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地,辜震刚举在半空中的手愣了十秒钟才恢复正常地敲下去,短促地叩两声,扰了等待中的人儿。“
“你好。”她起身回头,微笑地伸出雪白嫩滑的手,“我是代表皇乐过来和你洽淡合约的。”
“是你?”
辜震刚的表情比方才更加震惊数百倍,他总是冷静得深不见底的脸庞瞬间起了极大的变化。
不过,这怪异的心情顶多只持续了一秒钟罢了。
他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随即放开,然后示意一旁的承恩先避开。
“雪瑞,你怎么来了?”他终于开口,但并没有雪瑞期待的任何情绪出现。
他的冷静反倒让雪瑞失措,她紧张地吞了一口水,微仰头直视他,甜笑仍持续挂在她美丽的嘴角,“辜大哥,不欢迎我吗?”
辜震刚刻意压抑住心中的错愕与怪异的情绪,伸手做了个请她坐下的手势。轻咳一声,“苏小姐,我们先避开皇禾的代表为什么是你这个问题不谈,上班时间我希望一切都能照规矩来,免得造成别人的误会。”
“误会?”雪瑞瞪大厂黑白分明的双眼,“什么误会?还有,辜大哥,我哪儿不合规矩啦?”
雪瑞毕竟是雪瑞,才一下下,她那没不住气的老:毛病又跑出来了。“苏小姐,请先冷静一下好吗?”
辜震刚开口闭口疏远的“苏小姐”,轻而易举地冻伤了雪瑞炽热的心,她心想,为什么他对她总是如此冷漠?就算之前有进步,除了淡淡的兄妹之情,也没有再掺杂别的情愫。即使用力想要忽略,受伤的情绪还是清楚地浮现在她的眼中,她安静地坐着,不再多说什么。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辜震刚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但公事公办—向是他的原则,他不想为谁破例。
“首先,在谈公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先把我们私下的交情放在一边,称呼我辜总或者是辜先生,至于为什么……”他拿起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像今天好在只有你我在场,若是还有第三者,那么、难保旁人不会以为,我是因为我们的私人交情,才循私将庆隆的广告交给皇禾做,我希望你能了解这…—点。”
听完他的解释,雪瑞揪紧的心才稍稍舒坦了些,但她心中好懊恼,自己居然在他面前展现出这么“不上道”的一面,生嫩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似的,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亏莫大哥千辛万苦拜托他的朋友为她争取到这次让她在辜震刚面前有所表现的机会,她居然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给搞砸了!
望着她羞红的粉颊,辜震刚又叹了口气,雪瑞毕竟就像是他妹妹,他也不忍心对好太严厉。
“不过,虽然道理上如此,但实际上现场的确只有我们两人,所以……”他瞄了眼腕上的手表,“你放松些吧!耍闲聊我不反对,但你知道,我是非常忙的,—个钟头之后,我还另外有约,所以希望你把握时间。”
嗄?那她本来还想拗到一顿浪漫午餐的念头不就泡汤了?不过,算了算了,还是先好好珍惜眼前这—个小时比较实际点。雪瑞心想。
见她不知在发什么呆,惯于掌握情势的辜震刚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好啦,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皇禾的代表是你了吧?”
“我—”
从小到大没说过谎,也没在乎过谁的雪瑞脸涨得更红了,她深呼吸地努力让自己别结巴,试着将事先准备好的讲稿—字不漏地背出来,“没有啦,皇禾这家广告公司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他很忙绿,早近他的秘书又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所以我没事就奉帮他。”
“哦?”他闻言挑高眉点了一下头。
“呃,对呀、对呀!”他那声似乎带着疑问的“哦”
真让雪瑞的心差点蹦出喉咙,天不怕地不怕的地就怕他会识破她的心事,“对于行政上的事务,我想我应该还能胜任,再说,庆隆和皇禾的合约不是都谈得差不多了吗?我今天只是来做一个最后的确认而已。”
辜震刚再点点头,“雪瑞,皇禾的老板你怎么认识的?依你个人来看,皇禾这家公司各方面的条件如何?对于庆隆这个人Case有什么我所没发现的缺点?毕竟我交给他们的除了庆隆的房屋广告。更重要的,还有—系列的企业形象广告,绝不能掉以轻心。”
“我……这……”天!这不在她原先准备的范围之内呀!皇禾的老板起码四十岁了,她该如何挤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给辜大哥?
一时情急之下,她顺口说出,“他是我……我干爹。”
“干爹?”
完了完了!自己刚刚才说是朋友,现在又说是干爹,望着辜震刚似能看透一切的眸子,雪瑞几乎想要夺门而出。
“是啊是啊!我干爹跟我就像忘年之交似的,我们之间什么都聊的。”
以皇禾老板的年纪来当雪瑞的干爹似乎太年轻了点吧?不过,这不是很重要,所以辜震刚不打算浪费太多的时间来追究这件小事。
“哦。”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相信她的说法了,雪瑞稍稍安心了点,继续说着,“我干爹他……”她极力地思索着那个又圆又胖的中年男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工作起来很严肃、很拚命的,皇禾也不是个小公司,我相信不论是为了庆隆或者是为了公司本身的信誉,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那就好。”他扬起嘴角轻轻笑道。
赶紧摊开拟好的合约让他过目,神经紧崩的雪瑞暗暗吐了好几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为这样—个工作狂似的男人动心,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让眼前这个外表冷得如覆上一层冰的男上爱上她,但望着那张魅惑人心的脸,她的心怦然狂跳。
雪瑞馀悸犹存的眼来不及躲开,而让他骤然扬起的黑眸给撞个正着,狂跳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让她几乎无法负荷那样情不自禁的情动。
他假装没看见她的失神说:“大致上没什么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干涩发烫的喉咙让雪瑞燥热地想灌下一大杯冰开水。
“只是对于付款条件,我有些意见。”
“请说。”雪瑞拉回心神,正视着他。
“对于付订金的部分,我没有异议,但是贵公司要求依广告拍摄进度收费,我觉得这对本公司很没有保障,要是广告拍出来不合我意,那怎么办?所以我希望改成在本公司观看过成品,并且认可之后,再二次付清费用。”
“或许您可以开支票,毕竟,让广告公司先负担大笔的成本也不是很公平的事情,再说广告的蓝本您也已经先过目了,当初皇禾也是经过竞争才让贵公司选上的,不是吗?”
做什么就得像什么,既然代表皇禾,她就得提起精神应付辜震刚,站在皇禾的立场为皇禾争取利益。
辜震刚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苏小姐,我花了一大笔钱在这一系列的广告上,包括平面的、媒休的,请注意,这是一系列的广告,我必须把每一毛钱都花在刀口上以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再说,既然是所谓的蓝本,就不可能百分百精确,你说是不是?”
“总之,要付款的条件太严苛了,当初参与竞争的时候,皇禾的价钱就已经被压得相当低了,若不是庆隆的知名度够,皇禾也想藉着这个案子抬高本身的名气,否则皇禾根本没必要做这种赔本生意。”
经济系不是念假的,大学辩论社的社长也不是白混的,她在来此之前猛K的资料终于派上用场,更何况一旦在正事上专注起来的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能否认的,辜震刚的确很惊讶于坐在他对面这个娇娇的女的反应与能力,看着她呈备战状态的防备姿态,他不能否认自己有点欣赏她。
但,仅止于欣赏而已,别的不说,他是绝不可能会去碰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
想起那天与她状似亲眼的男子,辜震刚不禁又皱了皱眉头,因为依他的直觉,那名男子的目光飘移不定,感觉起来城府极深。雪瑞怎么会跟这样一个看起来动机不甚单纯的男人交往呢?但话说回来,没凭没据的,这种私人的事也轮不到他来作评论。
思绪飞快地转回公事,他手中的钢笑轻轻敲着桌缘,突然说不出原因,他不想再为难眼前的她,他霍然站身说:“0K.”
“啊?”她一脸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轻易地达成。
“我说成交了,就照你说的吧!以开票的方式付款,等合约做好,先传真过来给我看,0K?”
“没……没问题。”他仰头望着他,愕然地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朝她轻轻颔首,“那抱歉,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第五章
他准备就这么走了?瞪着辜震刚挺直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雪瑞终于鼓起勇气在他步出会议室大门前出声叫住他。 友“辜大哥!”
黑亮的皮鞋触地声戛然止住,他甚至于没有回头地道:“还有事吗?雪瑞,我说过上班时间我很忙的。”
他不耐烦的声音顿时将雪瑞薄弱的勇气击得零零落落,但好不容易才有见面的机会,她能退怯吗?
不能!
心一横,她拉下自尊厚着脸皮,“有点小事……”
“快说呀。”他压抑的声调,不太高兴地捺着性子催促着。
“我这个星期五晚上,国家音乐厅有个公演,我负责钢琴伴奏,现在我手中有两张票,如果你有空的话……不妨跟巧蕾一起过来听。”她急忙将自己要说的话表达完毕。
他转回身接过她手中的两张票,在刹那间读到了她眼中的满溢的渴盼。
“我会把票转交给巧蕾,不过……”他耸耸肩,“我无法保证我有空,你也晓得,我真的很忙。”
“可是这是我加入交响乐团后的第一次演出呀!”天晓得这次演出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乐手都能进入的国家级的交响乐团哪!
辜震刚以息事宁人的眼神看向她,不明白眼前的她脸上的焦虑神伤所为何来,他去不去,对她真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雪瑞,别强人所难好吗?”他拍拍她的脸颊,“我答应你,我会尽量抽空到达现场,再不然我派人送去的花篮也一定会准时到场,别担心,你的辜大哥绝对会给足你面子的。”
喔!天哪,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她苏雪瑞要的只是一盆花篮而已吗?他将她看成什么样的女孩了?雪瑞简直气得忍不住要跳脚。
她忿恨地想,要是真有机会把他的心剖开来,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确定他的心是不锈钢打造而成,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冷血又充满铜臭味?
她板着脸道:“辜大哥,我之所以邀请你,是希望你能亲自到场为我加油,而不是在乎面子不面子的,如果你真的能够来我当然会很高兴,如果你当真无法到场,那么我希望你至少给我祝福,但是请你千力。不要随便拿钱来打发我、敷衍我好吗?那会让我很不好受的!”
她的激动让辜震刚愕然,因为商场上这些表面且虚荣的功夫及金钱的、物质的游戏玩得太多,他突然木太习惯真情的无价。
他有些拒捉不安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出声道:“雪瑞,我并没有任何想要打发你、敷衍你的意思,”十分难得的,他首次尝到辞穷的窘况,“如果我方才的说法让你有那种受伤的感觉,我很抱歉。”
“所以?”她再度以弃满希望的眼神望着他。
他不喜欢轻易许诺,因为她不希望自己轻易失信。“所以如果我有空,我一定会到,雪瑞,”他无奈地叹口气,“我真的、真的很忙。”
.“辜大哥——”她的声音已沉不住气地上扬,“人又不是机器总得要休息的吧?”
不及细思后果,想再次见到辜震刚的迫切压过切,让雪瑞激切地脱口而出,差点泄漏出自己满腔的情意。
辜震刚语带安抚地说:“雪瑞,也许等哪天我比较有空时,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嗯?”
她不自觉地收紧拳头,咬着下唇,“那你究竟来不来呢?”
“尽量,哦,对了!” 解“怎么?”太棒了!他是改变主意了吗?她开心地猜想。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辜大哥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请你尽量避开参与皇禾与庆隆合作的案子,瓜田李下的,辜大哥实在不希望在这件事上被别人抓到把柄,而带来无妄之灾,毕竟这笔广告预算的金额相当庞大……”
连她千辛万苦与他搭上的线也被他给一手拆了?雪瑞的心顿时又掉到谷底。
‘雪瑞,你愿意帮辜大哥这个忙吗?“
“当……当然。”她能说不吗?
他点个头说:“那么,辜大哥先谢谢你了,再见。”
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呆愣多久雪冉才感到颊上一阵冰凉,她伸手摸去,原来是两行眼泪。
她忽然觉得好茫然、好无助,自己会不会永远只见得着他那灰冷得像石墙的背影?
尽管一再地告诉自己不要对他抱着太大的希望,别奢望他会抽空来捧她的场,别奢望他会记得这个微不足道的约会,但从开场前一个小时起,雪瑞便不住地频频掀开后台的布幔往观众席偷觑。
除去正巧出国的爸妈,三十分钟以前,莫大哥、二哥、大哥、亭宣,甚至在即将开场前十分钟,巧蕾也来了。该来的人一个都没缺,只除了他。
这样的结果让一颗悬荡的心从半空中直落冰窖,而紧抓住布 幔的手握紧又放、握紧再放开,她真傻,他终究是没来啊!
解“雪瑞,该准备出场喽!”带队的指挥刘老师喊她。
雪瑞缓缓回首,一颗头恍若有千斤重地点了一下,“噢。”
刘老师见她的表情不大对劲,走近拍拍她的肩,“怎么,这是你第一回登上国家音乐厅的舞台呢!应该高兴、应该会力以赴才对呀,怎么无精打彩的?是太紧张了吗?”
摇摇头,雪瑞抿紧了唇不想多说一个字。
“那就好,”一向疼爱雪瑞的刘老师神情蓦然一敛,“雪瑞,虽然这是你第一次随我们这群伙伴公开表演,且你只在上半场亮相,但是大家对你都很有信心,尤其是中间那段SOL0,更是让乐迷认识你的绝佳机会,你务必要表现得尽善尽美才好!可不能砸了咱们乐团的招牌知道吗?所以,你得专心点,你要明白,待会就算是弹错一个音,都是绝对绝对不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