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如此混乱,岂容得了她反覆不停,将他们兄弟俩摆弄于股掌之间?
“现在说这些都是多余了!”
他掉头就走,琬琰惊悸地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远,堆积在心底的歉意与爱恋,骤然化成一句痛楚的呼喊。“兆扬!”
展兆扬定住了脚步,但他没有回头,傲然地站立在风中。
“我是不得已的!”为了父亲一生的心血,她没得选择。空气中拂过一阵刺骨寒风,而她的心却是一片绝望的萧瑟。
她渴望他能回头再看她一眼,她想挽留他,竟发觉自己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片刻,展兆扬昂然地迈开步伐,琬琰只能眼睁睁地让他走出她的生命。
她失神地望着前方,其实她早已看不清他的身影了,就连耳边的声音也宛若在远方般缥缈……
※ ※ ※
常敬纶不解地看着琬琰追了出去,正想跟上,手臂冷不防地被紧紧捉住,回头一看,是一脸凶神恶煞的袁小姐。
“你去凑什么热闹!”阿水使尽全力把他推回位置理,摆出茶壶状。
“一个是我表弟、一个是我未婚妻,叫什么凑热闹?”常敬纶捺着满心疑惑和她斡旋。
对了!展兆扬是他表弟。方才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她却忽略了一个重点。
“喂!你和展兆扬感情很不好,对不对?”她先探口风,免得要是两人感情不睦,她却把实情告诉他,那更难以收拾。
“谁跟你说过我和阿扬的感情不好?我们像亲兄弟一样。”眉心出现皱褶,常敬纶双臂环胸睨她。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阿水恍如中头奖般欣喜。
“什么意思?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这其中必有隐情,而他此刻急欲把事情弄清楚。
“你先别急着问,让我先问完。”她霸道地伸手制止他发问。“你资助容氏企业的金额,对于‘常胜财团’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对不对?”循序渐进有助于增加他对事实真相的接受度。
“没错。”他挑眉自负地答道。尚搞不懂问题的核心何在?
“那你应该知道容董事长把女儿嫁给你的原因吧?”
“很多人都想把女儿嫁给我,因为名利富贵。”他当然明白。
阿水暗自白他一眼,因为他自大的言论。
“你只答对了一半。琬琰会嫁给你的确是为了钱,但她纯粹是因为想帮父亲渡过难关,而不是觊觎其他。”
常敬纶睨着她,静待下文。这女人说话真不干脆!
“反正你有的是钱,怎么不当是做善事,帮容氏一把,人家困难一过,赚回钱就会还你了呀!”阿水在心里嫌他不干脆,她就是有这种想法,才会对他没有好感。
但她不知道,话不能这么说,常敬纶不但不认识容氏,也不是经营慈善机构,怎么可能随便因哪间公司岌岌可危,就解囊相助。
“婚事是我母亲决定的。”听起来,琬琰似乎非常不愿嫁给他。这出乎他的意料,据他所知,那些向他投怀送抱的不乏名门千金、富家名媛。
“这么说你也不爱容容啊!”
“才见过两次面,怎么说爱?”常敬纶快失去耐性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既然不爱她,就成全他们吧!”阿水激动地横越桌面握住他的手恳求。
看着好友终日愁眉不展,她也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闷得快发疯了!
“成全?你是说琬琰和阿扬?”他惊讶地问。
阿水重重地点头。“好不好嘛?反正你和展兆扬最好兄弟啊!”她的语气居然带着撒娇。
常敬纶有瞬间的恍神,第一次让个女人影响到他正常的思绪,即使只是短暂的一刹那。
“你确定他们真的相爱?”敛下心神,他沉稳地反问,心头有个计划成形……
“嗯。”瞧他们之前??鲽情深的模样,还不算相爱?阿水再度认真地点头。
“咱们打个赌,顺便试验阿扬对琬琰的感情,经不经得起考验!”常敬纶迅速有了决定;在镜片后的锐眸里,闪烁着狡猾的光点。
“不行!我怎么能拿容容的终身幸福当赌注?”她连忙摇手拒绝。
“你放心!我会放琬琰自由。婚礼如期举行,我们打赌阿扬会不会来抢婚,”他饶富兴味地说着。以放琬琰自由为前提,那还可以接受。
“赌注是什么?”好玩的她兴致也来了。
“如果阿扬真像你说的爱琬琰,最后来抢婚,就算你赢,我让他们走,也不计较已经给容氏的钱;如果他没来,算我赢,我还是会放琬琰走,不过容氏得在回收后还我钱。”他诱之以利,这赌注怎么听他都没占半点便宜,但是……漏洞百出!
他摸清了阿水的性格,看准了她的弱点,设下陷阱等她自投罗网。
“听起来还不错!”阿水不疑有他,全然不觉自己是咬住饵的鱼儿,一口气被钩住。
替好友解决了问题,她开心的不得了!听到还能借此试验展兆扬的真心,她倒乐见其成。
“这约定在婚礼前你要保密,还有任务让你去做……”常敬纶得逞地笑了开来,迅速向她交代着。
号称工作狂的他难得玩心大起,这感觉似乎还蛮不赖的。
一石二鸟,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呵!有趣极了!
※ ※ ※
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到他,也没料到会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下。
她的未婚夫居然是他的亲戚?!这是何等的荒唐!
而令她不敢想像的,是她肚子里还怀有他的骨肉。
上天为何要如此捉弄她呢?
她以为嫁了常敬轮之后,和兆扬将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是表兄弟……
方才阿水和常敬纶,将呆立在街头的她送回家中,一路上,她思绪紊乱地无法言语,也没有心思顾及他人的想法。
她失控的举动有令常敬纶产生怀疑吗?为何他都没质问她呢?!
也许是阿水替她掩饰了吧!
无所谓了,事情走到这种地步,她乏力思考,也无力控制,就顺其自然吧!
任何惩罚、任何责难她都毫无怨言了,惟一希望的就是,兆扬不要恨她!
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琬琰任由眼泪蜿蜒至枕畔,心伤无止尽地蔓延……
※ ※ ※
残忍的事实令展兆扬的心如同有千万根针齐刺,就快使他无法承受。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怎么回到家的都不清楚。
是爱?是恨?他完全理不清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形呢!他不懂。
粗鲁地旋开水龙头,哗啦水声顿时划破沉寂,他俯首掬水泼湿整张脸,最后索性将脸埋进盛满水的盆中,企图沉淀心情,最好能把容琬琰的记忆一并洗脱。
但,尽管如此,杂杳的思维仍不停地干扰他,使他无法冷静。
那可恶的女人明明在他们兄弟之间,制造了难解的混乱,为何还表现得如此哀伤,令他几乎对她心软?
他这么地相信她,她却编了一大串的谎言敷衍,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以玩弄他为乐。
他无法谅解她欺骗的行为……
扬起眼睫,望了眼镜中的自己,失去控制的他狠狠地一拳击向镜面,玻璃应声碎裂。
鲜红的血液淌流而下,展兆扬却对疼痛浑然未觉,因为,真正无法隐忍的,是看不见的伤口啊!
第九章
与其娶心有所属的容琬琰,倒不如娶直率热情的“她”,替枯燥的生活增添乐趣。
常敬纶已与双亲作了商量,对计划信心满满,展兆扬和“她”对他来说,几乎是手到擒来。所以他向父母承诺,即使不娶容琬琰,也一定会娶个家世清白的媳妇,并要求掌握婚事的决定权。
常氏夫妇见向来对婚事兴趣缺缺的独子,霍然地转变,虽不甚放心,但一听他难得对一个女孩颇有好感,也乐得同意。反正,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传宗接代,只要女方不是乱七八糟的女孩就好了,两老倒是没有什么门户之见。
他又等了好几天,始终等不到他那个憨直的弟弟来表白,婚期迫在眉睫,真不知他要磨菇到何时!
他期待这亲如手足的表弟,能够亲自向他坦承,更希望他勇于追求挚爱,大胆把容琬琰从他身边抢去。
他算准了他那个闷葫芦,现在一定是痛苦挣扎、犹豫不决,毕竟所爱的女人即将成为大嫂,教他情何以堪!可是爱情和亲情左右为难,无法选择是可以理解的。
由袁淼淼那个埋伏在容琬琰身边的间谍透露,阿扬那傻小子到现在还不曾去找过她,该不会是想来“孔融让梨”那一套?
他可不想当扼杀他们爱情的刽子手。该是加点推力的时候了!
捻熄烟头,常敬纶在嫋升的烟雾中扬起自信的唇,拿起话筒,按下了几个号码--
“喂!我是常敬纶。”一听到耳熟的嗓音,他便先报上名号。
“呃……干吗啦?”对方似乎不太方便说话,口气不安且烦躁。
“你和她在一起?”他问。
“嗯。”她含糊应道,怕引起身旁人的怀疑。
“那你听我说就好。”
“快说。”嗟!真会挑时间。
“婚礼只剩两天,你的任务可以执行了,尽快去找他吧!”
“我知道了。Bye Bye!”压抑的语气充满狂喜,她如释重负。
被人挂电话是生平头一遭,常敬纶哑然失笑。
期待好戏的心情是令人开怀的,只要想到一举三得的完美,他就忍不住志得意满。
他--常敬纶,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不曾做过亏本的生意!
※ ※ ※
要死了!说好要暂时保守秘密,还老是突然打电话来,害她心虚的浑身冒汗。阿水在心中咒道。她此刻正陪着琬琰在“慈宁妇产科”等待产检,要更加确定她肚子里真有个新生命。
忍着常敬纶愿意成全琬琰和展兆扬的秘密,对一向藏不住话的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幸好,那狡猾的家伙终于下令戒严,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展兆扬摊牌,把琬琰的苦衷告诉他,希望借此激起他的战斗力,鼓起勇气捍卫真爱。
呵呵呵……光是想到他们重修旧好的画面,她就雀跃地全身窜出鸡皮疙瘩。
正当她贼不溜丢地暗自窃笑时,身旁倏然僵凝的琬琰,拉回她的注意力。
她朝着她讶然的眼神望去,竟看见她打算晚上去找的主角的背影,他朝转角的电梯处步去,显然没看见坐在角落的她们。
是阿扬,看他的背影,比起几天前,似乎又瘦了许多……
琬琰望向那魂萦梦系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想跨出脚步,一个大大的问号倏地冒出脑海--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虚弱的身躯震惊地晃了晃,脸色白成一片。
一个大男人会进妇产科,惟一的理由除了陪妻子,就是陪女朋友!很显然的,这儿的某个女人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看来……他在她离开之后,又找到物件了!难怪他不想听她的解释,难怪他的态度那么决绝……
刺痛的感觉自体内深处炸开,一颗清泪顺着苍白的脸庞滴下,一阵晕眩朝她袭来。
“这臭男人……”阿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忿忿不平的她忍不住冲上前去拦截他。
她一把搭上展兆扬的肩膀,不客气地将他高大的身躯扳了过来。
“是你。”展兆扬一转过身就看见阿水,虽有些惊讶,但心情不好的他,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才想开口,眼角余光便看见了琬琰,吞回原先欲回答的话,他话锋大转。
“我又不是女人,来这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陪女友来的。”利箭般的视线越过阿水射向她,展兆扬不由自主地刺伤她。
“你!”阿水瞠目结舌,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狂妄。“你怎么对得起容容!”她气得几乎想一拳挥过去。
“笑话,男欢女爱,没有什么谁对不起谁,何况,这爱情游戏不就是由她开始的?”他挑眉反问,佯装蛮不在乎的态度,忽略她愈加惨白的脸色。
“你知不知道她……”阿水拔高了分贝,话没说完,就被琬琰的声音给掩盖住。
“阿水!”胸口仿佛被槌子猛然敲击,琬琰抑住不适,连忙上前将阿水拖离。“走,别再说了!”她连迎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见她受伤的模样、落荒而逃的背影,展兆扬的目的虽然达到了,可是他一点也得意不起来……相反的,还感到心痛。
他厌恶伤害她的自己!即便难以原谅她的欺骗,他仍不舍见到她受伤的神情。
阿水被琬琰拖出了妇产科大门,直往停车处走去,忿忿不平的她咒骂不断,心里自忖着,送琬琰回家后,她不仅要找展兆扬摊牌,还要把他骂到臭头。
两人上了车,琬琰木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不发一语地望着窗外,直到两行清泪滑出了眼角,她才无力地阖上眼脸。
她有什么资格伤心?有什么资格嫉妒?是她选择的呀!
先放弃的人是她,那么……她该祝福他再去觅得一段良缘。
只是……千疮百孔的心疼得像快死了!
※ ※ ※
当晚没找着展兆扬,令阿水气得七窍生烟,一径认为他是和新女友混在一起。
哼!可怜琬琰爱他爱得形销骨毁、愧疚难安,在下午那一幕之后,暗自垂泪不止,她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住。
憋不住怒气的她,根本睡不着,此刻她又来势汹汹地猛按着展兆扬家的门铃。
一夜宿醉,再加上催命般的铃声,展兆扬头痛欲裂地前来应门。
“你倒好哇!纵情欢爱了一夜,现在还能安稳地睡大头觉!”大门一开,也不等主人开口,阿水一把推开他,大咧咧地登堂入室。
接近清晨才回家、酒精还在体内作祟,现在的展兆扬仍是头痛欲裂。
“有事吗?”他抑住不悦。
“当然,要不是有事,八人大轿也请不动我!”原本的同情在“妇产科事件”的刺激下,迅速转化为对薄情郎的鄙夷,口气自然冲得很。
闷闷地瞥了她一眼,他的心情烦乱,不想与她一般见识。
“你对容容到底有什么打算?”待他落坐在她对面的沙发,她开门见山地说。
随着空气飘散而来的酒气,令她厌恶地撇唇,眼中充满敌意。琬琰才离开没多久,他就变心另结新欢,甚至陪到妇产科,可见关系亲密!
“明天她就要嫁给我哥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他颓靡地道。
“该死的,你到底清醒了没?”见他一脸昏沉的模样,她怒声咆哮,几乎想掐着地的脖子,狠狠的把他摇醒。
他寒着脸,冽眸猛地瞪向发出噪音的她。
“剩什么瞪!你这个薄幸寡情的负心汉!”无畏地昂首瞪视着他,要比眼睛大,她袁淼淼可不会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