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知道她在我家,我要她别告诉你的,这死丫头,又骗了我!”她低下头,全身颤栗。
“她没说,这是我们的心电感应,这也就是我们深刻的情感,你再如何使坏也拆不散我们,”他恶狠狠地低吼起来。
“哈哈!是,是我使坏,但那都是因为我爱你啊!”她说着说着,便号哭了起来。
“爱我?我看你是爱你自己吧。为了让别人来爱你,你不惜破坏一切,甚至连人命都可以牺牲,你……你真的好狠毒!”他抬起手,恨不得甩她一巴掌。
“你想打我?给你打啊!不能让你爱我,倒不如让你恨我,这样你也会一辈子记住我。”她狂乱地尖叫着。
他握紧拳头,冷笑了下。“哼,我一向不打女人,对你,我只有怜悯,我不须为了你这种人沾污了我的手。不过,我也不会轻饶你。”
他伸手人口袋,拿出了个迷你录音机,说:“你的每句话都是供词,有什么错,你到警察局跟那四个混蛋慢慢说吧。”
“你……你……好狠啊你!枉费我对你这么好!”她嘶吼着。
两名警察走了进来,以手铐拷住惊骇挣扎的田素云。
“你竟然把警察带来了!”她气忿地怒视他。
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她:“这是我所能想到对你而言最轻的处罚,如果依我的个性,我不可能这样善罢甘休,只是襄钰劝我宽恕你,所以我只报警处理而已。”
“宽恕?我不需要人宽恕,我只是少了一点机运。”她仍不知悔改。. “机运?你以为没有襄钰,我便会爱上你吗?很抱歉,那你错了。如果你害死了她,也就等于害死了我,天上人间,我只爱她一个人,谁都代替不了。”他坦内他的心意,目的是要她对他断念。
听完他的剖自,她脸霹哀凄地说:“为什么?为什么那丫头那么幸运,可以掳获你的心,甚至让你为她死心塌地;而我呢?前后两个男人,一样的容貌,却都不爱我,为什么?难道我就真的那么讨人嫌吗?”
扑簌簌的眼泪一颗颗掉落,她以戴了手铐的手擦拭;然而,擦得去的是眼泪,擦不去是永恒的创伤。
谷梦尧不禁眼露怜悯地说:“老实说,如果就外貌而言,襄钰是比不上你的,然而我看上的,并不是她的外在,而是她的个性、她的才情。田小姐,其实你是个好女孩,只是你找错了人,还不改弦易辙,却坚持把自己改头换面去迎合别人,这样你自己非但不会快乐,别人又不一定领情,久而久之,你就愈来愈没有自信,反而令你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人。以后在寻觅知心伴侣的时候,你就别再委屈自己了,相信你更爱自己的同时,很快便能吸引爱你的人出现了。”
谷梦尧的话中没有鄙视,只有诚挚的祝福,令田素云坚硬的心不禁软化了下来。她消沉地低下头来,心里已有了深深的悔意。
“也许你说得对,我并不爱别人,只是拿爱当手段要别人也来爱自己,如果得不到别人的爱,就采取毁灭的手段,要别人跟我一起受苦,现在想想,我真的亵读了‘爱’这个字了。也许,我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爱你,我只是想得到以前失去的那分爱来求证明自己的价值吧。”
谷梦尧闻言,脸上颇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好,你终于想通了。只有放过自己,你才能快乐,我祝福你。”
“谢谢你,也请你替我转告凌小姐,说我——很抱歉。”
“你放心,我会告诉她。至于你的官司,我们会尽量做对你最有利的供词,希望能让你尽快出狱。”
“谢谢。”她忽地抬起头来,问他:“你可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
“好啊。”他爽快地答应。
“你和凌小姐真的有心电感应吗?”
讲到她,谷梦尧心里便漾满温馨的感情,脸上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我告诉她,如果遇到危险,就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三声,那么我就会出现。嗯,如果你要把这种事解释为心电感应,应该也可以吧。”
“所以你们注定是一对的。我的确不该强要拆散你们,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么不自量力。”她了然地说。
他拍了拍她的肩。“姻缘天定,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也必能遇见那命中注定的人。”
她点点头,决定坦然去接受自己的命运。
她步履蹒跚地任由两位警员牵拉着。走出门外,就是另一番不同的命运了,她尽管害怕,却仍不绝望,因为她的生命已经开启了另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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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谷梦尧拿着一份报纸走入画室,此时他的妻子正身着粗帆布衣,在一幅大型画布前尽情挥洒亮丽的颜彩。
他走近她身边,不顾她身上无意沾染的油彩,便抱着她在脸颊上亲了一记。
“哇!吓我一跳。”凌襄钰回过神来,讶异地问:“怎么了?什么事啊?”
她和他各有一间画室,没有必要,他们都尽量不去对方画室里打扰另一半作画。所以见谷梦尧进她画室,她便知道一定有要紧的事。
他把报纸递给她,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日本名画家在台寻觅第二春。”
“唉,是耀谷嘛。”她看了下报导,才惊喜地说:“他新婚的太太竟是田素云?”她坐了下来,仔细地瞧了会儿,才确定地说:“果然是她。”
谷梦尧也揽了她肩头坐下来。“她五年前出狱时,不是眼我们说她要去日本留学深造吗?当时耀谷先生就是她的指导教授,设想到她学成归国之后,耀谷先生也跟着追到台湾来,于是成就了这番美事。”
她欣喜地说:“她果然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了,可见你当时的那番话对她真是醒酮灌顶。”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把握能改变她,如果她一直无法幸福,我想我一定会很愧疚的,幸好她终于想开了。”
她枕着他的肩,说:“但愿她跟我们一样幸福。”
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怎么样,嫁给我不错吧?想当初我可是千方百计也得不到你的允婚呢。那时我常想,万一你当真怎么样都不嫁给我的话,那么我至少得骗你生个小孩,其实啊,我想要一个孩子想疯了,可是我又不愿找我不爱的女人生,所以当时总是一直盘算着怎么让你为我生个孩子。你看,我对你可真是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哪像你,老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他叨叨絮絮地提起当年拿她莫可奈何的情事。
“喔,原来你是为了有个小孩才娶我啊。”她竞没来由地跟自己的孩子吃起醋来。
“傻瓜,想要有个孩子是因为孩子有你的骨血,而我可以因为这样而完全拥有你,即使有一日你离我而去,我仍然可以从孩子身上看到你的影子。你看我实在是爱你超过一切,哪里是把你当成生产的工具呢?”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柔情蜜意,即使已经听了七年,她却仍然十分动容。
她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很爱你啊,只是你以前总是一副穷凶恶极的样子,我怕都来不及,哪有心思仔细分辨自己的情感?要不是当年田素云要了点计谋,我恐怕都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占了这么大的比重;接着,她又找人要毁了我,在我绝望地喊着你的名字时,其实我并不敢奢望你会来,而当你忽地出现在我眼前时,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吗?当时我真是彻彻底底地感受到我这一辈子是离不开你了。”
“所以,说来说去都得感谢田素云呢。”他感慨地说。
“其实除了她之外,彦廷和秋玫也是促成我们姻缘的大功臣;尤其是彦廷,要不是他一直劝我向你问清真相,我恐怕真会躲你一辈子呢。”她不禁怀念起那段台东之游,有她最苦涩的记忆,也有她最甜蜜的过往。
“说到这小子,我差点忘了,他刚打电话来说秋玫生了,是个女儿。我们找时间去看看她吧。”他拍了下脑袋,忽地记起沈秋玫生产这回事。
她脸上漾满喜悦的神采,高兴地说:“哇!第三个了耶,沈彦廷还真拼命。”
他忽地将脸凑近她,邪邪地说:“我也想拼命啊,只是你总不生,我有什么办法。”
她推开他,害羞地笑笑。“哎哟,我们同在学校里教书,创作又一直无法停顿,再加上丫丫那女暴君,我们根本抽不出时间再教养另一个小宝贝,所以嘛,等过几年丫丫大一点再说唆。”
他温柔地看着她。“其实我倒没有很想再来个孩子,因为丫丫已占据了我全部的父爱;如果再来个小的,我也许无法像疼爱丫丫那样地疼爱他。”
“你呀,没见过像你这么溺爱小孩的父亲,丫丫会被你宠坏的。”她又再次提出讲了好几遍的警告。
他脸上净是慈蔼神情地说:“没关系,女孩子就是生来宠的,何况丫丫这么可爱,教我不宠她也难。”
“唉,你哟,真受不了你。反正不管你怎么宠,出了事,你得去摆平。”她实在有些忧心这个女儿,简直活泼调皮得过分;不过,这孩子偏怕她爹,只要他一哄一骗,马上乖得跟个小淑女似的。
“好,老婆,丫丫交给我,你安心啦,你就好好准备你的个人展吧。”他搂了搂她的肩,言行中诸多疼爱。
她笑了笑,心里头十分窝心。
她紧依偎着他,喃喃地说:“梦尧,我真的好幸福,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含蓄而绵长的情爱隐隐浮动,经过岁月见证的幸福灿美得令人动容。
只是,忽地一声叫喊打破了这样的静槛。
“妈咪,妈咪!你来嘛!”小女孩情稚的嗓音叫着。“妈眯,这衣服好漂亮。”
一名绑着两条小辫子的五岁小女孩,正极其兴味地摸着她刚刚由衣橱底层“挖”出来的美丽衣服。
凌襄钰闻声跑进主卧室,见女儿拖着她的衣服,她马上制止:“丫丫,那是妈咪的结婚礼服,你不许碰啊,会坏掉喔。”
小女孩根本不听,她将长礼服披在身上,稚气地说:“结婚礼服啊?那我也要穿。”
看着自己满手未干的油彩,她只得向她老公求救了:“梦尧,你过来,你看丫丫啦。”
男主人出画室跑了过来:“怎么了?”
她满眼无奈地说:“你女儿又胡来了,竟然把我的结婚礼服都翻了出来。你赶快去哄哄她,把她带出去。”
看着坐在地上把礼服盖在头上的小霸王,谷梦尧不禁笑了出来,他走过去蹲了下来。
“丫丫,这礼服是妈妈的,它太大了,不适合你穿。来,爸爸带你去买适合你穿的小礼服,好不好啊?”
丫丫看了看礼服,偏头想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嗯,我们去买溧亮的结婚礼服。”
“好,就买你的结婚礼服。嘿!”他一把抱起丫丫,极其慈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丫丫变重了,爸爸抱不动了。”
“抱不动、抱不动。”丫丫在谷梦尧身上跳动着。
谷梦尧抱着女儿,走到凌襄钰身旁。
“我带丫丫出去,晚餐前回来。”
她笑了笑表示同意,然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
回过身,即见那件被摆放在地上的礼服,她不禁泛起最柔美的笑容。
那件美丽的衣裳,是她的美梦、她的爱……
犹记得婚礼后不久,他告诉她,他要与她一起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与她一起慢慢变老,他不要当所有的一切完全逝去时,他仍在时空里流浪。所以、他吐出修练数千年的内丹,并且把它毁了。
现在,他是完完全全的凡人了,都是为了她啊!
她不能明白为何自己那么幸运,能够得到如此生死以之的感情;每当想起这广瀚天地间,竟然有一个人这么爱自己,她就不禁泪眼盈眶地感谢上苍。
是什么样命运的牵引,将他与她的红绳紧紧相系?即使生生死死过了几千年,那彼此深沉的情缘却不被时空所分裂。或许,当真是姻缘天定吧,想逃躲也逃躲不掉,想勉强更勉强不来。
云若湘必定转世过好几回,然而在她之前,没有一位等到了命定的伴侣,她们或许不婚不嫁,或许随俗嫁了父母要她嫁的人;当然,应该也有人得到了疼她爱她、不离不弃的佳偶。
她时常会想起当年云若湘告诉她的话:以爱来改变谷梦尧。其实,她常自惭地觉得,不是她以自己的爱来改变他,而是谷梦尧以他深如渊海的深情改变了她。
走入盥洗室洗净自己手上的油彩,然后,拾起那件七年前带给她美梦与幸福的结婚礼服。
她还记得她要嫁给他的那一天,谷梦尧是如何地荚挺帅气、气宇轩昂,他紧握着她的手诉说坚定的承诺,她更记得,他弯下身来在她耳畔细语的那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说过要与她一起慢漫变老,等到有一天,他们满头白发、满面风霜的时候,他会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漫步在林荫中,叨叨絮絮地诉说前世今生的爱恋、至死不悔的真情。
是的,那时候一定很美。
她望着手中的白纱礼服,不知不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