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疑虑,他也只好暂时相信她。正要再度拥她入怀,好好倾吐满腔爱意时,他忽然瞥见她颈项上挂了个以红绳系住的小青瓷瓶,瓶身极小,约有小指大,通体散发着青艳的光泽。
他以手指轻抚那青瓶,说:“这是什么?以前没见你戴过。”
女孩眼中出现一丝惊恐,她口气不稳地说:“干娘给的,我见它漂亮,就用红绳将它系住挂在脖子上。”
他取下那瓶子,仔细端详着,“嗯,的确很美,做下粗细,玲珑小巧。”
她见他兴致高昂地把玩着,急急地说:“没什么好玩的,快帮我戴上。”
“等等嘛,我再看看,叹?有个小塞子呢,我打开看看……”
“不!梦尧别开!”女子惊叫出声。
“啊?”
来不及了,青瓷瓶被打开了,瞬间照射出七彩光芒;更奇异的是,那叫梦尧的男人竟被吸进瓶子里去了。
青瓷瓶掉落在地,云若湘急着去拾取,却不知何处窜来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美蹄把青瓶给抢了去,并且盖上塞子。
“干娘!”云若湘睁大眼,惊异她的出现。
中年美妇对着瓶子说话了。“哈哈哈!谷梦尧,我终于抓到你了,亏你还是得道之人,竟还迷恋女色,落得这下场,你该怪你自己!”她接着对云若湘说:“孩子,做得很好,也不枉费为娘设计你去勾引他。来,咱们回去好好庆祝一下。”
云若湘急急地说:“娘,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
“若湘,我知道,为了娘那宝贝,你千方百计地勾引这男人来爱上你,现在任条达成了,来,就照我们先前讲的,这七彩夜明珠归你了。”
中年美妇手指一划,并非拿出什么夜明珠,而是施了法术让那女孩昏迷。
“谷梦尧,你要怪,就怪我女儿好了,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哈哈哈!”
突地,从瓶中传来一沉郁的哀嚎:“云若湘!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襄钰,襄钰!醒醒啊!怎么叫成这样,起来.快醒醒……”
沈秋玫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当她拼命地睁开眼时,凌襄钰才发现——原来适才的一切,全是一场梦。
“你怎么样?还好吧?”沈秋玫双眼惺忪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焦急。
“我……我又作梦了?”她喃喃自语。
“是那男人又来纠继你了?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竟然还追到这里来,太可恶了!”沈秋玫气愤地咒骂着。
凌襄钰仍心神未定地说:“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的脸了。”
“我猜一定长得横眉竖目,十足大坏人一个。”沈秋玫肯定地下了判断。
“不,他长得很不错。而且,跟以往不一样的,他让我看见了为什么他会在青瓷瓶里,以及他痛恨云若湘的原因。”她的口气有点沮丧。
沈秋玫好奇地问:“真的?赶快说来听听。”
她把梦境的一切矩细靡遗地全告诉了沈秋玫,听得她一楞一楞的。
“唉,那也不对啊,照你的描述来看,那叫云若湘的,是个大美人耶,那个男人干嘛找上你啊?”
是啊,她也纳闷自己这种平凡的长相,再怎么看都不像大美人转世,那个叫谷梦尧的,会不会因为某种因素而找错人了?
不过,为了减轻沈秋玫的担心,她故作轻松地说:“秋玫——你这是说我长得丑喽,你很欠扁耶!”
“哎哟,哪有啊,冤枉咽,大人!”沈秋玫也逗趣地说。
“哼,还狡辩!”她笑瞪沈秋玫一眼。
“好了,别玩了,你看,”这下子怎么办,被这男人一搅和,玩兴都没了,我们还要继续留下来吗?”
“当然。”凌襄钰忙不迭地说。她一定要找到真相才回去,而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样就回台湾,也太对不起沈秋玫了。
不过,她不打算让沈秋玫知道她要再一探究竟,她口气缓和地说:“反正到哪里都一样作梦,回去还不是一样,还不如在这里玩个痛快再回去。”
“说得也是。不过,你作的梦似乎愈来愈清晰,连人都看清楚了,这是不是暗示那个人离你愈来愈近,我很担心耶。”
她笑笑说:“没关系啦,大陆上能人异士很多,如果真发生什么事,也可以请教高人指点迷津啊。”
“高人……”沈秋玫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今天在火车上,我听到有个乘客说他们这附近有个叫瞎半仙的,断事很灵验,我看我们去找这个人如何?”
她轻笑了一下,沈秋玫就是这个性,最爱求神问卜、算命看相的,她也总是由着她,心里却总是半信半疑。
“好,再说吧。”
沈秋玫睁着一双困倦的眼,打了个大呵欠。“好,那就说定了。我好困,我再捕个眠,等我睡醒之后,再去找瞎半仙,OK?”
“好,你快去睡,我不睡了,我看书。”
“嗯,早安喽。”
她笑了笑,晚上睡觉喊“晚安”,早上睡觉喊“早安”,好像也没错。
看着沈秋玫盖上棉被,又沉沉地进入梦乡,她真有点羡慕,可以睡到“自然醒来”真是一种幸福。
没来由地又想起那叫谷梦尧的男人,原来他也会笑,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是不是误以为被心上人出卖,所以他的怨恨埋没了他的温和,因此呈现在她梦中是几欲噬人的鬼魅?
他现在在哪里?还在瓶子里吗?他死了吗?还是只剩一缕幽魂飘荡在时空中?
谷梦尧,这名字令她心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冲撞着她的记忆,催促着她要记起一切,可是她却只剩努力过后的无能为力。
谷梦尧?云若湘?梦……云,云……梦,云梦!云梦大泽!
他们两人的名字和云梦大泽有关吗?莫非这美丽的湖泊名字呈取自他们俩的名?
为什么当初她执意先来这里?为何洞庭湖的古老名称会令她心动念念?难道她真与这两人行什么特殊的关系吗?谷梦尧是透过她要找云若湘,还是……她就是云若湘本人?
今晨,她的心好不平静,以前作了恶梦,顶多只是恐惧;而现在,她却盈满了心痛。
心痛?为了那男子吗?
只是梦中短短的一瞥,他的容颜已铭刻在心。他的眉、他的眼,他温柔的轻笑,为何熟悉得令她心田泛满酸楚?她见过他,是吗?
老实说,她现在根本不怕那个梦境再来缠绕,相反地,她希望能再在梦中相见。如果可能,她但愿能替云若湘向他解释清楚,好抹怯他心头三千年的仇恨。
只是,她要解释什么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根本都不甚清楚。她只知道,云若湘没有害他,那女子是爱他的!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能明了云若湘对他的情意。
唉!没来由地卷进一场是非里,她的心早已不再澄澈如镜,但愿此事会有一个好结局;只是,她真有力量可以扭转一切吗?
走至窗前,遥望远天的一片曙色,她只能暗暗祈求上天,让该来的来,让该结束的结束,所有的一切重回生命的轨道,不再有嗔痴怨仇。
第二章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盂浩然这诗写得真好。”凌襄钰面对着波光浩邈的洞庭湖水,不禁发起思古之幽情,不知为什么,她有一股很深的眷恋。
“襄钰,好了啦,我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这儿抒发你的浪漫情怀。再拐个两条街,瞎半仙的摊子就到了,咱们快走啦。”
从旅馆出来后,沈秋玫就一路拖着凌襄钰一边间路到瞎半仙的摊子,而她只一味贪看美丽的景致。当初提议要出来玩玩的沈秋玫,反而无心于这片好山好水,对于她的事,沈秋玫可比她本人还急。
转过一个街角,是个大市集,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挤过汹涌的人潮,她们来到街底的庙口处,那儿有个盲眼的算命先生,正为大排长龙的人们指点迷津。
好不容易轮到凌襄钰,方一坐下,那留着白须、白发,戴着乌漆眼镜的瞎半仙便开口道:“你是本地人吧?”
沈秋玫急急地反驳:“不是,我们从台湾来的。”
凌襄钰心里嘀咕着:这老先生好像也不怎么灵验嘛,开口第一句话就断错了。
瞎半仙嘴角扯了下,似笑非笑地说:“不,坐着的这位原定本地人,流浪了二十年,不,流浪了几千年,你又回来了。”他掐指一算,又说:“你来找个人?”
沈秋玫又抢着答道:“不是,我们来解梦的。”
瞎半仙转头对站着的沈秋玫说:“小姐,请勿再发言,让前面这位小姐自己说。”
这意思是说,沈秋玫太多嘴了。不得已,她只好噤声了。
找人?凌襄钰想想,也没错,她的确想把他找出来,不管是人是鬼。
她点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我在找一个梦中出现的男人,他在我梦里出现了整整一年,常扰得我不得安眠……”
凌襄钰将她诡异的梦境详细地告诉瞎半仙后,他只是莫测高深地点着头,好半晌都不说一句话。
还是沈秋玫耐不住性子。“半仙,您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要如何化解这灾厄呢?” 瞎半仙神情凝重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情孽深重,易结难解。我也无法帮你什么,只能劝告你,秉心诚良,必能化灾解厄,否极泰来。我现在指引你一条路子,你往南去,必有契机。”
“可是……”沈秋玫对他的说辞不甚满意,总希望得到更明确的答案。
“言尽于此,天机不可泄漏。”瞎半仙似乎已不想再谈。
原来什么算命灵验的,也不过如此,沈秋玫很是失望。倒是凌襄钰似乎有些启示,她决定往南看看,或许能遇上什么贵人也不一定。
在临走前,凌襄钰好奇地问瞎半仙:“先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点了点头。
“您……的眼睛……嗯,您为何无法避免这样的事?”她对一个号称能明生死、知古今的人,却无法救自己的眼,感到深深的疑惑。
想不到瞎半仙也不避讳地说:“因为瞎了眼,心眼才能开,不忍世人愚痴,我密泄天机,这是天罚,该受的。”
该受的?一句话引得她内心清明了许多。
或许这—切是她该受的,既然如此,又何须惶惶不安?
既然瞎半仙的话如此扑朔迷离,她们也只好往南方而去,一边玩赏秀丽风光,一边留心是否有什么“贵人”可遇。
只是走了近两个钟头,好像还是没什么奇异的事,令她们不免有些沮丧。
“襄钰啊,那瞎半仙会不会骗我们啊!我两腿都快断了,怎么还是没什么奇遇呢?”沈秋玫敲了敲酸疼的膝盖,以累极的口气埋怨着。
“是啊,我看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吧。”凌襄钰也不免有点失望,不过她还是不愿轻易放弃。
正要走进一家餐饮店时,路边卖珠玉古玩的一位老婆婆对她们叫卖着:“小姐,美丽的小姐,来串珍珠项练吧,手镯也挺好,来看看吧。”
看看老婆婆的生意门可罗雀,凌襄钰有点不忍,便拉着沈秋玫到她摊前看看。
老实说,货色都不怎么好,正为难着要不要买时,凌襄钰忽然瞥见那老婆婆的颈上有一抹青绿色的闪光,再次细视肘,却只见到条红丝绳。怎么回事?难道是她看错了吗?
“婆婆,您脖子上挂的是什么呀?”她好奇地问。
老婆婆倒是不嫌烦,颤巍巍地解下颈后的红丝绳。待她展开手上的东西时,凌襄钰赫然发现竟就是那梦中的青瓷瓶!
她欣喜地问:“这东西好漂亮,卖不卖?”
老婆婆笑说:“不行啊,这锁情瓶不能卖的。”
“锁情瓶?”她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是啊,这东西卖不得。因为只要有人买了去,那人家便不平安,于是就又退了回来。从我的先祖得了这瓶子以后,这情形就没改变过,后来干脆当成传家宝;即使有人想买,我们也不卖了。”
沈秋玫一听买了瓶子会不平安,便急着阻止凌襄钰标:“襄钰,我看这东西不吉利,你可别买啊。”
只是她并不理会,又继续问那老婆婆:“这瓶子为什么叫锁情瓶,好特殊的名字。”
“这个……据我祖先说,这瓶子是远古时一位仙人制造出来的。只要那个人背叛了心爱的人,那被弃者可以拿着瓶子到负心人面前叫他的名字,那人若答应了,便会让瓶子给收进去,除非对方原谅他,将这塞子打开,否则任何人都开不了,所以这瓶子才叫锁情瓶。”老婆婆一打开记忆的匣门,便滔滔不绝地诉说。
“那……您有没有试着开开看,说不定传说只是假。”
老婆婆又慈蔼地笑说:“当然有,开了好几回,我父亲、祖父也尝试过各种方法,只是这瓶塞就是开不了,我们又舍不得掉它,也就算了。”
锁情瓶?莫非真是那梦中的青瓶。如果是,那……谷梦尧说不定就在这里面。
凌襄钰兴奋地说:“老婆婆,锁情瓶卖给我,不论多少钱我都买。”
“襄钰,你疯了,这瓶子很诡异,你现在已经够不顺利了,还要买这东西来触霉头吗?”沈秋玫极力地动阻。
“是啁,这小姐说的是,不是我不肯卖,而是我不敢卖。这东西的确诡异得紧,它好像赖上我们家族的人,只要进了别人家,它就不愿意,一定又千方百计要回来,这……”老婆婆也为难地说。
只是这回凌襄钰坚持得很,她又继续央求着:“老婆婆,这瓶子对我很重要。一年以来,它每天在我梦中出现,我感觉它可以解开我某些疑惑,所以,拜托您一定要卖给我。不然,这样好了,反正我们还要在这儿停留几天,如果这瓶子不愿跟着我,它一定会让我出一些事,要真是这样,我便把瓶子拿回采还您,好不好?”
“襄钰,这样好吗?难道你不怕……”沈秋玫担心不已。
“秋玫,逃避是没办法解决事情的,我感觉到这瓶子可以解开梦中的谜团,我宁可冒险一试。这一次,你就别管我,好不好?”她的眼神坚定而执着,说明她必须买到青瓷瓶的决心。
沈秋玫太了解她的个性了。虽然她一向随和,不与人争些什么,可是一旦是她坚持的,她便永不放弃,这是她的固执,也是她的热情。
“好吧,只是你凡事要小心,发现什么不对劲,马上要把这锁情瓶还婆婆。”沈秋玫只好顺着她了。
“既然你这朋友不反对,我看这样好了,我这锁情瓶就送给你了。如果有缘,你自然能拥有它;如果无缘,那么你再拿来还我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老婆婆仍是慈祥地看着凌襄钰,并且一手把锁情瓶递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