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
看着一动也不动苍白的他,眼泪,掉得更凶了。
“是我啊,我是意映……你听得见吗?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说话啊,开口跟我说话啊!”始终压抑住的情感在这一瞬间爆发,没有掩饰、没有所谓的第三者的芥蒂,就这么让自己的感情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可……他能听见、能看见吗?
我不要他这样,我要他好好的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我面对这一切?拓,你是在惩罚我吗?我真的无法再承受这些了,心会痛……好痛、好痛,我不要你这样,这样比将你拱手让人还让我难受,你知不知道?”
若不是怕弄疼受着伤的他,我真的会不顾形象、像是演连续剧一般的抱着他痛哭一场,可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就算是无以复加的痛彻心肺,最多也只能俯下身,轻抵着他的额淌着泪。若是可以,我宁愿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人是我,至少,我不用面对这些。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那你就可以丢下我?”毫无预警的,理当是处于“昏迷状态”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根本就没来得及让我有什么反应,一个俐落的翻身,下一刻,我们两人易地而处,我已让他给牢牢的困在身下,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人的意料。
“你……”一时之间,我的脑筋呈现一片空白,只能一脸呆滞的看着他。
“我说过你躲不过,我总有办法找出你的。”
除了外表看起来还是一样的糟,那语气、那神情……是他!真的是他!他好好的,完整无缺的好好的……
“拓……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能唤着他的名。
不由分说的,苗纬拓深深的吻住我,就像是那一夜,我们两人皆因酒精而丧失理智、导致演变出一切错综复杂的那一夜。失而复得的狂喜淹没了我,没有多去顾忌其他,我放纵自己回应这个切切深吻。
良久——
“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心、逼出你的人……”苗纬拓一双晶晶亮亮的黑眸凝视着我。
一颗紧绷着的心在确认出他的安好后获得放松,死命的搂住他的颈项,我肆无忌惮的痛哭出声——这男人,真的是注定来毁灭我的。
若这一场几欲让人丧失心魂的事件只为逼出我的人、我的心,那他彻底的成功了;我是能做到故作坚强的将完整无缺的他拱手让人,这是因为我自恃还能躲在暗处见着他,可,要我亲眼见到自己永远的失去他,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我怎么也无法想像自己将要永远的失去他;怎么办?这男人已完全掌握住我的弱点,这个让人爱得心都发疼的男人哟呵!
“别哭呵别哭,我的意映。”苗纬拓吻着我的泪,轻声的哄着我。
“不准你再这样吓人。”情绪暂难以平复的我往他胸膛槌了下。
“那你呢?会再闹失踪记?”直视我的晶亮黑眸中尽是探索。
渐渐平息的眼泪让他的问题再度勾引出来——
放不开,已经再也放不开了,只怕,现在再也没有什么方法能将我的心由他身边拉开了。可是天爱呢?天爱怎么办?我已经答应过她了,我又该怎么面对她呢?
一个是我亲逾手足的好朋友,一个是我爱甚性命的男人,要依道德规范选择了朋友,我就失去整个的心与一切的意义,若依感情用事选择了爱着性命的男人,我又无法面对自我良心的苛责与相关的第三者舆论,这要我怎么去选择起?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种似曾相识的两面为难问题,逼得我今日特别发达的泪腺几欲泛滥成灾。
“意映,不要把一切复杂化。”抵着我的额,他轻怜蜜爱的拥着我并轻拍我的背,“我已经说过我会处理,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呢?”
“我能吗?”我哽咽。不是看轻他的能耐,而是我无法置身事外啊!
“这是你唯一该做的。”啄了口我的唇,苗纬拓霸气十足的宣布着。
“我做不到。”我不想露出可怜兮兮的语气的,可我不由自主。
“你得学会相信我,学会把事情交给我处理。”
“我不想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天爱。”
“我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很气他那一副什么都了解的神情。“你不知道天爱对你的心,也不明白我介于你们两人之间是要经历什么样的煎熬,苗纬拓,你是个大混蛋!”
出人意料的,苗纬拓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了。”
“有吗?”我怎么没印象?
“有,上次你发着高烧时曾说过。”
是吗?那一次,我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猛然惊觉他的意图,我不悦的又槌了他一下。
“我希望我能。”苗纬拓叹了口气,将我拥紧了点。“瘦了好多,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呵护珍宠的语气让人心头暖烘烘的。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我刮他的颊,五十步笑百步的情形就是指我们两个。
“喜欢你原来的样子,把自己养壮一些,嗯?我不希望我下半辈子对着一副瘦骨嶙峋的枯骨度过。”
先不讨论他夸张化的形容,下半辈子?可能吗?我们?
“我没有办法置天爱不顾。”谈起这,我的眼睛又觉得发热了。
要是他没出现、没让我遇上他……那就好了。我知道要时光流转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可是此刻看着他,就是忍不住冒出这个幼稚的念头。
“若是可以选择,我真希望永远不要碰上你。”忍不住冒出这么一句。一切全是他的错,要是他不出现,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令人为难的问题了。
“你没得选的。”苗纬拓满脸的严肃。“因为,即使没有阴错阳差的那一夜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天涯海角,我也是会将你找出来。意映,我要你明白一件事,别总觉得你亏欠天爱什么,这一生,你合该就是我的人,没有别人、没有天爱。跟天爱的婚约自一开始就是错误,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即使你没有出现,这个婚约也是迟早要解除的。”
“若明知道是个错误,那又怎会有个开始呢?”不想去翻那些陈年旧帐,可是,我真的无法相信这男人会愿意去做一件他不想做的事。
“这件事,只有我和天爱的父亲知道其中的内情。”抚着我的颊,动作轻柔的像是呵护一件珍藏品,“会告诉你的,不过,我想等到该在场的人全聚集在一起时候再谈。这几日,我已经同孙伯父谈过了,他也同意取消这个婚约……”
“什么?你?谈过了?”我呆愣了下,这几日,他不是什么事也没做吗?
惊觉到自己那一副“我怎么不知道”的表情太过时已经来不及了,苗纬拓这精明的男人已察觉其中的不对。
“这些日子,你究竟是躲到哪儿去了?”
“我……”没想到他会追究,抿着下唇,我无法回答。
“算了,既然你已经回到我的身边,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吻了下我的唇,苗纬拓露出既往不咎的释然神情。“答应我,再也别离开我了?”
“你以为我想吗?”回想起每日躲在窗边等待着看他几眼的日子,眼中不由自主的蒙上一层水雾。“看着你一日消瘦过一日,我的心也跟着难受啊!”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待在我的身边,哪儿也不去。”苗纬拓极其顺口的做下结论。
“事情会有那么简单?”心一沉,我颓然的问。
问题绕回原点,不是不想相信他,只是每当我想起天爱,想起她历时多年的爱与执着,我就是无法如他所说的,放松心理上的压力。
“女人,你是在考验我的耐性吗?到现在还不肯相信我?”我知道他想哄我,即使他故做一脸凶恶的模样。
“我只是……我只是无法像你这般乐观。”回避他的眼神,不想泼他冷水,只好委婉的挑着含蓄一些的字眼。
“我知道我要的,你也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了,意映,不要再当帮凶了,嗯?”苗纬拓话重心长的凝视着我。“该是让天爱认清事实的时候了。”
若释放出去的感情要是能说收回就收回,那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的就不会叫做女人了。君不见,比比皆是痴情奇女子,哪一个不是守着无法收回的心而黯自神伤?这男人,肯定从头到尾就不明白天爱的心情,更不明白一个女人在天生性格上所拥有的一个最大缺憾、执迷不悟!
“你明知道我跟她是怎么也不可能的,难道,你就喜欢看着她一个人活在梦幻中、守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为了她的梦,非还得赔上三个人的一生?”
察觉自己的语气太过,苗纬拓叹了口气,放软声音。
“意映,认清事实好吗?或者,表面上你会觉得你伤害了天爱,但我得告诉你,虽然我无法给予她所想要的,但一直以来,除了这个毫无意义的婚约,天爱她也就像是我一个邻家妹妹。就如同你不会,我也绝对不会伤害她……其实你心里也很明白,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没有人会去伤害天爱,只是,因为你光顾着逃避而不想面对罢了……意映,好好的想一想,即使不是为了我们自已,也总该有人让她成长、认清一切了,没有人愿意陪伴她活在她的梦幻中的,至少,我不愿意。”
我无言。如果我能,我也希望我能反驳,可我无法反驳他,因为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意映……”
没让他再说出一番令人让人哑口无言的大道理,毫无预警的,我吻上了他的唇。
“这代表?”苗纬拓突然不确定的看着我的眼。
笑意未起,蓄满眼眶的泪却先行滑落——
“如果前面是悬崖、是地狱……无论如何,你——都将有我同行!”
※※※
知易行难!
这句话是谁说的啊?孙先生逸仙大哥?还是哪一位古圣先贤的名言?
总之,那不重要,现在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一想到一墙之外将有一场硬仗等着我打,那种心情、那种心情……唉——
“意映,记得你的承诺。”看出我的不安,苗纬拓握紧我的手。
稍经梳洗后的他整个人神采奕奕,怎么看也想像不出一个钟头前只能用“糟”来形容的模样。
“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不是吗?”给他一个虚弱的笑容,不打算让自已承担太多心理负担,深呼一口气,毅然决然的,我推开那扇阻隔成两个世界的门。
“……”由苗纬樵与天爱倒抽一口气的模样看来,他们所受的惊吓不轻。
“陶亦文!”苗纬樵最先反应过来,第一个找的,正是那位空有天使面容,却一脸看戏似的表情杵在一旁的人。
我知道他,陶亦文。苗纬拓对我说得够多的了,我不仅知道他是近日内来台湾作短期交流的一位享誉国际、极为著名的脑科权威;也知道他是和苗纬拓一起穿开裆裤的好哥儿们;我更知道,这个个性中带着点不可取的幸灾乐祸性格的人,好死不死的,他正是这整场车祸事件的主谋人。
莫怪乎,在初见面时,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打量我似的,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一想,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还真难为他了,为求逼真,这陶亦文在各大医院皆传闹病床荒的时候,竟然好本事的空出一间加护病房来作戏。不仅骗得我们几个人团团转,更在我赔上几加仑眼泪时,还无怨无悔的附上真心一颗。
“陶亦文,你最好有一个解释。”苗纬樵向来斯文有礼的形象此刻已所剩不多,看得出他现在很想揍人。
“这……我也是身不由己嘛!”摸摸鼻子,陶亦文的笑容中尽是淘气。
“还不都是他。”陶亦文看向苗纬拓。“当了他近三十年的兄弟,曾几何时见他这么不对劲过?看他就这么快让泛滥成灾的相思给淹死了,我这做兄弟的不帮帮他似乎也说不过去……其实,也没骗你们什么嘛,一个是心病,一个是脑部受重击的车祸,两者一样都是不治之症,没什么好计较的……”
就在那一厢,陶亦文胡天扯地的跟苗纬樵解释的同时,这一厢的我也完全没有选择的,不得不面对天爱——
“你怎么说?”天爱目前的样子尚属冷静的范围内。
我知道她看出来了,即使不是苗纬拓环绕在我肩上、那全然占有的模样让她明白,以她对我的熟悉,她不难看出我已做下违背先前承诺她的决定。
“我……”不敢迎视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只有回避一途可供选择。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眼角余光中见着天爱的手已扬起,伫立原地的我不做任何反应,闭着眼就等着承受这一耳光。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预期中的火辣疼痛并没有出现,身边的男人如天神降临之姿拦下了这一巴掌,全然捍卫的神情,让天爱哭着投入一事变就立即放弃与陶亦文追究的苗纬樵怀中。
“天爱,你的教养真是令人汗颜。”苗纬拓皱眉。
“教养?你跟我提教养?”满是泪的天爱恨恨的看着我。“看看你身边的人,一个抢走别人未婚夫的女人就叫作好教养?”
“够了,我已经受够了你这些无意义的话。”苗纬拓的脸一沉,令人备感压迫的气势立现。“不用扯上意映,这一切,一开始就与她无关,听好,没有婚约,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的,你懂吗?我很高兴这个错误现在终于改正。”
“什么意思?”泪眼模糊的天爱讷讷地看着他。
“我跟你父亲讨论过了,他已经同意解除这个婚的。”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这么做?”天爱泪眼婆娑的模样,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转为让人头皮发麻的恨意,“一定是你,是你教唆他这么做的是不是?夏意映,想想你先前所答应过我的,这又是你的另一项计谋了是不是?哄得我再一次对你的信任再狠狠的桶上我一刀……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
“不是这样的,天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该怎么说才能表达我心中歉意的万分之一?
天爱的样子……该怎么说呢?要不是苗纬樵拦着、苗纬拓挡着,她真的是会扑到我身上的。此刻的她真的有一丝张牙舞爪的意味,即使我不想这么说她。
“你们……”
在一旁看得饶富兴味的陶亦文让人惊讶的竟开口发言,原以为,他会这么袖手旁观的看着我们,直到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