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了!这不是这些天来她期望的吗?
“莹莹,虽然我不懂你还在疑惑些什么,但今天我非带走你不可,”情况与他当初想像的不同,他以为她至少开心他的援救,想不到她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是呀!她还在疑惑些什么?均仇都要去杀爹爹了,她怎能再待在他身边?
心一横,她点头道:“我们走吧!”
聂剑涵拉着她,准备迅速离开刘府,聂莹莹却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等等,我马上就好。”她转身奔到衣箱旁,拿出一件雪白的锦衣,将它如珍宝似的抱在怀中。
看了这屋子最后一眼,她才转过头去,跟随聂剑涵离开。
这离去,她的心也将随之死去。
临走前,她却没注意到聂剑涵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
☆☆☆
“均仇,你怎么了?”肴风才进门,便看见沈均仇怒气腾腾的自屋内奔出,他一个箭步挡住他的去势。
“别挡着我!”沈均仇怒吼,一手推开肴风,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马场。
一张字条自他手中飘落,肴风立刻捡起它,上面简短的几个字——城北郊道树林五里。
跨进沈均仇的房间,聂莹莹不在!
这时,马蹄声自远处响起,地传进两人耳里。
“他来了。”聂剑涵故意忽视她悲凄祈求的眼神,拿在弓箭,藏身到树后。
沈均仇望见雪地上的人影,是莹莹!他用力一夹马腹.以飞箭般的速度冲进林中。在一片苍茫的银色世界里,她的身影特别突出,他注意到她被困绑在树干上。
“莹莹!”他大叫着,加快了速度向她冲去。他甚至不敢确定她否还活着,失去她的恐惧教他丧失了所有的判断力。
不要!不要过来!聂莹莹疯狂的试挤出一点声音,然而她的呐喊只是喉间模糊不清的声响。眼见沈均仇逐渐靠近,她的神智紧崩得几近崩溃。
就在沈均仇距离聂莹莹不到十尺之处,藏在树后的聂剑涵迅捷的站出来,架起弓箭,瞄准沈均仇的心窝,稳稳射出一箭。
“飓”的一声,在阳光下闪闪金光的利箭划破空气,以光电迅雷之势,精确无误的射人沈均仇的胸口。
鲜红的血立时喷出,点点滴滴落在银白的雪地上,宛如落梅。
沈均仇自马背上摔下,伴随他的是错愕与不信。他仰望天空,往事一幕幕自他眼前转过,有故乡梨园中父母的欢笑、有灭门的血深仇、有学习杀人的痛苦。最后,他的眼削浮现的是一朵带笑的芙蓉,那是他倾心所爱的莹莹。
抗拒不住那席卷而来的剧痛,他望向聂莹莹最后一眼,他的爱、他的恨均随着黑暗的到来而消逝。
莹莹目睹他的死亡,巨大的伤痛穿心而过,她的生命似乎也随着那一箭而消失无踪。
在他落地的刹那,她昏厥过去。
第十章
大年初一。
喧闹欢腾的舞龙狮子在鞭炮声中穿梭,围观的人群不顾刺骨的寒风,在街上互相巷贺。迎接新年的到来,即使是景西镇这样的小地方,过年的气氛还不输大城镇。聂雄天欣悦地坐聂家庄热闹无比的大厅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向每个来拜年的人颔首答礼。
他的心情好久没有这么愉快了!自从义子聂剑涵将宝贝女儿莹莹救回来,又除去他的心头大患沈均仇之后,几个月。以来的阴郁扫而空。不但锦州朱家依然愿意迎接莹莹进朱家大门,就连他的棉花生意也愈来愈兴旺。
前些日子,北京城内规模颇大的兴记织染表示对他们的棉花感兴趣,据他的调查,兴记织染有日益扩大的趋势,若是能争取到这个买主,居时整个了西走廊的棉花将由他控制,而他观察以久的塞北产业与东北皮市场市场便不再只是梦想。只要他握有这广大土地上的三项资源,他便能称霸关外,到那时别说是小小的锦州县官,只明迁的大员都要礼让他三分。
这些令人兴奋的好消息无疑是最佳的新年贺礼。他的财富,与地位都将再上一层楼,他聂雄天再也不是当年任人摆布、走投无路的穷酸师爷,他将是雄霸一方的霸主!
“老爷。”张嬷嬷悄悄的走近他身边,忧虑的脸在喧闹欢乐的厅堂中显得特别突兀。
“怎么了?”他不耐烦的问道,这大好的节日里,他不想听见任何扫兴的事。
“老爷,大过年的我实在不想扫你的兴,可是经过这么多天,我不得不来和你说,我很担心小姐。” 自从小姐回来后,这些天老爷都在忙生意上的事,她甚至找不到时间向他说明小姐的情况。
“她怎么了?经过这些天的休息,莹莹也该恢复了吧?”他十分放心地把唯一的女儿交给张嬷嬷,他相信有她的照顾,莹莹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小姐的情况不太好。”张嬷嬷环顾大厅,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时间也不对。但是她怕再不说,莹莹小姐可能就要香消玉残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着急模样,聂雄天叹了口气,起身交代管家好好招待客人,便和张嬷嬷一同走人僻静的偏厅。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些天我实在太忙上,难免会疏忽莹莹。但是有你照顾,我想莹莹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与朱家的婚事好不容易挨落定,你得要莹莹好好准备。”
“老爷,”张嬷嬷忍不住露出责怪的神情,“小姐连昨夜的团圆饭都没有出来席,你不问一怕,却只担心小姐和朱家的婚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以为莹莹只是单纯的没胃口。况且昨夜他忙着打理新一年棉花的收购事宜,没吃几口饭就离席,连聂剑涵也没留下来过年。
“小姐刚回来的时候消瘦憔悴,现在非但没有起色,恐怕更糟。”张嬷嬷绞着双手,思索如何聂雄天实情。
“这怎么可能?她又闹别扭了吗?”他想起上次从沈均仇手中带回女儿时,她也是闹了好些天的脾气。
“我不晓得。刚开始我也以为她和上回一样,只要多加开导就没事了,谁晓得小姐这次不知怎么着,成天抱着一件白衫流泪,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哭着摇头,一句话都不肯说,看心疼极了。我怕这可怜的孩子就要哭瞎了,这才来烦扰老爷,求老爷劝劝小姐。”一想起聂莹莹悲伤的模样,张嬷嬷又是一阵心酸。
“你怎么不早点说?我马上去看看她。”聂雄天气愤自己只顾着生意,忘了女儿,直到现在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
来到望月小筑,萧瑟的冷风吹过,与前厅的热闹相较,这里冷清许多。
推开木门,聂莹莹正靠坐在花厅窗楞旁,望着女儿纤孤寂的背影,聂雄天又是自责、又是不忍。
“莹莹,爹这些天忙,疏忽你了。前厅来了许多人,热闹得很,你以前不都喜欢躲在偏厅里看热闹的吗?爹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东西,吃完后,爹陪你到街上逛逛,好吗?”
见聂莹莹毫无反应,他走上前,返过她的身子。
天!这形容枯槁、毫无生气的人真是他的女儿吗?她空洞的眼眸不停的流出泪水,紧抱在怀中的是一件雪白的织锦衣裳,上头已经被她的泪水沾湿。
“莹莹,你怎么了?爹才几天没见你,你就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你说话呀!”
“老爷,小姐这个样子已经好几天了。丫环送进来的东西她都没吃,我强迫她吃了几口,她全吐了出来。你若是碰一直她手中的白衫,她就疯了似的抱得更紧。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怕……”一旁的张嬷嬷已是声泪俱下。
听完张嬷嬷的叙述,聂雄天走向前,一把抢走聂莹莹手中的衣服,果然,一直没反应的她即刻回过头来,想要抢回属于她的宝贝,狂乱的眼神教人心悸。
“莹莹给我清醒过来!否则我撕了这件破衫子!”非常时刻,他必须用非常手段。
“不要!我求你不要!”聂莹莹拖着赢弱的身子站起来想夺回他手中的衣物,生怕他的威协成真。
“莹莹,”聂雄天心痛的唤着,“是不是那个混帐对你做了什么?你别害怕,他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用害怕了。”他安慰着女儿,相信她这些莫名的举动是出自过度的惊吓。
然而她却跌坐在地上,泪水曾停过,“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他的!”
“莹莹,你胡说些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爹爹,求求你,把衣服还给我,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求你还给我!” 她趴跪在他的脚下,不断的磕头,哀求的眼神令人不忍。
“莹莹,他是谁?你说的他是谁?”那人将他的女儿折磨至此,他绝不轻饶!
“衣服……” 她不忘要回心爱的白衫。
“好,衣服还你,可你要告诉爹爹,这是谁留给你的。”他将衣衫归还给她。
聂莹莹微微一笑,半疯的神情比刚才更骇人。
“均仇,是均仇给的。”她抱紧衣服,重新坐回窗边。
“什么?莹莹,你说的可是沈均仇?”他不敢置信的再度扳过她的双肩,只见她微点头。
“你是说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全是为了他,为了那个毁了你的混帐?”他的心疼立时变成全然的愤怒,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毁了我,是我害死他的。要不是我跟剑涵哥哥走,他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他的!”她激动的呐喊出日夜折磨着她的事实。
“莹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不想沈均仇那混蛋死?难道你不想回家?聂雄天用力的摇晃她的双肩,不信他的女儿会有这种想法。
“我不要他死,我宁可用我的命换他的命!”聂莹莹凄切的悲呜,没有沈均仇的世间太痛苦……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聂莹莹的脸上。
“小姐!”张嬷嬷冲过上将跌落在地上的聂莹莹抱住,她现在的身子哪挨得往这一巴掌?
“你再给我说说看!看我不打死你!” 聂雄天握紧发痛的手,他从小放在手心中呵护的女儿,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今天他却为了一个早就该死的人破例,他心中的痛远较手上强烈千倍。
“老爷,别打!小姐是吓坏了才会说这些乱七八的糟的话。” 张嬷嬷吓得赶紧搂聂莹莹,她原是要老爷来劝小姐的,没想到竟出现这种局面。
“张嬷嬷,给我好好看着她!过完年,朱家就要来迎亲,我不准她坏事。她吃胖些,她不吃,就强逼她吞,听清楚了没?”聂雄天怒气冲冲的下达命令。他费心思救回来的女儿居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真气死他了!
“老爷……”张嬷嬷还想为聂莹莹求情,一接触到聂雄天厉害的眼神后,她也不敢再多说。
“让她好好想想!从今天起,不准她踏出望月小筑一步,直到她出嫁那天为止。”聂雄天下完最后一道命令怒气冲天地甩上门离去。
聂莹莹只是搂紧怀中的锦衣,面无表情的着聂雄天离去,不曾言语。
☆☆☆
雨水
杂沓的脚步声在回廊上响起,张嬷嬷慌张的将大夫领进望月小筑,走在后面的聂雄天也神色紧张。
自从那天之后,聂雄天与聂莹莹父女二人未再说过话.莹莹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若不是聂雄天命人强灌她肉糜补汤,否则她可能活不到现在。
他也暗自后悔那日对她过于严厉,可他的自我折磨彻底失了他的心。他的宝贝儿竟为了一个强拐她的盗贼终日流泪不语,甚至连他的话也不听,他真的不明白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向柔顺乖巧的文儿到哪里去了?
推开门,进入聂莹莹的闺房,床上的人儿盖着锦被,只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这些天来,聂雄天未在进她的房间,只偶尔站在望月小筑外探望她。身为一个父亲,他着实不忍见女儿一日日的枯竭下去。今日一看,他又是自责又是愤怒,他的莹莹已经不成人形。
“大夫,你快看看!小姐突然晕了过去,要不要紧?”张嬷嬷这几日所受的折磨也不轻,眼眶下的黑影是她日夜担忧的结果。
“我先看看。”大夫熟练的把脉,又自药箱中拿出一些用具,张嬷嬷和聂雄天着急的站有一旁等待,直到大夫站起来。
“怎么样?” 聂雄天焦急的问道。
“令媛的身子骨很虚弱,需要多补一补,我这就开几贴药给她,早晚各煎一贴让她服下,不还有尽量让她多吃一些补品。”说完,大夫便拿出纸笔写下药方交给聂华天。
“张嬷嬷,你快叫人按照大夫的吩咐捉药,另外叫厨房炖支鸡。” 聂雄天将药方交给张嬷嬷。
“好,我马上,我亲自去炖鸡。”她接过药方,急急忙忙的走出去。
“大夫,谢谢你。我送你出去。”
“聂老爷……” 大夫站在原地不动。
见大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聂雄天不禁担忧起干来“大夫,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刚才我诊察令媛的脉象,发现……” 大夫显得有些尴尬。
“这……令媛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大夫小声的说。这聂家小姐尚未出嫁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是何等的丑事?
“什么?你没弄错吧!” 聂雄天不能接受的大吼一声。
“聂老爷,我行医多年。这等事是不可能弄错的。”回春堂的招牌可不是挂假的!
“可恶!” 聂雄天重击桌面,发出一声闷响。早知如此,他该叫义子将沈均仇给活捉回来,他要将沈均他活活的凌迟而死,要他后悔生为人,一箭射死这家伙太便宜他了!
“大夫,这个孩于不能留,他不该来到世上的。”他思虑一番后,决定不留下这个孽种,况且朱家就要来迎亲了。
“聂老爷要我开打胎药?”
“是。我会多给你些银子,这件事不可以传出去。”
“聂老爷,我不是多嘴之人,这点您请放心。但是,开落胎药是件缺得事。”大夫有自己的原则,金钱事小,坏了医德事大。
“你想要多少?尽管开个数!”聂雄天不耐烦的问道,没看见大夫脸上受辱的表情。
“这不是金钱的问题。就算我愿意给你落胎药,以令媛目前虚弱的状况看来,服了药后,不要说没了胎儿,可能连命都没了。若是聂老爷执意不顾令媛的性命,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大夫义正严辞的说完,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