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佳丽怔愣地看着他,神情恍惚地看着他"好像"在憋笑的双唇。
他说──伯母是希望她当她的看护。
"天啊!"郭佳丽的圆脸,瞬间变得比夏日的西瓜还火红三倍不止。
严秉钧别过了头,大掌捂住自己的嘴,魁梧双肩不住震动着。
郭佳丽弯下身,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好丢脸!
"我刚才没说要你当我的看护吗?"陆秋华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两个姿势怪异的年轻人,尤其多看了一眼她儿子有点恐怖的笑脸。
"佳丽啊,你是中暑了吗?连耳朵都红不啦叽的,小舅帮你刮痧一下。"柜台传来一阵大吼。
"我没事。"只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而已。郭佳丽蹲在原地,朝柜台挥挥手,视线只敢看向别人膝盖以下的高度。
"是啊,通常闲着没事做的人就喜欢胡思乱想。"严秉钧讥讽地冒出一句冷言冷语。这女人一看就是对未来没有规划的散漫样子!
郭佳丽扶着墙壁站起身,鼓起勇气瞪他一眼。"你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说的是实话,不是笑话,某人本身才是笑话。"褪去了浅浅笑意,回复了原有的冷眉冷眼表情的他,说话声调平板。
"好女不跟恶男斗。"郭佳丽昂起下巴,也想摆出高傲的模样,偏偏她那张怎么看怎么和气的圆脸,实在做不来这样高难度的神态。
"你们两个好像在演偶像剧。"陆秋华兴致盎然地说道。
"伯母,偶像剧没有我这种胖胖女主角啦。"郭佳丽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你哪里胖?瞧你脸颊圆圆的多逗人啊,长得又有人缘,屁股一看就是很能生的样子,伯母不知道有多想要你这样的媳妇哩。"陆秋华一逮到机会,就是煽风点火。
"伯母,你不要再说了。"郭佳丽无力地说道,被夸奖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任何女人一旦被冠上了"能生"二字,都会顿感身价暴跌数倍的。
"我哪里说错了吗?我真的觉得……"
"你可以再继续和她扯到半夜三点,等你们聊完了,我再来接你。"严秉钧打断了妈妈的话,他佯装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表,没人比他还清楚他老妈此时正兴著作媒的念头。
"你怎么可以用那种态度对自己的妈妈说话?没礼貌!"郭佳丽皱着眉,不满地对他说道。
她的爸妈过世得早,然则他们要她做个有礼貌的孩子的教诲,她一刻也没有忘记。因此,她实在没法子忍受他一而再地对他妈妈无礼。
"你是我们家的人吗?你怎么知道我这样子叫做没礼貌?"严秉钧表情阴沈地看着她,这女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他!
"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郭佳丽摆出她学习太极拳十年的沈稳站姿,尽量不被他瞪到频频后退。在她家的地盘上,她没什么好怕的。
"敢问你的想法哪一点正常了?"严秉钧轻蔑地瞄了一眼她的奇怪姿势,摆明了还没忘记她十分钟前所闹的笑话。
"娃儿啊,我这儿子牙尖嘴利的,我心里的委屈不知道要找谁诉说,所以才想要找个看护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顺便还可以陪我上医院看看病、逛逛街,工作不会太累的。"陆秋华采取哀兵姿态,殷殷期待地看着她。
儿子需要一个不怕他的女孩!女娃儿虽然有点胆子小,却还满敢仗义执言的。
"伯母的身体看起来很好啊。"郭佳丽羡慕地看着伯母光泽的脸庞,伯母左看右看都是个美人呢。
"她大病小病一堆,人又迷糊,每个礼拜都要我载着她到处看诊,家里的药多到可以开药局了。"严秉钧不以为然地说道。
"伯母,药就是毒,没事不要吃太多啊。"郭佳丽认真地看着伯母,关心地说道。
"听到了吧?"严秉钧哼了一声。
"如果你们'两个'都这么说,那我勉强接受。"陆秋华假意愁眉苦脸一番,以掩饰她的开心。她拉着郭佳丽的手热切地问道:"那你决定要当我的看护了吗?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
"工作时间是什么时候?"郭佳丽的小舅突然发言问道。
"我不要请男的。"陆秋华紧张地瞄了l眼那个站在药柜后方,身穿唐装的男人──这男人居然想要毛遂自荐,抢佳丽的工作吗?
"伯母,我舅舅是想替我询问工作内容啦。"郭佳丽抿着唇,忍住不笑,但一双眼却漾着掩不住的笑意。
这女人笑起来还满可爱的嘛。严秉钧意外地看着郭佳丽一脸的灿烂。
可是,她干么笑得像中了乐透彩一样?不过就是他老妈和她一样闹了个笑话而已嘛。他下以为然地抿了下唇,怪女人!
"严秉钧,工作时间呢?"陆秋华得意地伸肘撞了下那"疑疑"凝望着别人的儿子。
"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中午休息两个小时。周休二日,一个月两万八。工作主要是负责陪我妈妈,还要负责客厅及她房间的打扫。"严秉钧简单地说道。
两万八!比她原来薪水还多三千元!郭佳丽瞪大圆眸,眼睛顿时比钻石还闪亮。
"还要顺便负责我的早餐和午餐。"陆秋华补充。
郭佳丽点头如捣蒜。她已经失业三个月了,这样的消息犹如"久旱逢甘霖"!
"佳丽的午餐吃自己吗?"柜台的小舅仔细地再问道。
"她可以和我妈妈一块吃早餐及午餐,我会供应。"严秉钧对那位柜台男子点点头,继而把目光移向那个一脸兴奋的怪女人。"你会煮饭吗?如果会的话,我可以另外付给你煮餐津贴。"
"煮衣、洗饭,我都会!"千万不能让这种肥羊跑走!
严秉钧闻言,脸颊因为憋着笑而显得有些僵硬怪异。
"那就希望你衣服会煮得很熟,饭也可以洗得很白。我一个月可以再多付你一万元,让你处理这些琐事。"他强自镇定地说道,肚肠却早巳笑到打结。
郭佳丽尴尬地抓着脸颊,因为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对,只好咧着嘴傻笑。
一旁的陆秋华则是早已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她儿子还有幽默感哩!
"这年头找个人来打扫家里,一周一次,一个月也要五千元。然后两个人的菜钱一个月差不多也是五千块吧,而且居然还要帮忙洗衣服,这份差事听起来真是闲啊。"柜台小舅丢来一句冷言冷语。
"小舅!"
郭佳丽急忙回头对舅舅摇手又摇头,生怕丢了这份从天而降的机会,三万八耶!
"这份工作还附赠劳健保。"严秉钧补充了一句。
"恩同再造、恩同再造。"郭佳丽喜出望外地脱口说道,激动地握住严秉钧的手。
严秉钧低头看着那双握住他的温暖手掌,思绪瞬间恍神了几秒。
他曾经有过一段爱恋,那女人喜欢像她这般热切地握着他的手……结果呢?那女人却因为他最在意的身体缺陷而选择离开了他。
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左腿,忽而粗暴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神色严厉地板着脸孔说道:"到我家做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我没事也不会乱碰人啊。"郭佳丽小声地说道,委屈地把双手背到身后。
陆秋华看着儿子,轻叹了一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但是,她始终认为一颗单纯而善良的心可以弥补他的伤痛,像佳丽就是个好人选……
"第二条规矩──我妈妈如果想撮合我们两个,麻烦你严厉地拒绝她。"严秉钧看着妈妈满怀期待的脸庞,很快地泼了一桶冷水。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男人都对我这种女人没兴趣啦!"郭佳丽勉强地一笑,佯装豪爽地举起手就要拍他的肩膀──
他瞪着她的手。
郭佳丽盯着他凶恶的脸,右手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后,最后选择了缩回她的口袋里。
她吐吐舌头,嘿嘿一笑。
"下不为例。"他皱着眉头,双唇却因她的怪表情而有些发噱。她真的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都没有,那是什么丑表情啊?
"遵命。"郭佳丽严肃地回答道。
陆秋华站在一旁,满意地笑眯了眼──瞧她儿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娃有抵达终点的潜力了。
哎!距离她抱孙子的美好未来,看来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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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一天,郭佳丽提前在早上七点半就到了严妈家里。严妈帮她开了门之后,就又回到房间里去睡回笼觉了。
严妈住的"桃源"社区每户都是独门独栋的四层楼,户户双车位、家家外观都是高级白色石材所砌。一楼的后方庭院甚且还有东方式的庭院造景,小桥流水伴着绿意盎然的榕树盆栽,每一处都精致得足以入画。
喝──这里的住家环境真是高级呀!郭佳丽暗暗庆幸着自己看得目瞪口呆的乡巴佬模样,没让任何人看见。
不但如此,更可怕的是这里的厨房,大到让她想哭!
郭佳丽手里的锅铲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感动地看着眼前原木色调的欧式厨具,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站在装潢杂志里的骄傲少奶奶。
少奶奶──嗯,那该是一辈子与她无缘的称呼吧。
像她昨天看的那本爱情小说,女主角比她还白疑五倍不止,就连皮肤也好像还比她差一点,可是那个有钱有势的男主角还不是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一切只因为则主角有颗纯真的心。
真恶!
而她虽然高度怀疑那本爱情小说的可信度,不过,看在作者写得呕心沥血的分上,她还是愿意勉强相信一点点啦。
毕竟谈不了恋爱,也只好看看爱情小说了。对她这么一个在现实中不吃香的女人而言,爱情小说至少比童话故事容易让她得到一些安慰──童话故事里,只有美丽的公主才能幸福;而爱情小说中,平凡的女佣随时都可以麻雀变凤凰。
郭佳丽把一片完美的葱蛋铲进盘子里,满意地看着桌子上的四样小菜和一锅清粥。
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个等待丈夫、小孩的贤慧妻子,如果再套上一件粉红色围裙的话,一定会更像。
如果脸颊再瘦一点,头发再柔顺一点,那么就更像广告的美丽好妈妈了。郭佳丽把两根发辫甩到肩后,傻笑着。
"笨佳丽!"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打去自己的遐想。
她如果生得一副瓜子脸、窈窕身段,严秉钧当天就不会丢出那种不许她碰他、拒绝和她送作堆的规矩了。
她是反应迟钝了一点,可那不代表她的心不会受伤啊……
"'某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郭佳丽从碗柜里拿起一根大汤杓,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在搞什么鬼?!"
一声雷鸣大吼朝着郭佳丽的脑门袭来。
她吓得大叫出声,汤杓直接从手里滑落掉到她的脚背上,砸得她又是一阵惊跳与尖叫。
"吵死了!闭嘴!"严秉钧蓬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脸色铁青地瞪着她。
郭佳丽蓦然闭上嘴,直到此时才赫然发觉眼前的男人只穿了件白T恤,和一条合身的运动短裤。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意外瞄见他修长结实的小腿。她一直以为男人的腿毛有点恶心,可是他的小腿实在修长,毛发也不像家里的舅舅们那么惊人。
他的模样看起来──满性感的。
郭佳丽咽了口口水,飞快蹲下身捡起汤杓。
"请问阁下在'我家'的厨房里搞什么鬼?"他最厌恶油烟味,结果一早就被厨房里传来的阵阵饭菜味,弄到他频频作呕。
"我……我在做早餐。"郭佳丽嗫嚅地说道,脸蛋红红地。
"桌上摆的是什么鬼东西?"严秉钧十分不吝啬地把他的起床气发挥到极点。
"稀饭、酱瓜、肉松、炒高丽菜还有葱蛋。"她据实以答,很快地看了他一眼。
"恶心死了,把这些统统拿走,我要吐司、蛋和咖啡。"他瞪着她唇边讨好的笑,火气益发地高涨。
这女人没事穿那种酱菜色的衣服是来倒人胃口的吗?
"可是,严妈昨天在电话说她想吃……"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严秉钧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她眉心一揪,望着眼前气势凌人的他──他知不知道一个头发盖在额头上,脸颊还印有枕头睡痕的男人,说出这种威胁的话,实在是很没有信服力吗?
"那你自己去弄早餐,我做的是严妈和'我'的早餐。"她也学他交叉着双臂,却学不来他的恐龙怒吼,撂狠话也撂得有气无力的。
"你在睁眼说瞎话吗?"严秉钧臭着脸,指着桌上一大锅可以喂饱排球队的清粥。"敢问是你食量惊人,还是你觉得我妈可以吃下这一大锅?"
"我们家有六、七个人,我煮习惯那种份量了,等到米都洗好了,我才想到只有我和严妈两个人要吃啦,对不起。"她为自己的浪费食物一鞠躬。"我会把吃不完的粥冰起来,中午做海鲜粥、或是芋头咸粥。"
"够了!不要跟我提到那么一堆恶心的食物,我一大早对汤汤水水及黄脸婆过敏。"他尖锐地说道。
黄脸婆?!没礼貌,他居然说她是黄脸婆!
她虽然已经二十九岁,但是她未婚!
郭佳丽磨了两下牙,感觉自己的脸色正在迅速地转变为厉鬼。
"如果这位少爷对汤汤水水及黄脸婆过敏,就麻烦你自己滚出厨房,没人叫你待在厨房闻油烟。"郭佳丽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或者脾气不差,但是对于这种没礼貌的人,也没必要客气什么了。
她──豁出去了!
"恼羞成怒了吗?"严秉钧一挑眉,发现自己错估了这个呆呆女的能耐。原来她发起悍来,满母老虎的嘛。"称呼你黄脸婆是我个人对你的尊敬之词,那代表我清楚地知道你不会在我睡觉睡到一半的时候,爬上我的床,妄想要当严家的女主人。"
"严秉钧,你以为自己是某国的王公贵族,还是全台闻名的政商名流?你脸皮怎么会厚到以为所有看到你的女人,都非得臣服在你的西装裤底下?"郭佳丽感到自己的脸滚烫到一种可以烤肉的程度。
不过她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觉得被人严重侮辱了。
"因为我妈住院时,有某任护士就试图在护士服底下穿着蕾丝内衣引诱我。"严秉钧把前额的发拂到脑后,露出他东方味的锐利黑眸。
"那又如何,那是特例。"她不屑地扁扁嘴,真想揍这头沙猪一拳。
"特例吗?那我的前任秘书在知道我的出版社所得破千万时,公开在办公室放话说她是我的女人的这件事,你又作何解释?"严秉钧交叉着双臂,睨看着她脸上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