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愈发成熟娇美,他更为担心;虽然他与她爹、万俟辅相当年有过约定,但,谁能担保哪一天,她选择了其他人!他不想将她让给别人!
他愈想愈忿忿不平,烦躁地解开那道在人前总是缠在左腕上的纱布,拿短刃
在手腕上划下,鲜血滴落在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玉盘中。
腕上一道道纵横交错,数也数不清的细微刀痕,是他经年累月的付出与用心。
他总是小心的不让她察觉他手上的伤口,谎称那重重缠绕的纱布仅是护腕,可实际上却是三天一刀,为她自残,只为以自己融有百毒的鲜血炼出秘药。
可她不知情,他更无意以此邀功。说了,她又会如何反应呢?
是害怕,是愤怒,是伤心,或是同从前一样,选择逃避?
“啊!”盯着盘中宛如红花盛开,愈来愈扩散的色彩,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只得匆忙伸出手臂撑在桌面以防跌伤;险些打翻桌上备好的所有东西。
“炼一次药要花上两个时辰,我可不能犯下任何错误。否则会延误时机的。”
直到站稳,许久许久,他才睁开眼睛,重新看清室内一切。
“都过了两天,她脸上的伤势仍没好,她的复原力,看来是变弱了。”他想起这两夜他趁着她熟睡时,悄悄去探望她,看到她那迟迟没有复原的伤口,他心里歉疚更深。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开始有了转变,所以连带影响到她了吧。
他们三王自小试毒,早应练就百毒不侵的体质,伤势愈合的速度也远比一般人快上许多,可最近,他知道自己身上是有些不对劲了。
师尊说过,七年是极限,如果今年丰收祭之前,他没能炼出秘药,那他非但救不了她,甚至会赔上他自己。
他握紧拳一咬牙,在见到盘中鲜血已经盛满时,他再次将腕上的纱布缚上。
他管不了其他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还能撑多久,可在那之前,他一定要成功完成秘药!
就为了保住芸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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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姑娘,找什么书找得如此起劲?”身后突然冒出的年轻男声,将万俟芸的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置身一片混乱的御医阁楼,万俟芸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来人尴尬的轻笑:“啊,是冉大夫呀。这里我保证会收拾的,书房还得麻烦您再借芸儿一会时间。”
为了找出那群贼人的线索,万俟芸四处打听有关七年前的事情;可她意外发现,除去宫中年轻新进的宫人以外,待超过七年的宫人,才一听到她开口提起七年前,连千海帝的名字都还没拿出来呢,便吓得作鸟兽散,逃逸无踪。
最后,她顶多只能勉强看到有人躲在角落里探头偷窥她,可走到哪儿,哪儿就没人,无法问出任何蛛丝马迹。
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搞鬼,存心不让她发现事实。除了千海帝还有谁?但是……长年躲在密室自得其乐的千海帝,所有命令都由她草拟公布,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行动;那么,他到底是何时封锁了这事的消息?
首先,她想到在应付敌人时,当时他给她的毒香失去作用一事,她特意到千海帝很少涉足的御医处,一本一本的找寻有关苍炎三王历代对毒物的纪录。
根据上面的说法,苍炎三王家,各自有其研究的范畴,彼此之间不一定娴熟对方的领域。
但,能确定的一点是,各王家间,族人多半对自家传承的毒药都有抵抗力,综合所有线索来看,那些人不但应该认识千海帝,说不定还是帝家的亲族?
可是她记得,帝家应该已经没有其他直系血脉的族人了才对啊。
“这书阁借芸儿姑娘,自然没问题,如果还有什么想知道,姑娘直说无妨。有我能为姑娘效劳的地方,芸儿姑娘请别客气。”
年轻的御医冉大夫一面说着,一面为芸儿斟了茶。“最近天气阴暗不定的,喝这种药汤可以暖和身子,调和血气。”
“大夫别忙,芸儿一会儿就走。”芸儿忽然意识到,她光顾着找这些陈年的纪录看,一下子就快傍晚了,而她竟然跟这位年轻的大夫,两人独处在这书房内……
大夫不但殷勤的想帮她,甚至就站在她旁边;冉大夫在宫中也是极受宫女们欢迎的青年才俊,不但人和气又温文有礼,学识丰富才能年纪轻轻便当上御医。
而且仔细看,这大夫笑的神情,竟让她脑中浮现千海帝的模样,顿时,心跳加剧,颊上几乎生烟……她匆忙撇开头,抱着卷宗往里站。
这是怎么着,一想起千海,她就无法冷静?
“芸儿姑娘……”冉大夫近似突兀地拦住她,抓住她手臂,眼中闪着不明究理的热切光芒。“只是喝杯茶,应该不为过吧?请你明白,我的心意。”
“心意?”万俟芸瞪大双眸,一时间以为他说的是别国语言。
这不会是……表示冉大夫对她……
“应该不需要我把话说的更明白吧。”冉大夫轻笑:“其实很多人都注意到美丽动人的芸儿姑娘,可惜,碍于王上的宠爱,没人敢近身。而我,打从在宫中见到芸儿姑娘的第一面起,就……”
“什么宠爱,那是无稽之谈;大王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只是他……诸多女官中的一人而已。”
想要逃开这样的话题,万俟芸匆忙抓着茶杯,将茶水一口饮尽,然后背过身避开冉大夫探索的视线。
以前,她总是想着没人上门提亲,这把年纪在同辈姑娘中,老觉得丢脸;可现在生平第一次,有人对她示好的时候,她反而觉得有些困扰与落寞。
困扰的是,她不知如何回应;落寞的是,她并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话……是她太奢求了吧?
“既然大王与姑娘仅是这样,那是否表示我——”
“呀!找到了!”万俟芸眼睛一瞄,完全没管御医打算说啥,却迳自从书柜角落找出一本长满灰尘的书。“是七年前的宫中大事纪!”
她第二个想要找的,便是千海口中,在七年前失去的妃子;不管妃子因病因伤而死,为了救命,宫中都应该会留下正式的纪录,详明医治妃子的过程。
虽然苍炎三王善使毒,也会医术,可也不是人人都能由三王亲自照料。只要那妃子曾在宫中,不论她如今生死,总会找的到证据,不会凭空消失。
她想知道,七年前,究竟千海选中了谁?而那个女人与她又有什么关联?
于是万俟芸打开了那本仿佛被尘封的书页,可映入眼帘的却是——
第五章
“没有!怎么会没有!”万俟芸看着那缺页的书本,每翻几页就让人撕毁了一部份,摆明看就是有人想要隐藏什么。
好样儿的千海帝,他如此谨慎,不留痕迹,究竟想保护么?
“芸儿姑娘仿佛极为失望?”冉大夫的声音打断了万俟芸的思绪。“唉,我来瞧瞧你想查些什么东西,说不准有我能帮上忙的。”
不等她有机会隐藏手上书卷,冉大夫立刻凑上前看个究竟。“嗯?七年前的?你想得知七年前的事?那么久远的东西有啥好知道的?”
“没,我随手翻翻。再说,七年前,冉大夫也还没进宫吧?没事。”
不知为何,万俟芸总觉没必要太过声张,尤其这事牵连到千海的秘密,不知他树立多少敌人,能多防备一些是一些。
而且,对于冉大夫的示好,她不想欠人情,她既对人家无意,就别接受人家帮忙免得日后麻烦。
“七年前,我确实还没入宫奉仕,不过私底下,倒也听过不少流言。”以手支颚,冉大夫目光飘向另一端的门口,他缓缓地说:“说起七年前最大的事,该是千海帝举行年届二十的庆祝祭典吧。由于这代的三王都还年幼,所以唯一掌政的千海帝,庆祝祭典办的格外热闹。听说当时,他原本有意在当天册妃,所有仪式及祭礼都已备下;可祭典前几天,他却临时将一切全部取消,而后一连失踪数日,完全没有任何解释。”
闻言,万俟芸胸口一震。就是这个!
“为何取消?理由呢?那位预定的妃子到底是谁?”她顾不得冒犯,只管揪着冉大夫连声追问。
“这个……据说千海帝神秘兮兮的没多交代,只听闻他打算亲迎她入宫,应该是他很重视的姑娘吧。至于取消的理由,虽然不清楚,不过,能肯定的是,事后,千海帝严令,谁敢对此事多提半字,便摘谁的脑袋。”
万俟芸猛然明白,宫中众人噤声不语所为何来。看来,要想查出千海帝到底隐瞒什么,非得问他本人了。
“既然陛下已有严令,冉大夫还肯告诉芸儿,真是感激不尽。”她欠了欠身,握拳一转身,决定另找法子。
“我告诉你这些,不过希望能为你分忧,即使必须赌命。”冉大夫拦住芸儿,握住她手腕,一脸热切。“也许芸儿姑娘觉得很突兀,可错过这机会,或许再没亲近姑娘之时。”
虽然万俟芸对冉大夫还谈不上喜欢与否,但让他这样拉扯,她却自然地意识到这太逾矩。苍炎民风虽还算爽朗直率,可也只有在祭典或是庆祝节日上,男女才有互相示爱的行为,何况那还是彼此熟悉到一定程度才会这么做。
“请放手,冉大夫,原谅芸儿还有别的事,不多留了。”
万俟芸婉拒无效,反而让他抓得更紧,使她不免有些冒火。
她是基于礼貌才忍耐着没动手,他反而得寸进尺?
说喜欢她,为何进宫数年从不表白?趁着两人独处时动手动脚,只会令人觉得他太狡诈也太胆小,与他说的话完全不符,根本不可信任!
“姑娘也到了该嫁娶的年纪,难道你从没想过要出宫嫁人?
莫非芸儿姑娘当真对千海帝有意,才愿意无名无份留在宫中?“
万俟芸像被说中了不肯承认的心底话,而这些事,外人管不着!她维持着表面轻笑,可眼神却是恼怒之至。压抑想甩出暗器砸人的冲动,不想把和平扯破。
“冉大夫,我对陛下除了君臣之情,别无其他,芸儿当下仅求完成自己本分,无暇多想婚事。”懒得多费唇舌,万俟芸掉头就走。“假使真有那层关系的话,冉大夫不觉得你更该自重,以免招来祸端吗?”
自己不过打听个消息,却无端被人纠缠,扰得万俟芸只想赶紧撇清关系快快走人,如果……她能走得了的话。
才开门跨出房间一步,万俟芸便愣住当场。
“原来你在这儿?”就见千海帝靠在外头门扉上,双手抱胸,闭着眼眸若有所思。当万俟芸踏出书房一瞬间,他不曾抬头,却理所当然地唤住她。
“大王!”她心跳加快,脑中有不祥预感浮现。他怎么在这里?胸口仿佛被压了颗石头,一口气就是无法好好咽下。
他在门外站了多久?会不会听到了她与冉大夫的对话?如果让他知道他有禁令在先,她却还不听话的私自查访,触犯他忌讳要是往常她一定怕的直打哆嗦,装做若无其事,可现在,她却莫名的想要逞强,她想知道他的反应。是会震怒,或是有可能对她坦白?
“刚炼了新药,正在找你。”没有喜怒的冷凝表情,让人完全无法从其中窥见他的想法,可他的话却比命令更具威胁性。“别在这里蘑菇,回丹房吧。”
他……什么都没听见吗?不知心头惆怅由何而来,万俟芸只是重重长叹一声,任凭身子早巳习惯地自动跟上他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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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地下密室的丹房,阴暗冰冷的气氛,老是让万俟芸感到害怕。空间仿佛被什么执着意念紧紧包围,呼吸间,备受压迫的空气常让她有即将窒息的错觉。
七年来,至长三天,至短半日,每当千海帝新药一完成,就会要她试喝或试吃那些材料未明的怪东西。
她光瞧瞧千海帝背影,再瞧桌上盖着红布的托盘,强自镇定的咽了咽唾沫。
应该就是红布下那个鼓起的东西吧?盯久了,她还眼花得觉得那东西会动哩。
不行,她得冷静些。她轻拍着胸脯垂下头嘀咕不停。
往常吃了,大不了也只是发个高烧,骤生恶寒,或者四肢发疼,什至五脏六腑像被烧灼似的疼得乱七八糟……唉,至少性命无虞,她不应该害怕的。
千海帝对于她的重重心事,却一点也没察觉。“哼,明知本王在等你,还不做正事,自顾自地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看来你是忘了,你是谁的奴婢?”
站定一旋身,千海帝阴森冷笑的威压感几乎吓得万俟芸惊跌三步。
“反正,你对本王除了君臣之情,别无其他;这些年,被逼留在本王身边侍奉,难为你了。”让人摸不清楚缘由,自他力持镇定的眼眸之后,陡然炸开熊熊火花,无法遮掩的怒气四散进裂,仿佛能烧毁所有倒楣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事物;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她。
万俟芸瞪大眼睛,感觉畏惧的同时,却觉得自己好无辜。他怎么偏偏听到所有对话里头,最非出自她真心想说的那句话?“不是那样,其实……”
她那时不过想要清楚表明自己的立场,但似乎说的过于无情。可是,他在意这点是否太没道理?
他从来不曾将她当成一回事,只是什么都不解释的欺负她,她也没说错不是吗?以为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亲近侍女,可当他就算危及他自身安危,也不肯让她为了保护他而尽心时,她才知道,也许自个儿最感到受伤的,并非他的高傲姿态难以亲近,而是他始终不曾……将她视为心腹,给予同等的信赖与倚重。
亏他俩相处整整七年,说到底,她一点也不了解他。虽然人就在他身边,仿佛他拿她当成什么特别的人,结果在他心中,她什么也不是。
一切是她过于高估自己,无端想太多。
“其实那时我想说的是……”不知怎的,她就是失去了辩解的力气。让他误解又如何?反正他俩的关系再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吧?
“其实不论如何,也都与我无关!”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将自个儿左腕握得死紧,那重重缠绕好的纱布几乎又渗出了艳红的色彩,他也执拗地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