他切下一块牛小排,塞进她嘴里。
「好吃吗?」名扬问。
「不好吃。」孟穗摇头,美国牛排不好吃、美国女人很坏,她不喜欢美国,只喜欢小到不行的台湾。
「妳想吃什么?」他难得温和。
「吃臭豆腐和锅贴。」
「想家?」
「对,想大姊、想孟姜,想吃蚵仔面线、想吃统一泡面。」
「好,回台湾带妳去吃。」
「我们要回去了?」大喜,孟穗跳起来,一个用力过猛,差点儿摔倒。
「对。」拉她坐下,名扬再塞她满口肉。
「你也要回去吗?」咬着牛排,孟穗口齿不清。
「当然。」
「你的美国情人怎么办?」
「吃饱饭再说。」
名扬将整盘切好的肉块推到她面前,孟穗想也不想,叉起肉块,一块一块塞入嘴巴里面。
不一会儿,她吃光盘中东西,喝掉两杯白开水,在他面前坐正,等他把盘中食物解决。
快点快点,他吃得慢条斯理,不怕她急出病?食指在膝间敲击,孟穗担心他的回答会把她杀进地狱,紧张紧张、刺激刺激。
最后一口东西才入嘴,孟穗就拿起纸巾递到他手上,顺势将屁股往他的大腿摆上。
「你的美国情人也跟我们回台湾?」她急问。
「我没有美国情人。」他回答得酷。
「骗人,刚刚那个红头发美女,说你是她的情人。」
「我是她的前情人。」
「不懂,是不是她被现在的情人拋弃,又回头找你?」
「不是。」
「是不是你以前拋弃人家,她很想你,多年相思,你好不容易出现,急急忙忙找来,不晓得你和我已经结婚?」拋来拋去,她讲的全是八点档剧情。
「不是。」
「这个不是、那个不是,我哪里猜得到真正的故事,你可不可以从头告诉我?」
孟穗很鲁,不怪她,是他把她给宠坏,所以啊,下次女人要跳进你怀里,别忘记适时拒绝,否则久而久之,她会不怕你。
「几年前,我到美国发展,那时我才进入台湾的家族企业不久,本来不想那么快就做扩充动作,但当时美国政府给了很多优惠条件,吸引外商投资,于是我找到瑞秋的父亲当合伙人。
瑞秋就是妳口中的红发美女,她的父亲出资、我培训人才和负责经营,我们两人各占一半股份。」
这些话孟穗听得模模糊糊,不过他总算提到红发美女,孟穗想,大约很快就会进入正题。
「后来美国公司的情况慢慢上了轨道,我便留在台湾,放手美国公司的经营权。
「这几年公司里进来许多关系分子,加上最近半年瑞秋的父亲身体不适,由瑞秋代理公司,那些靠关系进入决策高层的人,便利用机会,掏空公司资产,幸而我发现得早。
「结婚后,我带妳一起来美国处理善后,目前我手上的股份有六十三个百分比,经营权又落在我的手上,该处理的事情、未来公司营业方针都拟定好了,所以下个星期,我们就可以回台湾。」
「就这样?然后呢?」她没听到想听的部分。
「然后什么?」
「你和瑞秋呢?从头到尾你只提到她的名字两次,没有说到你喜欢她、她爱上你那个重点部分。」她向来只对偶像剧感兴趣,不喜欢财经节目。
孟穗的紧张让他觉得有趣,伸手搂搂她,将她搂进心窝底。他想他不会后悔这个婚姻,即便她是一个不独立的笨妻子。
「她从来都不是重点部分。」
「我不懂,为什么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不会是你生命中的重点?小说里面都说,爱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呀!」
「当时因为合作关系,我和瑞秋走得近,她有心、我不排斥,成为男女朋友没什么不可以。
「后来,她怀孕,为了小孩子,我们准备结婚,这件事传回台湾,我的祖母非常反对,她反对我娶外国女人为妻,于是和我父亲相偕飞到美国,背着我,做了许多动作,于是我和瑞秋的婚没结成。」
「你们的爱情被长辈破坏,很遗憾吧?你们是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幸好你们没有想不开,否则变成蝴蝶,我就不能嫁给你了。」她拍拍胸口,暗自庆幸。
这时,孟穗接着问:「你们是不是想破镜重圆,可是我站在中间破坏?我觉得自己好像坏皇后。」
孟穗的眉头成了自己口中的中毒毛毛虫,虽然比名扬额上那两条略瘦,但一样难看。
「妳并没有破坏什么,当时我父亲请征信社暗中调查瑞秋,查出瑞秋除了和我之外,还跟另外一个男人交往,当证据摊在她面前时,我告诉瑞秋,暂缓婚事,等孩子出生,证实是我的小孩后,立刻举办婚礼。」
他很少向人长篇大论解释些什么,总认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他为了他的笨老婆破例,原因无它,若他说得不够仔细,孟穗不高的智商肯定厘不清真相。
「孩子呢?」
「也许是心虚,她去做人工流产,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所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但现在她又来找你,表示她觉得比来比去,还是你最好,对不对?」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如何,可是经过那一场,我不会再回头。」
尤其是他有了孟穗之后,何必再去将就别的女人?圈住她、抱住她,他的下巴轻轻顶在她的额问,拥有这个笨女人,他觉得已经足够。
「所以,你已经不喜欢她了?」
「对。」
「不喜欢,为什么让她坐在你的腿上?」他的腿是她的,虽然这种说法很鸭霸,可是没办法,她就是这样认定。
「妳提早了一秒进来,否则妳会看到她被摔在地上。」
「真的?」
「我骗过人?」
「没有。」
「还有问题吗?」
「有一个。」
「说。」
「为什么秘书小姐说你的脸不能碰?」
「她说谎。」
说谎的人是他,他的脸的确不能碰,他痛恨那个动作,因为被碰触到脸,会让他觉得自己很小。他不小,从五岁起他就觉得自己很伟大,所以五岁那年开始,脸就是他的死穴。
「对啊,我就想,你的脸我不是天天碰?你哪里有生气。」说着,小小的手心又贴上他的脸,揉揉捏捏、挤挤压压,虽然挤不出她的满意笑脸,但她心间却累积不少幸福滋味。
「问够了?」
「最后一个行不行?」
瞪她,他的纵容全用到她身上了。
「问。」
「为什么瑞秋突然摔倒?」
「她没站稳关我什么事?」他把自己的暴行推得一乾二净。
「说的也是,没问题了。」
突然间,她又发起疯,捧起他的脸,左一个、右一个,鼻子上有,额间也不缺货,她亲他,亲得很愉悦。
名扬烦不烦?还好啦!反正他很少保养脸,就让她的口水替他做做免费S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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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几个员工到机场送行,名扬走在前头,孟穗拉住他的西装外套,紧紧尾随身后。他走一步、她跟一步,寸步不离。
馥湘则优闲地四处晃荡,看好戏般地不怀好意。
她先走到送行同事身边,交头接耳好一阵子,接着,拉孟穗到一旁,偷偷在她耳畔低语。
只见孟穗拚命点头,然后走到名扬身前对他说:「我们要回台湾了,你至少要笑一笑,向这边的朋友说声再见啊!」
说着,手自然而然伸到他的眉角,替他调整笑颜,名扬尚未感觉到不对时,身后已有一阵如雷掌声响起。
孟穗笑着,回身对他们挥手,频频道再见,再转头对名扬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大家都喜欢和蔼可亲的老板,要是你常笑,一定会更受欢迎。」
名扬蹙眉,他们欢不欢迎他无所谓,他们只要欢迎他的薪水,拚命替他挣钱、也替自己争取福利就行。
馥湘带着胜利表情,用大拇指向名扬做个「谢谢」的手语动作。然后摊开掌心,向同事收钱,一张张十元美钞落进她的口袋,临上飞机前,她靠名扬发了笔小财。
懂了,又是爱在太岁头上挑战动土乐趣的馥湘在搞鬼,她真的很不害怕被Fire掉。
「馥湘跟妳说什么?」
冷冷的质询、冰冰的语气,孟穗想,他又要生气。
「你要生她气吗?别啊!她是为你好,她想替你破除不能摸脸的谣言,是我自作主张,希望你笑着跟员工挥手道别,你骂我好了,不是秘书小姐的错。」
低头,孟穗认错认得很快,快到那些正准备掏钱付费的职员收起皮夹子。
董事长要修理人了!厚,会不会一个过肩摔,新任夫人和瑞秋小姐一样,到加护病房躺三天,行程暂缓?
他的脸很凶、眼神很凌厉,一副想生吞活人的嗜血相。
馥湘手上的美金一张张被抽回去。不会吧!是程孟穗夸大其词,她根本没碰过老板的脸?笃定自她脸上卸妆,到手的赌资长了翅膀。
「不要生气啦,你一生气我就很害怕。」拉拉他的袖口,孟穗满脸焦虑。
「妳知道怕?」会害怕还敢在老虎头上捋须,小命不要了!
「我当然怕,要是你死掉,我就会变成寡妇,当寡妇很可怜的耶!全天下的人都会欺负我,婆婆逼我改嫁,嫁给一个杀猪的,我抵死不从,就要悬梁自尽,天空飘下悲惨的白雪……」
好啦,不用多加解释,你一定明白,这段有大部分属于小说式剧情。
「我不会死掉。」
怪了,每次生气,她的话绕一绕,就绕到他会死掉,他看起来很像半死人吗?要不是她的焦虑太过真切,他会误以为她在恶意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