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别这样。我不说就是,你可别赶我,不然我没法跟风云交代。”他跟在她后头,可怜兮兮地求恳。
“那是你的事。”她急着找自己的靴子穿上。
“别这样。”他眼明手快地抢了她靴子不还她。“你还需要我带你回我们营地找凤族长,如果你赶走我,不怕永远见不着你的族长吗?”
“你……”在他的威胁下,小兔只得暂时屈服。“我们得先说好,不准你再胡言乱语。”
“我不胡言乱语就是。”他摊摊手,无奈地道。
他对她献殷勤,她却当他是胡言乱语,这女人太难伺候了。
“好吧。”她答应得很勉强。
风强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苦笑。
生平头一次被女人这样讨厌,小兔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追着她跑,希望他对她们胡言乱语?
他轻叹口气,一本正经地道:“小兔,我先把火生起来,除了这条蛇外,再烤几尾鱼来吃。”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她蹙紧眉头。“牛祭司的处境危险,我们应该日夜兼程。”
“这里是九黎境内,随时都会遇上他们巡守的军队,白天行动并不恰当。”风强实事求是道。“加上白日的太阳毒的跟什么似的,体力消耗会更多,反而会拖延行程。”
“依你看?”小兔盘算过夜行晓宿的可能,但她没把握能在夜见分辨出每一条正确的道路。
“我们可以夜行晓宿。以往我来往于涿鹿,都是用这种方式,我对九黎士兵的巡守情形知道个大概,应该能躲过他们的盘查。”
小兔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有理。不过是赶了一上午的路,她便有些体力不支,再在太阳底下走下去,她这只小兔子只怕会变成晒干的跛脚兔了。
她勉强点头。
“我们先生火吧。”
小兔从溪旁拣出数块石头放进风强挖好的洞里,在他架好火炉,钻木取火时,她采集了溪边的芦苇,在细茎上打好结用来钓虾。
风强没看过人用这种方式捕虾子,十分好奇。
他自己则是徒手捕鱼,精准的手法使得每次出手必有所获;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盐抹在鱼身后,放进火里烧烤。
小兔砍了一截竹子,将钓上的虾放进竹节里的空心,以竹节塞好,放在火炉旁边。她还到林子里摘了些水果及野菜,在溪水里清洗过后,准备在鱼虾熟后一起享用。
当两人分享共同合作的成果时,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应而生。
风强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没看过这种钓虾方式和煮法,这是凤族的秘法吗?”
小兔咬了一口鱼肉,让混合着盐的咸味的鲜鱼滋味充满口腔。在舌尖层层滚动的美妙滋味令她心情大好。
“是牛祭司教的。”她口齿不清地道。
“就是凤族长的舅舅吧。他很老了吧?”
“一点也不。”
那双总是对风强充满敌意和防备的乌黑眼眸顿时涌出崇敬、仰慕的水柔光泽,绋紧的俏脸也软化柔和了起来。风强看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老?”他撇开这股不舒服,不服气地想追根究底。有凤族长那么大的外甥女,这个叫牛的人还会不老吗?
“嗯,看起来比你年轻。”小兔像是不明了他的心情,信口答道。
本来嘛,牛祭司容貌俊美,加上没风强满脸乱七八糟的胡须,看起来的确是较为年轻。
“比我年轻?”风强咬牙切齿地低吼。“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比你大一些而已。”
“是吗?”小兔眼里的不可思议,深深刺痛了他。
“当然是!”他从来没这么计较过自己的年纪,恼羞成怒地叫道:“我身强体壮,怎么可以拿我跟老年人比?!”
“牛祭司才不老呢!”小兔忍不住捍卫起自己的偶像。“他正值盛年,族里不知有多少姊妹偷偷喜欢他。”
“也有不少美女觉得我有魅力。”他不甘示弱地夸耀。
“你?”小兔忍俊不禁地格格娇笑。
“喂,你不要看不起人。我是一点都不输那个牛的!”他气得双颊鼓鼓。
“省省吧。你跟牛祭司没得比!牛祭司是族里除了大祭司外,最受人爱戴的祭司。”小兔凉凉地讪笑。“你晓不晓得当初他决定从侍卫队里挑选一人跟他周游各地时,有多少姊妹抢破头?当牛祭司选择我时,连舞阳都嫉妒我哩。可惜她是侍卫队长,负有保卫族长的重责大任,要不然一定跟我争到底。”她不理会风强冒火的眼瞳,眉飞色舞地说起这段得意的往事。
字幼即是孤儿的她,岁蒙上一任族长收养,和初月、舞阳一同长大,心里其实是自卑自怜。
看到别人有母亲照顾疼爱,她却生下来便失去母亲,即使已故族长将她视如己出,从小知道自己是孤儿的小兔,还是难掩自幼无父无母的孤寂悲伤。
当时她最羡慕的人,除了族长初月外,便是侍卫队长舞阳。舞阳不但有个在族中地位崇高的母亲,父亲还是大祭司,而小兔的母亲不过是前任族长的侍从,父亲则是母亲跟随前任族长到外地旅行时,意外邂逅的外族人。
这样的孤儿总会被人不经意地嘲弄,说者无心,听者却要郁闷许久。小兔每每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出人头地,教取消她的人瞧瞧她的本事。
露脸的一天终于来临。
向来为她所景仰的牛祭司,打算从侍卫队员中挑出随从,当他挑中她时,小兔几乎要低泣出声。她是那么高兴能和牛祭司同行,就算要离开自幼熟悉的家乡,到陌生、危险的异地冒险、旅行,都无法削减她的快乐。
牛祭司不晓得她自幼便拿他当父亲般崇敬。有多少次她偷偷幻想俊朗风趣的牛祭司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因为牛祭司是那么疼爱她,每次从外地回来时,总会趁探访族长之便,抱抱她,为她带来新鲜好玩的东西。
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教人向往。
噢,她真的好希望牛祭司是父亲。这样她就跟舞阳一样,都是族长的表姊妹了。
小兔不知道她陷入沉思的向往神情,会让人误会是正在怀春。
知道她脑子里的人是牛,风强只觉得有股毁天灭地的愤恨在心头煎熬,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牛痛殴一顿,好发泄心里的痛苦。
尤其想到牛可能是小兔的情人,这个念头有如一尾毒虫不断螫着他,教他无法理性思考,只能顺应汹汹怒潮,捶胸顿足地掷出他的巨吼。
“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你们是不是都瞎了眼?如果你要快活,我可以满足你,我比他——”
“你胡说什么!”
第二章
羞愤交加的情绪全涌上小兔潮红的脸,虽然不是很明白风强的话,可是他的眼光太暧昧了,还乱说牛祭司是老男人,分明不是好话。这使得她万分生气,眼光如箭矢般恶狠狠地射向风强,恨不得把他给万箭穿心。
“我没有胡说。”风强满眼血丝,虎视耽耽地盯着她。“我不信我会比不上那个牛!”
“在我心里,你的确是跟牛祭司没得比!”小兔懒得跟他废话,之前对他的一丁点好感都被破坏殆尽了。
“我……你又没试怎么知道?”他急了起来,口不择言。
试什么?那双眼睛里的暗示激得小兔怒气腾腾,她眼睛危险的眯起,不假思索地把手中啃了一半的鱼当武器掷向风强。
“你这个下流的野蛮人!”
趁他手忙脚乱地闪身避开,小兔拿起腰间的弹弓,随手从地上捡了数块石头连连发射。
就算风强身手再利落,仍不免被射中,霎时间哀声连连。
“小兔,你疯了!”
“不准你喊我的名字!”
被激得凶性大发的小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攻击他。风强为了自保,冒着被乱石打得头破血流的危险冲向她,双手抱住她娇小的身躯,跌在地上。
“放开我!”
被人钳制住的小兔在他身下不断挣扎,肉体这一摩擦,可把风强体内的男性欲望给撩拨起,令他忍不住暗暗呻吟。
“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管不住自己!”
倒不是他卡在喉咙里的那几句让人听不清楚的恫喝生了效,而是他遽然暗下的眼眸里那两蔟诡异光芒教小兔不敢妄动。
见她安静下来,风强倒能克制住两腿间的蠢动。
“放开我。”她绷紧悄脸,气愤地嘟囔。
“放开你是可以,但不可以再像刚才一样发疯。”
“我才没疯呢!疯言疯语的人是你!”她懊恼地道。
“好嘛,我承认刚才说得是过火了点,可不管怎样,我们总是伙伴,你攻击我太不应该了。”
“你不只过火,简直是该死!”小兔一挣开他放松的手掌,便给他清脆的一巴掌。
“你……怎么打人?”捂住发疼的左颊,风强表情愕然。
“这巴掌是惩罚你的无礼。”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刚才用石块弹得我皮破血流还不够?”这女人也太恶霸了点。
“刚才是发泄怒气,又不是惩罚。”说完,她还扬高可爱的下巴。“你想压死我呀!快起来。”
“你打了我一巴掌,你……”
“你……”恰查某,从没见过这么凶的女人,今天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只是他干嘛乖乖听她话呀?
直到小兔从地面坐起,风强才发现自己竟然遵照她的指令放开她。
他抓抓头,有些无法理解。
“我警告你喔,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说不定会真的杀了你。”小兔凶狠地道。
“我哪有胡说?”风强很委屈地辩解。“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身强体壮。有哪一点比不上你的牛祭司?”
“你那颗脏脑袋就比不上!”她越想越生气,趁两人坐极近,手一伸又打了他一耳光。
“喂,你打上瘾了呀!”风强捂住右颊,眼里冒火。“我警告你喔,下次我会还手。”
“你以为我喜欢打你呀?”小兔甩了甩手,小脸皱成一团。“也不想想你脸上的胡子像荆棘般刺人,我手也会疼呢!若不是太生气了,我根本不屑出手教训你。”
“哼,这么说我还应该跟你道谢罗?”他不满地道。“你到底为什么打我?我就不信你那个牛祭司清高到哪里去。他都没抱过女人吗?”
听他再一次诋毁在她心中万分崇高的牛,小兔恶狠狠地瞪他,“牛祭司才不像你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你是说他没抱过女人?”风强一脸狐疑地凑向她问。
“你……”小兔快被他气死了,用力推开他的脸。“牛祭司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凤族。”
不理会她正气凛然的指责,风强只想弄个清楚。
“牛祭司到底有没有抱过……”
为什么他一直问这个?小兔被他窘得想挖地洞钻进去。
“不干你的事!”
“谁说不干我事?”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喊出来。“我想知道他有没有抱过你……”
“你很烦哪。”她一跃而起,厌烦地离开他,从烤架上拿起快焦掉的鱼。
“你快告诉我!”
怎么有这么罗嗦的男人?小兔快被他烦死了。
“你说有就有,不要烦我了!”她忙着把烤鱼及煮好的虾拿起,食物的香气刺得她食欲大开,没心情再理会风强的聒噪。
一个“有”字,足以让风强满腔的热血结成冰。
措手不及的陌生情绪冲击而来,让他一时呆怔无语。
处在乱世之中,过得了今日不知明日,男欢女爱极其平常。他就同时有过好几个爱人,露水姻缘谁也当不得真。
从来没去在乎过相好的人除了他外,是否还有别的男人。即使知道,也不在乎。为什么对小兔完全不同?而他甚至不曾跟她有过什么。
风强只知道一想到小兔在那个看不清脸孔的牛祭司怀里,娇媚温柔地婉转承欢,胸口就像被一尾毒虫咬噬,令他难受极了,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看不清脸孔的牛祭司将他挫骨扬灰!
然而他不但不能杀了那个家伙,还得送小兔去见他。两相矛盾的情绪,凌迟着他的心头肉。
握紧拳头,他只能仰头望着顶上的繁密绿叶。当它们随风摇曳款摆,蓝得刺目的天空若隐若现,一双飞鸟掠过枝头,形影不离地消失在浓密的枝桠间。
风强的心情始终晴朗不起来。
低沉的气氛盘旋来盘旋去,终于连小兔都感觉到了,把竹筒里最后一尾小虾解决,她才想起都没分风强吃,有些不好意思。
咦,那只聒噪的乌鸦怎么没声音?
转头瞧去,小兔发现他怔怔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怪人一个。
她耸耸肩,不加理会,连带地打消了本来想跟他讨论夜里赶路行程的念头,径自找了个阳光照不到的阴凉处小憩片刻。
在惊惧交加、生死难料的情况下,昨晚凤族侍卫里的每名成员都度过了难挨的夜晚,再加上一早上的赶路,饶是小兔体力再好也吃不消。
不知睡了多久,一缕缕的食物香泽钻进鼻孔,而某种不断朝她照过来的灼热光线惊扰了她的睡意。小兔不情愿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向她眼瞳的炽热火焰几乎让她单小的盖起眼来。
但按两蔟火光很快消失,仿佛不曾存在。等到小兔想看个清楚,却无法从风强平静的眼眸里看出任何情绪。
“你醒了。”他朝她点点头,态度没有之前的亲密、调戏,显得严厉正经。“日头即将落下,你填填肚子,等一下我们就走。”
小兔伸展酸麻的四肢,揉揉眼睛,天色果然黯了下来。她的眼光移向风强手指的方向,发现烹煮好的食物放在一旁。他重新捕了鱼虾,这次并没有用大火烤熟,而是放进中午生起的火堆里,利用里头的余热闷烧而成。
她站起身,肚子还不怎么饿,只是全身黏腻得紧。从凤族出来后,接连几天赶路,小兔一直没有清洗的机会。她犹豫地看向清澈的溪水,再看了一眼皮肤和发须间沾着水珠的风强。
他大概是在她睡着时在水里游过泳吧!
“我们得赶路。”他绷紧的腔调继续催促。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多少让小兔感到不自在。她紧张地舔了舔唇,“我想……”
“你想怎样?”风强紧蹙的眉心,紧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好气恼地嘟起唇。
“小兔,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赶,请你长话短说。”他僵着脸冷着嗓,语气不耐烦。
怎么睡个午觉醒来就差这么多?
咽下到嘴的疑惑,小兔本来想放弃的,无奈衣里的皮肤这时搔痒了起来,让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想清洗。”
风强精睿的眼眸扫过她身上的草屑、尘土,没什么表情地点头。
“不可以偷看哦。”谨慎地撂下一句交代,娇小的身影循着小溪往林荫深处走去,寻了个隐密角落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