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必要知道这件事,韩渊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皇帝老子要杀他,也不关她的事。”云奇斩钉截铁的道。
狭长的凤眼瞄了云奇一眼,胡一方莲花指伸到唇边,眼神中有着不以为然,“头子,这样好吗”
虽然韩妃派人暗杀韩渊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而且,她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继承王位,想必没杀掉韩渊是绝对不会罢手的;不过,她这次请的是鬼罗门的门主司徒焰,在杀手界里,司徒焰的名气不下无极门白虎堂堂主殷无欢,再加上鬼罗门高手尽出,韩渊这回要安然渡过险关,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凌姑娘虽然早就不是绿柳山庄的人,可是看得出来她对韩渊仍然忠诚不变,若是让她知道你瞒着这件事不告诉她,事后她必会怨你。“
“她不会知道。”
“天底下可没有永远的秘密!即便她不知道,可是这一次你瞒得过她,下一次呢?这样提心吊胆的瞒着她所有的事,就怕她回韩渊身边,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要是万一凌姑娘知道……”
云奇阴沉卞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没有想说什么,只是……”胡一方支着下巴,长叹了一口气,
“强摘的瓜不甜,你这样成日瞒她东瞒她西的,也不是办法,没有信任作基础,说什么都是枉然。”
“她只是没有机会多了解我,只要我和她多相处些日子,总有一天,她会忘记韩渊的。”
云奇僵硬的道。
“如果她永远忘不了韩渊呢?”
胡一方无视那杀人般的目光,倒杯茶浅啜一口,阴柔着嗓音道:
“我说这些话是不怎么有立场啦!毕竟我从来没喜欢上谁,不过,就算我不曾喜欢过人,可是我起码还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勉强不来的;而且掺有其他因素的感情,是最难持久。”
“你是在暗示,我用救命之恩来强迫她爱我?”云奇半眯起眼睛。
“是不是只有你自个儿知道了。说实在的,头子,旁观者清,我觉得凌姑娘对你的感觉不见得如你想的那样悲观,其实,你大可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奇蹙起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胡一方摊了一下手,“我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合计合计,至于韩渊被狙杀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多嘴,要不要告诉她,全凭你的意思。”
他说完,便婀娜多姿的站了起来,迳自走向门口,“刷!”的一声打开门,然而,门外站的那个人教他瞪大了凤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突如其来的静默使云奇本能的抬起头,旋即失声的叫了出来,“月儿。”
还没来得及隐瞒,秘密就先抖开了。
清冷如星的眼眸看着胡一方尴尬的借口离去,而后目光缓缓的移向云奇,紧紧的蹙着眉问:“有人要暗杀爷?”
云奇闭了一下眼,挫败的道:“你不在房里休息,怎么跑了出来?”
韩渊将被狙杀的消息,已震得凌寒月忘了为什么要来找云奇,她拉住云奇的衣袖,急急的道:“是谁要杀爷?是不是平宪王的二夫人?”
云奇气恼的挥开她的手,“谁要杀他已经不关你的事,你早就不是绿柳庄的人了!”
凌寒月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只是呢喃的道:“一定是她,她三番两次派人暗杀爷,就是想要铲除爷,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尤其是这两年韩王爷身子状况不好,放话说想让爷继承王位,所以,她更是非置爷于死地不可……不行,我得去把这消息告诉爷。”
她猛然旋身,就想往外奔去,却陡地手腕一紧,被一只铁掌牢牢握住。
云奇铁青了一张脸,怒道:“你还去找他做什么?你忘了是他亲手打伤你,逐你出府的吗?你们之间已恩断义绝,谁要杀他都不关你的事了,你没有必要通知他。”
“不行。”凌寒月猛然摇了摇头,“我知道有人要对爷不利,怎么可以不告诉他?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告诉他你就能够安心了吗?你是不是还得留在他身边保护他,帮他打退鬼罗门的人才成?这一次,你保护得了他,下一次呢?是不是只要每一次听到他将被暗杀的消息,你都得赶到绿柳山庄去保护他的安全?”
他咄咄逼人的追问着,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腕骨。
“我……”凌寒月呐的说不出话来。
“韩渊那一掌还没打醒你吗?他根本就不希罕你,像他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你又何必死守着对他的忠诚,誓死保护他?况且,平宪王二王妃派人暗杀他的事,是他们韩王府的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没听过吗?这些年来,你为他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就算你欠他十条命,也早就已经还清,你不欠韩渊什么了!所以,不要再理他的事了,好不好?他的死活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他目光如炬,盯着她一连迭的说,说到后来,他等于是吼了,就盼能让她回心转意。
凌寒月咬着唇,眼神回避着他,低声道:“六年前,我就发过誓,我的命是爷的。”
“你发过誓?”云奇怒极狂吼,“那我呢?你不也答应过我,要同我一道下南洋?再没几天船就要开航了,你却又要去绿柳山庄,你把你对我的承诺置于何地?”
“我……”凌寒月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死盯着地面道:“对不起……”
她还没说完,云奇便用力一擂门板,半边墙壁轰然颓圮,打断她未尽的话。
“可恶!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明明答应我的,你说你肯随我下南洋,理在你又要反悔,你把我当什么?”
“我……我很抱歉。”凌寒月有一股冲动,想要伸手抚平他眉间的挫败与气愤,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下一次好不好?下一次,我一定同你一道去。”
“我不要下一次!”云奇断然拒绝,“要就这一次,谁知道下一次出航时,韩渊若是又遭遇了什么事,你会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为了她,他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那滋味是如此酸苦难挡,梗在喉间,吐也不是,吞也不是,逼得他快要发狂了。
“我……”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能够两全其美,她不想见他为她痛苦失意,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爷有危险而不出手相助。
“月儿,不要管韩渊了好不好?”他扣住她的肩,急切的看着她,“就算我求你,顶多我们派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韩渊有能力解决鬼罗门的,你不要再这淌浑水了。”
凌寒月咬着唇,细声道:“不行,我做不到,在爷救我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一辈子追随爷,我不能……”云奇的表情让她再也说不下去。
“我这样恳求你,你也不肯?”云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渗入他的四肢百骸,他一颗心都凉了。
“我很抱歉。”她声音虽轻,却十分坚决。
云奇松开箝制住她肩膀的手,表情冷漠,“你要去就去吧!我不会再拦你。”
“云……”
云奇手一挥,打断她的话,口气冷冽,
“是我自作多情,才会爱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子,我明明知道你爱的人是韩渊,却期望自己的全心付出能够换回你的一点垂怜;你从来就不曾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死巴着你,这一切原也怪不得你,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你要去绿柳山庄就去吧!不会再有人拦着你了。只不过,你若去了,也就不用再回来了。你对我的承诺更不必放在心上,其实那个承诺也是我强迫你许下来的,现在我解除你履行承诺的义务,你不用陪我一道下南洋去了。一离开这里,你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云奇说着,语气中带着苦涩与绝望。
云奇决绝的话一出口,令凌寒月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怎么?不相信我的话?”云奇误解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嘲讽的看着她,
“要我写张字据,表示我的认真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你……”凌寒月困难的想解释,但她向来不擅言词,心头纷乱的情绪怎么也没法子化成言语说出来。
“我想通了,一方说的对,强摘的瓜不甜,掺有其他因素的感情,最难持久,我云奇好歹也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什么女人没有,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要上绿柳山庄,你这就去吧!”
她不是愧疚啊!就算是,那也只是一小部份,她……
“我只是想到绿柳山庄帮助爷渡过这次难关,我一定会回来的。”她再次试着说明。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你只能选一样。我不想在往后的日子里,每次只要听到韩渊有难,就得忍受你马上奔到绿柳山庄去为他卖命。”云奇冷着脸,无情的说。
“我……”这教她怎么解释?韩渊与他对她都有恩,她也曾经对他们许下誓言承诺,她没法子选择啊!
云奇冷冷的看着她,要她自己作决定。
凌寒月咬着唇,心头百转千折,要她舍下哪一边,都是她最不想做的事,可是,云奇的态度是那么坚决,强迫她要在他们之间作一个抉择……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头有了决定。
抬起头,望着云奇,她轻轻的道:“我很抱歉。”
云奇没有拦阻,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凌寒月转过身,打开门离去。
门扉“呀!”的一声合上,他握紧双拳,一颗心随着门扉关上的声音,碎个彻底。
第九章
嘉兴,绿柳山庄
“对不起,凌姑娘,爷……爷他说……不肯见你。”
兴匆匆前去禀告的门房回来时,换了一张为难的脸,吞吞吐吐的说。
“你有没有说,我有急事要禀告他?”“我说了,可是爷他……他……”
“爷说什么,你老实说吧!”
门房看了她一眼,才嗫嚅的道:“爷说,你已经被……被逐出山庄,再也不是庄子里的人了,他有什么事,也……也和你没有关系。”
凌寒月一怔,脸色登时白了。爷真的就这么痛恨她,连见她一面,听她说句话都不肯?
“凌姑娘,我想爷是在气头上,火气还没消,这才不肯见你;或许过一阵子等爷火气消了,就会原谅你也说不定。”
那门房虽不知凌寒月是为什么被逐出山庄,但见她此时受到打击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泛起同情,便出口安慰。
凌寒月知道他只是想安慰她,以爷的个性,一旦他把人逐出了府,就断不会再给人任何机会。只是,他能够罔顾她的忠诚,她却不能忘记他的恩义啊!
她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打扰爷,但劳你告诉他一件事,就说鬼罗门的人要对他不利,请爷务必小心。”
“我会告诉爷的。”门房点了点头。他不知鬼罗门的人是什么来头,所以没有特别紧张,只是认真的把凌寒月的话放在心里,表明一定会转告韩渊。
凌寒月道了声谢,转身离去,不过,她并没有离开嘉兴,反而守在绿柳山庄附近,等着鬼罗门的人出现。
她在绿柳山庄外头埋伏了三天,她渴了便喝水,饿了就吃干粮,除了必要的时候,绝不离开山庄半步。
总以为再次回到嘉兴,必会为过往之事心痛得难以自己,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三天里,在她脑中盘桓最久的却是云奇。
初七将至,他快出海了吧!这一去南洋,少说三、五个月,这段期间,足够他忘了她,等他回来,他们若再相逢,或许就已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一股陌生的窒息感就猛地涌上凌寒月的心头,闷得她难过。
她不想选的,两边都是她还不起的恩义,她无法选择,可是,他却硬逼着她作决定,他与韩渊都是在她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男人,可是……
“我不想再见到你……”韩渊这么说。
“你若去了,也就不用再回来了……”云奇这么说。
韩渊不要她誓言付出的忠诚,云奇则不要她掺有其他因素的感情,两个人都不要她……
她怎么也忘不了离去前,云奇那冷冽漠然的表情。
六年前,在爷救了她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对爷以死相许的忠诚,爷对她而言就像天、就像神,她从来就没有质疑过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对于他的命令,她一概全力以赴。
可云奇却是一个和爷有着天差地别的人,他爱笑、爱逗人,有些玩世不恭,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从一认识开始,他就以激怒她为乐,逗弄她、轻薄她,非惹得她失去自制,才肯罢休。
在那个时候,她真是恨死了他,可是在她被爷打伤,逐出府后,却是这个男人救了她,他对她温柔,处处关心呵护,甚至逗她开心,这一切都是爷不曾给过她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所做的一切都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她的天、她的神是爷啊!那是六年前的救命之恩所注定下来的,就像判官手里的生死簿,,朱砂笔一落,就没有改变的余地。
然而,云奇决绝的神情却在她脑海中时而浮现,那般无情,那般冷例,她……脑中的思绪复杂混乱,令她一颗心乱得厉害,教她理都理不清。
时间就在一团乱中过去。
第四晚,绿柳山庄里终于有了动静。
当时她疲得靠着树干假寐,一股焦味却惊醒了,她一张开眼,便看见绿柳山庄里冒起了袅袅白烟,显是被人放了火。
她抓起长剑一跃而起,飞身进入绿柳山庄。
火苗从韩渊所居住的峰迥居冒起,橘红的火光直冲天际。
凌寒月很快便找到韩渊的身影,奔向他,道:“爷,小心,是鬼罗门的人。”
韩渊看到她,蹙了下眉,一脸不悦,“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我说过,我不想再看到你在庄子里,你马上给我滚,滚得愈远愈好。”
在火光的掩映下,韩渊的表情益发显得诡谲冷酷。
凌寒月强忍着心头的刺痛感,
“寒月只是来帮爷的忙,只要鬼罗门的人退了,寒月马上离开。”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韩渊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已不是我山庄里的人,我的事和你无关。你要留下来,难道不怕我的怒气?”
冰冷的表情闪动着无情的寒光。
“寒月的命是爷所赐,只要鬼罗门的人一退,寒月任凭爷的处置……爷,小心。”
她眼尖的看见一名男子手提大刀,领着一群黑衣人由屋顶上跃了下来,急忙抽出长剑,抢到韩渊身前护住他。
那男子在凌寒月面前的三尺处落地,这男子生得高大,虎背熊嗄,留着一脸落腮胡,看来是练外家功夫的硬底子好手,他的一双鹰眼盯着韩渊,道:“你就是铁掌韩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