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听完我接下来的话也能这么想。”古振塘幽默地道,“我希望今年中秋佳节时,能跟关兄在泰山顶峰再战一场。”
长风傻了眼,刚才不是才说不为虚名浮利,怎么转眼又……
“我想跟关兄切磋我在古洞中意外得到的绝艺,希望关兄不要拒绝。”
“古兄既有此雅兴,长风定当奉陪。”
“那就一言为定。”古振塘说完,跳出窗口离去。
“湘儿,你回房休息吧。”
“不,我在这里陪师兄。”
长风叹了口气,决定由着她。他望着原本热闹非凡的一室,刹那间变得冷清凄凉,再看向萧湘那双盈满情意的美眸,心情更加复杂。
他绝不让他的湘儿受到任何伤害,这是他沉人梦乡前最后一缕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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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萧湘明显感觉到长风对她的冷淡。他们之间的关系,又退回梅林以前的拘谨,彷佛他从未在梅林襄吻过她,也从未说过喜欢她。
他又缩回他理智的壳中。
他假借各种理由拒绝再让萧湘逗留在他的房内,甚至要聂凯臣替他换药,并以疗伤为由,谢绝—切的千扰。
萧湘独自坐在房里生闷气,她不明白师兄为何会突然转变,他不再温言细语地哄她,反而避她如蛇蝎。是什么原因引起他这么大的转变?萧湘支着头苦思。
她回忆起前夜的事。
宋采薇刺杀师兄不成,反被古振塘所伤,她和关孟书的一番深情对白深深打动了她,难道师兄是因为这件事而退缩的?
萧湘清楚记得末采薇激昂的陈辞,控诉这世间对女子的不公平,就算孟书带着她逃婚,也不保证他们能幸福过完—生。他们一辈子都会背负着不贞、不义的罪名,有家归不得,过着没有自尊、没有名誉、没有钱的生活。难道师兄是因为不愿过这种生活,所以才排斥她?
萧湘摇了摇头,地直觉认为师兄不是那么懦弱的人,他应该比关孟书坚强才对。关孟书可以为爱情远走他乡,师兄当然不可能会因为名利而抛弃所爱的人;除非他一点都不爱她。
萧湘蹙了蹙眉,一路上师兄对她关怀备至,他眼中真挚的情意不可能是作假的。她相信他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人,如果他对自己没有情,就不会在梅林中热吻她,更不可能藉着诗词传递情意。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冷漠呢?
萧湘充满迷惑的明眸蓦地有了了悟。
他一定是被宋采薇的话吓到了,害怕她也会像宋采薇一样受到道德伦理的迫害。
师兄真傻!她在心里叹息,为何到了今天,他仍不明白她的心呢?
虽然宋采薇为了爱情不惜杀人的作法,令萧湘不敢苟同,可是在她心中,仍然很钦佩宋采薇对爱情的执着。
她知道自己不会像宋采薇那样偏激,然而她对爱情的忠诚度更甚于宋采薇。她早已决定忠于所爱,绝不为世俗流言而背弃她的感情。就算因而遭人唾骂,她也至死无悔。
她决定让师兄知道她的想法,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找机会想跟他独处,然而长风总有法子避开她。
三天之后他们再度上船,由扬州乘船南下,夜宿镇江。萧湘知道再不开口,明天到了金陵就没有机会,所以她鼓起勇气趁着夜半无人时,溜到长风的房门口。
她看见房内犹有灯光,料想他必定也是辗转难眠。怀着少女的娇羞,她在房门上轻敲了一下。
“是谁?”他的声音中透着些许不耐烦。
“是我,湘儿。”她低喃道。
房里静默了半晌后,萧湘听见推开椅子起身的声响,不稳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打开。
长风的双眼发红,脸色阴沉,萧湘闻到一阵浓烈的酒味袭来,她惊愕地退了一步,用袖子掩住鼻子。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他冷冷地说,其实心热如火。刚才在房中听见萧湘的声音,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她。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好好地看她一眼,他心疼地发现他的湘儿消瘦了许多,下巴变得更尖了。
“你喝酒了?”萧湘不开心地问,
“你这么晚来,就是问我喝酒了吗?”他故意蹙紧眉头,语气恶劣地说。
他也不想喝酒的,虽然他的酒量向来很好。他一向认为只有在开心的时候喝酒才能尽兴,所以他从来不在悲伤的时候喝酒,可是今天却破例了。因为压在心头的愁恩已让他喘不过气来,忍不住藉酒消愁。谁知就如同那句词般,“酒人愁肠,化作相思泪。”他越喝,心越热,也就越思念湘儿的陪伴;他是如此渴望她。可是他不能害她,他不能让他的湘儿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你伤势未愈,不该喝酒的。”
“那是我的事。”长风偏过头,避开她关怀的眼光。
“好,我不管你喝酒的事,我有事要跟你说。”萧湘气恼地说,虽然他的口气令她伤心,可是她决意不放弃这唯一的表白机会。
“有事明天再说。”他将眼光固定在与萧湘相反方向的一株茶花上,不敢看向她。他开始觉得酒精在体内产生作用,他已有些醉意,这是不该有的现象,他的酒量向来很好。是不是真如前人所言,伤心的时候最容易喝醉?而他的确醉了,因为他的脑中开始有些不该有的想法。他的湘儿看起来很可爱,虽然她只穿着简单的白衫,但仍美得令他心动,让他有种想将她搂进怀中恣意怜爱的冲动;可是他不能,所以只好叫她走。
“我怕明天就没有机会了,”萧湘苦笑道,“你一直躲着我。明天就到金陵,我必须现在告诉你。”
“湘儿……”他苦恼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随即移开。萧湘眸中荡漾的柔情,教他难以克制,不禁握紧拳头,让指甲戳入掌心。“夜深了,实在不方便。”
“如果你是怕我破坏你冰清玉洁的名声,我站在这裹说给你听也可以。”萧湘着恼地讽刺道,“可是你知道我激动的时候,或许会大吼大叫,如果把别人吵醒的话,人家可能会误会。”
长风眯紧眼睛看向她,他不敢相信他的湘儿会威胁他!她是在威胁他,对不对?
他让开挡在房门口的身体,让萧湘走进房间。
长风犹豫了一下,才将房门开上,转身面对萧湘。“你想说什么?”
萧湘静静地瞅了他一会儿后,视线变得有些模糊,长风憔悴的身影,在泪光中晃荡。她吸了吸鼻子,开口道:“我只想告诉你,你这几天对我不理不睬,很教我伤心。可是不管你怎么对我,我的心意还是不变。你休想认为你不理睬我,我就会乖乖嫁给别人。我喜欢你,不喜欢别人,你可以不理我,但是不能逼我背叛自己的感情!”
两颗似宝石般晶莹的泪珠自她眼角滑下,长风街动地向前一步,想要将她搂人怀中安慰,但他随即克制住,将脚步收回。
“湘儿,你是什么意思?”他激动地问。
“我的意思很简单,”更多的泪珠往下坠落,“不管你怎么打算,也不管许尉峰是否已
经成婚,一到金陵城,我就要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也不嫁给他。”
“湘儿……”长风摇着头,声音沙哑,“你不能这么做,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会被人骂不贞,会遭人唾弃……”
“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那些跟我不相干的人怎么说我,都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我不能为了虚浮的名声而像具行尸走肉般活着。如果我必须放弃所爱而活下去,那我宁愿死掉算了!”萧湘激动地喊道。
“可是师父的交代……”
“如果爹知道我会不开心,他绝不可能逼我的。”
“湘儿,你不能这么做,你该知道人言可畏……”
“我不在乎!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不明白?爹说做人只要问心无愧即可,我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我爱你,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如果你因此而看轻我,那你就不是那个值得我爱的男人!”她悲愤地吼着。
“湘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长风苦恼地摇着头,“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你口口声声说怕我受到伤害,而事实上伤我的人就是你!没有人能让我伤心,除了你!”萧湘痛心地说,掩着脸冲过长风身边,奔向门口。
长风及时抱住她的腰,萧湘奋力挣扎着,他将她抱紧,嘴巴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沙哑地说:“湘儿,你曾问我会不会像“华山畿”中的主人翁那样为你跳人开启的棺材内,我现在回答你,我会的。为了你,就算是地狱我也愿意跳进去。”
萧湘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那是喜悦的泪。她无力地倚在长风的怀里,任他将她转过身来,任他的吻吮干她的泪,任他的唇在她娇美的容颜上探索,然后探人她温暖的口中汲取她的甜蜜。
她在他怀中呻吟、融化,他的唇似乎无所不在。某种超乎梅林间拥吻的激情自她的小腹升起,令她心慌意乱,而长风的唇正炽情地轻咬着她颈间白嫩的肌肤……
她嘤咛出声,细碎的呻吟刺激着长风的情欲,也同时戳醒了他的理智。他勉强移开唇,深沉的眼光流连在她娇美的容颜上。
“湘儿……”他再度将她搂人怀中,紧抱住她,良久,才放开她。“我送你回房。”
萧湘顺从地让他牵着手,在回她房间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抵达房门口,萧湘才转身面对长风,眼中仍有一丝不确定。
长风将她揽人怀中,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深情地说:“湘儿,我保证不管情况如何恶劣,再也不会放开你,让你伤心了。”
“师兄……”萧湘喜悦地喊着,踮起脚尖吻他,两人又熟吻良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湘儿,进房吧。”长风将萧湘送进房内后,不敢再多做逗留,他将房门带上,转身快步离去,直到走进自己的房间后,才敢停下脚步。
“湘儿……”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将冷被拥在怀中,仿佛可以藉着这样,稍减体内的相思苦楚。
直到今夜他才明白萧湘并不似他想像的柔弱,她热情勇敢地坚持所爱,让他感到汗颜。
也许湘儿这么做,才是真正的坚贞吧!她就像雪地中的白梅,不畏严寒风霜,用生命热烈地开放。他想起她曾吟哦过的那首“小重山”——“相思血,都沁绿筠枝。”如此深情,教他怎么忍心辜负?
是的,不管情况如何恶劣,他都不会再放开萧湘,不只是因为失去了萧湘,他就等于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更因为萧湘不能没有他,失去了他,她将枯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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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六朝繁华的金陵城,像明朝皇冠上最耀眼的珍珠般灿烂,长风一行人在下午住进此地最大的客栈,招来店小二打听许家的消息。
“客倌,说起右都副御史的公子许大人,京城中可说是无人不晓。去年下半年,没人能及得上他的风光。”
“怎么说呢?”长风不动声色地问。
“许大人在去年秋试一举夺魁,当了状元郎,谁知这三号还没庆贺完,大伙儿又忙着恭贺他第二喜了。”
“第二喜?”
“是呀,圣上赐婚将安平伯的千金许配给他。您就没瞧见当天迎亲的场面有多热闹,京师的达官贵人,把许家挤得水泄不通。”
“你是说许尉峰成亲了?”长风惊喜交加地问。
“是呀。”
聂凯臣打赏完店小二后,长风立即到萧湘房中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这么一来,你就不必担心会违背师命,也不用把我硬推给别人了。”萧湘故意逗他。
“湘儿,你故意气我。”长风搂住她呵痒。
萧湘连忙讨饶,“不过这样你可惨啦,我更有理由赖住你了。”
“我正愁你不赖我呢!”他深情地吻上她红滟滟的柔唇,过了良久,才不舍地放开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萧湘在他怀中娇羞地问。
“我打算明天下乍带着你上许家拜访,我会命凯臣先去递帖子。”
“我们还要去许家?”
“你忘了师父临终交代要归还血玉镯吗?”
萧湘记起父亲临终的交代,点了点头。她满足地倚在长风的怀中倾听他稳定的心跳,快乐地品尝着已到手的幸福,浑不知自己的到来,将在许家引起一场小小的风暴。
尾声
“你说什么?”杜纤云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靠在枕头上,着急地瞪着她的侍女兰香。
“小姐,这可是我亲耳听阿明说的。今天一大早有一份帖子递进来,说安东侯府的少侯爷今儿个下午会带着他师妹萧湘姑娘前来拜访老爷。阿明说那位萧姑娘跟姑爷从小就订过亲。”
杜纤云听了后一阵头昏眼花,未婚妻?为什么相公从来没提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房外传了进来,兰香赶紧迎到房门口,看见身着官服的许尉峰正朝这儿走过来。
“姑爷。”
许尉峰一进门就发现妻子的脸色不对劲,他还没开口,杜纤云已生气地叫嚷着:“你为什么骗我?”
“骗你?纤云,我骗你什么?”
“你的未婚妻要来了。”她冷冷地说。
许尉峰的眼光扫向兰香,兰香垂着头不敢看他。
“若不是兰香告诉我,你还想瞒我多久?”
“纤云,我也是回来时才知道的。”
“可是你为什么从没提过你订过亲的事?”
“我……”许尉峰理亏地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搂着娇妻,低声下气地哄着:“萧家十五年来音讯全无,我们以为……我是说我并没有料到她会再出现。”
“可是她现在来了……”杜纤云委屈地流着泪说。
“那又如何?我已娶你,只怪她来得太晚了。”
“你是说如果她早点来,你就娶她了吗?”
“纤云……”面对妻子的嗔怒,许尉峰感到有理说不清。“我跟地虽然自幼订亲,可是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就算是成亲,也是奉父母之命,不像咱们之间是真心相爱的。”
“是吗?”杜纤云抽噎着,“当初若不是皇上赐婚,你还不是把我撇在脑后?”
“冤枉啊,纤云。我自从跟你在栖霞寺见过面后,便为你神魂颠倒,我求爹娘列你家提亲,爹却以我和萧家有婚约为由,不肯答应,若不是皇上赐婚,我跟娘还不知要和爹为这件事争执多久呢!”
“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杜纤云转怒为喜道。
“我是怕你多心,所以才没提这件事,没想到她却来了。”许尉峰苦恼地道。
杜纤云还想说什么,许明已到房门口喊道:“兰香,跟少爷说老爷请他到前厅见客。”
“阿明,见什么客人?”兰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