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群一开始并未有此打算,原先的预计只要是负担得起俱乐部的消费便可成会员。 然而由于兴建俱乐部的消息在无意间走漏,以致让富兴机构插足参与。他决心要好好的 惩戒在方氏企业内的“间谍”,顺道让富兴机构在此役中一蹶不振,因此他改变策略, 只针对商业人士销售会员卡,且直接授命销售部门行销方针,并不在主管会议中传达。 因此公司内的高级主管,包括方文远也是在今天才知道俱乐部的行销策略。
然而事实证明江群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俱乐部以商业人士为诉求,不但在规画上 较为具特色,另一方面也防止闲杂人等出入,造成俱乐部管理上的困难。
杨敬业得知消息后暗自恨的咬牙切齿,因为别墅动土至今售出不到一成,而富兴机构大半财力已投入此役,若销售失利势必影响公司的财务状况。
虽然两家企业美其名为配合开发,然而方氏企业仅投入少数资金,其余的款项皆是 富兴机构向银行贷款而来,包括土地购买金额。杨敬业虽对江群恨的牙痒痒,不过倒也 不敢开罪于他,毕竟案场仍在预售阶段,如果江群愿意伸出援手,富兴机构仍可化危为 安。为此,杨敬业早在庆功宴举行之前便要杨妍莉邀约江群,希望可和江群联袂出席, 一方面希望杨妍莉可以打动江群,另一方面也要藉由两人公开出双入对,使富兴机构在 商场上的形象更上一层楼。
宴会在台南一家高级饭店举行,场面虽不至于盛大,但也颇为隆重。
江群协同杨妍莉出席在宴会上,几名记者在做例行采访。而方芷晨一如往常,由林 政风充当护花使者,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她身旁。
自从两人和方志扬及芊芊在世贸广场旁的咖啡厅不期而遇后,两人间的关系更加沉 默了。方芷晨时常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论江群幼时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那毕竟已经是过 去的事了,不该为了那些而躲避他,甚至害怕他。然而每当看见江群时,她仍是不可避 免的感到瑟缩,甚至有逃开的冲动。
方芷晨明白她的行为一定深深的伤害到江群了,因为他在冷漠的眼神中又添加了一 股装出来的不在乎。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江群曾悄悄的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心扉,即使 只是小小的一个缝隙,她却知道这对江群来说已是非常困难的事。然而现在,他不但将 那个缝隙关上了,甚至还比以前更冷漠、更难以接近。
方芷晨一方面害怕著江群,一方面又为江群所遭受过的苦楚感到怜惜。她已弄不清 楚自己的情感,每当江群在她触目可及的范围之外时,她总是会忍不住的想要追寻他的 身影,然而一到了江群身边,她又会下意识的躲藏。
她常常反覆思量著,芊芊曾说过她喜欢江群,这难道是真的吗?她不知道,她只知 道当她看见江群和杨妍莉如影随形的周旋在众宾客间时,她的心是酸涩而又刺痛的。
“芷晨,来,这是你最喜欢喝的年份的红酒。”林政风端了一杯红酒给方芷晨,殷 勤的说著。
方芷晨默默的接过,唇角带著无奈的笑容。
今天的林政风似乎比往常更加兴奋、更加紧张。或许是这阵子她一直跟著江群处理 公事,因而很少和林政风交谈的关系吧。但是方芷晨今天对林政风却比往常更加反感。
原因无他,方芷晨很清楚的知道是为了江群。
杨妍莉挽著江群,脸上带著幸福的甜笑,依稀的听到有记者问及两人的关系。方芷晨努力的想听江群的回答,然而彼方传来的话语却被人群的声浪给淹没了。
此时,大厅的入口传来一阵阵赞叹的声音。
方芷晨凝目望去,只见方志扬拥著芊芊,两人姗姗的到来。
芊芊穿著一袭银白色的小礼服,露出雪白无暇的双肩,曳地的长裙在下摆扩散开来 ,上身却紧密的贴合著她玲珑饱满的胸线。细致的颈子上挂著一串一看便知是天价的钻 石项练,将她整个人衬托的高雅而耀眼。
方志扬的脸上又是骄傲、又是喜悦、又是幸福,带著理所当然的表情,听著由四面 八方传来的赞美。
方芷晨望著芊芊,突然心中传来一阵不知所以的反感,她轻轻别过头。
在一旁的林政风被芊芊的光彩夺去一会儿神智,随即感到方芷晨的兴味索然,他小 心的开口:“你累了吗?还是……还是到外面透透气?”
方芷晨朝江群望一眼,见江群带著笑容向身边的杨妍莉不知说些什么,她的心中莫 名的感到一阵严重的失落。“也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林政风犹如受到莫大的恩宠般,欢天喜地的跟著方芷晨离开了喧嚣的大厅。
一旁的江群朝他俩望来,默默的看著方芷晨走出了他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那么出神?”杨妍莉笑著问。
“没什么。”江群收回目光,淡淡说。
杨妍莉搂紧他的手臂,甜丝丝的笑著:“没想到你会答应和我一同出席这场盛宴, 我还以为你会找芷晨作你的女伴呢。不过到今天我才确定芷晨原来和林政风是一对儿, 我原先还以为林政风只是一厢情愿呢。”
江群望著她,目光炯炯。“你和林经理很熟?”
杨妍莉微微一楞,随即笑著说:“也谈不上熟啦,只是在一些交际场合见过几次面 罢了。”
江群点点头,不再说话。
方志扬搂著芊芊,上前和江群打了声招呼。
“阿群,恭喜你会员卡推出得这么成功。”方志扬神色带著一丝怪异,伸手朝江群 握了握,随即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江群明知方志扬举动不自然,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面带微笑的和他寒暄著。
杨妍莉眼睛直望著芊芊,脸上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又是惊艳。尤其是看到她颈上 那串项练,忍不住在心中直吸气:那不就是去年在苏富比拍卖广场上以近百万美金成交 的那串伊莉莎白女皇生前所戴过最钟爱的项练吗?
“江群,你还是那么有女人缘,怎么今天不是和志扬的妹妹在一起,却换了个人? ”芊芊微微笑著:“芷晨不会吃味吗?”
杨妍莉在一秒钟内决定讨厌眼前这个女人。
江群嘴角牵动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刚刚好像见到一个像芷晨的女人和一个男人走向外面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 错。”芊芊笑著说:“我记得芷晨应该是喜欢你的,或许是吃醋了,所以故意找个男人 激激你也说不定……别是闹别扭了吧?”
“芷晨只是群哥的秘书,没有你说的那种暧昧的关系。”杨妍莉脸色不悦的说。
芊芊到现在才正眼望向杨妍莉。“你……”她掩嘴一笑:“江群该不会改变口味了吧?”
杨妍莉欲待发作,江群淡淡的接口:“这些和你没有关系。”
杨妍莉胜利的看著芊芊。
芊芊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唇边却仍带著笑容。
“阿群,你怎么这么说话?”方志扬不高兴的说:“芊芊只是关心你。”
江群淡淡一笑:“是吗?那么谢谢你的关心。”他对芊芊微一点头:“失陪了,我还有事。”说完,朝大门走去。
杨妍莉瞪了芊芊一眼,连忙朝江群追去。
“江群真是愈来愈骄傲了。”芊芊叹一口气,担忧的说:“我真怕有一天等他站稳 了脚步,会把你们一脚踢开……他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方志扬心中微微一惊,不禁也皱起了眉头。
林政风拿著一瓶红酒,不停的在方芷晨及自己的杯子里注著酒,方芷晨已经有点微 醺了。
“芷晨,没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好。”林政风笑著说。
“是吗……”方芷晨抚著自己已经酡红的脸颊,喃喃说:“我想我不能再喝了,再 喝下去我一定醉的。”
“不会不会,这酒醉不倒人的。”林政风连忙说:“何况你喝了酒脸颊红红的,比 平时更美了不知多少倍。”
方芷晨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说我平时不美吗?”
林政风望著方芷晨的笑容,看的呆了。他一向对她死心塌地的喜欢著,自从踏进方 氏企业,就一直排除万难的想接近方芷晨。而方芷晨对他虽然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不 理不睬,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她对他只有同事情谊间的基本礼貌,根本谈不上一 丝丝的男女之情。而他自己当然也不是只有单纯的喜欢著她,除了人之外,他看上的更 是方家数以千亿计的财产。
然而今天的方芷晨却是让他不由自主的怦然心跳,他突然产生强烈的欲望想要得到 她。
林政风轻咳了一声。“芷晨,你杯子好像有点脏了。”
“是吗?”方芷晨疑惑的拿起杯子端详。
“我帮你看看。”他接过方芷晨的杯子,转身背光看了一会,交还给她。“原来是 阴影,我看错了。”他又在杯中注入一杯酒,递给方芷晨。
“我……我不能喝了。”
“没关系,再喝一杯就好了。”林政风怂恿著。
方芷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过喝了。
林政风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忽然,林政风瞥到江群朝这里缓步而来,他一个心慌,连忙说:“芷晨,我们到那 边走走……”说著,便拉著方芷晨的手,想要强行拖她离开。
“不要!”方芷晨或许是有点醉了,任性的甩开林政风的手。
林政风眼见江群的脚步愈来愈近,忍不住心中紧张,方芷晨却仍固执的不肯离开, 他怕强迫方芷晨会惹来她的尖叫因而使江群听见,犹豫再三,他颓然的放弃要方芷晨随 他同去,一个人悄悄的隐在树丛之后。
江群好不容易摆脱杨妍莉的纠缠,又将满室的宾客交由方文远独自应付,他轻轻吁 了一口气,朝花园走来。
或许他下意识的想遇见方芷晨,虽然其实他并不想打扰她和林政风之间。
江群端著一瓶酒和自己的酒杯,打算独自在花园一角坐下来。
长久以来,他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懈怠,在任何人面前,他强迫自己戴著一张面具, 以虚伪的笑脸迎向每一个人。
曾经有一度,他以为自己可以跨出他在心中所建造的那道藩篱,以真实的自己对待 他人,而他也确实踏出了那艰难的第一步,然而,在短短的时间内,他的“真心”便触 礁了。从此,他更害怕在别人面前展露一丝丝的感情,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度承受失 去的痛苦。
如果没有拥有过,也就不会有失去。
他宁愿自己的内心永远的空虚下去,也不愿在有人进驻过后再离开,他知道那种空 虚会比原来的空虚更空虚。
今晚,那种长期以来所压抑住的疲惫却在瞬间悄悄涌上来,现在的他只想一个人躲 在角落慢慢的再将那种疲惫感压回内心最深处,即使明知这么做只会让自己加倍承受痛 楚而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但他宁愿如此。
他唯一的希望只是但愿自己有一天因为承受不住而崩溃时,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不要有人看到他的脆弱因而嘲笑他。
他缓缓的走来,忽一抬头,惊见方芷晨立在一株大树旁,身子摇摇欲坠。
江群连忙快步向前扶住方芷晨。“你怎么了?”
方芷晨回头见是江群,唇边浮起一个迷蒙的微笑。“是你……”
“不然你以为是谁?”江群有点生气,有点心疼。
方芷晨依偎在江群怀里,心中感到满满的幸福洋溢著。“你……你的身体好温暖。 ”
“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方芷晨抗议著。“为什么抱著你你就说我喝醉了?是因为清醒的时 候根本不可能吗?”方芷晨呜噎著:“好,那我就干脆醉死算了!”说著,抢过江群手 中那瓶酒,仰头朝自己口中灌去。
江群一惊,连忙抢下酒瓶,却发现已被方芷晨喝下好几口。
江群微微发怒,想训斥她几句,却见方芷晨已软软倒向他怀中。
***
江群开著车在市区逛著,身边坐著方芷晨。
原本他打算在庆功宴过后开夜车回台北处理未完的公事,因此没有和公司里的人一 同在台南订饭店,然而现在身边坐著显然已醉的不省人事的方芷晨,不得不使他原有的 行程打乱了。
当方芷晨醉倒在他身上时,江群有一瞬间慌了手脚。他知道他在这场庆功宴中必须 要先行离去了,因为他得想办法安置方芷晨,不能让她继续留在会场里。然而在他几乎 不经思考的情形下抱著方芷晨上车后,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他能将方芷晨带往 哪里呢?
江群拿起手机想拨电话给方文远,告诉他现在方芷晨和自己在一起,顺便询问今晚 他们下榻的饭店住址。在此时,身边的方芷晨传来一声呻吟。
江群连忙放下电话朝她望去,竟见方芷晨的双手正在解自己胸前的钮扣!
江群一惊,方向盘偏了一下,他当机立断的将车停靠在路旁。
“好热……”方芷晨呢喃著。
江群连忙扣上方芷晨解下的钮扣,嘴里哄著:“好了,我开冷气好吗?”
方芷晨睁开迷蒙的双眼,朝江群微微一笑。
她的脸颊因醉酒而泛著潮红,平日清澈明亮的双眸如今却似充满著盈盈的水光,眼 波流转。她的唇色带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媚态横生的瞅著江群。
江群的心弦深处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战栗。
“你坐好。我送你到饭店休息。”他突然醒悟今晚他们所下榻的饭店应该就在他们 刚才离开的那栋饭店楼上,只怪自己方才太过惊慌,像逃也似的匆忙离去,如今又要将 方芷晨送回饭店,只怕在他人眼中不知会产生什么样的流言。
江群一面扣上方芷晨的安全带,一面在心中飞快的思考著。
看来如今的情形只能将方芷晨带往另一间饭店休息,待她稍稍酒醒之后再将她送回 原来的地方。反正这场庆功宴不会这么早结束,他只盼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 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