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的脸顿时了半边,心想女儿就算不喜欢也歹装装样子嘛!况且,震刚长得体面极了,谈吐大方,能力也是一流,雪瑞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雪瑞,你别顽皮了!”杨华朝自己女儿轻斥一声,连忙又堆起笑将脸转向辜震刚,“震刚,你别介意啊,雪瑞就是爱开玩笑,没什么恶意的。”
“苏伯母,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雪瑞了。”
辜震刚耸耸肩,彷佛毫不在意地朝着杨华扯开—抹笑,眼角却意有所指地瞥向雪瑞,让作贼心虚的雪瑞当下连耳根都红透了。
杨华闻言满意地点点头,“还是震刚懂事。”
心里极度不平衡的雪瑞简直要气炸了!她怒极地想,老妈怎么可以那么偏心这个自命不凡的自大狂呢?拜托,毛巾丢到他的脸又不是她故意的,他若不高兴大可直说,何必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奚落她?真是的,堂堂一个男子汉,心眼却小得可以,这'实在大可耻了!
她还来不及反击,杨华又开口说话了。“对了,震刚,”杨华似乎想到什么,眉开眼笑地问道:“下个月中,你苏伯伯做生日,许多年轻的实习医生都要到我们家烤肉,烤完肉后还计划开场舞会,你来不来呀?”
说完,杨华还朝雪瑞眨眨眼打个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Pass,“雪瑞,你还没找到舞伴口巴?”
家里什么时候决定要在下个月中举办烤肉跟舞会啦?她怎么一点都不晓得?雪瑞思绪都还没转过来,辜震刚已经早早将话抢在她前头。
“苏伯母,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到时候有没有空,不过到时候若时间上允许的话,—定会抽个空到场给苏伯伯祝寿的。”
什么?她没听错吧?老妈已经如此明显地推销她了,她都没说话,他竟然还不知好歹地拒绝?很好、太好了!从小被家里三个大男人娇宠长大的雪瑞哪吞得下这口鸟气?她泛起一抹笑,说:“妈,辜大哥没空来你就别勉强他了,反正我无所谓,舞伴我早就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杨华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是呀!”雪瑞无辜地眨着她明媚动人的大眼睛,甜甜的声音如沾了蜜似的,“有好多人约我,我都不知道该选谁才好耶!”
“喔,那也好。”辜震刚轻啜一口咖啡,稳稳地开口,“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我的课业一直相当相当忙碌,所以对于跳舞这种娱乐我压根是一窍不通,雪瑞找别人当她舞伴也好,免得让我扫了她的兴。”
这是什么话?意思是暗指她从小到大不务正业,该念书的时候都在泡地下舞厅吗?
冲着他露出一个玫瑰初绽般可人的微笑,雪瑞的声音更娇媚了。“是吗?对于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而言,人生一定十分的无趣吧?”她夸张而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又道:“我真不敢想像跟这种男人过—辈子会有多可怕……啧啧啧!若真是这样,我想我一定还不到三十岁,就会被无聊的日子给活活闷死!”
右手闲闲地搭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辜震刚一点也没被她气到的样子,他笑笑地接道:“哦?那倒也未必,各人喜好不同嘛!”他的唇畔露出一抹若似有似无的讪笑,“像我,就比较偏爱有大脑一点的女孩子,至于个性有不有趣、外表好不好看”…那倒在其次。“
宾果!辜震刚射出的飞镖正中靶心!雪瑞从小就很恨人家因为她如混血儿般艳丽迷人的外表而忽视她的脑袋,现在辜震刚又故意这么激她,若不是现场还有自己的老妈在,雪瑞发誓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伸起她小野猫似的利爪往这嚣张的男人脸上抓!
但是不动手揍人可不代表她能够容忍这一切,她压低声音恨恨地说:“你——你这个自大、无礼又没品位的男人!我有没有大脑关你什么事?你简直是……含血喷人!”
“我有指名道姓说你虚有其表、没大脑吗?”他…—脸无辜地摊着手望向她。
孰可忍孰不可忍!她已经很忍耐他了耶,他居然还敢不识好歹?她质问:“你没有吗?难道你敢发誓刚才你心里不是那样想的?”
“也许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是请问,你有证据吗?”
“你…”
雪瑞这只娇生惯养、从小备受家人保护的小白兔哪斗得过辜震刚这只成日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打混的老狐狸?
一股无处发泄的闷气滞在雪瑞的胸口,冲天的怒焰一时煞车不住,今她倏地站起身,索性走过去将方才那条掉落在地面的毛巾拾起,然后忿忿地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猛砸过去。
她的脸色一阵青又一阵白的,再也顾不得什么家教礼貌的,气冲冲地背起包包就蹬着高跟鞋拂袖而去。
“瑞儿……”杨华对眼前一切大感失措。
“苏伯母,对不起,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雪瑞前脚刚踏出去,辜震刚也彷佛终于摆脱厂什么的,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告辞。
不待杨华有所反应,他已抓起随身的大哥大往外头走去。
“震刚……”
老天!这两个孩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相隔十多年再度重逢,却漫天飞扬的火药味?杨华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她突然有所觉悟,“这些年轻一辈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第二章
“哥,快告诉我,”巧蕾精致的小脸整个挡在辜震刚面前,“怎么样呀?”
辜震刚才刚走进办公室,椅子都还没坐稳,他惟一的妹妹辜巧蕾便不知从哪个角落蹦出来,硬是吓了他一大跳。
虽然辜震刚念完小学之后,父母为了让他拥有更完善、更开放的教育环境而送他到美国,让他长期跟着爷爷奶奶住在美国直到拿到硕士学位为止,但时空相隔并没有让这个可爱的妹妹变得比较不黏他。
每逢寒暑假巧蕾到美国去看他时,即使他不理她,她依旧有办法自己叽叽呱呱好几个钟头,吵到他耳膜长茧。他真搞不懂,当很多女人都被他这副扑克脸孔吓跑的时候,为什么同一张脸对自已的妹妹却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什么怎么样?”面对这个犹如过动儿的妹妹,辜震刚向来以不变应万变。
“你今天不是去……不是去……”话到舌尖,巧蕾却硬是不敢把“相亲”两个字说出来,就怕他会翻脸。要不是因为妈已经擅自跟苏妈妈说好,为免失信于人,她那一身傲骨的哥哥才不可能会在中午的相亲会露面呢!他们全家人都看得出来哥哥答应得有多不愿意、多勉为其难。
可是,她和妈都很乐观地认为,只要哥哥肯去,日后一定会反过来感谢她们的。
因为,雪瑞姊真的很美!尤其是那头与生俱来的棕粟色鬈发,每当那些自然的波浪妩媚地垂在雪瑞姊肩上时,巧蕾都会嫉妒得哇哇大叫。
为什么自己这头乌黑的直发怎么烫都烫不出那么自然而弧度恰当的鬈发?但是雪瑞姊竟然天生就有这么漂亮的头发,上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好口巴,就算不说头发,雪瑞姊那双灵动而带着些不驯的大眼睛总是慧黠而有神,让男人一旦见到她,就很难不兴起想要征服她的念头,再加上她高挺如混血儿的鼻、玫瑰色的柔软菱唇和那身惹火的身材。
但她可不是个波大无脑型的女人哦,她不但是个主修经济副修音乐的双学位高材生,而且她只要正经八百地端坐在钢琴前,马上可以展现出气质出众的绝代风华。除此之外,她平日为人又大方可爱的紧,因此虽然有点娇、有那么点任性,但是她既心地善良又聪明透顶,在自己心中,雪瑞姊简直棒透厂!
所以,够资格和棒透了的雪瑞姊站在一块儿的,当然也只有她棒极了的哥哥喽!
“去哪里?”辜震刚一手翻着卷宗,头也没抬的问。
巧蕾吐吐舌,硬着头皮说:“去看雪瑞姊啊!哥,你不要那么吝啬嘛!快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雪瑞姊长得很漂亮呀?”她一脸暖昧地用手肘撞撞辜震刚的手臂,万分期待他的反应会如她预期中的那样。
“嗯。”而他只是轻声回道。
就这样?一个字就想打发她‘了?休想!巧蕾不死心地再问:“哥,说说看你对她的感觉嘛!”最后巧蕾干脆很恶霸地抽掉他手中的钢笔,“快说,我想听啦!”
辜震刚好笑地看了妹妹一眼,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拿出另一枝笔,重新低下头将视线定在文件上。“你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对了!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你才大二,千万别告诉我你想跷课。”他将头抬起的盯着她看。
巧蕾很赖皮地黏着他不走,小手挽住他的手臂晃呀晃的,“不管,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去上课!”
“蕾蕾,千万别试探哥的脾气与耐性。”
“你没有耐性没关系,反正我还有很多很多耐性呀!”
这个小朋友真的很“鲁”哦!“好——”辜震刚拿着笑在桌上敲两下,“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回答你就会马上离开我的视线广”嗯。“巧蕾双眼露出胜利的光芒,满意地点点头。
他干脆的说:“好吧,那我告诉你。我只去了一下就走了,所以现在,我早就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
低下头迳自翻看他的资料,辜震刚正式发出逐客令,“好啦,就这样,我说完了,你也可以赶快去上课了。”
“哥——”讨厌,又被哥哥给耍了!巧蕾气得直跺脚,“你骗我!”
“去上课。”
“我不管啦!”
辜震刚既不说话,也不理她,只是拿起电话按厂内线,“老林,麻烦你上来接小姐去小课,她快迟到了。 ”
“哥,你这只老狐狸!”
“千万别再说会令你后悔的话。”他推推眼镜,“只要你再不闭嘴,下一次微积分报告也不必来麻烦我了,0K?就这么简单。”
“哼!”巧蕾快被气死了,心想她怎么会有这种冷血加三级的哥哥嘛!她发誓她再也不要跟他说话了!
“砰!”很用力地摔上门,巧蕾这个小鸡婆终究是被辜震刚给送走了。
待巧蕾一走出办公室,辜震刚原本一直固执地埋在文件中的酷脸便松了一口气地抬起来。
他闲闲地点起一根烟,将背舒适地靠在办公椅背垫上,在袅袅的烟雾中静静地想着些事情……坦白说,十六年没见面,女大十八变的苏雪瑞的确让他有惊艳之感。她不再是那个白白胖胖、头发上面绑对粉红色蝴蝶结的四岁小女孩,也不再是那个老是喜欢逞强跟着他爬凤凰树的顽皮鬼加爱哭鬼。
长大后的苏雪瑞聪慧有余、长相一流、气质上乘,良好家世培养出的娇贵稚嫩更骗不了人,但没想到,经过了十六年的时光,她还是那样的沉不住气。
想到这儿,辜震刚不禁要笑出来了。
记得小时候他带着她一起玩耍的时候,只要一个不合她大小姐的意,脾气又娇又坏的她,马上甩了玩具就走,不哭不叫性格的很!偏偏遇上他这个死性子,哪可能纡尊降贵的去哄个小女娃?
只不过当时毕竟还小,吵归吵,隔几天再度见面时,大家还是玩得好好的,早忘记前几天吵过什么架、生过什么气,而曾经那样两小无猜的感情,在经过多年的岁月后还能剩下多少?
当时的她还那么小,要不是今日一见,怕是早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吧?或许,在她的记忆之中,早忘记了他这号人物?话说回来,这些根本也不是这么重要。
理智一向是他辜震刚最引以自豪的特质,要不是他的自制力—流,怎么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MBA回国?又怎么可能丢下他在美国的青梅竹马珍妮佛毅然决然的返台呢?
他不笨,他一直知道珍妮佛看他的眼神不仅止于普通朋友,他对她也并非全然无情,戈为武:只是,顾忌于现在正是他应该专心于事业,努力向前冲刺的时期,况且目前正值全球性的金融风暴,景象萧条,一切都必须步步为营、刁二得掉以轻心。而老爸信任他,所以将毕生的心血—概移交到他手中,他只能做得更好,而不能让辜家的事业走下坡,以免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因此,他既不在感情上伸出触角,也不允许别人的擅越雷池一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任何时间去谈论儿女私情。
再说,他今年不过刚满三十,要谈感情再过两、三年一样有机会,并不一定要急于一时。姑且不沦在美国有个珍妮佛,他就算要重新找对象,也不一定要相亲的方式呀?想到老妈那半强迫式的推销方式,他就深感吃不消。
他在国外住厂那么久,虽然并不是全然西化,但起码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嘛,他总觉得,在二十世纪的今天,还将未婚的一男一女押在同一桌上互相看来看去,然后决定要不要跟对方交往这种情况实在很:“扯”,同时这也让一向自由自在、完全以自己的轨道在运作生活的他感到十分别扭!
所以,他今天才会蓄意迟到四十几分钟,看看苏雪瑞会不会因为沉不住气,就自己先气跑了,谁知道她虽然没“落跑”,却在——见到他时,就给他来厂那么个下马威,不管她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但,So what?
辜震刚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留给苏雪瑞的印象必定是差到了极点,但这样最好!
反正他现在电不想谈恋爱,管她怎么想他?
只是记忆的画面却不经意地滞在她那头特别的粟色丰润长发上,那沁人鼻心的发香在空气中暗暗流动、那妩媚的波浪随着她说话的时候晃呀晃的,好看极厂、诱人极厂!
东坡还有,她出糗时的害臊模样、窘得无地白容却仍强自镇定的倔强、气得脸色涨红、柳叶眉倒竖的泼辣……
多变的苏雪瑞、害羞的苏雪瑞、好强的苏雪瑞…“,不同的神情却是相同的美丽。
辜震刚想着想着,紧抿的嘴角在不知不觉中又上扬了些,但来不及让遐思发酵,他的理智已经穴行在他大脑中强力运作了。
猛力切断原本的思绪,他拿起电话按下助理连承恩的内线,“承恩,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汐止生活大镇的企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