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我从小就被父亲丢在那空洞的家里,我母亲从来没来看过我,当时,我怨天怨地怨一切,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不起我,而你,那么的悠哉自在,活得如鱼得水,又有一个疼你、照顾你的阿姨,你所拥有的一切都让我嫉妒,所以,我才会视你为眼中钉,老是找你的麻烦。
“后来,一直到在街上巧遇你的父亲和继母时,我才明白,原来你也跟我一样,被亲人不公平的对待,虽然你还有一个阿姨照顾你,可我太了解遗憾的感觉,有了缺口的圆,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圆;当时我只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还能活得那么坦然、那么自在?
“现在想起来,后来慢慢的了解你,才知道你不过是把受伤的感觉隐藏起来,用一个虚构的假象来欺骗自己,让自己活在幻想的世界中。不过,那时候我太年轻,也太心高气傲了,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我却做不到包容,所以,麦子的出现让我就好象遇到了天敌般,你知道吗?潜意识里,我其实把麦子当成了情敌。”
情敌?麦子跟她?太扯了吧!
棉被里的震动让商磊得知她的想法,他微微一笑。
“没辨法啊!因为你在麦子面前,就是有说有笑的,任他又亲又抱,在我面前却老是气鼓着一张脸,怎么能怪我这样想呢?每次看到你跟麦子在一起,我就会忍不住生气,大概是觉得麦子抢走了你吧!所以,我才会威胁你要你跟麦子断绝往来,可是,当时你却拒绝了我,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损伤。
“当年父亲要我到美国去的时候,我本来想拒绝的,可看到你跟麦子在一起的画面,让我理智全失,负气之下,我到了美国。在美国的那十年,我用忙碌来忘掉你,我告诉我自己,那只是一段不切实际的爱恋,人欺骗自己久了,就会开始当真,我渐渐的相信了这个想法。
“后来我回来了,又遇到你,但我还是用这个想法来蒙骗自己。只是,安妮的那叠照片打翻了所有的假象,旧仇新恨全都回到我的心里,所以,我强吻了你。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只有我一头热、我一直以为你不曾爱过我,所以,当我看到你和麦子亲热的照片时,我才会无法忍耐。若不是那本速写簿,我恐怕还是会这么以为。
“我们一样不够坦率,越是面对在意的人,就越会用不在乎来掩饰自己,这个世界上,除了夏阿姨以外,我应该是最了解你的人了,我应该知道你的不安全感、也应该知道你对感情的不信任,但是,被拒绝的挫败感蒙蔽了我的理智,让我忘记了这一切。
“在我看到你在睡梦中叫我不要走,在我看到你为我流下眼泪时,我还能有什么怀疑?云巧,我们不会再有太多的十年,错过一次已经足够了,我们之间,总要有人坦率的面对一切,既然你还是一意的当只鸵鸟,那也只有我自己来。云巧,闪躲了这么久,你不累吗?”
棉被里的人儿早已泪流满面。
感觉到怀中那小小的身子在颤动,他收紧双臂,想要给她一点勇气。
“因为小时候你的父亲外遇,使你对感情不信任;像你母亲那样美丽的女子,依然惨遭下堂的命运,使你相信美貌只是一种灾难,所以,虽然你有一张遗传自你母亲的美丽容颜,你却宁愿用眼镜、用乱发把它遮掩起来,当作你的保护色;你也不信任任何人,因为,亲若父女,你的父亲依然为了有个传宗接代的儿子而毅然抛弃你。可是,你应该很明白,我不是你的父亲,也不是你的祖父母,现在该是你放开过去的时候了。”
棉被里的人儿依然在颤抖。
“出来好吗?云巧。”商磊放开手,柔声道。
棉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不能当一辈子的鸵鸟,云巧。”
棉被下的人儿像是铁了心般,坚持不肯出来。
商磊轻叹了一口气,“好吧!反正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我等你,我会等到你哪天有足够的信心,愿意敞开你自己为止。不过云巧,你可别拿乔,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快承认你爱我,免得我变心。”
隆起的棉被依然毫无动静。
商磊站了起来走向门口,在手握上门把的那一瞬间,一个细微的声音传了过来,“商磊。”
那个声音是如此微弱,若非商磊将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他可能还真听不到呢!他强自镇定的转过身,看到一张小脸由棉被里探出头来,她显然是哭了一场,眼睛、鼻子红通通的,看来可怜兮兮的。
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被商磊一把抱住,“不用说,你什么都不用说,这样就可以了。”
她肯叫住他,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一股释然的感觉窜过他的全身,他以为他还要花好长的一段时间抗战呢!此时此刻,他还能奢望些什么呢?
“慢慢来,咱们一次一件事,慢慢的来。”他轻声道。
是呀!不用太急,反正十年都已经过去了,也不急于一时呀!
往事一幕幕的在他俩面前掠过,从他们的初相识、他们的不对盘、他们的交好,到他们的决裂,以及十年后的重逢……一切的争闹,在今天终于有了结果。
恍惚间,他们似乎都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桂花香,青春划下句点,而爱情,正要萌芽。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