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忙要解释。
“罢了!”太后挥手打断她,“过去的事儿,哀家不想再提。反正,该罚该打的人,皇帝都已差人罚过打过,你的气也该平了,今后别再为难我慈宁宫的人,哀家就已谢天谢地了。”
“皇额娘!”惠惠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太后抬起眼来瞅着她,惠惠退了回去,咬着唇再说不出话。
“还有,你是皇后,是正宫之主,六宫表率,做人处事岂同儿戏?若足你再像昨儿个那样胡闹,再有任何差错之处,就算皇帝护着你,哀家也不会饶过你,明白吗?!”
这番训斥当真是声色俱厉,惠惠垂头听着,心里不服也没法子。
谁叫她是皇太后。玄烨的母亲呢?
“昭惠明白!”挤出乖巧的笑靥,她做出一副恭谨听训的模样。
太后看着她,总觉得她的“贤惠”姿态是阳.奉阴违,还想继续发作。
就在此时,小桂子已躬身走了进来,跪下禀道:“太后吉祥!皇上听闻太后近来胃口不佳,特意吩咐膳房准备了些江南点心孝敬太后,请太后尝尝!”
说着,将手上托盘递给太后身边伺候的太监。
太后斜眼瞟向托盘中精美的点心,“皇帝可真孝顺,他这些江南点心来得也正是时候。”扯起唇角笑了笑,吩咐小桂子:“你回去告诉皇帝,他的心意,哀家心领了。”
小挂子陪着笑,轻声说:“太后,皇上身边少不了皇后陪伴,不知道皇后……”
惠惠已会意地上前说:“既然如此,就请皇额娘慢慢享用糕点,昭惠告退!”
“去吧!要是再多留你片刻,只怕皇帝还以为哀家在欺负你呢!”
惠惠忙说:“昭惠不敢!”
太后已不耐烦地挥手说:“行了,敢不敢都一样。你们都回去吧,哀家累了,想休息了。”
惠惠与小桂子对视一眼,忙不迭的退出慈宁宫。
一出宫门,二人不约而同一起吐了口气。
第七章
康熙八年五月,玄烨暗中设下计谋擒捕鳌拜。
是日。鳌拜奉召进宫,人御书房晋见时,玄烨命十几名侍卫以扑击之戏将之抓捕拿下。
养心殿上,众王大臣列出鳌拜“欺君擅权”等共三十条大罪,奏请皇上将之诛族。
玄烨记起曾对惠惠许下的承诺,当即下旨:‘‘鳌拜虽是罪大恶极,论律当诛。但朕念其效力年久,屡立战功,以功抵罪,特免死拘禁,家产抄没。其党羽班布林善等,一体斩决!
至于被鳌拜诬罪的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达等人,官复原职。从今以后,永停圈地,今年已圈者发还原主!”
众王公大臣全都跪地磕头,连声称赞:“皇上圣明。
天下苍生同沐圣恩,这是天下之幸、万民之福啊!’’
下了朝,玄烨满怀兴奋地就往坤甯宫跑,急着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与惠惠分享。
之前为怕走漏风声,令鳌拜有所警觉,他一直忍着没将这个计划告诉任何人,未免惠惠担心,就连她也一并瞒着。
可现在,他终于成功了!迫不及待地,他只想在第一时间将这份喜悦与她分享。
她知道了。一定会开心地搂着他又笑又跳吧?想着她的笑颜,他整颗心都暖暖的。
“惠惠,惠惠!你在哪里?”找遍坤甯宫,都见不到那抹熟悉身影,逮住个宫女,忙问:“皇后人呢?!她在何处?”
“回皇上,奴婢不知。”宫女跪下回话。
“去!找个知道皇后下落的人来回朕!”
“是!”宫女心惊胆颤地退下。
片刻后,蓝若来到玄烨面前。
“皇后人呢?”惠惠去了哪里,蓝若总应该知道了吧?
惠惠无论上什么地方,向来都把她带在身边的。
“回皇上,皇后让奴才保密,不得泄露她行踪。”蓝若跪在地上,满脸为难。
玄烨厉声呵斥:“胡闹!若是皇后有何闪失,你如何担待得起?快讲!”
蓝若被吓住了,忙从实招来:“回皇上,皇后独自一人上了妙峰山。”
“妙峰山?她孤身出宫,你为何不立即向朕禀告?”
“回皇上,不是奴才私自隐瞒,丽是皇后千叮万嘱,吩咐奴才代为保密的。娘娘还说,万岁爷近日政务繁忙,不会有空驾临坤甯官,而她明日午时前定会赶回,必定可以……可以……”蓝若支吾着,说不下去。
玄烨眉头打了个结,冷冷接道:“你们以为,必定可以瞒天过海,无人察觉是吗?!”
蓝若磕头如捣蒜,连声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皇后独自一人到妙峰山做什么?”
“皇后听说妙峰山娘娘庙香火甲于天下,灵验得不得了,如果能诚心诚意徒步上山,在清晨第一柬阳光照下时撞响灵感官前那口大钟,然后在天仙圣母碧霞元君娘娘面前上第一柱香的话,那所求心愿必然能够实现。”
“她不顾危险独自出宫,就是为了去……撞响那口钟,然后上第一炷香?”
“是的。奴才本想陪着皇后一道去的,可皇后说什么也不让奴才跟去,她说一定要诚心诚意才会灵验,要是奴才跟了去,只会坏事。所以,皇后坚持瞒着所有人.也不带侍卫保护,孤身前往。”
“她有什么心愿非要求助于天仙圣母,为何不告诉朕?”惠惠有什么心愿,是他这个皇帝都无法帮她完成的?
即使她想要天上星辰,他也会设法为她摘下。为何她有心事,却不肯告诉他?
蓝若吞吞吐吐地说:“其实,皇后的心愿都是为了皇上……”
“为了朕?此话怎讲?”他讶然问。
“这些日子来,皇上为国事E1夜操劳,寝食难安,夜夜无法安枕,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再过三日就是万岁爷万寿了,皇后才想赶在寿诞前。到娘娘庙为皇上祈福,祈求天仙圣母保佑我大清国泰民安,万岁爷龙体康泰、心想事成!”
“这个傻丫头!”惠惠如此为他着想,玄烨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想起她孤身出宫的安危,急问:“她什么时候离宫的?”
“今日早膳后就独自出宫了,到此刻,已五、六个时辰了,皇后说,要赶在明日日出前到达娘娘庙,一定要上到第一住香!”
问清了前因后果,玄烨无暇再理会蓝若。一心惦记着孤身出宫的惠惠,生怕她遭遇任何不测,甚至忘记调动御前侍卫保驾,他已急着追随惠惠的脚步往妙峰山去了。
“皇上,皇上,您要上哪儿?等等奴才啊……”一直候在坤甯宫外的小桂子见玄烨快步而出,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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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峰山,位于京城西郊门头沟,北邻昌平,东邻海淀,西倚太行山脉,南有永定河、大峡谷围绕,为北京着名的“八顶”之一,以“金顶庙会”着称,主祀天仙圣母碧霞元君的娘娘庙,数受皇封御宠,香火甲于天下。
出了紫禁城,玄烨快马加鞭,赶上妙峰山时,已是月明星稀的入夜时分。
“皇上,妙峰山山路崎岖,多有岔道,若无附近乡民带路,即使白日上山,也不易辨明方向,更何况此刻天色已晚,咱们不如等到明儿个一早再上山吧?”望着眼前黑沉沉的妙峰山,小挂子吞着唾沫进言。
玄烨想也不想一口否决:“不行!惠惠孤身上山,若是她有个什么意外,咱们明日上山还有何用?”
小桂子迟疑着:“可是……就算咱们上了山,妙峰山这么大,咱们又如何知道皇后娘娘身在何处?”
玄烨略加思索,已有决定。“小桂子,你拿朕令箭回京,传朕口谕,急召三千,前锋营军士到妙峰山帮朕寻人!”
“万岁爷,那您呢?”
“朕先上山。”说着,他已点起火把走上上山的那条路。
“皇上,万万不可!您是一国之君,身系大清国运……”小桂子跟着他,还想再劝。
玄烨猛然回身,盯着他,厉声道:“这是朕的圣旨,你这奴才胆敢抗旨?若是皇后有何不测,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朕也要摘了它!”
“是,万岁爷!奴才这就回京,您可千万保重龙体,奴才很快就会回来!”手上握着令箭,小桂子不敢再说,翻身上马,朝京城方向飞驰而去。
瞧着小桂子离去,玄烨回过头,义无反顾地朝山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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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惠,惠惠!你在哪儿?!回答我!”举着火把,他边走边喊着惠惠的名字,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费了几个时辰,略有武功底子的他终于登上山顶.面前聂立着几座金碧辉煌的庙宇殿堂,依山取势,背山面谷,规模宏大。
可是此刻的妙峰山悄无声息,而且哪儿有惠惠的影子?
一鼓作气登上山顶的他疲累不堪。坐在灵感官前,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举扳倒鳌拜,剪除其党羽的喜悦在这刻消失无踪,满心想着的都是惠惠的安危。若是她有何不测,即使他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咬紧牙关,坐在殿前的石阶上,思潮起伏,正想再沿路下山,搜寻她的踪迹,忽然向,不远处的草丛中传出一阵轻响,像是有什么野兽藏身其中一样,玄烨警戒地朝那边望去,灼灼目光盯着声源处。
“哎哟!”一声娇弱轻呼从草丛中响起。
这声轻呼登时令玄烨仿佛被雷电轰个正着似的,刹那问,狂喜涌上心头,一时竟如泥雕木塑般不知作何反应。
草丛中,接着响起连串娇呼:“痴死我了!这见鬼的妙峰山,路怎么这么难走?东一条路,西一条路。简直像走迷宫一样,黑漆漆的,也不知道这次走对没?”
嘟嘟哝哝地抱怨着,皎洁月光下,一道窈窕身影已跌撞着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狼狈万分。
“惠惠?”玄烨惊喜交集。
惠惠站定原处,目瞪口呆.指着他,不敢实信。“你!玄烨!你怎么在这里!”
走到她面前,他板着脸。“你还好意思问?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的面子,令朕连夜出宫?”
她指着他。“你是来找我的?”猛然问,像是想起什么,她惊叫一声,双手掩住脸庞。
“啊!你不要看着我啦,转过去,快点转过去!”口里催促,一边掩着脸,一边推着他转身。
“怎么了?出什么事。为何要我转身?”他不合作地定在原处,惊疑不定地猜测:“是不是你的脸在上山时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她连忙转身背对他,掩着脸庞的双手说什么也不肯放下。“你先转过身去再说嘛!”她跺着脚撒娇般的要求。
玄烨却说什么也不肯合作,一把抓住她手,扯开。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会嫌弃。乖,让我看看。”
拿他的固执坚持没辙,惠惠放弃抵抗,不再遮遮掩掩。“好啦好啦,你要看就看个够吧!”
淡淡月光下,玄烨看了个清楚明白,却忍不住当即笑出声来。“惠惠,你怎么弄成这副花猫脸模样?”
惠惠恼了,轻捶他胸膛,气道:“你还笑,还笑?人家为了上山替你祈福,不惜徒步上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而且这该死的妙峰山,路这么难走,不但走得我跌了好多跤.手也划破了,腿也擦伤了,发髻散了,鞋也掉了.还不小心捧进泥塘里,沾了一身烂泥巴,弄得现在蓬头垢面,还不是为了某人?你居然还笑我?”愈说愈委屈,瘪着小嘴,她不禁红了眼眶,就连声音也哽咽起来。
玄烨顿时满怀感动,握住她手,轻轻将她拉进怀中,抚着她凌乱的发丝,柔声轻诉:“惠惠,我知道,你上山是为了我,吃了那么多苦头也是为了我。是我不好,让你担心忧虑,全是我的错。”
偎在他胸前,惠惠静默不语,但唇边眼角已悄悄挂上盈盈笑意。
二人在月光下静静相拥,过了许久,惠惠才轻声问他!“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的?我明明交代过蓝若,不准她多嘴的。”
拉着她走到石阶前坐下,他回答:“你别怪她,是我逼问,她不得已才告诉我的。”
靠在他肩头,她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拿君威吓唬她。”
“你这个丫头,竟敢私自出宫!你自己说,我该如何罚你?”他故意板起脸。
她瞪大明眸。“我千辛万苦为你上山祈福,没有赏赐就算了,竟然还要受罚?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你身为正宫之主,六宫表率,却违反宫规,私自出宫,你还想受赏?”
委屈地垂下头,她可怜兮兮地诉苦:“好嘛,就算是我做错了。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看看,人家走得鞋子也掉了,脚上也起了水泡了,就连身上也都是伤。
又那么悲惨地跌进泥塘里,你还忍心罚我吗?”卷起袖子,抬起右脚,她展示着身上的“累累伤痕”。
“好吧,看在你浑身是伤的份上,这笔帐我先记着,等你的伤痊愈了,咱们再来好好清算。”瞅着她,他正色宣告。
“那……到时候看情况再说罗。”反正只要能逃过眼前“大劫”,她已经很开心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身上的伤还疼不疼?”教训完毕,玄烨开始安慰娇妻,放软语气,疼惜地说:“脚上的伤要不要紧?让我看看。”
“疼!疼得要命呢!”口中诉着苦,惠惠乖乖把脚抬起,放在他膝上,让他检视伤势。
他就着月光认真看着她磨破的玉足。“嗯,只是磨破了皮,起了几个水泡,不算严重,不过有个水泡破了.可能会有些痛。你先忍着点,等回宫后再传太医上药。”
取出怀中银帕。他动作轻柔地替她包扎。
惠惠静静看着他,眼中目光温柔无限。
“好了。”放下她的玉足,他转头朝她温柔一笑,看到她专注的目光,马上问:“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因为你长得帅罗!”她笑答。
“帅?”他望着她,有些不解。
“就是说你很英俊、很威武的意思。”她解释,一手支着下颚,眼睛仍旧定在他脸上。
“口甜舌滑。”他笑说,伸手理着她鬓边凌乱的头发,又举起衣袖替她擦拭脸上污泥。
她唇角始终挂着浅笑,闭着眼承受他的怜爱疼笼,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惠惠,我已经吩咐小桂子回京召集前锋营军士,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到.咱们就可以回宫了。”
她张开眼,看着他。“可是我还没有撞到钟,上到香呀,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宫?”
“惠惠,你满身伤痕,浑身上下全是泥泞,必须马上回宫沐浴更衣,传太医诊治上药,哪还有那个闲心撞钟、上香?'’他柔声对他解释。
她的反应是霍地起身,垂头看着他,“不行!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都还没上到第一炷香,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