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清亮的拍掌声回荡在刹那间静上的屋子内。洪孟雯偏过头去,却没感到原本该落下的烧灼,她睁开了眼,看见他用右手接住了左手手掌,神情严酷的脾脱着她:“我,从不打女人,也没那个闲情逸致让他成为第一个。或地是我不想;也或许是——”
他刻意停了一下,森冷淡漠的语气由他俊逸的唇中发出,更形锐利伤人:
“我——不——屑”
他从地板上拾起那个录音机,将里面的带子抽出来,在她面前把磁带一把用力地拔出后,扔在地板上,严酷地道:
“这笔帐,就算在它头上了。下回,别再让我看见,或听见任何有关于伤害柳娟的事。我说过我不爱‘以暴制暴’,但并不代表我不会做。”
说完,他从容绝决地一个转身,往大门口走去,一脚踩过了地上的碎片;刺耳的碎裂声,仿佛像车轮辗过了洪孟雯的心那般的剧烈而疼痛。她无力地瘫跪在地,眸光飘向大门口,只见他站立在门口旋过身来,丢下一句:
“破镜就算重圆,也会留下裂痕。”
粉碎了她所有仅存的冀望与梦想,他颀长挺拔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耀眼崦燃烧着光明的翅膀。不!一半是“光明”,而一半则是“黑暗”的羽翼,但……好亮……他几乎无法正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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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小万!好醒喔!”
“白影”坐在他的车上,双手枕在脑后,一副睡眠不足的慵懒模样,不修边幅地教人心动,他取下耳中的耳机:“如果我是小女生,一定为你尖叫。”
宇野万里给了他一个卫生眼:“你装在哪里?”他指的是窃听器。
“这里!”他一手翻开他的衣领下方,抠出一颗圆形物体,无关紧要地打着呵欠:“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去找小姨妈谈判判?还是去海扁何宗越一顿?或是去找你深爱的美人?”
“为什么我要去K何宗越?” 宇野万里昂起下
巴,眯着眼斜脱着他。这家伙!该不会又找了谁来搅局吧!?他可很爱搞这种飞机呢!前车这鉴就是魏彦平那小子。
“啊!根据情报显示,他现在人在台湾——”“白影” 昏昏欲睡的俊脸突然亮了起来,他伸手扭转了车子引擎的钥匙,热车准备上路了……呵!又有好戏可看了。 “而且就在台北哟!”
宇野万里心底怵然一惊,旋即问道:“她预备什么时候离职?”
“喔!你知道了呀!”“白影” 贼不隆咚的笑容让了野万里很怀念的想起他也曾用同一种方法戏弄过泉傲天;果然,他这一身装蒜和使坏的本事是别人带坏的,果真是上梁歪,下梁正不了。
“无怪我娘恨死你了,你教坏了清纯善良又无瑕的我!”
“人有自由意志,是你自己选择给我带坏的。既然知道坏,就不该跟着走;既然随着走,就不要责怪别人。因为,是自己先的……啊——”
又是一个大张嘴的呵欠,他意兴兰珊地启动车子往台中交流道而去。
“放心!反正你老哥我也只能做中办的司机啦!主使正义组织的侦测路线啦!顺便替别人封锁各国海关,或使某些人订不到机票,还是充当研究生的教育者……等诸如此类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已。”
宇野万里笑了起来:“谢啦!”
“哟!你谢我什么?教育你有成吗?刚不是寸嫌我带坏你?”他笑得很坏。
“别装白痴要我明说。说出来就有损你那测不出来的智商了。”死孩子!竟然敢骂他白痴?若不稍稍“教导”他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宇野万里!你要倒大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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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娟看了看满屋子的空旷,吁了一口气,下礼拜就能离职了,明天则是圣诞夜;或许是逢年过节的关系,所以她订不到回美国的机票……不过,无妨,反正她要离职了,又要找地方躲开宇野万里,什么时候回去都好,只要不要再碰见他——
心好痛!明明很想,却又不敢,折磨他也折磨自己!关上门,她下楼往医院走去。这个礼拜轮到她值夜班;反正是最后一个礼拜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蓦然,一个熟悉的令人心惊的身形闪人眼帘之内,她的呼吸袖抽走了,心脏在胸膛内剧烈鼓动着,阵阵惊慌害怕和恐惧感刹那间占据了全身……天啊!
而对方也看她了,叫了她的名字,就向她走来。
不!不要!她吓得倒退了二、三步,拔腿没命似地朝反方向狂奔而去,把那人和他的呼叫声全数抛在身后;仿若在躲避恶鬼一般地仓皇。
她奔进别人的公寓中剧喘着气,只是心中波涛翻覆的.只怕比呼吸更形剧烈、有过之而无不及。恶梦成真!
他……还是出现了……“他”——何宗越!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上帝一定在开她的大玩笑!
第九章
宇野万里在半夜时被叫醒到急诊室到看一个全身是血,不省人事的受虐妇女。为什么找他呢?因为他是最不会写“拒绝”二字的医生,其余医生不想处理的病例,全丢给他来处理,所以他包办许多病例,才有了“全都通”的封号。他对病人是不遗余力,便却是累了自己;就像现在,睡到一半就得被人叫来急诊室动手术。
唉!先下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不过尔尔。
他戴上口罩,看了病人一眼,对急诊护士道:
“去找牙科的医生为,她的牙齿全都在摇晃了,看紧急处理能不能挽回。”
“今天牙科值班医师是谁?”小护士们左右询问着。牙科不在大楼内,很少有联系,除了财政及人事上还有病历调度等事务之外。
“好像是姓柳……那个很漂亮又很狂的那个医……”
小护士看见宇野万里无声却饱含胁迫的目光,愈说愈小声。牙科医生不像他们这些内外科医师,成天有CALL机套着,除非有人打电话去工,或是递会诊单。
“单子上有没有她的电话?”
医院中住医师宿舍的医师分机号码全都有制表记录,
其余没有住宿则有人事管理的资料。牙科半夜要跑急诊的案并不多见,所以找不容易。
“告诉实习医师和住院医师先紧急筛,待会儿我再来下刀。”
宇野万里抓下手套,牙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医师。但,他想见她。自那天之后,她一直在躲着他,而且,还递辞呈,想远走高飞。
在他向她坦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她怎么能就这样逃走呢?这样对他不公平!如果,她真的对他无动于衷也就算了,问题是,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能感受到,她也对自己有情,不然,依照她那个麻辣火锅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反抗他的吻呢?既然哪此,他就绝不容许她逃避他的感情!
“喂?”
电话那头是清亮干净的女高音,并不是柳娟的,但很耳熟;宇野万里蹙了蹩眉,问:“对不起!请问柳娟在不在?”
“呃……她睡了!”
自然,半夜二、三点时刻,谁还会发神经病的醒着呀!但问题是,她那声“呃”,呃得很诡异。
“现在急诊室进来一个Cass,需要她来帮忙,不知……”
“喔!这样啊!我马上带她过去!”
“客!”急惊风的小姐挂了他的电话。
字野万里并不难猜出那个小朋友的身分,只是,她为什么会住柳娟家?又说会带她过来!?有问题。
十分钟后,柳娟飙车至医院,把安全帽丢给一旁头昏脑胀,直嚷自己在坐云霄飞车的商羽,劈头对急诊的小姐;问:“我是牙科医师,请问有什么事?”
“里面有病患需要你,小柳!”字野万里的声音冷不妨地出现在身后,依旧带着轻快与悠闲,只是……莫名的,就是令她心慌。
“别人一样可以。”
她用英文快速地说着,想避开他二道灼灼的目光。他们之间的气流太强烈了,所有大班夜的护士连同医师都看得出来,这二人之中……大有文章。
“不!没有你不行!对我而言,你是独一无二的。”
很平常的语气,但一语双关的字字都扎进她的心底。他没有和英文来掩饰,在大庭广众前用中文,赤裸裸的感情教她逃脱不得。他,没有隐藏;而且也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吗?
“病人呢?” 柳娟窘迫地低吼着。她在遇见别人恐吓,甚至袭击时,也没这么惊慌失措,只有……该死!为什么一碰见他,她的理智就荡然无存呢?莫非……是她太过在意他了?
“急诊手术室。趁现在准备器械吧!你身上有没有牙科的钥匙?我想应该有。”
病人第一。宇野万里收起嘻皮笑脸的神情,难得正经地说着。但眉宇之间深情坚定的眸光,却炽烈地令人无法正视,顿时,急诊室里大小医生和护士通通明白了一件事
——宇野万里喜欢的人是柳医师!这是什么角习题?梯形?还是星型?
柳娟逃难似地冲进急诊手术室看了病人一眼;趁在换穿无菌服的同时,她对呆站一旁,“营营没代志”的商羽说:“你去拿Z!00、卤素灯、和铁丝过来。回来之后,叫她们让你穿无菌服进来帮忙。”
“啊?”叫她帮忙!?有没有搞错?她可不是牙科护佐耶!这样岂不成了“蒙古助手” 了?这年头小说家真不好做,为了取材,半夜得来医院充“临时护佐”。唉!她实在敬业,老板要加钱!
商羽领命,立刻往牙科诊所奔去。而柳娟则对急诊护士说:“X光片呢?我要看一下她齿部的。”
这时约莫是病人麻醉药效过了,突然双手漫天飞舞了起来,凄厉地喊叫着:
“不!不要打了!不要!”
“怎么回事?”
柳娟听见医师在吩咐麻醉科大夫追回麻药的同时,有护士在交头接耳:
“好可怜!被丈夫虐待成这副德行,用火烫,还弄到伤口长蛆了……啧啧啧!好惨……”
“工作!别讲些五四三的!”急诊大夫喝道,用镊子夹取那些附附着在伤口上蛆。
被丈夫虐待成这样?
柳娟的耳朵在接收到这句话时,想起了傍晚看见的人,身子不由得陡然震了一下,摇晃了起来;此时,一股熟悉,且令人安心的休息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她,以轻柔。肯定的语调,徐缓地安定她浮动的心:“别怕,我在你身边。”
别怕……别怕呵……很奇怪!不知是他的嗓音有魔法吗?还是他的眼神沾了安定剂?或是他的气息对她下了蛊?为什么她范滥的心湖真的因为她简单的一句话,就被收敛沉淀得清澈如镜呵……
“不要……打我……”病人持续喊叫着,为她固定牙根的手术只得暂停,因为药还未让卤素灯固定好,就会被她吃下肚子里去,连铁丝都有可能刮伤她的口腔呢!
“我……爱你……不要打我……”
在场所的大小医生的护士全数怔忡住了。被施虐成这样,还能爱对方?这算是什么样的爱情?在离婚的要件中,即包含了受虐这项呀!照理说,若她愿意,上法庭告她老公都不成问题,但为何她没有?而且,她并不是第一次进急诊室了,每一回,都是因为丈夫的施暴;她怎还待得住呢?
婚姻与爱情……究竟是什么?
柳娟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器械,转身跑出手术室。
“咦?小柳姐姐!”商羽吓了一跳,看见宇野万里也追了出去。霎时一度沉寂的急诊手术室又噔时哄闹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
“小柳姐姐!”
商羽本来就不是属于医院的人,他们一丢下她之后,她就显得很突兀,很多余了、有些尴尬,她也追出了手术
室。外面正在下着大雨,她才刚踏出急诊室的大门,就有人伸手攫住了她,以她这一生以来所听过最悦耳如天使一般的嗓音轻快明亮又澄激地说着:“别去当电灯泡唷!”
她猛然一回头,愣住了——
好美!简直美得不可思议的琥珀色眼睛——
☆☆☆
爱究竟是什么?是像那位送人急诊室的乩童之妻一样,百般忍受丈夫惨无人道的虐待吗?是吗?
原来,她根本不明白!她只是以为那是爱情,以为自己遇上了此生的白马王子,以为自已找到了足以栖息一生一世的臂弯,以为……
以为那个珍爱着她的胸膛,是另一个戴着假面具的人所有的!
她为什么会被华丽眩目的事物给蒙蔽了眼睛呢?以为自己所得到的宝贝,翻开内部来之后,才知道是团泥巴!
“小心!”
她有一瞬间的神智恍惚了起来。迷蒙黑暗的夜中,划出二道刺眼的光亮,是雨淋醒了她混沌的思绪吗?不是!是倏然袭进鼻息之间,那股使人安定的气息让她回过神来;在迎而冲来的车子撞上她之前,已然有个结实的身躯护住了她,并把她带离了马路中央,翻滚至堤防边。
爱的终极,就是愿意为所爱的人付出生命。
不知从何而来的话语窜进了她的脑海间。她迅速的由宇野万里的怀里坐起身来,白净秀丽的脸庞上滑下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宇野……”她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戳戳他;这一瞬间,她真的害怕他就这样离她而去。“宇野……你醒醒……”
她不知道自己也会为了男人而哭泣。从来不曾!连父亲扬言要好必然性绝父女关系,何宗越因为赌博输钱,把她抵押给地下钱庄,使她饱受被丈夫背叛欺骗之苦时,她也未曾哭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独独对他……
爱吗?是吗?但是她给他的,却还不及他所付出的千万分之一,他用了十三年的岁月在等待一段不知道是否会有结果的爱情。她……还不起!
“唔……”宇野万里闷哼着。他因冲力太大而撞得肋骨好痛,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他自我诊疗了一下,旋即心急地睁开眼,想看看他的小仰是否完好如初。
“……小柳?”他气若游丝的嗓音即使微弱,也依然暗哑地扣人心弦、使人心疼;柳娟看着他碧绿眸不名毫不保留地透出担忧炽热的爱意,心狠狠地抽痛着,任由他的大手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无法动弹。
“太……好了……你没事……”
她轻颤了一下,却霍然起身,往堤防上攀爬而去。太浓烈了,她无力承受!
“小柳!”宇野万里看她越过了堤防,担心她会想不开,连忙起身也要追过去;但起身时晕眩了一下,有些虚弱;甩开了无菌服和眼镜,他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小柳!”
柳娟好像是不知道喘急的河流就在眼前似的直往前走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随大河之水而消失流去,只知道她想躲避;躲避他的温柔,躲避他的执着,躲避他狂炽而热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