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歧途,万难回首。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从此,方志礼成了颜咏蓁翘家的帮凶,最后颜咏蓁跌破众人眼镜考上第一女中,他却只捞个私立大学。方志礼永远不会忘记当他被罚跪算盘而被颜咏蓁不巧看见时的窘境,一颗恋爱心也因为学业上的落差再也不敢高攀而破碎。当时的他简直好面子至死。
也许是因为颜咏蓁真的不将学业的事放在心上,她一点都毫无感觉他的失败,甚至愧疚或得意洋洋都没有。她只是在方志礼歃血立誓下定决心要重考的那晚爬进他房间,问他要不要去“Pub她演唱,天人交战许久……血也不滴了、誓也不立了,他又跟着她到素来被要冲刺大学的学生唤做“黑暗之地”的地方。
也是在那里,方志礼认识了Sam、安祺和允言。
不用细想,一年后方志礼依旧是相同的私立大学。最后,他终于放弃进入商学院就读,心知只要有颜咏蓁在身边的一天,他永远不可能再在学业上叱咤风云,耻笑他人的失败……
但是惊天动地的事在他大一那年发生了。颜咏蓁竟然宁愿忤逆父母,放弃人人向往的第一女中而转读高职;要不是为了转学需要父母的签名同意,方志礼猜她绝对会先斩后奏、独断独行。他还记得颜咏蓁在与父母吵翻天的那晚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依旧不肯打消这个念头。过没多久,她就被赶出了家门,再也没回过颜家。
方志礼真的很庆幸他当初曾跟她到处厮混,因此他才能得知她的去处,于是,后来仍保持联络的两人感情依然很好,只不过他只能将自己那无缘的初恋暗暗收起,转变成对妹妹的情谊。他甚至都还没开口表白……
尔后,为了颜咏蓁,他开了一间小型唱片公司,第一组艺人就是陨石。三人的确有着相当好的实力,第一次出击,他的荷包就赚得满满的,让他终于觉得老天开始怜悯他了;遇上颜咏蓁虽然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不幸,但起码还有这点用处。
……
在唱片公司内,一大群人正讨论关于唱片宣传事宜,毕竟虽才区区三人,但其中两人就非常难搞,实在是不能以等闲事看待。
颜咏蓁坐在长型桌子最末座,喝着浓郁香醇的咖啡,心思在神游。
Sam今天根本没出席。
除了安祺外,方志礼觉得自己是在跟空气讲话,因为真正的主角一大半形同不在,要不就是压根没将他的话听进耳。
“Nicole”相当压抑怒火的声调。“方才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有啊。”多么怡然自得的口吻。“我听到了。”只不过没将他的话翻译成中文让脑袋解读成有用的讯息罢了。
“好,那我问你,我们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你给我回答!”一口气梗在喉中已有多时,如今冲出来是火花连天,炮声轰隆隆。
“吵死了。”倚靠在椅背上的她睁开星眸,计划完等一下要做的事情的她觉得已经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我昨天一夜没睡,你一定要在大清早扰人清静吗?”
她站起身,无视于方志礼已然口吐白沫的身影打开门。
“我要回去睡觉了,第二张专辑的宣传我最多只做十天,电台和电视我一律不接。如果你们想办什么新歌发表会可以,但是我不接受采访。总而言之,就这样,其它的问安祺吧。”
打了个呵欠,她的身影消失。
安祺闻言抬头,苦笑地怀疑为什么到最后一切事情又全是他在负责?
“Nicole!”怒吼在整个会议间回荡不停,绝对可以让人耳聋三日仍绕梁不绝。
已在公司楼下的颜咏蓁掏了掏耳朵,心知必是公司大主管每日的狂狮怒吼。果然,人的性格十年如一日, 嗦的人永远不懂得闭上嘴。啧!就不怕伤喉咙,她还怕弄伤她耳朵。
拿出手机按下一连串号码,她走去拿车。
电话接通。“喂,我是岑允言,有事吗?”
“允言,是我。”她坐上车。“Sam在你那里吗?”白皮包中拿出墨镜戴上,遮去眸中的莹光闪亮。
“对,他昨天在我这喝醉酒了,留宿一晚。怎么,有事吗?”
“有,今天公司开会他没出席,志礼差点没被气疯。他一向只听你的话,叫他现在速来公司报到。”找一个目标承受志礼的怒气吧。
“我知道了。”岑允言无奈地道。
“还有,给我殷 阳的电话号码,手机和家里的都要。”说到此,她唇边的笑恣意又勾人。
电话对头的岑允言停了会,而后颇带兴味问:
“咏蓁,听Sam说你决定要去追 阳了,是真的吗?”
“当然,我下定决心了。”
“他的身家背景,你也都考虑清楚了?”
“到时候再说吧。”她拿出唇膏补上。“我只知道我现在若不做,我一定会后悔。未来的事我不能预料,我只能把握现在。”话到此处,她疑惑地拧了眉。“允言,我为什么有一种被你玩弄在手心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包括她和殷 阳一定会互相吸引之事。她有那么好捉摸吗?
岑允言淡笑,未正面回答,只道:
“我现在把 阳的电话给你,总共有四组,公司的、手机、他独住的套房和殷家大宅。”
他念出一连串号码,而颜咏蓁便用唇膏暂时记在车窗上。
“基本上,他现在应该在公司。”他乐意地补充。
飞快记完后,她忽又问着:“允言,你对他真了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明显的醋味四溢。
“大学同学,最近才重逢。”他简短回答。“咏蓁,你在吃味了?”
“当然,虽然你已经有Sam了,我还是要小心一点好,谁知你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毕竟殷 阳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她恭维的语调引起岑允言大笑。
“好了,我要挂了,你记得我方才交代的事。”不理会他的反应,她道了再见后,就切掉通话钮,紧接着是另一组电话。
第四章
那总机小姐竟然不帮她接殷 阳,推说殷 阳在开会,换言之,她正式追求的第一步就遭遇了点小挫折。
不要紧,她向来愈挫愈勇。
将车开上大马路后,她决定直接杀到殷氏企业,反正现在已是午饭时间,他总是要吃饭的。
没多久车子就停在一栋四十五层楼的建筑前,在十楼至四十五层分属殷氏在台北分公司的个个部门,而她朝思暮想的人正在遥不可及的顶端。
为免引人注目,她仍旧戴着一副墨镜,修长的身材包裹在休闲牛仔裤和短摆衬衫下,颈上的丝巾是惟一的鲜艳。
通过电动门上了十楼后,她走到服务台前。
“有什么事吗?小姐。”总机小姐有礼貌地询问着。
是方才那个总机小姐,同样的声音。
颜咏蓁露了个微笑。“我是殷 阳先生的朋友,有事来找他。”
“殷先生现在在开会,不宜见客。”好客气地回绝了。
“不要紧,我可以等他。”她难得好脾气。
“不行,小姐,如果没殷先生的允许,我们无权擅自放人。”
她的微笑逐渐瓦解,耐心慢慢告罄……
“麻烦你跟他通报一声,就说颜小姐来找他,他会见我的。”
依旧是冥顽不灵的回答:“对不起,我们是按本子办事,没有预约就无法通融,小姐还是请回吧。”
颜咏蓁压抑怒火,犹豫着要直接冲上去或是跟她争论个结果。毕竟在这不宜冲动行事,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殷 阳对她的观感。
一旁的电梯忽然打开,走出一名男子,而留在电梯内准备要下楼的三、四个人正热烈交谈着,其中一人就是殷 阳。
颜咏蓁喜出望外,趁电梯门尚未合上时,二话不说冲进电梯内,惊扰了他们的谈话,但也仅只是如此而已,在中断三秒后,未完的话题依旧持续。
颜咏蓁暗挑了眉,本想唤他,见他认真的神情也就不想打扰,绕到殷 阳的身后盯着他伟岸的身影。一直等到电梯下楼,殷 阳送走客户后返回电梯后,才发现方才的女子仍在电梯中未曾离去。
他有礼地正想询问:“小姐……”墨镜下的面容有些熟识。
话未竟,已认出她身份的当时,身子又蓦然被她强大的冲劲一撞,退到镜子前。她总是热情得有如天上热力四射的艳阳。
“咏蓁。”他已认出了她,无奈又怜爱地低唤,就连称呼也直接三级跳到直呼她的名,也是她上次逼他的成果。“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可否认,她的出现为他带来喜悦,似乎一身的疲累也因此涤尽。
颜咏蓁按电梯上楼,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径自抱怨着:“ 阳,你刚才没认出我呢!”亲密地挽住他手,身子与他纠缠成一气,一点都不怕吃亏。
“抱歉,我方才正跟客户谈生意。”一时间才没察觉你也在。”
“不要紧,是这墨镜惹的祸。”她拿下墨镜,呈现姣好美艳的脸庞。“你吃饭了吗?我专程来找你一起去吃饭的。”“你仍未用餐吗?”现在已是下午两点了。“我还没吃,那就一起去吧。”她教他无法拒绝,所幸下午公事大多都已处理完毕,不需他了。“你想吃什么?”
“日本料理。”她偏爱精致食物,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好。”他相当爽快地应允了。
她的笑甜美漾出,又将电梯按下楼。
“你说的,可不能后悔。”瞥眸见他的手臂,思起他的伤口。“你的伤呢?为什么没包扎起来?”
“好得差不多了。”
他答,却见她径自卷起他西装袖子和里头的衬衫,毫不顾忌地察看着。
颜咏蓁的眉随即蹙起。
“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口最好处在通风的环境下,已经包了扎不代表万事OK,现在伤口缝了针还在复原,为什么要穿西装把它遮住?就这么难看吗?”她不悦地斥责,为他这种行为而担忧。
那天她陪他去缝了针后不是再三嘱咐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伤口沾到水、尽量通风吗?怎么,他现在以为他是铁打的,很快就没事吗?
“我知道,但是我在上班,仪容必须得体。”
“得体?”她不可思议地低呼。“你是受伤了,又不是随便穿一件衣服到公司!难道这样也有错吗?”这是什么公司?
“不要紧的,咏蓁。”他耐心安抚,依然是包容语调。
感到怪异的气息,美眸溜往他身上,她眯起眼,轻道:
“你是不想让人知道吧?为什么?要保殷 玺吗?”她的语气已有薄怒。
“咏蓁……”
“我无意批评你的行事作风,对你尽力保一个想伤害你的堂弟也不作评论。但是你现在的行为伤害到你自己,我就不得不说话!我是无权利管你的事,不过做为一个喜爱你的女性,我很想跟你说一句话——因为你的行为,所以我很生气!你可以不用在乎我的感受,但如果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我会更生气,我保证。”
她的话微带嘲讽、铿锵有力,而熟识她的人都知,绝对会成真,虽具有威胁性,但选择权在他手上。
托八卦杂志的福,殷 玺和殷家的恩怨她略知一二,因此也明白眼前的男人的几分心思,自然也猜到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被殷 玺所伤。
也许她自视过高,但她敢说一句,殷 阳够在乎她,她对他的态度便会在他心中有一定的分量。而她就赌赌看他会不会照自己所说的去做。
电梯门于此刻开了,停在一楼,颜咏蓁二话不说先行步出,明艳的容颜染上冰霜,实际上怒火正在心中熊熊燃烧。
基本上,颜咏蓁很少如此大动肝火,能教她在乎的人相当少,平常的怒吼不代表内心也有相同的火气,脾气通常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她真正的愠色是现在,冷淡的神情就足够让人吓得心颤体寒几天。
话说高二那年,她从第一女中义无反顾地转入三流高职只为追求自己梦想时,许多人就看她相当不顺眼,加上因为她传奇故事的关系,吸引了一些人为之崇拜不已,更惹恼了当时高职的大姐大,于是有一天独行的她就被堵上了。
很简单,按照一贯定律,单挑!而颜咏蓁大胜。
这该拜过去优渥的家境所赐,举凡所有才艺她都有涉猎,包括了女子空手道。也许上天注定她一定会走上这条路,总而言之,课外的其它才艺她学得七零八落,空手道倒抱了个全国冠军回来,从此奠定了她辉煌的打架纪录,几乎三天两头就有人不怕死地挑她。这也是为什么她的皮包内会永远放着纱布和药水的原因。有备无患嘛!
其实她在校园内一向特立独行,不管是在哪里;常有人看她不顺眼也并非她的错,一直到今天,她也从不忏悔自己的暴力之举——当初师长将大过单扔在她脸上所说的话。她只是遵循自己的原则——别人怎么对她,她就如何回报。
殷 阳随后追出,焦急神色可见。
“咏蓁。”他捉住她手臂,轻唤时加紧脚步走出门口。
一楼到十楼是属于殷氏旗下的百货公司,人潮相当汹涌,他们现在的举动极有可能被人纳入眼底而造成轩然大波,他们必须快点离开才行。
她任由他带着她出去,见到已有眼尖的几名民众认出她,开始窃窃私语。
飞快上了他的车后,两人急速离去。
她看着他被风吹拂的侧面,声音略大地问着:
“你是怕我丢你面子吗?跑那么急!”火已消了,现在是在无意义地嗔怪着。
“不是!”他的速度放慢,一只手不自觉覆盖着她的。“我只是不希望让媒体看到乱写,对你的名誉不好。”
眉梢含笑,没告诉他其实她压根不在乎那些迂腐的东西,但他为自己着想的心意胜过一切,她高兴极了。
“是我错,我不该发脾气。”她难得道歉,接着无视于他正在开车,在他脸颊上亲了下。“但你不该辜负我一片好心,让我觉得我像傻子。”小女儿之态尽露,唇边的笑容却是算计的表示。
生气于他的不知爱惜,但不代表自己有权利置喙,以爱为名去做任何伤害他人的事都是不当的。从很久以前,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因此她表达自己的关心之意,虽然僭越了本位,却是以自我出发点让他选择,不干预他的行为,但明白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反应。而且,如此一来,还可以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一举两得。
她毕竟是任性的,她想。
否则应该多体谅他的难处。虽然对他身家背景只有一些粗略的了解,不过从他的性格便可推敲一二,这个男人性格良善,除非不得已,不会伤害别人,她还这样为难他,实在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