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
佟道隆发誓,要是她再这样动个不停,他们两个一定会一起摔下去。
“宝宝,快想想办法!”在下面观看的佟王锦兰紧张的大叫
“儿子啊,你千万要小心一点!”俗定邦看着摇摇欲坠的两个人,也相当担心。
刚丢了一个老婆,又经历了十数个钟头的飞行,一回到家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得爬上半空中上演这么一场惊险的场面,不但要抽空接收双亲慌乱的指示,还得一面忙着控制怀中不安扭动的她,一面为了自身生命努力的平衡自己……一个人的忍耐限度也就只能这样了。
“够了!”佟道隆暴喝一声。
凌祖儿让他的气势与音量吓了一跳,傻愣愣的看着他,而佟定邦跟妻子佟王锦兰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夫妻吓一跳是因为太过意外——他们从没见过儿子曾有过类似的失控模样。
佟定邦跟妻子对看一眼,不太相信刚刚那一声略显粗暴的大喝是出自于他们那个斯文尔雅的儿子。
“祖儿,我们哪儿也不去,但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留下来的原因吗?”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平定了心绪后,佟道隆放柔了声音!好温柔好温柔的问着怀中的女孩。
“我……我要等爸爸。”迟疑了下,凌祖儿小小声的说了。
“等你爸爸?”佟道隆不着痕迹的看了下双亲,收到两老给他“等一会儿再谈”的表情。
“祖儿乖,你先跟小舅舅下来,我们到屋里等好不好?”佟王锦兰诱哄着。
“是啊,我们下去吧。”佟定邦的心里自然也是希望能早点同到地面。
“不要!我要在这里等爸爸。”凌祖儿将头埋进佟道隆的怀里,执拗的说。
“好好好,我们等你爸爸。可是你到屋里等不好吗?”知道凌祖儿现在的精神恍惚,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疼她的佟王锦兰继续哄着。
“祖儿乖,我们到屋里等好不好?”佟道隆加入劝说行列。以他的敏锐度,不用人说,他也知道这女孩子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
那磁性的嗓音让她觉得心安,像是带着某种神秘的安定力量。觉得迷惑的凌祖儿不十由自主的看着他。
“可是……”她迟疑着,“可是在这里我才看得见爸爸,我要在这里等他。”
听着她认真的语调,知情的两老只觉得心酸。
“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哦。”佟王锦兰悄悄的拭着泪。
佟道隆不光是看到了母亲反常的模样,还瞄见父亲摇头叹气;双亲的反应让他心中的怀疑越来越甚。但在了解之前,他得先将人哄离这里。
“我想,我们还是到屋里去等吧!在这边等,你爸爸来的时候会担心的。”他像在告诫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煞有介事的对她说。
“真的吗?爸爸会担心?”
看她那无助、急需一个保证的样子,抑止不住心中源源不绝的怜惜感,佟道隆对她点点头。
说不出原因,但她就是无法对他产生怀疑。此刻,凌祖儿的思维完全跟着他的方向走,因为他的话而整个人显得开心。
“你说,爸爸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她忍不住追问。
“祖儿乖乖的在屋子里等他,爸爸才会更爱你。我们下去好不好?”佟道隆温柔且坚定的看着她。
像是过了一世纪,缓缓的,凌祖儿轻轻的点了下头。
感谢上帝!
终于,大家都能回到地面了。
原来,他很有哄小孩的天分。
看着吃过药后沉沉睡去的恬静娇颜,佟道隆自我解嘲地想。
抚着她紧抓着他不放的小手,他没错过上头还带着血色的疤,看得出是烧伤的痕迹,而腕间的则该是刀伤……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成这样?
“睡了?”
蹑手蹑脚进房来查看的佟家两老压低了音量问着,打断了他的沉思。
佟道隆点点头,费了一番功夫将凌祖儿紧握住他的手掰开,跟着两老退出她的闺房后,解惑的时间到了。
“好了,现在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同事?”
伤心的事要被提起,不约而同的,佟定邦跟佟王锦兰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场悲剧。”佟定邦直接下了定论。
不用问什么“然后呢”之类的话,佟道隆以过去三十二年来对母亲的认识,知道母亲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很详尽的将过程说上一遍。
果不期然,佟王锦兰接着说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我们总以为你青姊嫁了一个好丈夫,可谁也没想到,哲生那小子真是个大混球,有了青这么贤淑的老婆跟祖儿这么乖巧听话的女儿还不知道知足,竟然趁着经商之便,在大陆那边包二奶!”
“包二奶?”因为鲜少接触这方面的资讯,佟道隆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指养小老婆的意思。
“就是养小老婆啦!”知道呆头鹅儿子向来跟不上什么流行用语,佟王锦兰索性将话挑白了说。“气人的事还在后头,那个大陆女人生的儿子都已经七岁了,表示哲生早在七年或是更久前就对家庭不忠!想想,这一直以来,他就将我们当傻子一样的蒙在鼓里骗着玩儿,这些年来的好好先生形象都是骗人的,真是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
“妈,你的意思是青姊的婚姻破裂,祖儿受不了家庭剧变的打击,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佟道隆已经很习惯自己去找母亲话中的意思。
“事情不光是这样。”想到那椿惨剧,佟王锦兰的眼中浮现泪光。
佟定邦揽过妻子的肩头,无言的拍了几下安抚后,接下替儿子解惑的工作。
“大概半年前,你哲生姊夫透露在外面有小老婆,而且有个七岁的儿子……你也知道,你青姊的个性好强,自然是不肯离婚,闹了三个多月后,在两个月前,你哲生姊夫因公务的关系再上大陆,回来时将那男孩儿也带回了美国……那一天我跟你妈让你青姊找了去跟你哲生姊夫谈,就看那男孩儿怕生,从头到尾拉着你哲生姊夫,“爸爸、爸爸”的直叫……”
“这对祖儿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泪眼汪汪的佟王锦兰帮着说了,“这孩子打小就跟她爸爸特别亲,看她为了哲生,竟愿意放弃自己喜爱的文学而选读不喜欢的商业经营,就可以知道哲生对她的重要。结果没想到哲生竟将他对家庭的背叛摊在他们两母女的眼前,想不开的祖儿承受不住这样的背叛,趁着我们没注意,就……就割腕自杀了。”
“割腕?”佟道隆想起她手腕上的刀伤,怎么也没想到那是她自己伤害自己的成果。
“没错!她割腕。你可以想见我们的震惊。”佟定邦摇摇头,“在医院的时候,你青姊拿了祖儿写的日记给我们看,她在上头写着,父亲被抢走了,为了另一个女人跟小孩,他不要妈妈也不要她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最相信的人就是父亲,现在连父亲都骗人,可见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念书没有目的,活着没有意义……”
“所以她自杀了。”佟道隆皱眉。
“其实要是我们多注意她一些,不难发现早在事情发生、他们夫妻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祖儿其实就显得不太对劲了。只是大家忙着劝他们夫妻,没人特别去注意她的安静,更没人知道她的不安,直到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那小男孩对着她敬爱的父亲叫着爸爸,所有累积在心中的伤害,让她动手伤害自己……”佟王锦兰哽咽不已。
每每想到日记中孤单无依的小祖儿,她总是自责到心痛。要是她能早一点注意到祖儿的心理状况,事情或者不会变成这样。
“别这样,事情的发展也不是我们所愿意的。”佟定邦安抚着妻子。
听了这么多,佟道隆知道了个大概,但还是有些不明白的,例如那些让人心惊、犹带血色的伤口。
“那些烧伤呢?”佟道隆问了。
“唉,不光是祖儿,你青姊的反应更是激烈。她这个人,好强是她的优点,但也是她最大的缺点……”佟定邦重重叹了口气,“看你哲生姊夫离婚的意念坚决,一生得意的她不能承认婚姻的失败,那一天祖儿出院,她趁着我跟你妈离开的时候浇汽油自焚,等我跟你妈知道这件事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听丈夫说到这儿,佟王锦兰老泪直掉。
这个干女儿虽然是认来的,但一直以来,她就当她是亲生女儿一般。尤其道么多年的感情了,一下子说走就走,还是用这么激烈的手段结束自己的生命,像是一点也不恋栈这人间似的,这要她这个老人家怎能释怀?
“青姊她……”佟道隆愕然,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
“没错,青死了,而且发现她做傻事的人就是祖儿。可能是要阻止她吧,所以祖儿的手也被烧伤了。但她伤得最严重的是她的心,才刚面临父亲的背叛,一下子,就连母亲也离开了她。从那时候起,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稳定了;而且我担心再这样下去,祖儿这孩子真的会疯掉。”佟定邦说出他的担忧。
“那姊夫呢?”看来,他得找个时间好好跟这位姊夫谈一谈。佟道隆心中盘算着。
“你别提他了!”佟王锦兰恨恨的开骂!“这畜生在祖儿割腕前就带着他儿子回去他小老婆那边,祖儿出事时我们让人通知他了,结果呢?别说赶回来看这个女儿了!他一点回应都没有,像是没这女儿似的。真枉费他以前那么疼爱祖儿的样子,原来都是骗人的!而且接着又是你青姊的事……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是说给陌生人听,连不认识的人也觉得心酸,可他这个做丈夫、做爸爸的却是不闻不问。你说,他这个人的心是不是铁做的?而且还是黑铁!”
含着眼泪补充了一篇“黑心论”,佟王锦兰越想越心酸。
“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何必呢?丢了就算了是不?可是青那孩子……怎么这么傻?怎么会这么傻呵……”为什么就是看不破呢?男人的心一旦变了,即使是以死相逼也换不回来,何必拿自己的生命来相搏?难道女人就注定要败在一个“情”字上吗?
“好了好了,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佟定邦安慰妻子。
“过去?能过去吗?而且真的过去了吗?青的生命永远也换不回来了,而祖儿呢?她这辈子说不定就这样毁了……我可怜的祖儿……”
“妈,你别这样,祖儿会好的。”佟道隆一直就知道,母亲的个性比较戏剧化,在她遇上这种事后,如果旁人不看着点的话,恐怕她会一直陷在衷伤的情绪中出不来。
关于妻子的个性,佟定邦会比儿子不清楚吗?
在一起那么多年,他自然有得是安抚妻子的办法,只是有人得牺牲一下了。
“好了,别难过了.我们不是还要问问儿子,为什么媳妇没了的事吗?”
当场,佟道隆就被牺牲了。
第二章
经由丈夫的提醒,佟王锦兰眼泪都来不及擦,直接将炮口对向佟道隆。
“我都还没跟你算帐哩!宝宝,为什么我的媳妇儿会没了?而且你好大的胆,竟敢擅自改掉我跟你爸的班机?”
对着气呼呼的母亲,佟道隆只能苦笑。
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还以为躲过了一劫,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躲不过。
看着儿子,佟定邦送上一个抱歉的笑容;可佟道隆就算收到又如何?只是让脸上的表情更苦了几分而已。
“妈,其实这事说来话长……”佟道隆斟酌着,小心的避开会引爆火药库的地雷字眼。
“长?能有多长?我跟你爸在这边忙着安置祖儿跟你青姊的后事,因为放心你办事所以才没过去,没想到你竟然能在婚礼当天将新娘子拱手让人!”这能让她不气吗?婚礼当天哪!都已经要进礼堂了,还大方的将老婆送人,这是什么世界?
“我不是让人,严格说起来,我才是第三者。”明知道说了没用,但佟道隆还是说了。
“第三者又怎么样?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彻底,你不知道‘有始有终’这四个字的意思吗?而且你知不知道为了赶过去参加你的婚礼,我跟你爸是折腾了多久才找到人代我们照顾祖儿的?没想到你临时来这一手,让我跟你爸坐了十几个钟头的飞机累得半死还被困在香港,就连进到门槛边的媳妇儿也让你给弄丢……不,是将我的媳妇给打包送人了,我……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
听着连珠炮似的轰炸,佟道隆颇为无奈。看这情势,他知道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没用。
他本以为会面临一场永无止境的疲劳轰炸的,但一声惊恐的高分贝尖叫免除了他受轰的悲惨命运。
“啊……”不用猜,这尖叫是来自凌祖儿的房内,那个吃了药、该好好睡上几个钟头的女孩。
不约而同的,三个本在谈话的人全往凌祖儿的房间冲去。而拜年轻人的体力之赐,佟道隆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他将她搂在怀中,温柔的拍抚着。
“怎么了?别怕,别怕,没事的。”
置身温暖的怀抱,凌祖儿的抽搐渐渐的平息下束。
“没事了吧?”佟道隆很是心疼她的遭遇,尤其看着她荏弱无助的样子,知道她的精神状态正处于极度不安与害怕而有退缩的倾向,这让他衍生出一股想保护、照顾她的意念。
凌祖儿抬起头,迷惘的看着这个帮她驱走恐惧的男人。
睡前的事有大半的记忆已经不见了——这阵子常这样,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有时她好像做了什么,但没多久她就不记得了……不过,她还记得这个人,在许多错乱的片段中,他令她印象深刻,因为他拥有让人感到心安的特质。只是,她不大确定他的身份。
“小……小舅舅?”好像是这么叫的吧?
“嗯?”佟道隆应了一声。
确定了他的身份,她的小脸住他的怀中埋。
“怎么了?”佟道隆摸摸她的头发
“你说要陪我的。”她委屈的指控,记得临睡前他答应陪着她的承诺。
“祖——”佟王锦兰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让佟定邦捂住了嘴,才说了一个,之后就只剩些咿咿唔唔不可辨认的无意义声响。
“别说话,你看。”佟定邦要她看着。
不能说话的佟王锦兰只有照办的份。
“祖儿是大女孩,小舅舅不好一直待在你房里的。”像是教育小朋友般,佟道隆用无限包容的语气对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