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你坐下来吃点东西,我知道你累坏了。”连日赶路,他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吃不消,何况是小兔这般娇弱的女子?
风强注视她脸上疲累的线条,心里满溢着呵疼不舍。
“赶了这么多天土,你都没有好好坐下来休息,回来又急着见凤族长。来,喝点水,我相信凤族长和风云很快就能想出办法救牛祭司。”
小兔在他搀扶下蹲坐地面,被动地接碗喝水,直到甘冽的水液缓和了她喉咙里的干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渴。她放下碗,圆亮的眼睛不解地瞪进风强笃定的黑眸。
“风云不是不答应我们去救牛祭司吗?你怎么确定他会帮忙想办法?”
风强好整以暇地剥了一小块栗饼塞进她的小嘴里,眉眼尽是笑意。
“很简单。风云对凤族长的情意就像我对你一样,你一蹙眉我便要打哆嗦,他同样舍不得惹恼凤族长。”
闻言,一抹红霞飞上颊面,小兔爱娇地横他一眼。
自从风强向她表明情意的那个黄昏后,沿途上他甜言蜜语不断,总是逮着机会就亲她、逗弄她,外带小心翼翼地呵宠她,把她一颗心涨的满满。
美娘谆谆教诲的女人当自强、别让男人牵着鼻子走的那番话,在脑中逐渐模糊。情窦初开的小兔被风强万缕情丝捆缚住,只有当下的甜蜜,哪还想得到以后情郎会不会变心的问题。
只是初月不同于她。
初月自幼身系族人爱戴,冷静又聪慧,也会像她一样被男人哄得头昏吗?先前的一幕又在脑里晃过,小兔有些怀疑地问:“风强,你没看错吧?”
趁她小嘴微张时,风强又丢了一小块栗饼进她嘴里,然后宠爱地拭去她脸上的汗水。
“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闯进去时,两人抱得可紧呢!风云是恨不得杀了我们,凤族长则一张脸红通通,娇媚极了。”
“你倒是看的真清楚。”小兔的语气有点酸。
试着回想当时的那幕,果然记起初月的表情不似往昔冷静自持,脸上的确有不寻常的红晕,眼波更如醇酒般醉人。
“小兔,你不是在吃味吧?”风强好笑地凝视他她,眼里有着男性的得意。
小兔脸一红,垂下螓首避开他了然的眼光,岩石自己发烫的脸颊。
风强吃吃笑了起来,粗糙的巨掌抬起她红霞扑面的悄脸,深黝的眼光罩住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晕眩,意乱情迷地迎接他徐徐降下的脸,等待他胡须刺激皮肤的搔痒……
“风强,你回来了呀!”男性有力的呼唤自远方传来,打断了甜蜜的气氛,两人懊恼地仓促分开,只见一群人向他们走过来。
风强定眼一看,认出是他那群老伙伴,簇拥着凤族女战士施施然走来。
“是你们呀。”他无精打采地和同伴打招呼。
“好小子,闷声不吭地回来,要不是轮守的大川告诉我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罄一般响亮的声音发自脸面极大的男子。荆棘般杂乱的胡须布满他的脸,仅露出一对炯亮有神的大眼,连鼻子都不太明显。
“大饼,你有没有搞错?我哪次回来是敲罄打鼓地张扬?要不要顺便吹吹号角呀?”风强戏谑地嘲弄。
大饼?这名字倒满适合这人的。小兔睁着圆亮的样神奇地凝视对方。
“这次不一样。”大饼暧昧地走到他身边蹲下,粗壮手臂顶了顶风强。
“你猜我跟风云到大帐去见族长时,遇到谁了?”
“谁?”他不感兴趣地从竹篮里拿起一粒果子大嚼,眼光从几名兄弟身上挪向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数名凤族女战士。
“就是姒族的都兰公主呀。”大饼不怀好意地笑着。
噗的一声吐出口中酸涩的果肉,风强一张脸皱了起来。好死不死的姒都兰居然也来到这里。
“你不是跟都兰公主很好吗?”
“好你个头啦!”风强恶狠狠地怒室同伴,只凭眼角余光无法确切捕捉小兔的脸色。他警告地看向大饼,不准他再多说一个字。
也容不得大饼有说话余地,那群凤族女战士早围住小兔叽哩呱啦,每个人都想知道她此行的情况。
“哎,你们也让小兔喘口气嘛。”低柔魅惑人的女嗓娇滴滴地响起,深嵌在秀眉下的眼眸状似不经意地瞟向风强,似有情若无意。
她收回眼光,似笑非笑地指着小兔道:“你们瞧她脸上还裹着污泥呢,这副狼狈样分明表示她人才刚到,连去梳洗的时间都没有。”
“对不起,小兔,我们不知道。”
“没关系。”小兔尴尬地笑了起来。
虽然习惯了朝颜纡尊降贵的态度,但对于她老是有意无意显示她比自己高一等的作法,小兔仍感到不平。
什么嘛!她好端端待在这里享福,当然是神清气爽、娇美的容颜没有一丝脏污,比起她满面风尘要强的多。但就算这样,也没必要故意踩扁她,拐弯抹角地讽刺她有多邋遢呀!
“哎哟!”仿佛嫌先前损小兔还不够,朝颜捏着娇贵的鼻子,在鼻头扇了又扇,“什么味道呀?小兔,你几天没洗澡了?”
“姊,你怎么这么说?”夕颜看不惯姊姊的作风仗义执言,“小兔再怎样都比那群不爱洗澡的大男人强得多,你都不嫌他们臭了,还嫌小兔。”
“夕颜,你说什么”朝颜气得脸色铁青。
“算了,夕颜。朝颜没说错,我是很多天没洗澡了。”小兔感激地一笑。
夕颜总是这么善良。还记得小时候夕颜就为了护卫她,跟朝颜冲突过许多次。夕颜虽然不像朝颜那样美艳,但她的好脾气反而让人更想接近。
不希望这姊妹俩为了她的事吵架,小兔连忙将话带开,“对了,怎么没见到舞阳?”
“舞阳还没回来呢。”夕颜担忧地蹙起秀眉,“族长也是很担心。”
“怎么会这样?”小兔浓密有致的秀眉蹙了起来。
“哼,我看她八成是自己逃回凤族,不管我们了!”朝颜冷冷一哂。
“不可能!”小兔的怒气陡然而生。她可以容忍朝颜一再对她挑衅,但无法任她信口雌黄地污蔑身为侍卫队长的舞阳。
“你当然会这么说。舞阳是你的靠山,现在她跑了,你人单势孤,没人再护着你了。”
“朝颜,你不要太过分!我对你够忍让了。”
“哟,你一个小小的孤女,仗着族长和舞阳护着你,就想跟我平起平坐?我才忍你许久了呢!”朝颜的美眸里闪过一抹怨恨。
她母亲是族中的长老,以她的地位和能力原本可以争取到侍卫队长的荣誉,然而舞阳从小在大祭司的安排下,与当时还是少族长的初月形影不离,加上她母亲原本就是侍卫队长,女继母尽职地担任这职位。
至于小兔,不过是族长收容的小孤女,日常生活起居的服侍却娇贵得比照少族长初月。无论是武艺或身份都比不上她,竟然获得牛祭司的赏识,挑选为侍从。
朝颜对后者尤其不平。
她就像凤族里的其他姊妹一样,向往和牛祭司一同外出旅行。不仅可以看到更宽广的天地,加上无论是博学多识、俊美容貌、还是身份地位,都是仅次于大祭司的凤族男子,能担任他的侍从,自然成了一种荣耀。
两项能彰显她地位与能力的差事,遭舞阳和小兔夺去,朝颜哪能不妒不怨?
舞阳失踪正如她所愿,现在她是仅次于族长初月,凤族武士中地位最高的,免不了会趾高气扬地欺负小兔。
“我不需要人保护。”小兔毫不畏惧地面对她。
沮丧的愤怒淹没了朝颜的理智,美丽的五官被恼怒与不耐所扭曲,她想也不想地扬起手挥向小兔。
“你做什么!”
风强眼明手快地冲过来钳制她手腕,迫人的瞳眸射出冷森阴寒的光芒,如一蓬细小的针刺进她眼里,像要穿透她的心。
朝颜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笼罩住,她瞬间领悟到自己愚蠢的行为,立刻想以女性的娇媚软化眼前充满阳刚魅力的猛男眼里的敌意,婀娜娇躯软弱无力地投向他。
“你弄痛我了……”
叫春似的嗓音让风强感到嫌恶,主动投怀送抱的胴体让他像甩掉烫手山芋般毫不怜香地甩开。
朝颜踉跄地往后跌,幸好大饼及时英雄救美地搂住她。
“不……”朝颜站稳后立即挣开大饼的扶持,才想跟风强理论,却发现他脸上的森冷寒意像是不曾存在似的转化成春风般的柔情,那双锐利无情的眼眸更是充满呵宠疼惜地凝视小兔。她不禁呆住。
“你没事吧?”悦耳的男中音洋溢着关注之情,迥异于先前的冰冷。
“我当然没事。”小兔害羞地躲开他伸向她的毛手。
这家伙一逮到机会就不客气地往她身上乱摸,两人独处时还可以让他遂心,当着一群人的面,她可没那么厚脸皮任他乱来。
“我比较担心的是舞阳。”她忧虑地轻叹。
“别担心,小兔。”风强炯炯有神的双眼一如往常地驱离她的不安。“力飙会找到她,将她安全地送回凤族长身边。”
“他会?”
“对。力飙果敢机智,擅长追踪,一定能找回舞阳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忧虑的情绪自小兔圆亮美丽的水眸里褪去,一抹巧笑牵动她的唇角。
即使尘泥满面,风强多情的眼光依然能穿透那些脏污看到她玉质般的美貌。他为她的笑失魂,激烈的情潮自下腹部滚烫燃烧,若不是碍于周遭那群不相干的人,他真想抱住她纵情亲热一番。
不甘被他冷落的朝颜莲步轻移地靠向他。她就不信美丽香艳的她会输给小兔那副脏样子。
“喂,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不怕熏坏了你吗?我跟小兔一样没洗澡。”风强冷淡地闪开她的碰触。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嘛!”不理会他奚落的语气,朝颜娇嗔地抛着媚眼。
他越是不理会她,她就越发觉得他迷人、有男子气概。
尽管也是满脸的大胡子,那张脸就不像大饼一样圆扁,而是修长瘦削。尤其是那对精灵有神的眼睛,深炯难测,让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你叫风强对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看她。这女人就像姒都兰一样被宠坏了,不明白那种势在必得,不容人拒绝的娇纵有多让男人反感。
“她是什么人?”他故意转向小兔问,气得朝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她叫朝颜。”
“我听到你含她名字了。”对于小兔的老实,风强只是微笑地容忍。“这女人看起来像是有多了不起似的,好象除了凤族长外,其他人都比不上她。她应该是凤族中的重要人士吧?”
朝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反而对他询问起自己的身份感到开心。就不知道小兔会怎么回答。
“她母亲是凤族中的长老,影响力仅次于族长一系与舞阳侍卫长的母亲如花长老一系。”
“会高于牛祭司吗?”风强故意蹙眉沉思起来。
“牛祭司是族长的舅舅,地位超然独立,没有谁高谁低的问题吧。”
“你说过他很受到凤族女族人的喜爱,说他还有一个女儿,不会跟这女人有关系吧?”
“她不是啦。牛祭司的小女儿不到我腰上呢。”小兔嘴角漾出一抹甜笑。
原来可爱的淘儿是她妹妹,怪不得淘儿每次见到她时,总是着要她抱。
“太好了。”风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原本担心若她是你姊妹,我免不了得忍受她的气焰。既然她不是牛祭司的女儿,就不用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理会她了。”
朝颜脸色一变,脑子有短暂的空白,像是无法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夕颜很快和其他女族人交换了颜色,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惊讶。“小兔是牛祭司的女儿?”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他明知故问。
“小兔,这是真的?”夕颜眼里有抹恍然。怪不得牛祭司对小兔特别疼爱。
“恩。”小兔不好意思地承认,同时有些着恼地斜睨向风强。他干嘛把这种事说出来?
“不……不可能!”朝颜深受打击,“你说谎!”
“你是在指控我吗?”风强的眼光冷硬起来,“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牛祭司承认的。”
“我不相信……”
“这是事实。不管你相不相信,都无法改变这项事实。”风强的陈述尽管轻描淡写,听在朝颜耳里,却如闪电雷鸣。一股寒意直下她背脊。
她依然难以相信,在她眼里始终卑下的小兔,竟会是牛祭司的女儿。
但这解释了为何生母地位不高的小兔,在母亲亡故之后,能被族长收养,待之有如亲友。牛祭司之所以特别照顾小兔,选她担任侍从也是相同道理。
该死的,她还认为小兔身份低贱,无法与她相比,没想到她与族长的关系这么亲近!
夕颜来不及做出近一步的反应,风云已从屋里走出。
看到一大票人挤在屋前的广场,他不怒而威地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的眼光则像见到鬼似的,瞪视风云光裸的脸。他的胡子跑哪去了?若不是他如往常般沉着有力的嗓音,大伙儿还认不出眼前彪捍俊朗的脸孔是属于风云的。
风云眼一溜,便知道一干属下在想什么了。他先转向小兔交代:“凤族长在屋里等你,快去吧。”
“好。”
等小兔冲进屋后,他对属下命令道:“你们跟我到那边,我有话交代。”说完,他便拉着风强率先离开,留下凤族的女战士们交头接耳,讨论着小兔的新身份。
※ ※ ※
“族长,你一定要救牛缉私。”
小兔泪汪汪地冲进屋里,初月接住她莽撞的身躯轻声安抚。
“好好好,只要你别哭了……”
“族长,你真的会救牛祭司?”睁着泪花乱转的眼眸,小兔表情吃惊。
还以为得求很久,没想到只滴几滴,族长就答应了。
“可是那个风云……”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会帮我们。”初月闲适的道。
将小兔安置在床上后,初月走到角落拿起水壶倒水进陶盆里,绞湿手巾回到床边,温柔地拭去小兔脸上的赃污和泪。
“我自己来。”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自己擦。
“我们是好姊妹,跟我客气什么。”宛若新月清辉般秀雅的脸庞绽出温婉笑意,沉静的眼眸带着新领悟的情感,若有所思的凝视小兔。
她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小兔的五官轮廓和她几舞阳及为相似,就连倔强的个性也像是从同一个模子烧制出来的。
依稀记得年幼时,每当牛舅舅抱着小兔逗弄,她心里便会生出一股又羡又妒的情绪,然后眼眶湿热地投入母亲怀里撒娇,频频追问牛舅舅为什么这么疼小兔,是不是小兔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