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戒孤伶伶地躺在茶几上,似乎暗示着一段恋情已消逝了。
死命地瞪着那枚女戒,荻峰的心像是被野兽啃噬般疼痛。她居然对订情戒弃如敝屣?她当真如此厌恶他,完全不肯再给他半点机会了吗?
不!他不相信沁翎会如此狠心!他们之间拥有最坚定的爱情,那长达近二十年的恋情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破坏的!他可以失去一手创立的公司,可以失去全世界,但,他绝对不能失去她!
袁育翰!
冷戾的光芒闪过他的眼底,抓起女戒,他倏地转身往外冲。
詹宜瑛见状,连忙追上去。「执行长,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啊!」
鹰荻峰支开司机,亲自驾车,并对詹宜瑛斥喝:「妳也下车,快回去!」
「不!」詹宜瑛固执地坐在车上。「你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请允许我陪伴你。」
鹰荻峰懒得理她,也懒得再浪费时间跟她纠缠,他一心一意只想赶快找到沁翎。发动引擎后,轿车宛如箭矢般往前飞冲。
他知道袁育翰住在内湖的一栋别墅,说来可笑,那栋别墅他还曾带着沁翎造访过。因为数月前,袁育翰在家里举办美酒派对,邀请了很多客人共享佳酿。只不过,荻峰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是怀着这么不堪的心情前去找他。
轿车风驰电掣地往前冲,詹宜瑛看着他凝聚风暴的侧脸,小心地开口道:「呃……执行长,有件事,原本我不想跟你说的,可事到如今却又不得不说……」
「有话快说!」荻峰冷斥,脸色更加肃寒。
「是……」詹宜瑛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坦白说,他发怒的模样真的好可怕,像是挥舞着利剑的死神般。「是有关袁育翰的事,因为最近卫小姐好像跟他……呃……过从甚密,刚好我跟袁先生的秘书目前正在同一所大学修假日学分,所以我就向她打听,没想到地居然说,袁先生曾在不久前远赴西雅图,好像就是特地去找卫小姐的。回国后,他就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还向秘书夸耀,说他跟卫小姐在异国点燃爱火,卫小姐终于被他的痴心所感动,两人共度了最甜蜜的假期。」
鹰荻峰不语,可脸色却更加阴森。他去过西雅图?他跟沁翎在当地见过面,甚至谱出了恋曲?
詹宜瑛一边观察他紧绷的表情,一边继续出击。「呃……原本我也不相信,不认为卫小姐会做出这种事。毕竟就算袁育翰真的到过西雅图,那也不代表什么,不代表卫小姐真的会跟他碰面,两人曾一起出游、住同一家饭店,甚至住同一个房间吧?可是……近日来,卫小姐跟他好像真的越来越亲密了,所以我开始怀疑──」
「够了!」鹰荻峰暴喝,冰眸迸出慑人青光。「不要再说了!」他拒绝接受这一切,他更不准任何人说沁翎的坏话!
詹宜瑛很合作地立刻闭上嘴。哈哈!她知道自己的挑拨离间已经生效了,就算鹰荻峰再怎么信任卫沁翎,可这几天,卫沁翎的行为已经间接证实了这些传言都属实──她的确是变心了!
当然,刚刚那番话都是卫沁翎要她说的。卫沁翎已在电话里说过,今天会搬进袁育翰的住处,还要她加油添醋地讲出这些「内幕」,让荻峰更加相信她已变心。
呵呵!詹宜瑛努力地控制住笑意。她的心情好飞扬、好愉快!她才懒得同情卫沁翎那个女人,她只知道,自己有机会得到荻峰了!
疾驶的轿车终于在内湖区的一栋西班牙式别墅前停下,鹰荻峰杀气腾腾地冲下车,一边疯狂地按门铃、拍门,一边暴吼着──
「袁育翰!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他受够了,他再也无法伪装大方,这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战争,他要一次解决!
詹宜瑛赶紧跟过来,假装担忧地拉住他。「执行长,这样不好吧?请您冷静点儿!」
荻峰甩都不甩她,大声怒吼着:「滚开!」
大手继续狂按门铃。「袁育翰!是男人的话就给我滚出来,不要当缩头乌龟!」
「执行长……」
这时,大门被人打开了,来应门的是袁育翰,沁翎则跟在他身后,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情侣休闲衫──简单无袖的白T恤和短裤,十足的居家风格。两人十指紧握着,袁育翰的另一手还紧紧揽住沁翎的纤腰。
「吵死人了!你来做什么?」沁翎皱眉。「鹰荻峰,你很烦耶!我都把戒指退回给你了,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干么追到这里来啊?真讨厌!你回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从今天开始,我要跟育翰住在一起,至于跟你解除婚约的事,我会要我爸妈出面跟你处理的。」她说得云淡风轻,彷佛解除婚约就像退货一样简单。
「反正订婚又没有法律效力,所以咱们以后就分道扬镳,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荻峰心痛地看着她。这是他的沁翎?是他的未婚妻吗?她怎么可以如此伤他?她竟要……要跟别的男人同居?!是,订婚是没有法律效力,可她难道不知道,紧紧牵绊住他的,从来就不是婚约,而是他们的感情、他们过去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们死生相许的默契啊!无须任何仪式,他早就认定她是他一生一世的妻了。
他站在大门口,却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里面的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们两人打算要做什么?洗鸳鸯浴吗?她的粉颈甚至有非常明显的吻痕,一路蜿蜒到胸口!
「你该死──」漫天火气往上冲,荻峰暴喝,一拳用力挥向袁育翰,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摔得四脚朝天,嘴角也立刻渗出血来。
荻峰像是出闸的猛兽,扑上前揪起袁育翰的衣领,坚硬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咆哮着:「你混帐!我打死你──」
「住手!」沁翎奔过来,硬挤入两人之间,以身体护住袁育翰,怒骂道:「鹰荻峰,你太过分了!你凭什么打他?你这个野蛮人!因为我爱上育翰,你就要打他?哈,笑死人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还有没有自尊啊?感情的事本来就是要两相情愿的,我已不爱你了,就算你把我身边的男人都打死了,我还是不爱你,更不会回到你身边,只会越来越恨你!」
她心疼地检查袁育翰的伤势。「亲爱的,你有没有怎么样?很痛吧?我马上陪你去医院。真倒楣,居然遇到了疯狗!」
疯狗?疯狗?荻峰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曾经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沁翎,此刻居然骂他是疯狗,而且表情还如此憎恨,然而,当她凝望袁育翰时,瞳眸却是那么温柔且充满了爱意!Shit!荻峰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
沁翎小心翼翼地扶起育翰,鄙夷地看着荻峰,语气像是挟带了千年寒霜。「哼,我今天总算是看清你的为人了!幸好我及时发现了你的真面目,没有嫁给你这种只会使用暴力的大老粗,还真是万幸。你滚吧!」
她冷冷地勾起嘴角,表情更加不屑。「我总算是彻底看清你了,你不但毫无修养,会乱打人,而且还爱耍小手段!我问过胡医生了,他说我的病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只要继续吃药就会好了。既然只要吃药就会好,你为何要把我强留在医院里?哼,说穿了,你只是在变相地软禁我!你故意把我留在医院里,其实是为了阻止我跟育翰碰面,对不对?鹰荻峰,你的行为真是令人作呕,你真是个既卑鄙、又无耻的小人!」
荻峰像是被人连续重击般,心痛到说不出任何话了。是吗?他在沁翎心目中,已经变成一个这么糟糕又猥琐不堪的男人了?他不但会动粗,甚至还以卑鄙的手段软禁她,她终于「看清」他了?她对他的感情早已变质了,如今只有厌恶,没有爱了?
没有爱……没有爱了……
她的眼神更加冰冷,像是在注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似的。「鹰荻峰,你真的有病,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对我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变态的占有欲。你不想承认自己的女人会变心、会爱上别人,你只是输不起罢了!」
她更加抱紧袁育翰,冷冽地说:「你给我听好,不管你再怎么搞破坏,我都一样爱育翰,这辈子我是跟定他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只有他能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热恋,他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倘若你还识相的话,就请你滚远一点儿!」
说完后,沁翎不再理会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紧紧搀扶着袁育翰,两人亲密地走入屋内,留下荻峰一人伫立在原地。
砰!
巨大的关门声震入他的心底,也一并震碎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第七章
「少爷?」陈嫂壮着胆子敲门。「我要进去喽?」才刚推开门扉,就闻到一股浓厚的烟味,还有刺鼻的酒味。
她的脚都还没跨进去,就听到里头传出斥喝。「不许进来!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我吗?」
陈嫂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是……你整晚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少爷,空腹喝酒真的很伤胃,如果你没食欲的话,我端一些下酒菜给你好不好?我会尽量做清淡一点的。」
「不必了!」荻峰粗声粗气地吼着。「妳出去!不准烦我,更不准任何人来吵我!滚出去,谁再进来我就当场开除他!」
「是……」陈嫂无奈地关上门,叹了一口气。
在这里当管家也有好一阵子了,少爷跟小姐对待下人一向非常大方,也非常尊重他们,从没如此对待过下人,是以,就算荻峰刚刚突然对她咆哮,她也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主人不是有心的。唉,他看起来真的好糟,像是遭逢了巨大的困扰似的。
她不知道这对爱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自从沁翎小姐突然搬出去,好几天都没有回来开始,少爷的表情就一天比一天凝重,也变得更加寡言了。所以,她猜测一定是跟沁翎小姐有关。
她从没见过少爷酗酒,他以前偶尔会跟沁翎小姐在晚餐时喝点小酒,但都是浅尝即止。可今天晚上,少爷居然要人把地下室酒窖里的藏酒通通搬到主卧室去,然后发狂似地猛灌,像是要醉死自己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嫂很疑惑。小俩口吵架了吗?但是,这对爱侣怎么可能会吵架呢?荻峰少爷是她见过最温柔的男人,他好疼爱沁翎小姐,只要小姐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么,凡事都顺着她、宠爱她。
她真的无法想象感情如此深厚的他们,居然也会大吵,而且还吵得如此严重,导致沁翎小姐不回来了。
默默地叹了口气,陈嫂转身下楼。唉,身为下人的她帮不了什么忙,还是回厨房把菜肴再加热吧!也许待会儿少爷肚子饿了,就会愿意进餐。
烟雾缭绕中,荻峰的脸庞显得十分灰败。酒精可以暂时麻痹他的知觉,却无法一并麻痹掉他破碎的心、无法麻痹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但愿酒精可以麻痹一切,可以让他永远昏迷,不必再醒来、不必再面对这间空荡荡的主卧室,也不必再面对没有沁翎的房间……
仰头把苦酒一饮而尽,他彷佛听见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放手吧!鹰荻峰,你必须放手!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必须让她快乐,必须要尊重她的决定。
他的脑子非常混乱,好像有许多声音在互相纠结、彼此喧扰似的,唯一清晰的,就是翎翎的声音──
鹰荻峰,你真的有病,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你对我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变态的占有欲。你不想承认自己的女人会变心、会爱上别人,你只是输不起罢了!
你给我听好,不管你再怎么搞破坏,我都一样爱育翰,这辈子我是跟定他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只有他能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热恋,他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倘若你还识相的话,就请你滚远一点儿!
她居然怀疑他给她的不是爱情?她居然怀疑他的爱!荻峰狠狠地摔下酒杯,直接抓起威士忌酒瓶仰头狂灌,不在乎辛辣的液体再度刺痛他的咽喉、他的食道。空腹喝酒的确很伤胃,可这些痛都痛不过他千疮百孔的心。
这就是爱的代价吗?因为爱她,所以他的心被伤到血肉模糊、被伤到惨不忍睹。脚步踉跄地走到橱柜前,他又打开一瓶威士忌,顺便把剩下的烈酒通通打开。他想醉,想要彻彻底底地喝醉。也许酒精是唯一可以解救他的东西,心弦完全麻痹后,他就不会再难过、不会再这么痛苦、不会再这么绝望了。明明知道翎翎已不爱他了,可他还是发狂地爱着她。
他没有办法收回自己的感情,长达二十年的恋情要如何收回?二十年来的岁月记录了多少的欢声笑语,记录了多少恋人之间的秘密?
回首过去,也许有一天他终会忘记自己的种种,忘记风风光光在哈佛拿到双博士学位时,家人的狂喜以及外界欣羡的目光,可他绝对不会忘记沁翎对他说过的话,不会忘记她满十八岁那年,双方家长终于答应他们单独出国的事。
那时,他带她到日本迪士尼乐园,两人像是孩子般,头戴米老鼠造型帽,手牵手玩遍整个园区,一路尖叫、大笑,沁翎还顽皮地跟在卡通人物的游行队伍后面,一路做鬼脸让他拍照,银铃般的笑声不曾间断过。
他更不会忘记在罗马跟她求婚时,沁翎脸上的欣喜和感动。那一天的细节他还记得好清楚,他们手牵手玩遍义大利,在罗马那一天玩得更是痛快,灿烂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沁翎穿着一件蓝色的露背洋装、戴着草帽,漂亮得宛如精灵。
他们到著名的许愿池喷泉,沁翎背对着喷泉说要许愿,他马上递了个东西给她,她以为是枚银币,可一接过去,才发现是卡地亚的三环戒。在错愕中,他优雅地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沁翎高兴得哭了,脸上的晶莹泪珠此喷泉的泉水更加耀眼。他们在旁人的欢呼和鼓掌中热烈地接吻、拥抱,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
一生一世……荻峰看着自己手上的男戒,苦涩地牵动嘴角。好可笑,属于他的男戒还安安稳稳地套在他的指上,可另一枚女戒却早已被主人毫不留恋地丢弃了。就像他们的感情一样,她早就不要这段感情了,她发现她要的是别的男人,于是,她径自从这辆爱情列车中下车,头也不回地奔向另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