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马上联络对方和经理……呃!相亲?!」他没听错吧?
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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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妳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的懒样,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生出妳这么个女儿,不能帮父母分忧解劳就算了,还要我们为妳操白了一头发,妳到底什么时候才嫁得出去啊?」
嫁字分开来就是女子的家,她努力拚一拚拚栋房子不就有家了,干么要嫁人当老妈子伺候人家全家,还要忍气吞声的做起小媳妇?
要是那个坏心的民宿老板不赶尽杀绝,让她的荷包多装点银两,再拚个三、五年她也买得起幸福镇的山坡地,盖间和「爱情民宿」一样像家的房子,但前提是不扣她的稿费,不当她是肥羊宰杀。
一脚穿着十块钱一双的廉价拖鞋甩来晃去,一脚搁在垫脚的小板凳上,廖婉玲惬意的吃着哈蜜瓜,一手拿着刚租回来的小说猛看,不受影响的享受美好的米虫生活。
不过她也不算米虫啦!起码每个月拿个两、三万孝敬庙婆,也就是正在她耳边唠唠叨叨的老妈。
说起他们为神服务的渊源可追溯到上三代,从她外曾祖父那一代起,一直传到她热心公益的妈,因为香火鼎盛的妈祖庙便是她的阿祖捐钱盖的,香油钱当然要自己赚……
啊!不敬、不敬,是有神缘,受神喜爱,所以不辞辛劳的负起重任,把小庙翻修成大庙,再把泥塑的神像全镀金身,让神威无远弗届,照拂每一个需要庇佑的黎民苍生,让他们乖乖送上大钞好收买神心。
「妳这头长发也该去阿娇姨哪里修修剪剪,不然也烫个型别丢我的脸,从念书到现在都维持同一种发型,妳不腻妳老妈我都看腻了,拜托妳像个女孩子,不要一天到晚邋里邋遢地晃来晃去,让人家以为我这个妈没教好!」
是没教好呀!她三个月大时喝的是妈祖娘娘的符水,而不是她妈的奶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来拜拜喔!和一般学话的奶娃儿完全不同。
当然,她第一个提的是拜拜用的香和金纸,跟奶嘴、奶瓶扯不上关系,毕竟她是在妈祖娘娘案桌底下长大,成长方式自然非比寻常。
而她这个妈最擅长和神沟通,挖香客的油水……不不不,是和香客交朋友,和他们聊天聊地聊神明,不管你是不是本省人、外省人或是老外,她的话题绝对多过喷出的口水,对儿女的教养全当猪养,死活交给神安排。
所以呀!她没去学坏当十恶不赦的匪头算是祖上积德了,还求什么贤良淑德、温柔婉约,不偷不抢还肯听老婆子唠叨已经是现代二十五孝了。
「抖抖抖,男抖贫女抖贱,妳就不能稍微象话些吗?我说的话妳有没有听进去?吊儿郎当的不找份正当的工作……」害她都不好意思跟街坊邻居解释,女儿的职业是专写爱情故事的骗子。
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怎能教人家谈情说爱?还说得煞有其事,拐了不少小女生拿她的小说当人生宝典,奉行不悖地照本宣科,老做些不切实际的恋爱梦,妄想爱情会像钻石一样美丽。
廖林阿彩眼中的女儿比一块豆腐还不值钱,每天对着一台电脑敲敲打打也不知道在敲什么名堂,皮肤白得像鬼一样吓人。
什么小说家她不懂,一本书能赚多少钱她也没概念,只知家里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女儿,都快三十了还赖在家里丢父母的面子。
明明把她生得不错呀!有嘴巴、有鼻子,五官不缺,虽没有名模漂亮但还算能看,为什么没人要呢?她的心里有着深深的不解。
「妈,我的工作很正当,除了没有劳保和退休金,每年的税照扣,我对国家建设还是很有贡献的。」啊!她的哈蜜瓜。
「吃吃吃,整天看妳吃个不停也没多长几两肉,女孩子要胖一点看起来才有福气,真不晓得妳吃到哪去。」嗯!挺甜的,难怪她抱着整颗哈蜜瓜不停嘴。
福福泰泰的廖林阿彩刚好有女儿的两倍大,但外表看来不算太胖,顶多是中年发福的福态,肉多了一点,可见这女儿有多瘦。
顺手拿走女儿的哈蜜瓜,她又从手边变出一包牛肉干,母女俩的嘴巴就是没停过,不过牢骚也同样只多不少。
「我天生吃不胖嘛!」廖婉玲小声的埋怨,怕刺激到体态日渐宽敞的母亲大人。
「上回要妳烫个发、上点妆好见妳婶婆介绍的男孩子,人家在银行工作又是独子,家里有三甲多的地,还有七、八间店面出租,保管妳嫁过去是吃香喝辣的少奶奶命,结果妳居然给我用橡皮圈绑住头发,妆也不上地活像刚下课的女学生……」
充耳不闻的廖婉玲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在二十七年的生命里,她学得最厉害的是自动失聪,不论耳边的魔音是多么吵杂不堪,她都能如老僧入定地当没听见。
当她廖林阿彩的女儿得有点小本事,忍人所不能忍,从小训练起到百毒不侵,能不上段才叫奇怪。
「……所以妳这一次一定不能再随随便便了,听说对方是很有钱的电子新贵,一年的红利加奖金,我们赚上一辈子也没人家的一半。」
「又要相亲了?」没有半丝不耐烦,只有乌黑柔顺长发可看的廖婉玲不在意的问。
并非她急着嫁人,而是经验累积出她的气定神闲,从她踏出校园成为社会人士的第一步,迎接她的便是第一场相亲。
说实在的,连一次也没逃过真算是孝女,乖乖地任其摆布毫无怨言,谁敢说她不孝来着?
偏偏相过无数次亲的她始终没浮现姻缘,不是对方的母亲嫌她身子单薄生不出儿子,便是母亲大人看人家不顺眼,从来就不是她的因素。
不过她的诚实也是一大致命点,不会奉承、不会假仙的实话实说,十个相亲对象有六个脸抽筋说有事必须先走一步,三个面色泛紫的说她风趣但不用联络,另外一个则是个娘娘腔,只听妈妈的话。
不到十天她已经相了七个男人,有当老师的教育家、银行家--据说是主任、在家里刨木头的艺术家、任职跆拳教练的武术家,可以保护她,还有开餐厅的美食家,种果树的农夫--园艺家,以及卖猪肉的生活专家,一共七大家整。
而结果只有一个,妳家的小姐真的很可爱,可惜我们没有福气做亲家,真是一大遗憾呀!
「什么叫又要相亲了?在没把妳嫁出去以前最好认命点,妳妈我没打算养妳一辈子。」养来养去养成仇。
「我又没反对相亲。」只是不够积极,不像妈那么热中吃免费的大餐。
没错,这也是她点头的理由之一,因为相亲的餐费大都由男方支付,而且专挑气氛佳、灯光美、价钱超级贵的大餐厅,她不趁机捞个饱怎么成?以她的收入是供不起她奢靡的消费,自然要找冤大头来刷卡。
「好好地把自己打理打理,明天的相亲宴别又给我搞砸了,妈祖娘娘说妳三十岁前嫁不掉就没姻缘,妳要再出乱子,看我饶不饶得了妳。」手一拧,她一点也不会心疼。
「阿母呀!下手轻点!」又不是仇人,大腿肯定又淤青一片。
「叫阿母也没用,妳再不努力帮自己找个大王,明年我就把妳嫁给看庙的阿狗。」哀哀叫个什么劲,怕人家不晓得她有个不长进的女儿呀?
「我……」姻缘不来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叫她去抢吧!
「阿彩,妳女儿要去相亲喔?不是相了好几次的亲,怎么都嫁不出去。」
一听喳呼的声音从门口傅来,暗叫声惨的廖婉玲根本不敢看向满脸乌鸦色的母亲,脚边的零食一收赶紧开溜,当了廖林阿彩二十七年的女儿,不用宁静也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夭寿喔!不逃真的会死人,离她妈最近的「武器」是那根扁担,只要一下她就碎了。
第二章
「这位是翔天科技研发部经理云若白。」
「云先生,你好。」
「这位是勤劳务实的乖巧女孩廖婉玲,家里是开庙的,供奉天上圣母。」
「妳好,廖小姐。」
雷同的开场白又再度上演,虽然没有媒人的莲花舌在一旁助阵,但同样身经百战的两人一点也没有初见面的生疏,自在得如同跟朋友在一块用餐一般。
所不同的是男方很慎重,而女方这边就有点爆笑,男俊女不美但清秀地对看,多少无语尽在四目交会中。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评估对方的斤两有多重,既没一见钟情的烂戏码,也无天雷勾动地火的激情,就像两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摆在桌上那般。
不用相了,又失败了。这是浮上两人心头的一句话。
不过戏还是要演下去,起码是一种尊重,对于彼此的亲友也有个交代,不是他们太挑剔,而是真的不适合,他们都认为对方是怪胎,因为一个太严肃,另一个则太散漫,如飞鸟和鱼两不搭轧。
可是身边的人却热中得很,不等他们介绍完就连忙出声,矢志撮合这对啼笑姻缘。
「叫什么廖小姐,直接叫她婉玲就好了,这样亲切些。」廖林阿彩呵呵笑。这孩子不错,长得人模人样。
「我……」不习惯叫不熟识的人的名字。云若白将话说在心底。
「妈,不要拿我的菜市场名来现宝啦!很俗耶!」她不要见人了,干脆当忍者龟躲在下水道自生自灭。
「什么菜市场名?我和妳爸专程请命理大师为妳取的名,意思是婉约玲珑、秀丽温和,哪里俗了。」不懂事,取个名字花了她一千块吶!现在想来都心疼。
「那美惠呢!」她指的是小她两岁,已经嫁到后埔的妹妹。
「美丽贤惠啊!连这点都不懂,亏妳还是靠这个骗钱的!」写几个字就有钱入帐,真是太缺德了。
厚!又说她骗钱,阿母没花到她的「骯脏钱」吗?「妈,我是文字创作者,那是很神圣的工作,别老说我在骗钱嘛!」
就算骗也骗小钱罢了,比起某某姓卫的企业人士,他的公司才是大钱坑,每年营收的零头就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过比这个也没什么用,人家就是会赚钱,而且还一举得男生了一对双胞胎,虽然他的老婆有些不满意,但也算是双喜临门。
「神圣个屁啦!人家大白天工作妳却在睡大头觉,别人准备上床睡觉妳给我铿铿锵锵的搬桌搬椅,外喊肚子饿要吃宵夜,谁有那闲工夫伺候妳这个大小姐。」只会吵得一家大小睡得不安宁。
所以我写稿期就自动「离家出走」,乖乖地待在一里之内无人烟的民宿里赚生活费。廖婉玲苦命的在心里回上两句。
「妈,我在相亲耶!妳的声音未免太大声了。」廖婉玲提醒母亲,免得叫人看笑话。
「啊!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廖林阿彩赶紧收敛音量,笑笑地看向对面。「我女儿很乖,很听话,对父母孝顺得不得了,旺夫旺子又旺家,绝对能帮你让你的事业步步高升,买屋买车又买大船,来年生个白胖的带把儿子。」
「我有房子也有车子,目前还用不着大船。」不过他考虑买栋有庭有院的二楼洋房,好让将来的孩子有玩耍的空间。
原本感到乏味的云若白听见她们母女俩的对话,本想起身说抱歉的身子又黏回椅子上,不自觉地多给了今天的女主角几分钟。
「男孩子有屋有车很好,养得起老婆孩子才重要,别看我女儿长得一身瘦巴巴的样子,她可健康得一年生一个不成问题,从小到大她就没生过什么病,健保卡都没用过呢!」
这倒是真的,她打小就是个健康宝宝,只打过预防针,「妈,我不是母猪,妳不要一个劲的把我当货物推销。」
而且还注明货物一出,概不退还,自己认赔。
「妳给我闭嘴,再挑不到好对象,我就真让妳和阿狗送作堆。」廖林阿彩斥了一句,省得准备嫁妆。
廖婉玲忍住翻白眼的冲勤。又是阿狗,她没别的人好栽贼吗?「妈,妳的龙虾来了。」
多吃少言,惜字为金。
「哎呀!这龙虾可真怪,怎么上面全是白白的鬼东西?有煮熟吗?」天呀!还会牵丝,不会是发霉了吧?
真是缺德喔!比她女儿还糟糕,坏掉的龙虾也敢拿来卖人,也不怕客人吃坏肚子。
「妈,这道菜叫焗烤龙虾,上面覆盖一层奶油和起司,所以看起来比较不像白肉。」很贵耶,一客三千六,她特意点来让阿母开开眼界。
「去死?」
「是起司,外国名啦!妳吃吃看就知道,很好吃。」她先吃一口给她看,教她正确的用餐方式。
廖婉玲此时的打扮非常有时尚感,一头直发趁着发未干时编成辫子,睡上一觉再解开自然形成微卷的波浪状,颇有几分妩媚。
但是脸上的妆就叫人不敢恭维了,明明清纯的五官却画得特别艳丽,眼线太深、腮红太红、唇笔的颜色用得过于暗沉,整体来说有点艳俗的感觉,遮去了她天生的灵慧光彩。
其实她只是穿牛仔裙和套头毛衣来赴会而已,反正吃一顿走人不用太隆重,可是她妈硬在她脸上涂红抹绿,没让她照上镜子便拖着她往外走。
可想而知老一辈的审美观有多独特了,亏得她能旁若无人地不受影响,换了其他人恐怕要尖叫的夺门而出,死也不肯再踏入这间餐厅一步。
让第一印象挂上负分非常人所能为,只能说过往的历练磨厚她的脸皮,处变不惊、怡然自得,当是一场万圣节的化妆舞会而不是相亲。
「嗯!这味道怪怪地,妳确定它没发馊吗?」找什么西式餐厅,老外的食物她根本吃不惯,下一次非找间中式餐厅不可……
呸!呸!呸!没有下一次,坏事不灵好事灵,这一次一定要相成,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绝对不会错--准。
「妈,妳不想大厨拿菜刀冲出来砍妳吧!」少说一句才保安康。
一察觉四周的眼光全朝她一聚,上味十足的廖林阿彩还一脸和气地朝他们一笑。「抱歉呀!女婿……啊!说得太快了,是云先生啦!你看这龙虾有没有问题?」
当然啦!她不是不相信女儿的话,而是女儿吃东西的口味舆众不同,只要能吃的就不会错过,就算是馊食也照吃不误。
不过也不能怪她质疑女儿的饮食习惯,若是半夜尿急起床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翻冰箱,而且生冷不忌的往嘴里塞,相信没几人承受得起惊吓,即使她是饿得发慌错把生猪肉当白吐司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