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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柔情  第7页    作者:袁圆

  噢,好难想通哟。

  “不知道?要是没电到,你会在每天出门前:还非巴著人家的窗户,瞧瞧她是不是  会突然出现?”贺妙仪瞠目,仿佛他是钟楼怪人。“贺羲平,你这蠢蛋到底有没有神经  啊?”

  “怎会……没有?我……我的……脊椎神经……有……三十一对,中……枢神经…  …有……”

  “够了,够了,我投降认输好不好?”贺妙仪舞手翻眼,这时他脑筋又灵活得很,  嗟!

  “爸……打电话……叫你……回家。”贺羲平笑。他晓得他赢了。

  “我才不回去呢。”她跷著二郎腿,开始磨指甲。男人在贺家是没地位的,贺爸的  话是仅供参考用。

  “你……不可以……离家……出走的。”他当初接到爸妈的电话时,差点没吓死,  后来才想到──她就在他房间。

  “谁叫爹地不买车送我。”放暑假的谎言被拆穿,贺妙仪抿著下唇发牢骚。

  “我……已经……买啦。”贺羲平弓著指头,溺爱地轻敲她的前额。

  他一直很羡慕她的头发,不是它的颜色,而是它的柔顺,不像他自己一头自然卷,  卷得一点也不“自然”。要说秩序,只是卷的方向皆朝上罢了,因此“自然”

  形成这令人喷饭的鸡窝头。

  “那不一样,爹地是爹地,你是你。”贺妙仪娇嚷。

  “有……什么……不……不一样,都……是车。”她那种逻辑,并非他这种憨人能  理解。

  “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贺妙仪发嗲耍赖。

  “不许……任性。”贺羲平揉揉她的脑袋。

  “你……你凶我?”贺妙仪也知道是她任性,可面子硬是拉不下,她恼羞成怒了,  于是抬出家中的权威做靠山。“我要告诉妈咪!”

  “我哪有……凶你?况且……妈咪也……叫……你回去。”贺羲平好冤哟。所以他  最讨厌当传话筒,里外不是人。

  “这……”若靠山也不让她靠时,便是她该弃械丢盔投降时。

  “他们……担心你。”贺羲平见她垮著欲哭的脸,不禁心疼地劝说著。“你……打  个电话……说……对不起吧。”

  “我不要!”贺妙仪跺跺脚,转身跑到楼上。

  “妙……仪……”贺羲平束手无策地搔著后脑勺。他向来不知如何处理女生的眼泪  ,现下该怎么办?

  欸!都怪他父母、他和其他姊妹把她宠坏了。

  对啦,找水柔嘛!水柔聪明能干,又和妙仪同为女人,肯定会有办法。

  ***

  “怎么有空来找我?你这几天似乎有客人嘛。”水柔瞪著一早就坐候在她家门口的  贺羲平。为了不想让他误会她有偷窥的行为,她尽量把话说得很含蓄。

  “客……人?”在贺羲平的伦常观念里,妹妹是“亲人”,不是“客人”,故顷刻  间,他会意不过来。

  “就是那位金发蓝眼的外国女孩呀。”水柔笑得有点僵。“你女朋友吧?她长得很  漂亮ㄝ。”

  “金发……蓝眼?外……国女孩?很漂亮?”贺羲平花了一分钟的“连连看”,才  把这些整合解读,他少一根筋地笑著。“妙仪……不是……女朋友。”

  “妙仪?”水柔蹙眉。原来她就是“鼎鼎有名”的“妙仪”,那个他在梦里喊著的  神秘女郎。

  “嗯,她……是……我妹妹。”傻瓜也嗅得出水柔在吃醋,偏偏他仅有草履虫的脑  容量。,“你妹妹?”这就是他的解释?可见他多不在乎她!只是她没想到他和其他男  人没两样,在游戏人间时,女人一律统称为“妹妹”。“她看起来不大嘛。”

  “嗯,差……我八……八岁。”贺羲平实话实说,丝毫未察彼岸的发酵作用愈来愈  剧。

  “八岁?”水柔低喃。比她想像得还小,原来他喜欢吃嫩草。“对你而论,她会不  会太……年轻了?”

  “没……没错,就是……太年轻,我……不懂……她在想……什么。”弄了半天,  问题是出在她的年龄,他和妹妹即使感情再好,仍战胜不了代沟的存在。

  他就知道水柔有办法,一眼便看出重点。

  “你的腰和脚的扭伤好得差不多了嘛,我瞧你这几天跑外面跑得满勤的。”水柔不  想和他谈妙仪,便把话题扯开。

  “谢谢。我……的复元……一向……很快。”臊羞的神态泛著欣然,贺羲平很高兴  她关心他。

  “既然复元得差不多了,你能否在玩的空档中,挪出一点点时间,来翻翻我手头的  那叠档案?”凭啥他受伤不能办案,却能和女朋友出去玩?政府花钱请他,又不是叫他  来泡妞!

  水柔撇开眼,叮咛自己不要被他看似天真的笑容欺骗。“我们总不能静候犯人来自  首吧?”

  他到底是真不懂或是装不懂?她是在挖苦他,不是在问候他ㄝ。

  “是……是呀。”他也认为是这样。

  “那么我们何时开始?”当你疾言讽刺某人,某人却无动于衷,那种挫折感实在令  人咬牙。

  “现在……就可以。”要不是贺妙仪的死缠烂打,贺羲平不管有无受伤,他这个工  作狂早就踏入抓犯人的行列。

  “傍晚好不好?我一会儿就要赶去医院。”她今早有门诊,下午要进手术房为病患  开刀。

  “嗯……好。”想到能和她坐在一起讨论案件,他的脸便跟著热了起来,心也怦怦  地急跳著,感觉仿佛要约会哩。

  约会?妙仪说他在恋爱,是真的吗?

  不管是不是,他的嘴已经载满幸福的微笑。

  “确定?”涩人的酸意自唇间溜出,水柔不想这么说,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不用陪‘妙仪’出去玩吗?”

  这些日子,她可是每天一大早,就目睹妙仪打扮得花枝招展,挽著贺羲平出门,直  到夜阑人静时才再见到他们的踪影。

  “她……在生气。”他敛笑正色。

  “为什么?”水柔本来不想插手,但他事态严重的愁容,分明就是来向她讨救兵,  她狠不下心肠踢他出去。

  “她……要……爸买车……”

  “你爸还是她爸?”水柔忍不住抢白。

  “都……一样呀。”贺羲平纳罕,不清楚水柔为何会问这么怪的问题。

  “然后呢?”一样?想不到他的父亲也认同他们的关系,那她何必再自作多情呢?  罢了,就试著和他做朋友吧。

  “爸……不买,她……生气,我……买,她还……是生气,说……不一样。”

  贺羲平三言两语交代事情的始末。

  说真的,一般人恐怕是听得满头雾水,不过水柔却大约了解是怎么回事了。“就是  车库现在停的那辆火红色的全新跑车?”

  妙仪来的第一天当晚,他便驾了那台跑车回来。瞧那耀眼的颜色和款式,水柔那时  就猜是妙仪的主意,果不其然……“是呀,不……都是……是车嘛。”贺羲平是学理科  的,凡事讲究科学根据,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同理可证,车就是车。他实在辨别不出  ,只不过是不同人买的,究竟有什么分别?

  殊不知这便是症结所在。

  “问题不是出在‘车’,而是出在‘人’。女人对于‘谁’买的,比买‘什么’更  介意。”水柔强颜欢笑地为他点出症结。

  “说……说得好……好……”好难懂哟。贺羲平抓耳挠腮,不得要领。

  “那咱们傍晚见。”水柔看他好了半天没下文,以为他已有所悟,急著结束这对她  来说称不上愉快的内容。

  “一起……吃晚饭……好不好?我……来煮……鱼翅羹……和……”贺羲平欢天喜  地,一桌美味的菜单接著浮现在眼前。

  “不了,或许我会晚一点回来。这样吧,改七点半来我家好吗?”叫她做他和妙仪  的爱情顾问已经够残忍了,如今还要她和他们面对面用餐……她的心理建设可没办法做  到那么快。

  “噢。”他很失望哩。

  “还有事?”他杵在那儿久久没有离开的意思,水柔不得不问。

  “可不可以……去……我那边?我……怕……妙仪会……”妙仪有离家出走前科,  他担心这一次她会再偷溜,届时要找她就难了。

  又是妙仪!

  水柔努力展露出不在乎,无奈一颗汩汩流血的心,挣不脱嫉妒的牢笼,张张合合、  微微哆嗦的丹唇,好不容易才挤上一声:“好。”

  看来今晚难熬喽。

  ***

  下午的手术比预计得还要费时,水柔匆匆回到家,已超过七点半。

  她利用了五分钟,快速挑出一些悬案的资料,再迅速抱起卷宗,准备到对面和贺羲  平讨论。

  她敲他的门。没有回音,她改按门铃。

  “紧张什么?我是来谈公事的。”水柔搓著轻颤的手低语。

  门文风不动。

  她踱著方步,贺羲平搂著妙仪做出许多限制级的画面,一格接一格地穿越她的脑际  ,忐忑不安的心绪霍然忆起自己早上的态度,她不禁惭愧地呻吟。“我好像夜夜磨刀的  女人喔。”

  可不是嘛,她的理智哪儿去啦?人家女朋友都已经住到家里了,她应该趁情感尚未  深陷时抽腿。

  “不不不。”她摇头呢喃。

  她和贺羲平本来就没有什么,只怪田老和王佑鑫在穷搅和、瞎起哄,众口铄金嘛,  所以她才会受到影响,误以为她对他真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其实他们俩八字都没一撇,  何来“深陷J之有?

  “没错,是这样。”她和他之间除了公事,还是公事。

  杂思联篇间,门的位置终于移向侧翼,她劈头便是一阵奚落。“那么久才来开门,  你在‘忙’呀?”

  听听她恶人先告状的语气,像不像指责老公偷腥的弃妇?老天,她何时沦落到扮演  此种不入流的角色?

  猛抬眸想道歉,贺羲平干净清爽的秀容就在眼前。

  “对不……起,我……刚刚……在洗澡。”贺羲平红著脸。他今个儿一整天,都在  祈祷时间走快一点,好让他早些看到她。

  “洗——澡?”她忘了要表达的歉意,直勾勾地盯著他。

  湿漉漉的水气,沾在他英挺隽雅的眉目间,又浸渍了身上的衣服,勾勒出犹如运动  家的分明肌理,好闻的沐浴乳香味,随著尚存的热气蒸散出来,徒增令人遐思的氤氲,  顽皮乱翘的自然卷头发,则因湿度而变得更卷,让人忍不住会想去摸搔上一把。

  或许是晚饭没来得及吃的关系,她觉得他看起来秀色可餐极了。

  天……呀,她想到哪里去了?都是“七圣”那票臭男生害的啦,没事就抱著老婆在  她面前恩恩爱爱,一点都不懂得要避讳。

  “妙仪……”贺羲平的声音恍如由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什么?”她急忙揪回翻腾的冥思。

  “妙仪……要……我去洗。”他重复一遍。

  妙仪说女孩子最讨厌邋遢、不重清洁、不修边幅的男人,所以赶他进浴缸,还在水  中撒了一堆她常用的香精,他现在这身行头,也是她帮他搭配的。

  “喔。”又是妙仪。水柔嚼嘴嘀咕,热胀的情绪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登地全没劲儿  。

  “进……来吧?”她怎么好像不太高兴?贺羲平瞅著她,向上划出优美弧线的唇瓣  ,踟蹰的眸底闪著企盼,看著就要红的薄面,仿佛深怕听到拒绝。

  “方便吗?”水柔掀起浑似洋娃娃般稠密的睫毛,拐弯抹角地问。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是才和妙仪洗完鸳鸯澡吗?干啥又表现得俨然非常欢迎她?  难不成他想享齐人之福?

  “方……方便啊。”他认真地琢磨著,想不出有何不便。

  水柔紊乱的思路,一时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大方地走进去。

  ***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水柔和贺羲平静默对坐著,她知道他不时在瞅著她。

  “那么,我们就先从这几件开始吧。”她不自在地用手掩唇轻咳了几声,他羞怯的  眼神,反而比其他男人的大胆目光更令人难以招架。

  是她脸上沾了什么吗?或是头发太乱?衣服有破?她今日忙了一天,现在看起来一  定很憔悴,刚刚来之前,应该稍微梳妆一下的。

  慢著,她何需那么慎重?她干么要回避他的凝睇?

  抬起头,她直视他的颎瞳。“可以开始了吗?”

  “喔……开……开始。”贺羲平慌忙垂下双眸,红著脸,假装翻资料。他真幸运,  她无论怎么看是怎么美,如果能每天这么盯著她该有多好。

  “对于即将结案和已掌握嫌犯的案件,特勤组通常不再插手。”她虽隶属于特勤组  ,但当警方的法医人手不足时,她常会去做支援部队,故她所接触的案例则不在此限。  “所以我手边要交给你的呢,大多是警方调查未果的疑案,其中以凶杀案居多。”

  她接著把资料上的重点、照片和被害人的背景略微带过。这期间,她注意到他的耳  根俱红了。

  “给……我……十分钟。”他歉然出言,仿佛这个要求很过分。

  “没关系,你慢慢看。”其实要彻底了解这些案件,所需的不单是十分钟,据她估  算,少说要花两个小时。

  但他真的仅费了十分钟,便把哪些他认为需要重回现场勘察,哪些只要再解剖尸体  ,哪些得改变调查方向的档案,一一分类。

  其中有一份,他撇开资料未翻,却对命案发生后所拍的存档照片特别留意。

  “你看。”他支著下颚,浑身蓄著慑人的泱泱大风,专心忘我的表情与他平常完全  换了个样。

  “怎么啦?”水柔好奇地盯著那排照片。事实上,此案已破,只需她再补一些验尸  报告,警方就可结案,适才匆忙间,她不小心也把它夹带过来了。

  “照片……”他攒眉答腔。”这些现场……被破坏,恐怕是……消防队员……救人  时弄的吧?”

  “何以见得?”水柔咋舌。当初为了这个案子,她曾建议让消防队员再增加一些专  业训练,以保持现场的完整性。

  不过,好在那些破坏并未影响到整个侦讯过程,所有的证据矛头全指向死者的丈夫  ,警方仅花了不到一个月便宣布破案。此事因而没被公开,纵然他有听说,也不可能恰  好猜对,故她想考考他。

  “这是……深锁的铁门。”他指著一张摄有大门的照片,但照片中门并不是主角。  “你看卡锁……断裂的部分和形状,表示它是被……撬开,痕迹则显示……是类似消防  队……的工具造成。”

  “赫——”水柔惊讶不已,啧啧称奇。

  这得累积无数的经验和常识,与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办到,就连她亦未注意到那些小  细节。

  “还有……这个。”他又抽出两张,指著地面上数个不整的沾血鞋印。同样的,照  片的主题也不是在拍它们,却仍逃不出他的法眼。“这种鞋底……是……消防队专用,  表示救人时……很急,不小心……踩到,所以……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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