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婚事我不答应!”右都副御史许庭江愤怒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威严地说。
“爹,您为什么……”许尉峰正想反驳,却被母亲以眼神阻止。
“老爷,安平伯的女儿雍容华贵,与我们家的门第也配得上,再说安平伯交游广阔,满朝文武都跟他有交情,峰儿若是能当他的束床快婿,对峰儿将来的仕途也有好处的。”
“夫人,人无信而不立,我堂堂一个右都副御史,岂可做个食言而肥的小人?那椿婚事是我们俩口子亲口求人答应的,现在岂可反悔?”
“老爷,妾身不是不明白这点,可是萧家十五年来音信全无,难道要我们尉峰等她一辈子吗?”
“爹,那件婚事是您老人家决定的,孩儿……”
“你说什么?”许庭江用力拍着桌子,“你去问问你娘,当年是谁抱着湘儿不放,说要把人家抱回家当妻子的?若不是你,你爹和你娘哪敢老着脸皮向人家求亲?”
“你发什么脾气,当时儿子才五岁,懂得什么呀!老爷,咱们不是不愿遵守承诺,而是萧家这十五年根本连点消息都没有!许家世代单传,我们就峰儿这个儿子,咱们两老没孙子抱没关系,可是许家不能无后啊!不然教我将来有何面目面对许家的列祖列宗。”
许夫人说得声泪俱下,许庭江一时之间竟也哑口无言。诺言要遵守,可是许家的香烟也不能无人继承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老爷,我知道萧家当年对咱们家很照顾,我奉来也不想让峰儿背弃婚约改娶别人的,可是萧将军这十五年来连点消息都没给我们,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我们不能不替儿子打算啊!”
许庭江叹了门气,沉默不语。
“老爷,其实妾身想好了一个折衷之法。离秋试还有五个月,不如这样,如果峰儿能一举夺魁,考中状元,若那时候萧家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就替峰儿向杜家提亲;如果到时候萧家有消息,那到杜家提亲的事就作罢。”
“娘……”许尉峰不依地说。
“峰儿,别只替自己想,爹娘的立场你也要考虑。好歹当年部是爹娘去向人家求来的亲事,不能这么说算就算,知道吗?”
“孩儿知道。”
“还有,这几天别再懒洋洋的,找借口不读书了。如果考不上状元,你就别想娶杜纤云。 ”
许尉峰着急地直点头,向爹娘告退后,立刻奔回书房捧起书本。为了杜纤云,他一定要夺得榜首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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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她就起身披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深怕吵醒睡在外间的丫鬟莲娃。
经过一座小巧的花园,然后是父亲的书房、药室,终于来到位于西厢的客房。
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药香迎面扑来,她似乎早闻惯了,只微微皱了皱鼻,莲步轻移走进房内。
室内的光线昏暗难辨,她一直等到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才走到床前窥视病人。
病人的脸色仍然十分苍白,修长的浓眉微微蹙紧,仿佛在睡眠中也感到痛苦。
她的眼光沿着那管直立的鼻看向那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他长得真是好看,她在心里忍不住赞叹,双颊感到发热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看他的,可地总是忍不住。从四天前父亲将他带回来后,她的眼光就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不,并非全然如此。在她帮着福婶将他的脸擦干净前,地只把他当作寻常的病人;可是一等到那张英俊的脸被擦拭干净,露出他原有的光华后,她就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是的,她记得自己和莲娃当时都看呆了,就连福婶也忍不住开口赞叹,直到福伯将她们一群女人赶开,好清洗他身体的伤口。
不过她还是逮到机会瞄了一眼他壮硕的身体,然而累累的伤痕却教她心疼不已,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是谁这么狠心将他伤成这样?
那就好像是把一幅好画,或是一件美丽的雕刻品毁坏般可恨。那么英俊的男子,竟然被人伤成这样!还好爹的金创药可以让那些丑陋的疤痕消失于无形,当然,那是需要时间的。
等福伯替他裹好伤后,他仍然没有醒转过来。父亲说他受的内伤甚重,一时之间还不会清醒;叮是最令父亲蹙眉不解的,并不是他被长白派震雷掌震伤的心脉,而是他体内有紫薇草和软麻子的药性。
她记得父亲曾告诉过她,这两种药草单独使用时只有增添香味的作用,然而一旦混合使用,却有惊人的效果。
若是在半个时辰内接连服下紫薇草和软麻子,将在六个时辰后,造成内力渐失,最后变得跟不会武功的平常人一样。而这两种药草的最神奇处,还不在于此,而是它们会在服下后十六个时辰内,药力全消,服用者体内的药量成分也会消失无踪,就像根本没服下这两种药草般。
这是昔口药王精心研究出来的结果,武林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她父亲都是在—个很偶然的机会中,由一个至交好友的师弟口中听说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人身上发现。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那张俊美的容颜发呆。
她实在无法想像会有人狠得下心肠伤害他,他看起来就像个纯真、无邪的婴孩般无害。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他纠结的眉头,希望能乎抚他身体上的痛楚。
当地讶异地发现他的皮肤并不像自己的那样细嫩时,浓眉下的那对虎眼突然张开,无神地与她错愕的眼光对个正着。
她发出—声惊呼,正想收回手,然而纤细的手腕已被他的手掌抓个正着。
她没有试着抽回,任他抓着她的手贴到他的脸颊上,然后移向他的唇。
她张大那对明眸,心中又羞又怕,他不会是饿昏头想吃她的手吧?
然而他只将她的柔荑放到唇上,她感觉到酥酥麻麻的,双颊胀得通红。
“仙女……”他轻声低喃,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发出模糊难辨的声音说:“口渴……”
她飞快地抽回手,快步走到桌旁替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回床边将他扶起,把杯中的水倒人他口中。
他饥渴地咽下水,甘甜的滋味,让他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还要吗?”她柔声在他耳边问道,但他只是摇摇头。
她扶他躺下,手却被抓住不放,他没有焦距的眼光像迷途的孩子般,疯狂寻找他的母亲。他贪婪地将她秀丽的娇容吞噬进脑中,那是他这辈子除了母亲外,唯一想记住的女人。
“仙女……”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带着那美丽的影像沉人梦乡。
第4章
儒剑玉侯关长风在泰山失踪的消息,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终于撞向在北武林屹立不摇的飞云山庄。
“我不相信!”关山呼的一声击碎了太师椅旁的茶几,向来冷静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悲凄。
“师伯,采薇也不愿相信,可是采薇在泰山别馆等了一天一夜,仍未见大哥返回,于是率领泰山别馆的执事到山上寻找,谁知不但没找到大哥,就连古振塘也不知去向。”
“长白派那里有消息吗?”宋义插嘴问道。
“派去长白派探听消息的弟子尚未回报。”飞云山庄总管聂云天双眉紧蹙地回答。
“我们设在泰山附近的暗桩,都没有发现大哥和古振塘的踪迹吗?”孟书焦急地询问。
“没有。”采薇悲凄地摇着头。
“不可能的事!”关山像突然老了十岁般,无力地靠在太师椅上。
他对关长风的武艺有信心,他不可能会败的,而且就算他失手了,古振塘为什么也没下山?
“我要立刻赶到山东。”关山下定决心说,“云天,下令给山东的所有弟子,即使要翻遍山东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把长风和古振塘找出来!人死我要见尸,我不相信长风就这么去了!还有,命令所有的人,就算找到古振塘,也不准对他动手。我要查清楚真相,如果长风真的技不如人,你们不可以找他报仇。”
关山咬着牙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他不相信他的儿子就这么去了,这是不可能的事。萧暮雨当年不是说长风心胸仁厚,福泽绵长,将来必定能克绍箕裘,发扬关家吗?所以他儿子不可能就这样走了。
“师兄,你别难过了,长风一定没事的。”宋义噙着眼泪安慰关山。
“他会没事的,我知道他会没事的。”关山喃喃说道,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大厅,准备出发到山东的事宜。
孟书一直等到采薇返回她所住的梅园后,才偷偷潜进她的房间。
采薇摒退了侍女,她知道孟书一定会跟来。
“孟书,你可以出来了。”
“采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孟书急切地逼问,“你不是说要返回山庄?怎么会出现在泰山别馆?”
“你是怀疑我害了大哥吗?”采薇气急败坏地娇嗔道。
“采薇,我不是这个意思。”孟书赶紧解释道:“我……我的心乱成一团,对不起,我只是不明白……”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采薇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在历城分手后,心中越想越不安,所以决定到泰山见大哥。我是想,这终究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同时也怕你笨嘴笨舌的,反而破坏你们兄弟之情,所以我就去泰山了。”
“后来怎么样?”孟书焦急地追问。
“大哥见了我很客气,所以我就鼓足勇气对他全盘托出……”
“大哥很生气吗?”
“才不呢!大哥不但不生气,还很宽厚地说要帮咱们说服师伯和我爹,当时我真是又惭愧又感激。”
“大哥就是这么好。”孟书一想列兄长生死末卜,忍不住义湿了眼眶。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知道那天我去见大哥时,他还在审查咱们在山东的—些生意帐本,当时我就在想,大哥对泰山之役一定很有把握,所以当晚我就很放心地早早入睡,隔天醒来时,大哥已经上观日峰了。”
“后来呢?”
“我待在泰山别馆等大哥,打算跟他一起返庄,谁知道等了一天一夜,大哥都没回来。”
“你怎么不立刻上山找他呢?”孟书埋怨道。
“哎呀,人家是想大哥会不会跟古振塘化敌为友,跑去喝酒了。你记不记得大哥上次和华山剑客决斗,结果两个人后来跑去大醉一番,害我们空着急了一夜。”
“所以你就以为大哥也和古振塘喝酒去了?”
“是呀,可是我越想越不妥,终于忍不住上山寻他,结果连个影子都没有。我发动了在山东的所有师兄弟,每家酒楼都去找,却没找到他,所以我急了起来,才快马加鞭赶回山庄一回禀告。”
孟书抿紧唇,苦思了—会儿后,才又开口道:“采薇,你说大哥会不会出事了?”
“我也不知道,孟书。”采薇靠在心上人肩上悲凄地回答,“我真的好怕,孟书,我好怕大哥真的遭到不测。”
“采薇,别担心,大哥不会有事的。”孟书搂紧爱人轻声安慰,望着采薇梨花带雨的矫容,他的心也微微抽痛着,他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心头隐隐有不祥的感觉。
大哥,你究竟在哪里?他在心中狂喊着,斗大的泪珠终于自眼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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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浮沉在一个美丽的梦境中,梦里有他的亡母,还有一位穿着雪白羽衣的仙女。
她好美喔,而且对他十分温柔。她有双纤细美丽的小手,还有对又柔又亮的大眼睛;而且她的胸脯好柔软,她让他靠在她怀中,像母亲一样柔声安慰他。
这样美丽的梦,让他甘愿一辈子沉溺其中,可是胸口的疼痛,却时时扎着他。后来他发现不只胸口疼,而是全身都疼,而且还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的,似有无数的针扎向他任督二脉的穴道,他痛得大喊大叫,最后终于忍不住醒了过来。
他张开眼睛,模糊的焦点一时之间还无法集中,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努力地吸了一口气,然而胸口的痛楚却教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一道白色的娉婷身影移到他的床边,梦中的仙女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之内。
“怎么样?还痛吗?”她的声音充满怜惜和不舍。
“你……”他拚命撑开眼皮,终于看清楚那张娇美的容颜。
好个眉目如画的俏佳人。
他看得出来她的年纪甚小,只怕还不到二八年华。杏脸桃腮,雅致的秀眉下,是一双像两九黑水晶般的灵动眼眸,鼻如悬胆,唇若菱角,凝脂般的小脸上尽是末染尘俗的—派纯真。
“怎么样?爹说你也该醒了,你到底醒了没有?”她着急地轻声询问。
“我……仙女……”他抬起无力的臂膀伸向她。
她毫不避嫌地伸手接住,就好像他们的手已交握过无数次。
“要不要喝水?”她温柔地问他,这两天以来,每当他握住她的手、喊她仙女时,就会嚷苦口渴。
他无力地点着头,贪婪的眼光直盯住她的脸,就怕她会随时消失。
“莲娃,端杯水过来。”
跟她同年纪的青衣少女立刻捧了一只茶杯过来,白衣少女先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然后不理会青衣少女眼中的不赞同,将茶杯接了过来,把茶水喂入他口中。
长风饥渴地饮着甘甜的水,直喝列杯底朝天。
白衣少女将杯子交还给青衣少女后说:“莲娃,去书房找我爹,跟他说关公子醒了。 一
长风震动了—下,仿佛才自梦中清醒了过来。她知道自己姓关?而且还有爹,那这裹就不可能是仙境,少女当然也不是仙女;可是她那么美,不是仙女会是什么?
少女把枕头垫高,让长风靠在枕头上。
“关大哥,你胸口还疼吗?爹说你中了长白派的震雷掌,差点就被震断心脉,要不是你胸前挂着的那块玉佩替你挡灾,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你。”他娇甜的嗓音,像仙乐般迷醉了他……等等,她提到了玉佩,他想到那是外公送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心襄有些着急。
“那玉佩呢?”他的声音虚弱的像缥缈云雾般,随时都会消散,好在少女的听力相当灵敏。
“喏,瞧,在这里呢!”白衣少女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玉破片,“其他的部分都变成粉状了,只剩这么一小块。”
晶莹的翠玉在她雪白的手掌对衬下,更显得剔透。
“福婶说这是上好的玉,可惜罗。”她将玉塞到长风手中,他立刻发觉手中的玉变得没那么美了。
“送你。”他街动地说。
“送我干嘛?”少女睁着眼不解地问,“福婶说这是很好的玉呢!虽然只剩下这么—小块,但是琢磨一下,或许还可以琢个玉坠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