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冰粉冷,小英抬头看看户外的太阳——是空调温度太低?这时间,游馥词应该出现,重新认识一下她心目中的「温和体贴」男人。
「是的,Boss大人。」小英必恭必敬,她尝到马屁没对准,拍到马腿的痛苦经验。
「我不希望这次再有任何失误。离婚礼还有三天时间,大家有空的话多做做沙盘推演。」
「是。」一声令下,摊计画书的摊计画书、开电脑的开电脑,他们用最专业的手法策画婚礼。
起身,宇文睿端起咖啡,走到落地窗前,微蹙的浓眉在想起馥词亲口证实的喜欢时,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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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词不好受,非常非常不好受,林宗朔打了几次电话来,希望她回去上班,可她一点兴致都没有,自从宇文睿离开那天起,她就觉得万事皆懒。
爸妈为她的决定,气到不想理人,空荡荡的公寓里,充斥寂寥。
收拾满盆生长丰盛的苜蓿芽苗时,她想起宇文睿吃沙拉时的皱眉痛苦模样。
他求她多给一些沙拉酱,她摇头把沙拉藏在身体後方,他一步步逼进,将她逼到墙角,一个不小心用力,沙拉挤压到她的手心。
拉起她的手掌,他把生菜放在她手心间,一口生菜、一口沙拉,舔舔吮吮,他的吻贴上她的手、她的唇,他在她唇间喃语——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沙拉盆。
温温的,他的吻,犹在耳畔。
实实的,他的背,靠在上面安安稳稳。
不过几日不见,思念充塞她每个毛细孔,向她抗议。
以前用忙碌来为遗忘铺路的作法已经失去效用,越忙碌她越想他。
把狗送给楼下弟弟时,她想起他买的全家福套装;收起满屋子Hello Kitty时,想起他憋住的满脸笑意。
她的假哭、他的心疼:她的无理取闹、他的妥协……干嘛他们总是擦肩错过?
鼻子发酸,最近她老想哭,明明没有新词,她偏强说愁。
偷偷地,眼泪横过脸颊,刷开,多愁善感是恋爱中女人的特色,可是……是她自己赶走爱情呀!
缩在沙发间,回想那夜缠缁,窝在他怀中,睡眠安稳。
是她错了吗?错在为反对而反对,还是错在对他太体贴?
那天,宇文睿离开,他说:「不管你相不相信,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我不晓得十年後还能不能踏进这个门,但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们之间还有可能。」
他的话句句令人动容,馥词不晓得该将他的话做何归类。
是他太善良,总给人留余地?或是,天秤座的他,喜欢每个分手结局仍然浪漫得让人思念?
他会想她吗?会吧!至少一年半载。
他会常常忆及他们共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吗?也许,特别是他们聊过的无数话题。
想他、想他,馥词没那么浪费生命过,可是这回,她的的确确浪费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来思念他。
他好吗?肯定很好,他从没让自己坏过,坏的人是她,一不小心鼻水抽抽搭搭,自信女人被谋杀。
电钤响起,馥词想不出谁会来拜访她,她不是人缘好的人物。
起身,开门,门外是小英,意外!
她带来一个大礼物,急急进门,把它摆在地板上。
「我以为你回美国了。」馥词的声音带著些许哽咽。
「对,後天的飞机。」敲敲腰椎,主人不称职,她替自己找到位置坐下来。
「团队要解散了吗?」
真可惜,以他们的能力,聚在一起,肯定可以做一番大事情。
「解散?你有没有说错,我们从大学时期就让宇文睿结合起来,买公司、整顿公司、卖公司,这些年我们人人身价在十亿以上,为什么要解散?」
「等等……你是说,你们不是宇文伯伯找来的?」这个讯息来自……宇文睿。
「不是,我们是宇文睿的同学,他这个人眼光奇准、外交手腕又高明到不行,加上资金够多,所以他理所当然成为Boss。听说林宗朔是Boss的高中同学,他搞不定公司里的派系斗争和经营弊端,才到美国请我们出马帮忙。」
原来他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般无能?她竟还口口声声要求他振作。
「他是双面人?」闷闷的,馥词说。
「没错,所以你告诉我,他温和善良时,我严重内出血。」吐吐舌头,小英一派可爱天真。
「从头到尾他都在骗我?」二氧化碳上升,怨和不平堆积。
「某部分是的。他对你隐瞒公司的事,不过这个情有可原,要是你全盘知道我们的作法,旧董事那边我们会很难摆平,也许要半年或更久,我们这次的突击成功,在於没有人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单单这部分,他对我……」宇文睿的刻意误导,让馥词觉得自己是傻瓜。
「他对你是认真的,我保证。过去几年,我们不断听他谈你,看你的旧照片是他最大乐趣,那些他交往过的女人,或多或少都带有你的影子,我想,他喜欢你这件事不会作假。何况在我们面前作假,没有意义吧!所以我买了大礼来酬谢你。」
「酬谢我?我不懂!」宇文睿对她认真,需要小英买礼物来酬谢?
「我很感激你让他彻底死心。」
隐隐约约,馥词猜出她的意思,只是不敢确定,事情是否如自己臆测。「可以详加解释吗?」
「很简单,宇文睿追过我,他认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聪明努力,每分钟脚踏实地为自己的生命争取,知不知道?我家里也在菜市场卖菜。」
「你们交往过?」馥词凝心皱眉。
「错!我在他身边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与你相像的女孩子,只要一表现出主动意味,马上会被隔离。她们的主动、敏感、任性……都是推开宇文睿的最佳武器,只可惜她们总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馥词,我告诉你的都是正确资讯。」
「你喜欢他?」馥词总算归纳出结论。
「答对了。我暗恋他,一如他暗恋你。认真想想,他那样子的男人谁不倾心?英俊、多金、有能力,所有条件都是上上之选。不过,我比她们聪明,我和你一样,不主动、不争取,不表现出对他有任何兴趣,所以我赢得最後胜利。恭喜我吧,明天我要和宇文睿结婚罗!」
结婚?馥词好紊乱。
怎么变成这样?她一直当小英是盟友,对她诉尽心事,没想到……她有强烈被背叛的感觉。
可是……回头想想,小英哪里有错,是她要放弃、是她要推开他的。
见馥词沉默不语,小英乘胜追击。
「我本来以为没救了,他大概会待在美国,痴痴暗恋你一辈子,让所有女性个个有机会、人人没把握,我也只能死心塌地留在他身边,当个知心朋友之类的人物。
「没想到一趟台湾之旅,你让他彻底死心,所以,他无所谓罗,反正新娘不是你,娶谁都无所谓,而聪明才智、态度气质最像你的我,自然成为第一优先人选。」
「他并没有彻底死心,他说过十年後有机会的话……」馥词喃喃自语。
是啊!那天他的神情落寞……那是心如槁灰,是绝望啊!
错了、错了,她以为他想娶她,只是出於被迫;错了、错了,他并没有她感受到的被控制或窒息感;错了、错了,他向她诉明痴心,她只当他在做交际,她全盘皆错,错得离谱。
他爱她,真心诚意;他慕恋她,是十几年不曾改变的事情;这么明显的爱情,她有什么道理将他推开?
笨!她一向自负聪明,哪里知道自己聪明不如他、才智不如他,连专情也比不上他,她事事样样瞧他不起,而真正该被瞧不起的人却是自己。
「游馥词,你,你给我说清楚,你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是你自己不要他,要我帮你献计策的,你不准反悔!」
表情大考验——怒!张牙舞爪的小英从沙发上跳起来,指著馥词的脸,面目狰狞。早说过,随便一个人的演技都比游馥词高明。
「如果我後悔呢?」
「你没有机会後悔,我不会让你搞破坏。听清楚了,你不会败部复活,宇文睿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再次表情大考验——惊!双手捧脸,全身颤栗,她的声音带著严重恐惧,有心虚、有惶恐,看著馥词的眼光闪烁躲避。
「他不爱你。」馥词试著和小英讲道理。
「你以为我在乎他爱不爱我吗?就算他死心,死掉的那颗心里面装的还是游馥词,不是我江玉英,也无所谓,我只要在他身边,每天每天、每年每年,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地位。」
他连死掉的心,仍装起满满的游馥词?连一个外人都这样子说话,她还有什么可质疑的?争取丈夫的心陡然坚定。
「可是……」
「没有可是。游馥词,请你有骨气一点,去找别的男人,那个叫李帼升的是不是?他很好啊,那个让宇文睿嫉妒得半死的资优生。」她跳脚大叫,演歇斯底里,这样子才入戏。
「小英,你不要生气,我分析给你听!」
馥词想用律师的三寸不烂舌说服对方,可惜嫉妒的女人听不下半句话。小英捣起耳朵,番到不行。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你放心,我把他手机收走,你找不到他。过了明天,我们立刻回美国,从此你们两人的生命是两条平行线,再不会出现交集!」
推开馥词,小英跑得很快,仿佛身後有贞子在追赶。
没穿鞋的馥词只能追到门口,深吸气,她对著小英的背影,战帖下得豪气千云——
「我和宇文睿的生命不会是平行线,你等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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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女人难对付,除非对付她的也是聪明女人。
馥词用尽管道找不到宇文睿的下落,手机关机、公司没去、菁英团队没他的消息,她一路开车回乡下,宇文家所有亲戚都不在家。
馥词不敢回家,偷偷摸摸地,她又摸回台北。
幸而她灵机一动,想起小英说过,林宗朔和宇文睿是高中同学,何况这回宇文睿专门回台湾帮忙他,这顿喜酒他总该在受邀行列。
於是,馥词拨了他的手机,查知宇文睿和江玉英在台北县某个偏僻教堂,接近江玉英娘家的教堂举行婚礼。
江玉英够奸诈,她也非省油灯。
馥词从高速公路一路开,进省道、乡路,越开越庄脚,一弯小河,几片青葱,明明是山明水秀、地灵人杰的好地方,怎会孕育出江玉英这等狡猞人物。
风尘仆仆,一夜无眠,光是开车来回奔波,就让不常运动的馥词累得腰酸背痛。
顾不得疼痛,双眼紧盯前方,她一心一意赶场——九点半,超过半个钟头,他们互相许下终生没有?
万一……想到万一,不自主的泪水落进裙问,首度,她了解自己的基因中有脆弱二字。
车速加快、再加快、再加快……该死,她应该花钱买BMW,才不致在终身大事上面延误。
心跳加速,心脏几欲跳出胸口,他的眼睛在她脑里晃来晃去,那是深情,她向来视而不见的深情……
为什么人总在幸福当中感受不到幸福,直到幸福远离,才独自暗地神伤?
神伤有用?不,神伤无益。
游馥词,你的决心呢?你的毅力呢?只要相信,就会成功的,对不对?这不是你一向认定的宗旨吗?对!不害怕!考满分的勇气再度充塞心中,馥词认真相信自己!
推开泪水,她不哭,这不会是结局,只要再努力、更努力,她一定有本事赢回爱情。
不哭,仰仰头,吞回酸涩,她不认输,十年计画、二十年计画,就算要她当他三十年地下情人,直到正妻撒手人寰,才轮到她正位,她也不怕!
「来了、来了,我看到她的小March了!」
林宗朔一声令下,所有亲人家属就坐,结婚进行曲奏起,宇文睿挽著江玉英走向神坛前。
「不要走太快。」宇文睿拉拉小英。
「心疼游馥词太辛苦?拜托,就是要快一点才有戏剧张力,最好在神父问你愿不愿意娶我时,她冲进来,大喊:『他不愿意!』这才有高潮戏可看嘛!」
侧眼,见平时指挥若定的沉稳Boss变成慌乱男人,挺有意思。
「你要是把她吓昏,看我饶不饶你。」
上回她坏过事,要是她敢再坏一次,他保证扭下她的人头喂鸡。
「过河拆桥啊!唉,商人重利轻友谊……」
小英硬将他拉到台前,站定,乐声停止,四周一片寂静。
神父推推老花眼镜,准备翻开圣经;宇文睿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背後声音——
听见了,那是她的脚步声,在门外的水泥地叩叩叩敲响。
听见了,她跨进门,高跟鞋在磨石子地上踩的声音音高不同,她是穿他送的细跟包鞋吧?她常穿那双,他说她穿著它,像踩在云端的仙子。
她跑得很快,就快到他身旁……
可是,她为什么不出声?
宇文睿在等,等馥词大喊一声——不算数。可是她没说话,一直跑到他身後。
他想转头,不过小英拉住他,要他再多ㄍㄧㄥ几下。
她很接近了,他听得见她的喘息声,是因为跑得很快吧?她是不是满心焦虑?
一向都是他在後面追,她在前面跑,这回易地而处,他没有快感,只有浓浓心疼。
终於,他等到肩膀上两下轻敲,松开小英,宇文睿倏地回头。
明知道身後的人是她,但是一转头,控制不住的仍是满心欣愉。
「嗨!」第一次,他发觉擅於发言的自己,找不到话说。
「你说谎。」
一上场,馥词出口就是指控,带笑的指控,将她疲惫的脸庞照耀出慑人光彩——美丽,她的美丽从不曾离开过他心底。
「你指的是哪一件?」
「你骗我等你十年,结果一转身,你要和别人结婚。」
戳戳他的胸,他的手覆上她的,连同那条镌上两人名字的手链,一起握在掌中。
「对不起。」
狡猾商人在她面前表现的诚挚,让人难以认同,可是他的深情,教人无从批判。
「你还有很多事应该跟我说对不起。」包括装傻、装无谓那些桥段。
「我承认,从我一出现,就不断带给你困扰。」他继续装傻。
「你要补偿我。」
「我愿意倾尽我所有。」这句话百分百真心。
「说话算话?」
「当然,你要什么?」
「当你的妻子。」她快人快语,不忸怩作态。
「没问题。」
答应得这么容易?馥词瞄一眼小英,这是女人对女人的胜利。
小英本想瞄回去,然後加上几句挑衅,但为加薪事宜,她忍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