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这就走。」巍然撤开中控锁,对茉莉说道:「妳也下车。」
茉莉下了车,狐疑地问:「我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不!」他走向乘客座那边,「车子换妳来开。」
茉莉瞪大眼,「换我来?」
「珣然说过妳有驾照。」他自行先入座了。
茉莉撇撇嘴坐上驾驶座。切记,背后到处是间谍。
「妳直接上高架桥往南走高速公路,下了中部交流道再叫醒我。」巍然头往后仰,把座位打个半平。
还是得上山去了!「喂喂,你不是想睡觉吧?」
「是的。妳老板打清晨就一直在楼下守株待『猫』,现在该是小助理分点忧的时候,上山后,我得全力以赴。」他打个浓浓哈欠。
茉莉瞥一下眼圈黑黑的男人,心头酸甜苦辣交集,咬着唇默默发动车子。
讨厌啦,谁要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准是天还没亮就跑去鱼货市场买鲜鱼,开始熬鱼汤,然后准备小餐盒!
笨蛋,哪家早餐店随便买个火腿三明治不就好了?!
上了高速公路,经过一个一个交流道,但那些都不是她能走的,因为巍然已替两人选择了出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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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还没催红的季令,山野绿意悠悠。
「茉莉,我想找变叶木,妳说我们在这里扎营好吗?」巍然问。
才入山就考她?她这几日哪有心思翻书,连百科辞典CCQ也没利用上,他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她那方面不灵光!她嘟高了嘴横睨他,「干嘛不给人家面子!」
他笑着陪小心了。「好啦,我来告诉妳好了。」
「呃?难不成你把那本『台湾高山生态』吞了?」
「我翻了下。其实世界的高山理论都有些共通之处,我以前就做过了。」他在轻谈言笑中说出了『虹』计划的内幕----
介于600~1200公尺的中海拔阔叶山林,由于日照与温度的变化,到了秋天的时候,叶片中的叶绿素逐渐解离消褪,只留下胡萝卜素和花青素,会形成山红片片或是黄叶层层。这些色素是天然的染色剂。
美国五角大厦那边这几年来简直是谈恐怖份子就变色。他们得到一条情报,恐怖份子的生化学家正在着手研究以天然色素改变瞳孔虹膜颜色,以逃过最新进最精密的机场安检仪器。所以呢,他就被找去就进行这项『虹』计划,设法研发出反制的计算机侦测瞳仁扫描仪。
巍然爽笑着说:「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理论,结果很难说。」
茉莉可猜不透了,「你会主持没有把握的研究计划?」
「嘿,五角大厦钱多多,太多时候根本是乱洒钱,我是独立计划主持人,正好把他们给的资助左手进右手出,捐给联合国儿童紧急救难基金了。这样总比让五角大厦把钱砸去发展杀伤性武器,或是发动不需要的战争好吧?」
「啊?你真会慷他人之凯!」而且还是A美国权力机构中心的钱哩!他这不就像是现代侠盗罗宾汉吗?真让她乱欣赏一把的!
他谦冲地点点头,「端看资助单位的动机和心态了。」
「你不会惹上麻烦吧?」
「绝对安全。」他签的是外包合约,只需提出最后报告就可以了。
「那、那……我父亲不是也投资了吗?」她有点不太好意思问了。
「喔!那些个钱,现在应该是给非洲某个小国在盖小学吧!」
她笑拍他,「你哟,真坏!」微瞇着眼,她某条脑筋线突然被触动了。「所以,你必须采集来这些变叶木?」
「没错,世界各地都有研究员深入各个森林做这个工作。」
「你不是非亲自上山不可?」茉莉感觉好象上当了。
他尴尬地咳两声。「聪明。但妳不认为这是让我们独处的好机会吗?」
好!怎会不好?藉工作之名,拐她上山,让她推都没得推。想她向来机灵聪明,竟然大意栽在他手里,唉,一山果然还有一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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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然牵着茉莉的手漫步在苍天莽林间。
一只苍鹰,独自在天空中盘旋,偶发几句长鸣,可是在抒发他无人能解的百年孤寂吗?他不孤寂,他身边有她!
巍然温柔的眸光由遥远的白云间转向她,不免感慨道:「直到今日我才第一次握着妳的手。」
「这又怎样?」茉莉微仰着小脑袋。
「我们的之间一点也不照普通公式来。我先瞧了妳的身体,又吻了妳,现在才『进展』到牵手。」
「你还给人家记得那个养眼镜头?嘿,难怪你好几次明明看着我,突然间眼光就飘到别处去了,你脑子里就是装着色情,对不对?」
他回以一个大男孩般无辜的眼神,但看来就是有够坏的。「被猜到了!」
「好过分哪!」自由的那一只小手咚咚地捶他了。
「嘿嘿,妳一点也不拿我当老板看哪!」虽是薄谴,眼中却含着笑意。
她也不是真的用力打,推推拉拉,等于替他身体按摩了。偏偏他又装成很痛的可怜样子,惹得她不想发笑都不行。「谁希罕在你手下做事,快呀快呀,你快炒了我这个暴力分子。」
「没有资遣费喔,妳想清楚。」
茉莉突然大叫,脑袋瓜子摇得快断了。「不行炒我,不然我就去不了日本了。」
「什么日本?」
茉莉也不隐瞒,将母亲开出的犒赏对他说了。
他眸中闪过一抹深思,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关系,她或许不适合继续做完三个月任期。「三个月后,我让妳去。」
茉莉凝着他沉想,突然甩开他的手,跑向一棵大树面壁了。「不要。」
「怎么了?」他不解地摸摸后脑勺跟过来。
「这里究竟是不是你想去的中海拔阔叶林山区?」她闷声低问。
「是的。」
「我为什么见不到红叶满山?」她极目远眺着。
「大概因为我们只在最低的六百公尺边缘地带,或许深秋季节还没到,也可能由于温室效应,全球气温暖化了,今秋树叶不红了,总之任何原因都可能。」他耐心解释着。
「什么都靠你,显得我好没用。你又聪明又能干为何要看上我?你为什么要让我变得不喜欢我自己了?」以前和那些只会闹闹玩玩,说来很平凡的男孩交往,她一点负担也没有。如今这个纪巍然却让她倍感压力,有种从来没有过的自卑感作祟了。
「就是喜欢上妳了,这还由得了我做主吗?」舒朗的眉型藏着淡郁,他由后环住她的腰,下颚底着她的发顶心,轻轻的抚慰着。「至于妳,妳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呀!」
「真的?」叛逆性作祟,年轻人爱玩的名堂全抖来给他听。「我爱逛街,还会乱买东西。」
「没问题。」他的发明专利金绝对够她「乱买东西」。
「我还喜欢泡网咖,唱卡拉OK。」
「很不错。」他自认歌艺还不错,也期待着于双人游戏机与她一较高下。
「我疯起来时会无理取闹。」
「行。」男人的心很广大,包容一个小女人一点也不难。
「我泼辣时很能欺负人。」愈诌愈顺口了。
「好。」捶捶打打的筋骨才舒服。
「我兴致来了会想找个男人泡夜店灌到醉。」这样总可以把他吓倒弹吧?
夜店?他不介意去见识一下。「行----」慢着!他大声纠正口误:「不行。就这个我绝对不答应,不可以找别的男人。」
「不可以?」她嗤之以鼻,「我会想抱不同的大玩偶呢!」
「妳不会。」他肯定地摇着头。
「凭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会很疼妳,妳天生需要人宠人爱,妳不会想离开我。」
没有女人能推拒这种宠幸,两辈子的承诺适合写到小说里,但这三个月中她注定与他同行了!
「我还能怎么说呢?」她投入他怀中,结果等到的不是他开心的欢呼,而是一声痛苦的惨叫,「哎哟!」
「你没事吧?」她挂心地问着眉头揪成结的男人。
「被妳撞进怀里才有事!胸骨好痛喔。」他吸一大口气。
「抱歉,默契还不良,下次改进。」双手搭上他的后颈项,娇笑着把红唇送至他眼前。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近山笑得妩媚。更远处那边山岚仍虚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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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染上银白的月牙衣。
早先时他将车子停在入林道口那儿,随即就带了登山用具踏入深山了。他架了两个小帐棚,入了夜该休憩时,他竟然落得猛皱眉头的份。
「不要自己睡。」临寝前茉莉抗议了,「半夜会有猛兽来袭,我害怕!」
「拜托,台湾山林里滥捕野生禽兽的情况已达人神共愤的地步了,这年头还有半只猛兽能生存下来?碰到盗猎红桧、扁柏等珍贵山木的山老鼠,机率还更高些。这里又不像我以前住的山郊小镇,还可以看到黑熊妈妈带两只小熊逛大街!」
茉莉带着睡袋硬来跟他挤一个帐棚,煤油灯映出她闪闪发光的眸子,「真的呀?看到真的熊熊,多好玩呀!你再多说一点你以前的生活……」
他掏出压箱故事说个不停,然而狭小的空间好不局促,亲密躺在一起实在不是件好事。她的呼吸很清甜,她的身子软绵绵,她一身的奶香醺人……
巍然的声音越来越薄弱,脑子越来越浑沌,男性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茉莉?」醇厚的嗓子更低沉了。「我去小溪涧那儿洗把脸。」实际上当然是去泡泡冷水去欲火啦!
「我也去。」
她也去?那不更糟?鸳鸯戏水共浴的画面闪过他脑海,他喉头不自在地滚了两下,正经八百说:「不行,妳不能去。」
「又不是要去掏溪金,干嘛弄得挺神秘的?」两只手肘架在他胸骨上,拖着下巴盯视他。
「如果掏溪金,不只带妳去,我掏到的份也全送给妳。」他苦笑一声。
「不然是什么呢?你老实说呀,我又不会把你枪毙。」菱形小嘴嘟得半天高。
「我从来没有一整夜抱着女人,还能相安无事!」
「喔!」他原来是在想那个呀,她吐吐舌尖,脸儿绯红。
他黑眸里窜出的火焰比煤油灯火还强烈,修长手指点着她的唇瓣,「是妳自己跑来的……」他低吼一声,重重擒住诱惑了他一整晚的红唇。
简直就像在跟体内最顽强的欲魔搏命,索得热烈呼呼长吻后,他忍住想做爱的冲动,将她放开了。「太快了。」她才刚接受他,他不想把她吓跑了。
茉莉舔舔被吻得红肿的唇儿,淘气地扮个鬼脸,「原来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你今夜总算知道抱着女人过夜,也可以『相安无事』了!」
「还闹我!」这个小磨人精敢说风凉话!
「好好,我不闹了,」她咯咯轻笑着,拉起睡袋盖住脸,「我乖乖睡了。」
不一会儿,两只圆灵灵的眼睛又跑出睡袋,「如果我们刚刚继续那个……」两只小拇指亦溜出睡袋碰了碰,做出燕好的手势。「那,之后你会怎样?」
娶她啰!但她怎么想的呢?「妳希望我怎样?」他小心地问。
「怎么反过来问我?」她楞了下,随即瞇紧眼眸快变成小母老虎了。莫非他认为她颇好床道?「你最好不是暗示我早有一套行之已久的标准答案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撇清。
「巍然,我很谨慎的。」她带点娇涩垂下浓睫,轻声细语。
「什么?」他一时会意不来。
「我对男人很谨慎,所以才会常丢掉不中意的坏包袱。」这样的暗示你懂吗?
「原来如此!」他一推敲,这表示她来往过的那三十个男人里劣等货很多。
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摸到了他的衣角,抓着。「今晚你不会走开吧?」
「我留下来,守着妳。」明知这一夜难过了,他人也躺下来了。
黑夜像一张随时会把人压垮的密网,黑暗里许下的承诺,充满诡谲多变……
第六章
茉莉突然醒了。
平时只恨不能睡到自然醒的人,竟然半夜惊醒?黑漆漆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喔,是煤油灯燃尽了吧!
「纪巍然?」她大声吼唤,答应守在她身边的人在哪里?
没有应声,连他的呼吸声她也感觉不到。
她摸黑到处翻找,终于从他行李袋摸出备份手电筒,她三两下爬出帐棚。迎头但见乌云蔽皓月,单剩几许孤星映依稀。
手上幽微的亮光比起苍茫乌黑的天地简直太渺小了。四处茫茫皆不见,只听风飒鸟鸣虫咕飘过,她放声喊着:「纪巍然?你在哪里啊?」
除了感到孤单,恐惧也爬上全身,巍然怎会弃她不顾呢?太不可思议了。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啊!莫非……他发生事情了?临睡前记得他说要去小溪涧,他该不会偷偷跑去,然后发生意外回不来了?心急如焚的人儿眼泪啪搭啪搭直掉了。
忽见远处有几许闪光,「巍然在那边吗?老天爷,拜托让他平安无事吧!」
她想都没多想马上赶过去。低头找路的人一路上跑得跌跌撞撞,顾得了左边就顾不了右边,两边手臂都被横出的枝桠刮伤了。
「痛呀!」然而身体的痛比不上心里的恐慌:「巍然,我需要你,你一定要平安啊!拜托你快回来啊!」
磨啊咙咿,磨啊咙咿----很奇特的宛似风声的呼号。
哔哔剥剥,哔哔剥剥----不寻常的声音淹没在哭泣声里。
刺刺塞塞,刺刺塞塞----极怪异的焦味让哽塞的鼻管排除在外。
猛抬头她终于发觉不对劲了,原本只有一点点的闪光,怎会变得刺目耀眼?然后还有哔哔剥剥声音,刺刺塞塞味道?她在陡坡高点打住双脚,探头往下望。
「天呀!」她惊叫出声!
山堑里头整个烧起来了,熊熊大火映入眼帘,长长的火舌就在她身前十公尺处狺狺吐焰。
火,大火,森林大火!而她竟然阴错阳差地往大火冲?
「巍然,纪巍然,你究竟在哪里?你听到我叫你没有?你快来救我呀!」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赶快跑离。「天哪,火焰怎会来得这么快?」前一秒才在十公尺外,现在居然已近在身边?她连滚带爬往回跑,但已分不清来时路了!烟雾茫茫找不到东西南北,她被火舌追着跑,就要葬身火窟了……
「茉莉----」一声惊魂丧胆的高嚷。「茉莉,妳别再乱跑了。」
泪水朦胧中她看见他了。双腿定住,她等着巍然像飞驹一样的奔驰过来。
「巍然,你来了……」
「闭嘴,心脏再强的男人也会让妳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吓死!」他面目狰狞,狂然爆吼。
没有好言怜惜,没有轻声安慰,兜头兜脑就给她一顿臭骂?
「我一路喊妳,妳竟然听而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