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忍心伤害荻峰,可她别无选择,因为她不知道脑瘤会不会继续变大或恶化?她只能争取时间,制造各种迹象让荻峰讨厌她、怀疑她、厌恶她。
她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他不再爱她。
她要他把对她的感情慢慢收回去,甚至将那份爱移转到其他女人身上,那么当那一天真的来临,当她倒下,甚至病故时,荻峰就不会发狂、不会心碎、不会生不如死。
泪水滑落脸颊,沁翎不在乎地把它拭去。就让她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让她独自流光所有的眼泪吧!今生是她福薄,她没有福分留下荻峰,更没有福分成为他的妻子,跟他白头偕老。
那么,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趁伤害还没扩大之前,离开他。她不要在日后看到他痛苦,看到他因她的病而寝食难安,她不要他陪她走那段最艰难坎坷的路,不要他为她流泪。
他是她的荻峰,是她以生命、以灵魂来爱的男人啊!打从孩提时代开始,她就无可自拔地迷恋他、爱着他。她不是没有其他追求者,但那些男人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不是荻峰,他们没有他英俊爽朗的笑容,没有他深邃阒黑的眼瞳,没有那股令她迷恋且依赖的气质。
就因为深爱他,所以她怎么舍得让他痛苦?怎么舍得教他因她的病而日夜烦忧呢?
沁翎拉开窗帘,泪眼迷蒙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虔诚地合掌祈求。「如果……如果我还可以许下一个愿望的话,那么,我最大的心愿是──求祢让荻峰快乐吧!我们两人至少要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快乐的,请将所有的幸运降临在他身上吧!求求祢……」
第六章
数日后。
下午六点,詹宜瑛正收拾着办公桌时,一旁的许秘书突然挨了过来。
「詹姊,我有一个问题憋好久了,一直很想问妳耶!执行长是不是……跟卫小姐吵架了?」
正在整理公文的詹宜瑛双手一顿,看着许秘书。「为何这样问?」
「嗯……因为真的很奇怪啊!」许秘书低声道:「执行长和卫小姐两人是出了名的恩爱,简直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不管任何场合都会同进同出。可是啊,卫小姐上个星期就回国了,这几天却没看到她来公司,最奇怪的是,执行长的表情也郁郁寡欢,脸色一天比一天沉重,尤其今天更是凝重,那表情好像……好像被倒债好几千亿似的。我从没看过那么恐怖的表情,就算前几天在处理健身房倒闭的危机时,他看起来也没那么忧烦。」
詹宜瑛脸色一沈,许秘书却没发现,自顾自地说下去。「唉,也许我的形容词用得很奇怪啦!不过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执行长这几天的心情很坏。他虽然不会乱发脾气、乱骂人,可光是那股诡异的气息就让人退避三舍了。今天下午我拿厂商资料进去给他时,看到他站在窗前沈思,那表情既孤寂、又悲伤,彷佛承载了难以言喻的伤痛。唉,连我看了都好难过、好想扑入他的怀里,更想抚平他的伤痛喔!怎么有人舍得让这种超级美男子伤心呢?」
呵呵,一想到可以扑入帅翻了的执行长怀里,许秘书就心花怒放,乐得晕陶陶的。虽然她快结婚了,跟未来老公的感情也很恩爱,不过帅哥人人爱看,她只是纯欣赏嘛!
许秘书好奇地追问:「他们两人真的吵架了吗?不然,只要卫小姐人在台北,就一定会天天到『春天广场』来的啊!那些专柜小姐都笑说,其实最热爱『春天广场』的人就是卫总监了,她连电梯前摆设的花束都会亲自调整呢!她连续这么多天没来,真的好奇怪,一定是小俩口吵架了吧?」
詹宜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别乱猜!妳应该知道执行长最讨厌有人乱造谣或搬弄是非了。我要陪他出去了,妳赶快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子开到门口。」
许秘书吐了吐舌头。「是,知道了。」
拿起皮包,詹宜瑛脸色僵硬地走向电梯。荻峰还在会议室,他交代过,要她先到楼下等候,他马上下楼,再跟她一起去医院。
关于卫沁翎住院的事,荻峰视为最高机密,没有向外人透露,因为他不想让媒体大肆渲染,进而影响卫沁翎的心情。所以,他也只带着她这个机要秘书前往医院。
进入电梯内,里头的镜子反射出她因嫉妒而扭曲的五官。她愤恨地在心底咒骂着:卫沁翎啊卫沁翎,妳真是全天下最可恨的女人!为什么妳就是有办法教他为妳牵肠挂肚、为妳茶饭不思?为何他对妳如此痴心、如此执着?
詹宜瑛每天都会陪鹰荻峰到医院,所以她知道卫沁翎这几天想尽办法冷落荻峰,她常常装睡避不见面,甚至跟袁育翰出游,教鹰荻峰等她等到三更半夜。
詹宜瑛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等着看好戏。她认为像荻峰这么顶尖出色的男人,绝对无法忍受卫沁翎的无理取闹,更无法忍受她另结新欢,他应该会在盛怒之下解除婚约。
可是没有。
这几天,詹宜瑛亲眼看到不管卫沁翎如何找碴跟他大吵大闹,或故意跟袁育翰玩到三更半夜才回来,荻峰都没有发怒。他以无比的温柔和耐性来面对沁翎的无理取闹,他从不对她恶言相向,他无言地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和负面情绪。
可谁都看得出来鹰荻峰越来越沈默了!
他粗黑的浓眉总是紧拢着,似乎凝聚着千愁,原本就低调的他变得更加寡言了,没有卫沁翎在他身边,他常常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就算人在办公室,复杂的眼神也总是飘得好远、好远。
詹宜瑛好愤怒!卫沁翎到底有什么好?她不但是只病猫,而且脾气更是古怪,为何荻峰的眼底只容得下她?那她呢?她是这么杰出又容貌姣好的女秘书,为何荻峰看不到她的美好?为什么她就不能取代卫沁翎?
她嫉妒到快要发疯了!不过……
一抹诡异的笑容悄悄在唇边泛起。
昨天晚上,卫沁翎主动打电话给她,一想到两人的通话内容,詹宜瑛不禁笑得非常开心。
哈哈,待会儿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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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贵的加长型房车内,鹰荻峰和秘书坐在后座,詹宜瑛正忙碌地向他做简报。
这几天,荻峰把自己办公的效率发挥到极致,不管公事再忙碌,他都会尽量在下午以前完成,赶在傍晚前奔赴医院,陪沁翎吃晚餐。
公事和私事两头烧,他只好一再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常常是边看电脑、边吃饭盒,睡眠时间更是少到可怜,也因此,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消瘦了好几公斤。可他仍然甘之如饴,坚持不管多忙,都要抽出时间陪沁翎。
他非常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多多关心沁翎,居然连她生病了都不知道。没有把她照顾好,是他心头最大的痛。
「春天广场」目前的营运状况非常良好,在百货界独占鳌头。但,如果可能,荻峰愿意立刻结束事业,把所有的时间拿来照顾沁翎。
虽然「春天广场」是他事业上第一个里程碑,也代表他跟沁翎的心血结晶,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跟沁翎相提并论。
他签署了几份文件后,开口交代秘书。「关于『法俪雅化妆品』在G楼设旗鉴店的事,细节部分我已经全部同意了。因为这是它在亚洲区最大的旗鉴店,所以要格外谨慎。打好合约后,妳会同律师跟对方的代表联络。还有,这几份文件交给相关部门的主管。」
「是的。」詹宜瑛点点头,收下文件。
公事处理已告一段落,荻峰拿下眼镜,疲惫地揉揉眉心。布满血丝的双眸看着窗外,阳刚的脸庞染上浓浓的哀伤。
他很累、很疲倦,这几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个小时,鹰眸底下的淡淡黑眼圈说明了他有多疲惫。可最令他心力交瘁的,不是肉体上的疲倦,而是心理上的。
他很彷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挽回沁翎的心?
他知道这几天沁翎都跟着袁育翰四处玩乐,身为她的未婚夫,他当然感到愤怒,可一看到沁翎那灿烂无比的笑脸,他又觉得非常自责。他有什么资格对她生气,或是阻止她见袁育翰呢?
沁翎曾经说过,她已经受够了孤单的滋味,她抱怨他总是没有时间陪她玩乐,她想好好地享受被人追求的快乐,她不想这么快就走入「婚姻」这座坟墓。那些话像是一根根利箭,毫不留情地射穿他的心,让他鲜血淋漓。
他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糟糕的未婚夫,倘若他的存在并不能让沁翎快乐、不能让她觉得幸福的话,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约束她?
如果他够好、够完美,沁翎就不会对别的男人动心。
这几天,沁翎面对他时都是一副冷淡且不耐的表情,一看到他出现,眉头就立即皱了起来。可当她跟袁育翰在一起时,却是笑声不绝,显得非常快乐。那一阵阵的笑声就像是一道道的鞭子,狠狠地鞭打在他的心房上,让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缺失、自己的失败。
他还有机会挽回沁翎的心吗?他不知道,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不管要守候多久,他都会在这里深情地等待,等待她愿意回眸看着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最令他寝食难安的,还是沁翎的病情。
这几天,他常私下跟胡医师碰面,很仔细地讨论过她的病。胡医师的建议,是继续让沁翎服用药物,以药物来控制脑瘤。因为目前脑瘤并没有变大的趋势,倘若运气好的话,也许真的可以用药物来消灭那颗肿瘤,之前就有过因此而痊愈的病例。
望着穹苍,荻峰无言地向祂祈求──老天爷,请祢大发慈悲,请祢把所有的幸运都降临在沁翎身上吧!我愿意代她承受任何苦难和病痛,只求上苍能还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让她的病早点好起来。
他认真考虑着要不要带沁翎去瑞士医治?毕竟那儿的医疗环境最好也最先进。虽然胡医师说以台湾现有的医疗技术,应该可以有效地控制她的脑瘤,不过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沁翎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不能让她承受半点闪失。
铃铃~~他的手机响了。才刚接听,他便听到一道急促的声音。
『喂?鹰先生吗?我是卫小姐的看护。不好了,卫小姐坚持要出院,不顾我的劝阻,已经搭车走了!』
「妳说什么?」荻峰大骇。「沁翎已经出院了?我不是说过要妳看住她,不准她自己办理出院的吗?」
看护的声音很无辜。『很对不起,但我真的没办法。卫小姐方才突然说她不想再住院了,再住下去她会变成神经病,然后要我去替她办出院手续。我一再劝阻她,结果她就生气了,也不管出院手续有没有办理,就打电话请袁先生来接她。我拉不住她,她已经坐上车走了。』
袁先生?这三个字凌厉地划过荻峰的心,他的下颚倏地绷紧。「妳是说……是袁育翰来接走她的?」
『是啊!卫小姐一看到袁先生就好开心地扑上去,要他快点开车,根本不理会我。』
荻峰听不下去了,「啪」地关上手机,沈声对司机命令道:「开快一点,尽量快一点!我要立刻赶到医院去!」
「啊?」司机微愣。「可是……前面好像塞车了,现在正值下班时间,是车流量的尖峰时段。」
「我不管!」荻峰斥喝着,眼中布满怒火。「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限你十分钟之内让我到达医院!」
「是、是……」司机满头大汗,赶紧钻小巷,一路超速行驶。他从没看过主子这么铁青又恐怖的脸色。
荻峰立刻拨打沁翎的手机──
可恶,关机了!他不死心地再试一次,但还是打不通。
「该死~~」荻峰恶狠狠地摔下手机。
他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素来温文儒雅的他也不曾如此失态,更不曾对下人大吼大叫。但,事情只要一牵扯到沁翎,他就会完全乱了方寸,她是他最大的死穴。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再开快一点!」他咆哮着,恨不得自己可以长出翅膀,立刻飞到沁翎身边。
他的心好慌、好乱,他无所依恃,他好怕好怕。他有股可怕的预感──自己就快要失去她了!
相对于他的气急败坏,一旁的詹宜瑛却愉悦地泛起微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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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荻峰以最快的速度奔到医院,但还是人去楼空,病房内只剩看护在等他。
一看到他杀气腾腾的脸,看护立即紧张地连赔不是。「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拉不住卫小姐,她坚持要跟着袁先生走,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真的很抱歉……」
荻峰面色狠煞,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他知道怪罪看护也没有用,毕竟看护的责任只是照顾好沁翎,并不能限制她的行动。更何况,倘若沁翎有心要离开他,谁能绑住她的脚?
他霍地拉开一旁的衣橱,发现沁翎果真带走了几件换洗衣物,原本放在茶几上的惯用保养品也不见了。蓦地,一样东西刺痛了他的双眼──
一枚被搁在茶几上的戒指。
那是他们的订婚戒指,卡地亚的三环戒。沁翎很喜欢卡地亚珠宝的独特风格,这是她最钟爱的款式。这枚三环戒自从1924年问世以来,便独领风骚,成为恋人见证爱情的首选。
三环戒的造型很简洁,由三种黄金所组成,玫瑰金象征爱情,白金象征友谊,黄金则代表忠诚。这是当初设计师最强调的三种元素,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件事。
三环的设计非常符合人体工学,让配戴者感觉很舒服,感性又美丽的圆弧造型则荡漾出令恋人沈迷的浪漫气氛。三环可以灵活地在指间移动,还可以每天依照自己的心情,决定三环的排列顺序。
虽然沁翎从没对他说过她很喜欢三环戒,可他仍是注意到了。有回她跟他在卡地亚珠宝店挑选要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时,他发现到沁翎的目光一直偷偷地注视着三环戒。
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赴罗马度假前,他刻意单独前去买下男女对戒,然后在罗马许愿池前、在旖旎的月色下,向她求婚。
他还记得当时沁翎被感动到泪水狂流,扑入他怀中又哭、又笑的,两人交换了最深情的吻,久久不愿分开。对他们来说,那一晚,是他们最珍贵的回忆。
自从为她戴上戒指后,这一年多来,沁翎都不曾把它褪下过。不管是洗澡或睡觉,她都坚持要戴着它,他甚至还常常看见她一脸喜悦地转动着三环戒。她曾说过,每当地独自一人在西雅图时,睡前都会亲吻戒指,跟戒指说晚安,假装他就躺在她身边,这样,她就不会觉得自己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