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笔直、带着仇恨,像是要挖出什么才甘心似的牢牢盯住斐火祺的脸,逼威地倾向他。
斐火祺仍然不说话,沉默彷佛已经等于是他。他当然不会把SPY 给他母亲,她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至于不给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是因为他只是要着玩的,根本不是认真的,那个人体贴得不曾向他要过什么,因为那个人知道,他已经扭曲的人格。
很奇怪!他对其他的人,都冷漠无情!唯独只有对罗水绢……
对她……
“你说话呀!你是不是移情别恋,爱上那个女人了?”
梁蕙兰仍旧不放松地问着,虽然斐火祺维持相应不理的情形,活像她在唱独角戏似的,但她还是坚持要追问出结果来。
“移情别恋?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我根本就没爱过你。”
斐火祺说完又回覆到沉默状态,连抬眼望她都不想,捡起报纸,就一个劲地翻着,彷佛与外界脱离似的,什么也不应。
“你……你……”
梁蕙兰骄横傲慢地怒瞪着斐火祺,歇斯底里地扯下他的报纸,近乎无理取闹地蛮吼着:“我会告诉斐夫人!让她来对付你,你没忘了依琪是怎么死的吧!”
斐火祺冷然的脸倾刻间转狠:“我没忘了这是拜谁之赐,这笔帐很清楚地记在我心里!”
他站起来,巨大的身影俯罩着,冷笑威胁地看着她。
“你去告呀!”
梁蕙兰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阴郁的脸庞,冷蓝的瞳眸中,有着二簇不容小觑的火花在跳动着。
“滚!别留在这里,虽然我把她赶走了,但并不表示我想留你下来。”
他转过身去,似乎对她憎厌至极似的道:“你走吧!告诉那个女人,叫她别再耍手段想牺牲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我再也不吃这一套。”
这次梁蕙兰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指,他是不可能娶她的了。
绝!太绝了!斐火祺是冰冷的火焰,冷冽、无情,断就要断得干净,绝不藕断丝连;一如他离家十年,从未曾回去过,反而跑来十万八千里远的台湾,连和痛恨的人相处在同一片土地都觉得厌倦……绝!好绝!
若不是二个月以前,有人打电话去美国,透露他的住址及行踪,她们又怎么会知道?
梁蕙兰气不过,用力地跺了一下脚,离开了斐火祺的住处。
斐火祺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绝情。但,要拒绝,不就该彻底一点吗?省得让人存着不该有的希望,反而使人家伤得更重、更无法自拔。
斐火祺从冰箱中抓出一瓶啤酒,倚在落地窗旁,看着远方流动的灯火,漫不经心地啜着。
一点一点的灯光下,也许有着某个温暖和谐的家庭。这一直是他所期望的,有一个保护全家的爸爸,有一个爱护小孩、温柔贤慧的妈妈。可惜,在他的世界里这些都不可能有存在的。
赚到大钱,有了高尚的地位,难道就能拥有梦想中的一切了吗?可是,为什么他仍觉得一无所有?
“你不是不值得,而是你不敢……遇到困难,不该退缩,应该要克服,这样……才会有希望——”
白衣男子的话回荡在耳际。
他又啜了一口酒。
或许,他也该回家一趟了吧!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远方的灯火,依旧是那么地明亮耀眼。
***
梁蕙兰怒火高张地下了楼。她不会放弃的,她爱恋了他十年,等了他十年,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把他放开!
她伸脚踢开前面的扁铝罐。
绝不!
一直守在大门口的戴逸文看见了她。
他唇角漾起一抹狡狯地笑容,弯身拾起那个扁铝罐,笔直地走向迎面而来的梁蕙兰,笑得不带半点真心的道:“小姐!垃圾不能乱丢喔!”
梁蕙兰莫名地看了这个长得不错的帅哥一眼,不知为何地却对他有些嫌恶。“哼!”的一声,头仰得半天高,打算来个视若无睹,不予理会的越过去。
台湾男人撘讪的技巧可真差劲!她在心中想着,欲进入一直在外等候的劳斯莱斯中。
“你不甘心斐火祺被抢走吧!”
梁蕙兰倏地停下动作,一如戴逸文所预料的回过头来看着他,颇有等着看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意味。他低沉的嗓音突然令她想起,那个打电话到美国来,告知她们斐火祺行踪的神秘人物。
“我们合作吧!”他开门见山,毫不拐弯抹角地说明来意。
“我的目标是罗水绢,而你的目标是斐火祺,若你愿意,你就可以得到。”
“罗水绢?”梁蕙兰扬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了高度的好奇和憎恶。
“是的。愿意跟我合作吗?”
“我凭什么信任你?”
梁蕙兰说完之后,耐人寻味地浮出一抹胜利的巧笑,进入车子里。
罗水绢!
她只要知道这个名字就够了,其余的……交给她未来的婆婆去处理就行了。至于这个来历不明的优雅男人,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大概不是什么善类,想从她身上挖到什么好处?不必了吧!她——梁慧兰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戴逸文目送着劳斯莱斯扬尘而去,唇角阴险的笑容始终没有消退过。
不急!现在才刚开始,也许不会那么快就博得她的信任,但是,他不会放弃的!他就是要牵扯许多和斐火祺有关的人进来,就是要玩弄他们的生命,让斐火祺知道,和“终结者”作对的下场。
折磨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最在乎的人在他眼前死去吗?哈哈!真是妙极了。
载逸文诡异自得的笑着。
第9章(1)
秋末的气候显得那么萧条、凄凉,一如罗水绢现在的心情。
从来没想过,爱一个人,竟是这么的痛苦。她累了,真的累了,很想把这一切混乱、复杂的关系做个了结。然后,回到两个半月前,没遇见斐火祺的那个“罗水绢”,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散漫地生活下去。
但是……可能吗?
罗水绢抬头看了看隐没在云层中的太阳一眼,黯淡地笑了。
“斐火祺”这三个字就像是火纹一般,似乎在无形中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版上,这辈子——恐怕很难抹去的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手表——十点整。再过三十分钟,就可以决定她是否还有未来了。
她约了戴逸文到游乐园,想把这二个月以来所发生的一切结束——只要她够聪明,套得出那个骗子的话,然后将录音带交给警方。若是真能这么顺利的话,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是的!只要顺利的话——她觉得自己只能想出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笨方法,事实上——她倒觉得自己是完全豁出去了,她根本不敢期待还有什么样的奇迹会发生。唯有断了自己的后路,她才能不顾一切的去面对。也许SPY 也察觉到了吧!在她出门的时候,它一直死命地咬住她的牛仔裤管,不想让她走。
这只狗比它那个混蛋主人有情有义多了。至少,它不会弃她不顾;至少,它还有心守护在她身边;至少,在她寂寞痛苦的时候,它依然陪着她;至少,它不会无视于她对它的好……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想哭了!但她使劲地眨眨眼,不想让自己怯懦,她下过决心要更坚强的,不是吗?
“你等很久了?”
低沉悦耳的嗓音飘进她耳中。罗水绢眯起眼睛抬起头,望着那道朔光而来的黑色身影;依旧是那张英俊得不可思议的脸庞,以及那双多情的眸子,只不过他的眸子,却和他的衣着一样阴深。看来,外表美丽的物品或东西,有时……是隐含剧毒的。
“没有!”她扬起一抹亲切,不使他起疑心的笑容。
“你穿黑色很好看,看起来更高挺、更修长了。”声音中透着几分不由自主的讽刺。
“是吗?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既不修长也不高挺罗!”
他不引以为意地笑了,双手插入长裤口袋中,看来闲散又又优雅;一个坏蛋竟也可以这么没天理的完美,这世界多少还是有些不公平的!
“我可没这么说!”罗水绢背过身去,语调似嗔似怒又似怨,百分之百地撒娇样。
“人家只是觉得难得看到有人穿黑色竟可以那么好看嘛!你竟然这么扭曲人家的意思,你……”
她故意倏得止声,咬咬下唇,做作的想让自己看起来多几分天真性感,好释去他心中的武装,想让戴逸文在不知不觉中能说出实话来,完成她的计画。
“怎么不说话了?”戴逸文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话十分感兴趣。
“你又是怎么想人家的?”
她别过头去,嗔怒地瞟了他一眼。
戴逸文没说话,二道浓眉微蹙,不久,则松了开来,邪气地勾起一抹笑容,岔开了这个话题。
“老实说,你突然约我出来,我很意外,我以为——”
他眸光倏地冰冷,但唇角仍带着笑意。
“该不会是你和你的爱人——”
罗水绢心底怵然一惊,差点冲动的叫了出来,但随即又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让他感到不对劲!开玩笑,她根本都还没进入正题哩!不!不行,她已经没有别条退路了,若她没有达到目的话,她又会过回那种令她痛彻心扉的日子了;她知道想要彻底舍弃斐火祺,就必须先解决一切和他有关的,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终结者”。她要回家,也必须在不拖累家人的情况下回去,因为只要她没死,“终结者”就不会放过她,她不想再逃避下去了。每当她遇到危险时,斐火祺总是在她身边……不!她不能再见到他了,她必须忘了他,彻彻底底地忘了他!
“不!不要提他!”脑筋倏然一转,她叫了出来,一副斐火祺很对不起她的模样,(实际上也是如此啦!)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戴逸文愣了愣,眸光中放出某种光彩:“他不要你了?”
她双肩重重一颤,更坚定了他心中的猜测和疑虑;不知为何的,他的语调中,渗入了一丝愤怒:“因为他不要你,你才来找我?”
罗水绢回眸定定地望住他。她会被人家抛弃?还不是那些王八蛋害的!若不是那些人去炸掉补习班,她就不会认识斐火祺,也就不会……就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
“对!”她垂下眼帘,嘴唇逸出一抹黯淡的笑。
“你说得没错,我只是没想他竟这么无情,一点也没考虑过我的心情,我也是有感觉的人,我真的觉得很孤单又很难过——”
一想起他,她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又纠在一起。他妈的!刚刚才下的决心又躲到哪里去了?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心竟这么脆弱,真是没用呀!
“他妈的!”
她低咒一声,伸手抹去泪水,孩子气般地耍赖大喊:“若是你认为我在利用你,你就回去好了,我——”
戴逸文没等她说完,伸手一把拥住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她,罗水绢惊愕地瞪大双眼,身体僵直地被他抱住,不知该做何反应。
“即使只是替代品也好,我想要你快乐,不要哭了。”
这句充满浓烈情感的话在那一瞬间几乎打动了她的心,在那一刻,罗水绢强烈地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了人,实际上那个火焰中的黑影或许不是他!但下一秒,她心底另一个声音很快地推翻了她的惊惑!
这个人……只是在做戏,他一直都在骗她不是吗?什么爱上了她,想要她快乐::最终还不都只是为了想杀她灭口!
尽管如此,她仍为自己刚才瞬间的心动感到迷惑!是不是正因为斐火祺从未对她说过相同的话,她才——
她神色黯然地垂下眼帘,任泪流下。
是呀!为什么?即使只是谎言也好,但——斐火祺就是什么也不肯对她说。
她推开戴逸文,笑得如花般灿烂地:“好!我们今天就好好的、痛快地玩一场,最好能忘记一切烦恼,还有……”
她顿了顿,唇角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义正辞严,认真无比地看着戴逸文,像起誓般地道:“不准再提起那个人!懂了吗?否则我和你绝交!”
“你有这么恨他吗?”戴逸文看了她好一阵,才幽幽地问道。
“恨?”罗水绢僵了一下,摇摇头,苦涩地浮起一抹笑容。
“我从来都不知道,恨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叹了一口气,眸光忽地投向远方的景物上,忧伤的笑容绐终不曾逝去过。恨!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恨,父母给她的打击,手足的嘲讽,同学们的排斥,师长的轻视,爱情的失败……。恨?她若真要恨!是不是应该先从自己恨起呢?
“不要谈这个了好不好?”
她不满地皱一下眉,拉起戴逸文,像是迫不及待想大玩特玩似的,直冲向游乐园。
“走!我们好好的玩!再扯到那个人,我就不理你了。”
戴逸文一边被她拖着跑,一边冷冷又不屑似地笑了笑,眼眸子却警觉地扫向四周。
他——也来了吗?
***
当然,罗大小姐的计画是这样的,在游乐园的附近,有一间警察局,她先套出那个天杀王八蛋的口供之后,他一定会追杀她,到时候她就跑往警察局,将一切交给警察处理——她只希望自己能撑到那个时候。当然,首要条件是,不能让他发觉她在设计他,而且放心的和她一起在警察局附近的游乐区玩,这样她才有活命的机会。
但……
罗水绢从“咖啡杯”上下来后,头晕目眩得快吐了,但她仍强装一脸——我很好,我没事的样子,直呼:“走!去坐旋转木马!”
戴逸文扬眉,他可不认为她这副脸色发青,嘴唇惨白的模样还可以去玩旋转木马。
“我看我们去西区的饮食店休息一下好了。”他好心地建议道。
西区?
那可不成!那就和她要去的东区出口警察局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不不不……不要……”
罗水绢连忙摇动手和头,坚决反对去西区。开什么春秋大玩笑!她可是背负“使命”前来的耶!岂可空手而回——
“我比较喜欢旋转木马!”
“干嘛那么坚持呢?”
戴逸文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莫名地,他笑了,仍是一派斯文温和,双眸深不可测地瞅着她:“好!旋转木马就旋转木马!”
唉!转得她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满天星斗……她快“挂”了!挂在旋转木马上了。
下了旋转木马之后,戴逸文神秘一笑,牵着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罗水绢去搭摩天轮,玩海盗船、云霄飞车……不知不觉,离“目的地”愈来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