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出价表示愿意与塞奥订立契约,”米雪微笑着说。“但塞奥还没有签字。”
“妳瞎掰。”诺亚说。
“我认为塞奥在等更高的价码。”
认定他们两个在跟他开玩笑,诺亚等着听关键语。“好吧!”他说。“我们会过去看看。练习什么时候结束?我答应今晚要帮忙照顾吧台,所以最迟得在五点前到达酒吧。”
“我以为你今晚要和媚安混。”塞奥提醒。
“塞奥说你要和媚安混是什么意思?”米雪不解地问。
诺亚耸耸肩。“她问我想不想在她的朋友被丈夫接走后和她聚聚,我建议她到‘天鹅酒吧’坐坐,如果我不忙──”
“她约你出去?”她惊讶地问。
“对呀!这很难理解吗?我可是好人啊!”
“不是难以理解,而是她……你又……我是说,你……很……”
诺亚觉得她的窘迫很有趣。“我很怎么样?”
她想到的是“经验丰富”这类的字眼。媚安那种女人根本不是诺亚这种男人的对手。米雪知道她太武断,而且有可能是错的。“你……”
“怎样?”诺亚追问。
“妳的朋友很哈诺亚。”塞奥解释。
诺亚点头。“没错。”
“拜托。”她不悦地说。“只因为媚安待人亲切,你们就遽下结论说她很哈诺亚?”
塞奥微笑。“我没有遽下结论。真的,媚安对我说:‘喂,塞奥,我很哈诺亚。他结了婚或什么的吗?’”
诺亚再度点头。“事情就是那样。”
悲哀的是,米雪认为塞奥说的可能是实话。媚安确实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恼人习惯。米雪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
“我们得去诊所了。”她说。
“等一下,米雪。”诺亚翻着秘笈说。“塞奥,看看第五十三页。你记不记得──”
“布塞奥,把那本书拿走,叫你的朋友赶快行动。”
连名带姓叫他果然有效。塞奥夺走诺亚手中的秘笈,从椅子里站起来。
诺亚深感佩服。“她听起来像士官长。”他说,望着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用脚拍打地板的米雪。
“她在必要时可以很强硬。”塞奥赞美似地说。
“那可是真本领。”诺亚说。
“她很会以牙还牙,从不让步认输,我喜欢那样。知道她还有什么本领吗?切菜。”他穿过客厅走向前门。
“你刚刚说切菜吗?”诺亚问,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对。你真该看看她拿刀切菜的样子,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诺亚跟着塞奥来到门外。“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刀法快、狠、准。”
诺亚大笑。“乖乖!”
“怎样?”
“你这回的跟头可栽大了。”
☆ ☆ ☆
诺亚和米雪没赶上看练球,诊所有太多事要做。她的两个朋友真是了不起,她们把病历归好档,按照字母顺序排在箱子里,所以新档案柜送到时,她只需要把它们放进抽屉里就成了。塞奥开车到诊所来载米雪。诺亚先回汽车旅馆洗澡更衣,再去“天鹅酒吧”帮杰可忙。
塞奥和诺亚都没空去钓鱼,使米雪觉得很过意不去。她把那个感受告诉塞奥时,他叫她别放在心上。星期六他从日出到日落都会在小船上,何况,期待和活动本身一样有趣。他滔滔不绝地列举他想要放进钓鱼冰箱里的物品。
他把车停在她的车道上。他们刚刚下车,苗爱莲就停下她的小汽车,按喇叭吸引他们的注意。
“米克医师,”她喊着绕到前座那侧。“可不可以叫妳的小伙子把这个箱子抬进去?”
“箱子里有什么?”米雪问。
“妳没听到我的留言吗?我从医院打电话给妳,在妳的答录机里留了话。”
“妳也看到了,我刚刚才到家,爱莲。”米雪回答。
“我受够了你们医师把我的急诊室搞得凌乱不堪。这个箱子里装满散布在柜台各处的邮件。”她用双手指向汽车后座。“从妳开始,我下星期一要处理蓝医师的垃圾。”
米雪介绍塞奥跟爱莲认识,说明秘书想要整理急诊室。
“医师,期刊为什么不能寄到诊所?邮件为什么不能在下班时顺手带回家?这些要求会很过分吗?”
“不会。”米雪回答,觉得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塞奥搬起箱子,她在看到里面的杂志时说:“妳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留在医师休息室里就算了?”
爱莲在塞奥背后关上车门,然后坐进驾驶座。“因为我刚刚清理完那里的杂物。”她说。“你们医师……”她倒车离开车道,没有把话说完。
“我会改进的。”米雪大声说。
不满的情绪得到安抚,爱莲挥挥手,沿着车道加速离去。
塞奥跟着米雪进入屋内,把箱子搬到书房的办公桌上。她挤开他察看箱子里的东西。几本医学期刊、两家药厂的包裹和一堆垃圾邮件。没有任何需要她立即处理的东西。
“妳的钓鱼冰箱在哪里?”塞奥问。
“车库,但需要清洗。”她在走向楼梯时说。
“妳先去洗澡。我洗完钓鱼冰箱再洗澡。对了,别把热水用完。”他在她背后喊。
他在她家作客才两天就企图命令她。她边笑边摇头。不错,她心想,有他在真是不错。
第九章
塞奥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吵醒。雷声听来像是在卧室里放鞭炮,连床铺都为之振动。外面一片漆黑,但他转头时可以看到闪电划破天际。
暴风雨正在肆虐。他想继续睡觉,但热得睡不着。冷气机嗡嗡作响,但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冷气都跑光了。
米雪睡得很熟,蜷着身子倚偎在他身旁,一手放在他的肚子上。他缓缓把她翻平,亲吻她的额头,在她企图翻身趴在他身上时露出微笑。他突然想要叫醒她与她再享鱼水之欢,但在看到床头时钟收音机的绿色数字时,改变心意。凌晨三点。叫醒她不在考虑之列。她需要睡眠,他也是。虽然昨晚十点就上了床,但他们一直做爱到午夜才睡。
如果星期六想要钓鱼,他就必须在明天办好所有的事。他必须和葛氏兄弟及其律师再开一次会来敲定细节,然后他必须去诊所帮忙。
米雪本来不想把整个星期六都用来钓鱼,直到塞奥透露他和诺亚的附加赌注。鱼钓到最多的那一方必须付给输家一千美元。
那么大的赌注令她惊骇。那笔钱可以有更好的用途,竟然会有人拿它来打赌。但在塞奥表示他不能也不愿取消赌注时,她就下定决心帮助他获胜。吹嘘有秘密战略,她解释说她父亲会带诺亚去沼泽深处他最爱的钓点,就在蓝柏的小屋附近。但在河的另一侧有一个更好的钓点,那里的鱼又多又友善,只差没有主动跳进船里。
他问她为什么没有告诉她父亲那个特殊钓点时,她解释说她不希望他独自去那里!因为那里太偏僻,而且那一带有猛兽。他把她的话解释为那一带有鳄鱼。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用亲吻使他暂时忘记他的担忧。她缓缓脱掉他的衣服,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她的床上,那一招果然极具神效。
直到现在。
也许星期六他应该带着“天鹅酒吧”的那枝改造猎枪去钓鱼。接着他想到他很热,想要去把窗户关紧。他坐起来,大声打个呵欠,把腿甩过床缘,但在站起来时脚勾到被单而跌倒,受过伤的那个膝盖正好撞到床头柜抽屉的球形铜柄,痛得他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咒骂一句,重重地坐到床上,揉搓膝盖。
“塞奥,你没事吧?”
“没事。膝盖撞到床头柜,妳没把窗户关紧。”
她掀开被单。“我去关。”
他轻轻地把她按回床上。“妳继续睡,我去关就行了。”
她没有争辩。他坐在床上揉膝盖时,听到她的呼吸深沈、规律起来。怎么可能有人那么快就睡着?接着想到她可能是和他做爱而累坏了,他这才觉得好多了。他苦笑着承认那个想法太自负。
他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向窗户。他关紧窗户时正好有一道闪电照亮夜空,他看到一个男人冲过马路跑进米雪的前院。
搞什么鬼?他是真的看到,还是眼花了?雷声轰隆,接着另一道闪电亮起,他又看到那个男人,就蹲在梧桐树旁。
他还看到了枪。枪声响起时,塞奥已经在往后退。子弹射穿玻璃,玻璃在他转身寻求掩护时碎裂。
他感到上臂一阵刺痛,心想,他可能中弹了。他扑到床上,抱住猛然坐起的米雪,带着她一起滚到地板上,极力护住她的头。他翻身跳起,匆忙间撞倒床边的枱灯,手臂又是一阵剧痛。
“塞奥,出了什──”
“趴下。”他命令。“不要开灯。”
她努力想搞清楚状况。“是不是闪电击中屋子?”
“枪击。刚刚有人隔着窗户朝我射了一枪。”
他拔腿就跑。如果他让米雪去关窗户,她可能已经中弹了。无巧不巧,闪电照亮夜空时,他正好往下看。
他一边冲向客房一边喊:“报警,穿衣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米雪已经把电话抓到身旁在拨号了。她把听筒贴着耳朵,发现电话不通了。她没有惊慌,她放下电话,抓起柜子上的衣服,跑进走廊。
“电话不通了。”她喊道。“塞奥,出了什么事?”
“穿衣服。”他重复。“快一点。”
他握着手枪,背贴着窗户旁边的墙壁。这次他绝不会让那个混蛋有机可乘。用枪管拨开窗帘,他眯眼望进夜色中。大雨开始落下时,枪声再度响起。他看到子弹射出时的红光。他退回原位,竖耳倾听每个细微的声响,祈祷闪电再度照亮夜空,好让他能看见有没有其他人躲在外面。
对方只有一个人吗?天啊!但愿如此。只要能够瞄准,他或许能击中那个混蛋。他没有杀过人,甚至没有在靶场外开过枪,但他一点也不畏惧干掉那个混蛋。
五秒钟过去、十秒钟过去。闪电突然划破天际,在那一瞬间把黑夜照亮得恍如白昼。
“该死!”塞奥咕哝,看到另一个人影冲过马路。
米雪在浴室就着走廊夜灯的微光穿衣服。她刚穿好球鞋,夜灯就熄灭了。灯泡是新的,不可能烧掉。跑回卧室里,她看到时钟收音机的数字钟也熄灭了。不是闪电击中了输电线,就是有人切断了她家的电线,她认为比较可能是后者。
没有夜灯,屋里一片漆黑。储物柜就在客房外面,她摸索到门把,打开橱门,伸手去拿放在顶层层板上的手电筒。她打翻了一瓶消毒用酒精和一盒护创贴布。瓶子砸中她的脚背,她把它踢回橱柜里以免碍事。找到手电筒后,她关上橱门以免撞到。
护创贴布散落一地。她跑进客房时,踩到一片差点滑了一跤。“电话和电力都断了。塞奥,出了什么事?”
“前院有两个人。一个蹲在梧桐树边不动。把我的行动电话拿给我,我们得找救兵。”
她没有打开手电筒,因为外面的人一定会透过拉开的窗帘看到亮光。她在五斗柜上越模越沮丧。
“电话在哪里?”她问,接着听到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嗡嗡声。她跑到临河的窗户前,看到汽艇的灯光越来越靠近码头。她看不出艇上有多少人,只看到闪烁的信号灯越来越亮。
塞奥已经穿上了牛仔裤和鞋子,这会儿正在一边套恤衫,一边注意窗户。他手臂穿过袖子时,感到手臂一阵疼痛,摸到皮肤湿湿黏黏的。他触摸伤口,摸到尖尖的玻璃碎片而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弹孔。
他在牛仔裤上擦掉手上的鲜血,拉好恤衫,伸手拔出玻璃碎片。灼痛的感觉就像皮肤被热铁烙到。
“有艘汽艇朝码头驶来。”她说。“他们和前院的那两个人是一伙的,对不对?”她觉得自己问得真蠢。他们当然是一伙的,她的朋友不会在暴风雨的深夜造访。“他们想怎样?”她低声问。
“待会儿再问他们。”他说。“我的电话呢?”他把枪套系在腰上,把手枪插进皮套里,按下按釦。他已经想好了逃生路线。他们必须从后窗经过阳台屋顶到达地面。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可以直奔他的汽车。
“不在五斗柜上。”她说。
“该死!”他咕哝,突然想起他把它放在楼下的书桌上充电。“我把它放在妳的电话旁边充电。”
“我去拿。”
“别去。”他厉声道。“楼梯面对后门,如果其中一人在那里等,他会看到妳。待在窗户旁边,设法看看有多少人下船。汽艇停靠码头了吗?”
塞奥用脚关上房门,把沈重的五斗柜推到房门前,希望能拖延那帮混蛋。
“船上刚刚下来一个人,他拿着手电筒。他往后院……不,他绕向前院。我看不出来小艇上还有没有人。”
“把窗户打开。”他说,把汽车钥匙塞进后裤袋里。“我们要从那里出去。我先出去,那样才能接住妳。”
他爬出窗户,尽可能安静地落在阳台屋顶上。雨水使木瓦又湿又滑,他差点在斜顶上滑了一跤。他分开双脚站稳,伸出双臂等米雪跳下来,同时不断祈祷千万别在这时闪电。如果院子里或汽艇上有其他人,他们一定会看到他们而出声示警。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玻璃碎裂声,听来像是从后门传来的。紧接着从屋子前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那帮混蛋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他们前后夹击,企图把塞奥和米雪困在屋内。
米雪听到楼下传来东西打翻的声音。他们进来了几个人?她把手电筒插在裤腰里,然后爬出窗户坐在窗台上。
“跳下来。”他急迫地低声说。
她迟疑了两秒,接着听到楼梯上响起沈重的脚步声,于是放胆往下跳。
塞奥接住她。她脚下一滑,但他握紧她的腰,直到她恢复平衡。紧挨着他,她手脚并用地越过屋顶。大雨倾盆而下,她几乎看不见自己的手。她抵达屋顶边缘,试了试导水槽,希望能抓着它把双腿荡出屋檐,但是导水槽松脱了,垮下时一定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屋子侧面的地上长满茂密的紫丁香树丛。她用双手摀住眼睛,纵身往树丛中央跳。急着让出空位给塞奥,她一头撞上一根粗树枝。树枝划破她的脸颊,她咬紧牙关以免叫出声来。
“哪边?”她低声问。
“前面。待在这儿。”他掏出枪,慢慢接近屋子的转角,蹲下身子,然后把头探出去。他的汽车引擎盖被竖起,意味着它被动了手脚而无法行驶。他望向马路对面,估算着到沼泽的距离。他并不喜欢被困在茂密的树丛里遭人追杀,但只要能穿过马路而不被看到,他和米雪就能设法抵达交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