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杰连忙跟着站起挡在她面前。
“师姑去哪?侄儿送您。”
“我不想看见你。”白雪棠冷冷道。
东方杰征了怔,随即“哼”了声,冷笑道:“哟,装清高呀?江湖上谁人不知师姑你早已经不清不白了,若不是我爹爹念在同门之谊,硬把你这让天下人不齿的荡妇往家里摆,你早让天下人的口水淹死啦!”
白雪棠脸色一变,咬着唇瞪视他。
“你……你滚!”
东方杰冷笑道:“叫我滚?师姑你没说错吧?这里可是神武门耶,我堂堂一个神武门少主,你叫我滚哪儿去?”
白雪棠气得脸色惨白,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恨只恨自己天下之大哪里不好去,偏偏要来这儿寄人篱下、自取其辱。若非神武门离雁灵山巅上的师父较近,请她来她都不来呢。
想当初拜别师父时,师父曾交代她来依靠师哥,生怕她不通人情世故独自下山会有差池;早知来这里会受这种气,她宁可一辈子留在山上陪师父了。内心气很翻搅的她,还在去与留之间挣扎,猛然被一只滑腻的手掌往脸上摸了一下。
白雪棠惊怒之下,一掌朝东方杰脸上挥去,却挥了个空。
已经挨过一巴掌的东方杰这次早有防备,趁她心神不宁之际偷了个香,随后使轻功飘开数丈,让回过神的她陡然间找不到目标。如果不是趁她不备,以两人功夫相差如此悬殊,他恐怕连她衣角都沾不到。
早就想摸摸她白净细腻的肌肤了,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就算真被打一巴掌又有何妨?不是有句话:“打是情、骂是爱”吗?这表面上清高绝尘的师姑每回见了他都没好脸色,说不定只是故意使小女儿态呢。
哼,才和那姓凌的家伙认识不到数日就不清不白了,骨子里不知有多放浪呢。他早瞧清了她的故作姿态了。
白雪棠惊怒交加,猛然上前又挥了他一巴掌。
这回东方杰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躲不开了。他抚着被打肿的脸颊,眼前金星乱冒,脚步错乱颠踬,终于站不稳跌在地上。
白雪棠握紧双拳,冷然道:“看在师哥的面子上,这一巴掌算便宜你。”转身回房,准备收拾细软离开神武门。
东方杰挣扎着站起,踉踉跄跄的跟在她身后,嘴里大声道:“师姑,你就别在那儿作态了,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何不把话儿挑开来说?先前你和那姓凌的家伙有何暧昧我也不计较,可是眼下你和他也不会有结果了。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能真心爱你?虽然你我碍于辈分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咱俩也可快快活活一辈子,你说是不?”
白雪棠脸色铁青,也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更加快手中收拾的速度。
东方杰倚在门边,兀出口喋喋不休:“相信师姑你也不是庸俗之人,不必理会什么礼教、伦常之类狗屁不通的规矩。你我虽名为姑侄,但别说没有血缘关系了,就连年纪上我也大你些。若非当年师祖一时糊涂收了你这年轻师姑,你我二人也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白雪棠也无心和他计较、辩驳了,只想赶快离开这惹人厌的家伙。虽然师父曾要她回到江湖上,且居住在神武门里,彼此师兄妹有个照料。但这会她也无心去遵从师命,最好能离开这里愈远愈好。这个江湖没有侦得她待的理由,连脚都还没跨入呢,就惹来一堆是非,江湖真是太可怕了。
东方杰见她双手不停的收拾东西,心里也慌了,生怕她真的一走,爹爹会怪罪在自己头上。何况还未一亲芳泽,就这么让她走了也心有不甘。情急之下,他伸手去抢她的包袱。
白雪棠头也不回,一掌击向他胸口,东方杰随即倒地不起,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白雪棠明知那一掌击得过重,只怕东方杰此刻身受重伤,三、五个月下不了床,更有甚者,武功也有可能因此而废。但她也不想管了,就算是给这轻薄、无礼之人一个教训吧,谁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寻衅。何况这种人身负武功,说不定只会生事,不如废去的好。
经过曲廊小径,来到神武门前殿,瞥见不远处东方恕正背着身子与某个女子不知低声商议此汗么。白雪棠微微皱眉,觉得那名女子似乎有点眼熟。才在思考问,那女子似乎也看见了她,随即转身离去。
东方恕回过身,脸上堆着笑容,朝她迎来。
“师妹今日怎么有空?莫不是嫌别苑里太气闷?师兄找几个丫环去服侍你可好?”
白雪棠望了望那女子离去的方向,略一沉吟,便不再理会,转头道:“不必了,我要走了。”
东方恕讶然道:“走了?是嫌师兄招呼不周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东方恕满脸不解,“可是有谁惹了你不高兴?师兄替你作主。”
白雪棠顿了顿,淡淡道:“我已经处理了。”抬眼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说:“先向师哥赔罪,令公子已……”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丫环慌慌张张的奔来。“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少爷他……”
东方恕皱眉叱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丫环一脸惊惶,喘息的说:“少爷……少爷不知被谁打伤了,一直呕血,昏迷不醒呀!”
东方恕一怔,还来不及反应,白雪棠已经开口了:
“是我打伤的。”
东方恕又惊又怒,强笑道:“师妹为何……”
白雪棠淡淡道:“他活该。”
东方恕握紧拳头,好半晌才慢慢松开,勉强笑了笑。“师妹自然有很好的理由……这孩子莽撞无知,教训教训他也好。”
丫环急道:“可是少爷伤得不轻呀!管家阿福说有可能成为废人……”
“住嘴!”东方恕瞪着丫环,冷冷道:“待会请个大夫替少爷看看。这儿没你的事,下去!”
见丫环离去,白雪棠慢慢开口:“你不去看看吗?令公子有可能成为废人。”
东方恕苦笑道:“想必是这不孝子做了什么让师妹不高兴的事,你教训他教训的好,就算废了也是自找苦吃。”
白雪棠不再言语,点点头,冷冷道:“那么我走了。”转身离去。
“师妹别走呀!”东方恕情急之下扯住她的手腕,随即像触电般放开。
白雪棠一怔,方才他拉住她时不知不觉使上内劲,虽然时间极短,但她已可感觉出传来的那股内力并非师传本门,反而显得杂乱。
她低头沉思,眉心微微蹙起。
东方恕轻咳了声,笑道:“师妹何必为了我那不也日子生气?你教训也教训过了,不如就继续留下来吧。”
见白雪棠似乎不为所动,东方恕又道:“想当初师父要你到神武门居住,无非是希望你我师兄妹二人互相有个照料。师父也不过就传了你我二人,如不能同心协力,如何能将师们发扬光大?”
白雪棠兀自低头沉思,对他的话听而不闻。
“师妹,若是小犬有何得罪之处,也请你念在他是你的晚辈,别再计较了。何况你已经教训过他了,不是吗?”东方恕微微一笑,“其实师兄还要感谢你替我教训教训这不也日子,即使你不出手,我也会让这孩子吃点苦头的。”
见白雪棠始终不言不语,东方恕眉头微蹙,嘴里依然滔滔不绝的使出看家本领说服着。
白雪棠忽然打断他的话:“以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闯进我住的地方。”说罢,转身往来处离去。
白雪棠单手支颐,静静的坐在桌前,神思却不知飘到何处了。
窗外夜凉如水,蛙鸣阵阵。如水银般的月华泻了一地,悄悄的从窗口探了进来,映照在她的脸上。
离开冥霄岛也有数月了,数月来一直神思恍惚,心头总像压着一件什么事。他的伤好了吗?是否还有人再去寻仇?
他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吗?为什么在冥霄岛上与他相处月余,却丝毫感觉不出他像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坏?除了有时轻薄调笑几句,其它看来,却像一名儒雅的翩翩君子。是人们误解他了,还是她识人太浅?
他的神功练成了吗?这一段时日几乎足不出户,无法得知江湖上是否传出有人被擒练功。如果没有,是代表他已练成神功,抑或是他终于伤重不治?白雪棠一颤,慌忙抛去脑中的念头。
她不愿他死去……
如果不愿他死去,难道希望他再继续这种为非作歹的事吗?虽然在冥霄岛上,他曾在众多武林中人面前承诺,他不会再利用他人练功。可是她深知一旦练了冥霄九诀,就无法停止这种惨无人道的事,除非废去自身所有功力;难道他愿意为了承诺,甘心废去一身武功?
他办得到吗?废去一身苦练不易的功夫,是需要多大的决心哪。学武之人一旦废去武功,将比一般寻常人行动更加不便,无异是个废人。而他高傲的性子,真能容忍自己变得如此?也许终此一生,他的行动都需要他人扶持……
白雪棠咬着唇,心里莫名地痛了起来。
她忽然忆起,自己在冥霄岛上待了月余,似乎不曾见到他修练冥霄九诀。依她所知,修练此神功,必须每月利用七人的内功修练,当中不可停顿。究竟是他练功时凑巧不被她看见,抑或他早已练成了呢?
白雪棠内心隐隐有种期盼,宁可他已练成神功,而非选上自废武功一条路。
虽然明知他若是人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练成神功只有如虎添翼、助纣为虐,可是她实在不愿见到一个神采飞扬的人被逼得走上自废武功这条绝路呀。
白雪棠苦恼的捧着脸颊,为自己犹疑不定的心思困惑着。她究竟是站在正道的一边,或是邪道那边呢?
据说练了冥零九诀,因体内澎湃的各家内功控制不易,需服饮一种名为醉血酿的毒酒,而他的师妹正巧是世上惟一会酿制此酒的人。虽然明知饮下此酒无异是饮鸩止渴,他还是一杯又一杯的喝下了。就算练成神功,他是否也会死在体内积存的毒液之下?
虽然她对他的师妹颇反感,但她却是世上惟一能救他的人。既然有法子酿制毒酒,自然有办法解去此毒,不是吗?
记得在岛上时,他曾为了她和他师妹起争执。他应该知道自己的性命换之在他师妹的手里,何以……
她的唇边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又担心起来。以他师妹的性子,会甘心一再地容忍他吗?别说此后不会替他解毒了,如果他的神功未成,她不再提供醉血酿,他也无生路。
他的师妹……
白雪棠蹙着眉,猛然想起白天遇见那名和东方恕说话的人似乎有几分像她。但是隔得远了,看不真切。而东方恕捉住她手腕时传来的内力,似乎又像是……
白雪棠轻轻一颤,脑中思绪纷乱,捉不住具体的想法,但却已经惊出她一身冷汗。如果那人真是他的师妹,那他现在……
猛然听见窗棂上传来一声异响,白雪棠霍地站起,窗子已被推开了。
那个朝思暮想的容颜赫然出现眼前,嘴角带着笑容,定定的注视她。
“你……”白雪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微微颤抖。
凌允飞微笑着,“不请我进去坐吗?”
“我……”
不等白雪棠回答,他径自从窗子跳了进来。
凌允飞望着她,唇角带笑,双眼一瞬不瞬的肝着她。“数月不见,你益发的清丽了。”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温柔与思慕。
在那样的眼神注视下,白雪棠莫名的红了脸颊,不由自主垂下头,忽又抬起,问道:“你伤好了吗?身上的毒不碍事了吗?”
凌允飞一笑,双手张开,让她看个仔细。
“你看我像个带伤之人吗?”
积压许久的心事总算放下来了,白雪棠如释重负,随即板起脸,冷冷道:
“你来做什么?夜探女子闺房,算什么正人君子!”
凌允飞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你现在才知道吗?”
白雪棠一怔,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端整面容,狠狠瞪了他一眼。
凌允飞神清气爽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等她招呼,径自倒了杯茶水,大剌剌地喝了起来。
白雪棠矜持的站离他好远,明明为他平安无事的到来而欣喜,却又板起一张脸,冷冷的瞪着他。
“虽然在冥霄岛上大伙儿已放你一马,却不代表以后可以相安无事了。你明目张胆的闯进神武门,难道不怕被撞见吗?”
凌允飞嘻嘻一笑。“你不忍心我死在别人手里,不是吗?”见她似乎要发怒,赶忙接口:“你要亲自收拾我的,怎么可能把这差事丢给旁人?你要我可不肯呢,正所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白雪棠拉下脸,一掌朝他挥去。
凌允飞飞快的接住她的手,笑道:“怎么才一见面就要打人?”
白雪棠微一用力,挣脱不开,忍不住皱起眉毛,疑惑地打量他。“你的武功……”
凌允飞放开她的手,微微一笑。
白雪棠脸色一沉,冷冷道:“你练成了?”凌允飞笑而不语。
“这段时间你又害了多少人?”白雪棠瞪着他,恨恨道:“你永远不脱邪恶本性,难道真要如人们所说的十恶不赦吗?”
在还没见到他时,希望他练成神功,一旦见了他,忍不住又起捍卫正道的决心。这种邪魔歪道,真不该留在世上荼害世人。
凌允飞微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怎会练这冥霄九诀?”
白雪棠冷冷道:“既然你也承认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之前念在你有伤在身,三番两次的饶你性命。现在你无病无痛,我们谁也别客气了,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凌允飞避开她击来的第一掌,遥遥退开,皱眉道:“你非得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吗?我记得那日在冥霄岛上,你那盟主师兄曾说,只要我今后不再夺人内功,前事便一笔勾销,而你现在凭的是哪一条杀我?”
白雪棠停下身形,瞪着他道:“从那日之后,你当真没再伤人?”
凌允飞没好气的说:“那日之后,我今日还是第一次离开冥霄岛。一离开就迫不及待的来寻你,你说我还有那工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白雪棠消脸一红,故意忽略他话中隐藏的情意。“这么说来,你已练成冥零九诀了?”
凌允飞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那你……”白雪棠本想问他身上积存的毒是否已经消解,却又不愿显得太过关心。想了想,还是住口不问。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为什么不说?”凌允飞望着她,眼底柔情似水。“你分明就是在意我的,又何必每回见到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敞开心扉真有那么难吗?你瞧我不是毫不隐藏的对你表示我的爱慕之意?你难道不该给点回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