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婆拍了拍凌襄钰的手,说:“瓶赠有缘人,即使无缘拥有,大家也可以交个朋友。没关系,别推辞了。”
看那婆婆的情真意挚,她也不好再矫情。“那好,我就收下了,我会在这里停留三天,有时间我会再来看您,谢谢您了。”
把锁情瓶系在颈上后,她们两人便往饭店的方向回去。凌襄钰很肯定,那瞎半仙给她的指示,大概是指这锁情瓶了。
好奇怪,这瓶子拿在手心只觉一阵冰凉,可挂在颈项时,却觉得温热了起来,而自己的心竟也无端地狂跳了起来。
那一夜,她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戴着锁情瓶入睡。原以为谷梦尧会再人梦境,甚至……他会以更凄厉的方式向她恫吓,没料到那天竟是一年多来第一次无梦的夜晚。第一天她在晨光中醒来,都诧异得无法置信呢。
“嗯……的确很诡异,难道是锁情瓶的关系?这倒奇怪了,戴着睡就不会作恶梦,不戴着睡呢?喂,我看你明晚还是戴着睡好了,如果仍然一夜无梦,那表示……这瓶子有避邪的作用。”沈秋攻下了这样的判断。“原本以后这锁情瓶是个邪诡的东西,想不到竟然可以避邪,真是捡到便宜了。”沈秋玫真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
不过凌襄钰可不这样认为,虽然她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可是她就是忐忑难安,好像有什么事压着她心头。她有预感,有事要发生了,只是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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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锁情瓶带回台湾了。
无病、无灾、无梦,因为一直挺平顺的,所以她终究没有归还这锁情瓶,它跟着她飘洋过海回到了台湾。
或许是因为情怯,她一直没有尝试去打开瓶塞,她总怕那谷梦尧就在瓶里,如果他出来了,她不知道他会如何对待她,或许……他会杀了她也说不定,因为他曾说过他不会放过她。
她会放他出来,如果他真在瓶里,只是她要等到回台北以后;至少,她得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好了以后,再放他出来。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大陆。
从海关出来,在回台北的路上,沈秋玫还直叮咛她,要是她在住处发生什么事!随时打电话找她,她会随传随到。
回到家,把所有的事务处理好——当然,还包括把遗书写好,凌襄钰便坐在画桌前仔细端详着锁情瓶。
锁情瓶似乎更加青碧了,是她的错觉吗?
当初从老婆婆手中拿到它,它似乎失去了光泽,并没有现在青艳得噬人的光采,它仿佛增添了生命般,极力绽放动人的魅惑。
她的手细细地摩挲着瓶身,仿佛可以感受到它的呼吸与脉动,她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一丝丝的恨意……是她太多心吗?还是她太神经质?
她该拔掉瓶塞吗?而且,她拔得掉吗?在锁情瓶的传说中,必须是锁人的那位亲自打开塞子,那被锁在瓶中的人方能出来。如果瓶中真是谷梦尧,如果她也能打开瓶塞,那么,是不是代表她便是云若湘?如果她真是云若湘,那么谷梦尧会怎么对付她?杀了她?或是折磨她?
天!她不敢想。
可是,如果他已被关在瓶中三千年,她怎么忍心不放他出来?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枉顾另一个人的生死,这岂是她下得了手的?
罢了,该偿还便偿还吧。也许事情不会有想像中那么糟。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触锁情瓶上的塞子,经过了几秒的迟疑后,她稍加使劲便拔起瓶塞。
蹦的一声,塞子竟被她拔掉了。但是,人呢?谷梦尧呢?他不是该找她报复吗?不可置信地以单眼凑近瓶口,无奈瓶子太小,根本看不到里头有什么。她再摇了摇锁情瓶,甚至企图倒出一些什么,可是,仍旧什么也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着房间,甚至连天花板也不忘仔细检视,可是却看不到什么异常的现象。
她原以为会看到类似鬼魂之类的“东西”,或者看到谷梦尧龇牙瞪口地怒视着她,结果竟然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这瓶子是膺品吗?而老婆婆说的传说也是谎言吗?可是,她有必要以可笑的谎言欺骗她,并且把锁情瓶免费地送给她吗?
她不解,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灾祸后,突然又中了特奖般的荒谬;她已准备好要接受所有可能的不幸,可是事情的进行却更然而止,令她一时难以接受。
谷梦尧的信誓旦旦、深恶痛绝,竟只是一场云淡风轻?
他一定会有后续动作。只是,他在哪里?
或者,锁情瓶真是避邪之宝,所以所有鬼魁全部消失无踪,而此后她也可以高枕无忧了?唉,或许恶梦真的过去了,只是,可能吗?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躺上床,她不敢关灯,预防着有什么突发状况。直到她迷迷糊糊睡去,并且在晨潮中醒来,所有的事情都平静如常后,她才有一丝雀跃,或许,生命的一切又重新找回它的常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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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命地画画,拼了命地兼家教,整个暑假就这样过去,平稳的日子又回来了。凌襄钰在充实的生活之外,已渐渐遗忘了前些日子的担心受怕。
只是,每每在忙碌之后,偶尔瞥见抽屉里的锁情瓶,她会再次护起那含恨而悲痛的眼,并且不自觉地兴起一丝想念。
今早,是大四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她得抛舍所有紊乱的心情才行;崭新的日子、崭新的希望,一切都会不同的,她得打起精神。
第一堂课是国画,听说学校新聘了位老师,年纪很轻,不晓得作画的功力如何,但愿别和他的年龄一样资浅才好。
上课钟刚打过,那位老师很准时地走进教室。他挺时髦的,穿得一身黑,黑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一头乌发又黑又乱地披垂在肩上,给人一种既洒脱又神秘的感受。从他走进教室的侧面看来,这老师颇有遵皮的调调,他来教国画?好像不太搭调。
他终于转过身来面对大家……
老天!他……他是谷梦尧!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梦中的他身着古装,而且她也只是瞥见过他一次,可是他的脸却已深刻地印在她心版上,即使现在眼前的他装扮全然不向,她也可以很肯定地说——他绝对是谷梦尧!
原来,他并没有放过她,他只是改变形式出现在她生命里,他仍是要复仇,他……果然不放过她!
她惊惶地再瞧了他一眼,没料到他竟也看着她。他的眼黝黑而深邃,别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她却察觉出他眼中的冷漠和恨意。
她心虚地低下头,祈祷着别让他认出她来。
不过,大慨只有她的动作异于其他同学,他翩翩的风采显然已掳获了全班同学的心。男生佩服他的气度,女生心仪他的出色,每个人无不仰着头,兴致勃勃地等待这年轻老师的自我介绍。
他静默地环视了全班以后,便缓缓地转过身,写下他的姓名。
“谷——梦——尧。”同学们轻声地念出黑板上的三个字。
这名字……果然是他!凌襄钰暗暗心惊,本还怀疑或许只是长相相似,没想到连名字也一样,这下子,他百分之百是她的梦中人了。他,被她放出了锁情瓶,现在就要来找她了。
他指了指黑板,终于说话了:“这是我的名字。我来自湖南,北大美术系毕业后,便到德国念哲学,国画是我的专长,研究人生哲理是我的兴趣。很高兴飞越千山万水之后,最后在这儿落脚,与各位相会是千古难得的缘分,希望往后在你们潜心追求艺术的过程,我能贡献一分小小的心力。”
一番开场白说得人情人理,教这些年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响起如雷的掌声。看来,谷梦尧已经很轻易地掳获他们的心了。
而凌襄钰则让他的说词震得头皮发麻。他说他是湖南人,那更证明了他便是她从湖南带回来的谷梦尧。老天!她该怎么办?为何他要打扮成现代人?除了对付她,他还有别的目的吗?
从最后一次的梦境中得知,他似乎是个得道的高人。得道的意思,是不是指他会使用仙术?要是如此,她的处境就太危险了,他只要念个什么咒语,她大概就会死得尸骨无存吧。
她真是后悔了,对这样居心叵侧的人,她怎么可以放他出来?万一他还有什么更邪恶的阴谋,那可怎么办?
她的脑袋闹烘烘的,一颗心早巳失去了主意……
“襄钰,襄钰。”
身旁的沈秋玫轻轻地摇4她,压低了声音叫她。
“啁?什么?”
沈秋玫努努嘴,又悄声地说:“老师点名,叫到你了啦。”
“凌襄钰没来吗?”谷梦尧叫了第三次。
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看她,诧异平时最用功的她怎会矢了神。
她惊惶地应了声:“有!老师,我到了。”
她不小心与他眼神对上,他莫测高深地说:“你就是凌襄钰?你的作品我看过,很有意思。内涵跟技术都不错,只是……上课要用心,别神游太虚了。”
她尴尬地说:“是。”
他的嘴角微扯了扯,似笑非笑,令她陡觉不安。
他继续点名,而她,则如坐针毡地直瞄着表。从来没有哪—-堂课会上得令她如此痛苦,但愿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过,这场迷离的梦,怎么老是醒不过来呢?
今夜,晚风显得有些妖烧……
上完家教,凌襄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租赁的小窝时,已经将近十点了。快速洗完澡,回到书桌前,松懈的脑子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日谷梦尧那盈满心机的眼神。
原来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平和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窥伺着她,等待时机要吞噬她。
即使明知自己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她还是没来由地怕了起来,是对生命的眷恋?还是对未知的恐惧?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她的思绪实在复杂,好像……有点又爱又怕的感觉。怕他,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心中怎么会浮现“爱”这个字眼?她根本不认识他啊。
他在锁情瓶里,她担忧他,开了锁情瓶,不见他踪影,她又心生怅然;可是,他现在出现了,她却又惶惶不安,老天哪!她到底怎么了?
甩了甩头,希冀将他的身影就此抹除,可是,没用的,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他的人,连张开眼,都可以在眼前的镜子里看到他。
他……他在镜子里!
她眨了眨眼,镜子里谷梦尧的身影依旧……怎么回事哪?再仔细一看,发现镜子映照着身后不远处的阳台,而他就倚在阳台处的墙边。
他……在她背后!?她抑制住狂跳不安的心,猛一回头——他………他果然就在那里!
“你……你……你!”她吓得说不出话来。
谷梦尧微扯了嘴角,淡淡地说:“怎么,见到了‘老朋友’不欢迎啊?”
她闲言,反射性地反驳他:“老朋友?谁跟你是老朋友?”
她口气不太好,像在防贼似的,全然忘记他现在的身分可是她的老师。
他放下了抱胸的手,信步地走了进来,边环视着她房间边说,“若湘,听你这口气,好像早巳忘记我们的过去似的。”
“若湘?你叫我若湘?”她疑惑地说。
“喔——我忘了,现在的你叫凌襄钰,我还不太习惯你的新名字,”
他找了个最靠近她的床边坐下,因为她的房间似乎只有一张地目前坐着的椅子。
“你……你在于嘛?”
她吓得跳起来,直往离他最远的墙边躲去。
他又轻扯了嘴角,似乎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好笑。
“干嘛那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她怕极了他一时失去理智,就在这里“解决”了她。
她吞了吞口水,继续和他对话:“谷……谷老师……”她企图唤起他一些道德良知。
“你在这么晚的时候悟进我房里,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以我一个女孩子的立场,我当然会觉得不安。如果,你真有什么正事,何不明天在学校里谈,你这个样子,很难使我没有其它的联想。”
他别具深意地直觑着她,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若湘,喔,不,是襄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蒜?你早该知道我会来找你了,从那个梦开始的时候。”
她睁大眼看他,他——提到那梦了,他果然和那梦有关!而那梦境所显示的一切,也都是真的喽?
她疑惑地说:“那个梦是你制造的?你到底是何用意?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还有,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云若湘,梦里的她与现实中的我长相根本不同,你到底怎么找上我的?”
“云若湘?你怎么知道若湘姓云?喱,你根本没失去前世的记忆,还装蒜!”他的口气转严厉,仿佛在告诉她,如果她忘却一切,他还会稍稍原谅她;如果她明明记得一切,却假装遗忘来欺骗他,那么他绝不会饶过她。
她急急地辩白:“云若湘这个人明明是我到大陆去玩的那天晚上,你显示给我看的,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她是谁,别乱诬赖人好不好?”
“你到大陆那天?我知道你来了,但我并未向你显示梦境。”他略带怀疑地瞧着她。
“那梦不是你故意显示给我看的?那么是谁?”跟他谈了那么久,她似乎比较不怕他了,所以口气上便硬了些。
他略有所思地直盯着她,后来才较为和缓地说:“也许是你自己前世的记忆。那天,我很确信并不走入你梦中。”
她仍倚着墙角,戒慎地问:“谈了许久,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话,你来的目的、你是谁?你和我有何纠葛?”
他笑了笑,神情很诡异。
“在梦里,我不是说过了,凌襄钰,我不会放过你的,年轻的你怎么如此健忘?”
他的话语虽然毫无凶狠意味,只是在她听来反而更加毛骨惊然。
“你……你这样没来由地说这话,我怎么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对一个毫无所知的人,你怎能要她负起什么责任。”
“好,我就说给你听。你的锁情瓶呢?拿过来。”他命令道。
锁情瓶在抽屉里,可是书桌就在他面前,她如果过去拿出锁情瓶,难保他不会对她不轨。可是,难道叫他自己拿?不行,她可不想让他窥探她的隐私。
她有点为难地说:“一定得拿吗?”
他眉毛一挑,不悦地说:“你那表情好像在防备什么。放心吧,我对现在的你没有兴趣;而且,如果我真要对你有些什么行动,我相信你躲到哪儿都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