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会。”
他递给她一杯酒,注意到她的手轻颤着,“他怎么了?”
“我们不知道,他正在发烧,而且哭个不停。”
“那可能是小毛病的,可琳。”他试着安慰她。
“也可能是严重的,”她斥道,“对不起,杰迪,我只是担心他。”
“我看得出来。”
可琳陷人沈默,杰迪看着她,他想要安慰她,该死,他想要为地付出他的爱。
“可琳,你没必要在十四号那天,或任何时候,离开……”她没在听他说,只听见楼上不断的哭声,“你在听我说吗?”
她终于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必要离开的,你可以留在这里。”
“跟着你?”
“是的。”
此刻她的眼睛终于专注于他了,那是两潭墨绿,“而与妮琦及天知道多少个别的女人分享你?不,谢了。”
“分享我?”他惊讶地问,“我娶你之后就没有过别的女人了。”
“省省吧,杰迪,”她没好气地说,眼神更黯然了,“我正巧知道不是这样。”
“什么?”
“我看到了,”她叫道,发泄出郁积的悲痛和愤怒,“你和你的情妇在亲吻。”
杰迪盯着她好一会儿,然后他全明白了。他笑了,“那没什么事的。那晚她从我身后来,我还以为是你,我看都没看地就吻了她,但我一发现抱的不是你就停止了。”
“我不相信——”当麦格哭得更大声时,可琳跳了起来。她跑到楼梯,但杰迪阻止了她。
“我不要你上去,可琳。”
她想挣脱他的手,但他却牢牢抓住,“别这样,杰迪,他需要我。”
“别荒谬了,可琳,伦丝可以照顾他。”
“我要麦格。”
“如果那是严重的,你可能会被传染,我不要那样。”
“我不在乎你要什么,”她的声音惊慌地提高了,“现在放我走。”
“可琳,别这样,”杰迪粗声说道,“那男孩所需要的是他母亲。老天,你已经被那孩子迷住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迷住?”她尖叫,哭了起来,“是的,我被迷住了。因为麦格是我的宝宝,你现在明白了吗?他——是我的。”
他是我的杰迪的脑子里一次又一次地听到她的尖叫。不是“我们的”,而是“我的”。他没想到她只是急怒之下说的,不,这证明了他一度所怀疑的。
那孩子是垂顿的,没错,那是可琳一直对他隐瞒真相的唯一可能的解释。如果那孩子是他的,可琳就会告诉他实话。
***
可琳跌坐在椅子上,精疲力竭了。
“喏,我想我们俩都需要喝点这个。”伦丝拿着一瓶酒及两个杯子走进来。
“你送柏生大夫出去吗?”
“是的。”
“你知道吗,我不明白我为什么那样,”可琳叹道,“在费尽麻烦和谎言不让杰迪知道麦格的秘密之后,我竟当着他的面叫出事实,而那甚至没必要的,麦格的病根本不严重。”
柏生大夫发现所谓的“急诊”是长乳牙时觉得很好笑,麦格只不过是在长牙齿而已。
“别担心了,琳,反正,是他知道的时候了。”
“不要那样说,伦丝,”可琳猛摇着头,“现在如果他要留下麦格怎么办?”
“如果那样,你也有很多钱跟他打官司的,但我实在不懂你们俩为什么就不能解决歧见?”
“太晚了,”可琳平静地说,“我不能跟他生活,明知他不爱我——一点点也不。”
“谁说他不爱的?”伦丝愤慨地问。
“我说的,”可琳坐起来怨道,“哦,但愿我没有错过今天那艘船。”
“如果你真的要走,会有别艘船。”
“是的,但在这段期间内会发生什么事呢?当杰迪要求知道我为何隐瞒事实时,我要对他说什么呢?”
“你告诉他事实,如此而已。”
但杰迪那一晚都不在,第二天也没回来。可琳不安地等着,害怕与他面对面,但又希望早点解决这必然的情况,杰迪却直到十四号当天才回来。到那时,可琳已经放弃希望了。
***
“我们真的没挑个好日子离开这个岛呐。”
“为什么?天气很好啊。”可琳正戴着帽子。
“你一直没看报纸吗,琳?”
[看有何用?新闻都太沈闷了。”
伦丝摇着头,“整张报纸谈的都是革命。”
“你是说战争?”
“我不知道,但欧胡岛和全夏威夷似乎有不少人想推翻皇室,那很快就会成为头条新闻了,而今天是很重要的。”
“为什么?”
“皇后打算废除现存议会而引人她自己的内阁。这里的外来居民,大都是美国人,决定反对那样,这只是革命者和皇室之间外来居民和夏威夷人之间——的权力之争。”
“那我们决定今天一大早就走是件好事,我们可以绕路到码头而远离皇宫。”
“你仍不打算多等一会,看你丈夫是否会回来吗?”
可琳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已经一星期了,他不是太生气我瞒他麦格的事,就是根本不在乎。”
“我不相信他会不在乎的,琳。”
“我能,我比你更了解杰迪,现在我们走吧。”
她拿起手套和钱包,离房去抱麦格,行李已经在车上。与阿琦拉和梅雅草草道别后,舒何驾车送他们去码头了。没多久,另一辆马车从后面追来,两辆马车停住,可琳看到杰迪时好紧张,他下了他的马车走向她的来。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走,我几乎错过你了。”
他是那么不关心,“你何必麻烦呢?”
“我来送你们上船,今天也许会有麻烦。人们已开始街头巷战——一群热心鬼。”
“我们知道会有麻烦,杰迪,我们已打算绕过皇宫。”
“到处都有麻烦,可琳,街头战无法避免。”
“你是替我担心吗?”她讽刺地喃道。
他没回答,他命令舒何驾他的马车回去,他则爬上她们的。可琳怒火中烧,杰迪没说一句有关麦格的话,他明明看见孩子在她怀里。一句话也没,他为什么要来?也许是要确定她离开吧!
街上比可琳曾见过的还要拥挤,吵杂声、喊叫声此起彼落。人们往皇官方向跑,而可琳瞄到几支武器。她有点害怕了,尤其是为麦格,因此把他放到马车地板上,然后她开始担心杰迪,他高坐在驾驶座上还无掩护。他甚至没带把枪,虽然他早已知道会发生的情况。正当她怀疑他为何不带时,一声枪响在马车前方突发,可琳尖叫。马车慢慢地停住,当可琳看到杰迪在座位上瘫下时,她又尖叫了。
她跳出马车,爬上驾驶座。当她爬上时,杰迪正在呼吸沉重地坐起来。
“你还好吗?”
“我只是有点晕眩,”他应道,“我还好。”
但她看到他身侧流血,整颗心都停了,“你中弹了,杰迪。”
“只是擦过。”
“我不管,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不要大夫。”但他说话时却摇晃着,她抓住他垂落的缰绳,驶往阿拉奇亚街。
好运跟着他们,柏生大夫在诊所里,他帮可琳把杰迪扶进去。当他检查杰迪时,她拒绝离开但却无助焦急地站在旁边,看医生探测他的伤口。
“你何不到外面去等呢?这得要一段时间的。”柏生大夫说。
她坚决地摇着头,“除非我知道他没事。”
“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了,子弹没破坏任何重要器官,只要把它取出,一星期后他就会好得像新的一样了。”
“好吧。”她说,不想妨碍大夫的工作。
但杰迪坐了起来,一脸不高兴,“不必等了,可琳,你去赶搭你的船吧。”
“别荒谬了,杰迪,”她叫道,“我不能这样丢下你。”
“你会,该死,”他的声音粗暴地堡局,“我不想担负让你错过船期的责任。你今天要走——就赶快滚。”
她以为她走之前他会说些有关他们儿子的事,“麦格怎么办?”她冒险发问。
杰迪闭上眼睛克制悲痛和愤怒。对可琳的爱使他疯狂了,而她正以垂顿的孩子来讽刺他,她一定真恨透他了。
“你带着你儿子滚出我的人生,回去波士顿,而这次你最好去申请离婚,可琳,不然我会休了你。”
她盲目地转身跑出诊所。原来如此,亲生儿子对杰迪而言根本不值一文。
杰迪跌回手术台,全身无力了。其实他想求她留下来,但却叫她走真是耗尽他所有的精力。
“你不认为对她有点粗暴了吗?”
杰迪张开眼睛盯着柏生大夫看,他已经忘记房间里还有这个人。
“那是必要的。”
“你提到离婚,我不明白,我还以为——”
“是的,”杰迪尖锐地打断道,“我明白,你还以为她是垂顿太太。但你瞧,她是我太太,虽然你诊疗的那个孩子是垂顿的,这是个非常……复杂的故事。”
“呃,呃,”柏生大夫迅速地想着,“这就足以解释了,你是那个漂亮女人生产时从头骂到尾的“杰迪”。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如果她丈夫是叫做鲁耶。”
一阵停顿后,杰迪问,“你怎会知道的?可琳是在波士顿生产的,你当时在那里吗?”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误解,你贵姓——”
“布基。”杰迪不耐烦地应道。
“布基先生,你太太是在这岛上生产的,我是在十二月三十日第一次见到她,她刚到达不久,而在那之后她定期作产前检查,直到六月时分娩。在她要求下,我甚至已安排一户人家要收养孩子呐。”
杰迪猛地坐了起来,“我太太是在去年八月到这里来。”
柏生大夫不想和这么壮大的人争论,不管受伤与否,“如果你这么说。”
杰迪板起脸,“但你说不是?”
柏生大夫犹豫地点点头。
杰迪摇摇头好像那有助于他明白,“你说她是六月生的,六月什么时候?”
“我可以查病历就知确实日子,但我相信是在中旬。”
杰迪迅速计算着,“你提到收养,她不要孩子吗?”
柏生大夫皱着眉头回忆着,“她的确不要,她似乎痛恨未出生宝宝的样子很不寻常,我一直搞不懂。”
有句话在杰迪的记忆中跳出——“我绝不留下你的孩子。”
“垂顿对将出生的孩子有何看法?”
“呃,那也是个困惑,因他是做丈夫的,我当时是这么想,他也不要孩子,现在我明白那情况了。呵,他们甚至不同房,甚至生产后也没。”
“你怎会知道?”
“产前产后我去出诊过太多次了。”
这一切对杰迫而言发生得太快,“她为什么没送掉孩子呢?”
柏生大夫低声笑道,“那是瑞尔小姐的杰作。”
“你是说瑞尔太太?”
“老天,她结婚了吗?”
“别管她,”杰迪简短地应道,“继续说。”
“呃,瑞尔小姐说服我相信布基太太会后悔把孩子送掉的,她说她牵绊于别的事而没想清楚。”
杰迪苦了脸,他就是那别的事,她太恨他而无法忍受留下他的孩子。
“你还好吗?我真的该取出那颗子弹了。”
“那可以再等一下,我要知道怎么回事。”
“呃,瑞尔小姐和我安排让布基太太与她的新生儿独处一段时间,就这样成了,你可以说那是一见钟情,我很少见过那么强烈的母爱哩。”
杰迪叹口气,躺回手术抬,他已痛得要命,是取出子弹的时候了。
老天,我有个儿子了。
***
可琳的回家在某方面来说是愉快的。当她在波士顿下了火车时,她父亲在等着她,而他对麦格的欣喜是很窝心的,从相见的那一刻起,沙蒙·巴罗就溺爱他的外孙了。
回来后的两星期内,可琳去过几次宴会,还被萝莲拉去喝午荼及其他社交活动。她不介意,那令她忙得无法太思念杰迪。
她离开家乡之因的有关谣言已被认为误传,因为萝莲告诉大家她这段期间和她丈夫过得很愉快,来波士顿只是回娘家玩玩而已。
可琳附和了她表妹的谎言,因为这比说出真相更容易些。但人们的好奇引起她不少痛苦。自然地,大家都问到她所住的异国风味的迷人岛屿。当可琳描述夏威夷时,她几乎藏不住她的哀伤了。
夏威夷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她的家呢?呵,她曾在波士顿过一辈子,在整齐的街道散步,在波士顿公园玩,在查尔斯河喂鸭子,但那一切现在似乎都已成过往云烟了,波士顿不再是她的家了。
她会停止想看欧胡岛奇花异草的期望吗?她会不再听到那天她和杰迪共游的瀑布声吗?她会看着波士顿夕阳而不失望吗?
轮到她招待老朋友了,七个女人坐在客厅炉火前喝着茶,萝莲和她母亲也在。天,她表妹竟在她离开这段期间一下子长大了。
“你一定急于回来,可琳,”一位女士说着,“我就会,我们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家哩。”
“呃,我爸爸还没见过麦格,而他又走不开不能去看我们。”
“你丈夫一定很不愿让你走,”哈蒙太太评断着,“光看你们结婚时他用那种偏激手段就可知了。”
“偏激手段?”可琳问道。
萝莲往前倾笑道,“我希望你别介意,可琳,但我对哈蒙太太坦承你丈夫为何在离开之前登那则奇怪的启事了,我告诉她那是他确定你会毫不拖延地追他而去的方式。”
可琳震惊于萝莲的高招,“是的,呃……”她苦寻着宇眼,“我丈夫有个相当无情的幽默感。”
“我无法想像我的哈欧会做出像那样的事。”南利太太说。
“我们也是。”萝莲笑道。
可琳笑了,哈欧·南利是个短小的男人,比他高头大马的太太足足矮了五寸,他对他太太除了“是的,亲爱的”外,什么也不会说了。遇见杰迪之前,那是可琳以为她要的男人典型呐!
“你那个可爱的小儿子好吗?可琳。”唐娜太太问道。
“麦格很好,虽然他一到这里就有点小感冒。”
“我希望不严重。”
“不,只是他需要点时间适应这种冷天气。”
“那是可以了解的,因为他是在岛上出生的,”哈蒙太太说,“我相信他会很高兴回去,当然你也是。”
“是的。”可琳喃道,眼睛盯着地。
她不知当她和麦格显然不会回夏威夷去时,她该跟这些女人说什么。萝莲和她父亲都知道可琳假装有个美满婚姻和一个深爱她,等她回去的丈夫是多么吃力,但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深深的哀伤,甚至伦丝也不,她还要忍受这痛心的悲伤多久呢?
前门传来敲击声,可琳看到罗克去应门。
“那会是茜茜,”萝莲对可琳歉笑着,“我昨天碰到她,她说她会尽量赶来,看来她是来了。”
可琳苦了脸,她好怕茜茜会问的刻薄话题,她也许还没原谅可琳抢走杰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