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颗灰暗的心,雪瑞一面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团员们上台,一面努力地想将思绪从挫折的情,绪中拉回,无奈脑袋里象原子弹刚轰炸过般,混乱得一塌糊涂。
或许他只是迟到?这个乍然闪现的想法稍稍平抚厂她心底的疼痛感。
在指挥的手势下,之前早练习了几千几百次的音乐开始从她轻盈的指尖流泄而出,压抑着心底不时窜出的企盼、猜测,雪瑞努力让自己去感受各种乐器、各种音符所制造出来的美丽和声,然后忐忑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三分钟独奏部分。
刘老师之所以挖空心思编排出这一段能将她个人特色发挥到极致的独奏曲,就是处心积虑要介绍她这名新秀给大家认识。因此,她不能辜负刘老师的苦心,更不能让大家失望,就算不为了别人,自我要求甚高的她也绝不容许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手、丢脸!
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在一串悠扬的小提琴声之后,属于她苏雪瑞完全得以自我表现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雪瑞专心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已深深印在脑海里的美妙音符弹奏出来,这一刻她心无旁骛,只求能完美无瑕地表现自己最棒的一面,为自己与乐团赢得喝采。
一切本来都很美好,直到……
一个眨眼扬睫的瞬间,一名方落坐的男子身影哈恰飞人她的视线。
是他吗?她的心骤然地打了个突,彷佛有人将地肺里的空气硬是抽光似的,雪瑞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会是他吗?他赶来了?那高大的身材是有点像,可是……该死!方才那惊鸿一瞥她没看清楚呀!
焦虑、着急,一种迫切想追出答案的心情使她开始分心……
除出党然后,终于在看清楚那名男子的脸时,排山倒海向她涌来的失望,变成了一双让她出错的魔手。
在弹错了第一个和弦之后,雪瑞的脑袋乍然变成一片空白,即使绞尽脑汁,她却再也记不得下面的音符,只能张着仓皇的大眼,僵着举在半空中的双手,在听众与团员们惊愕的眼神中冻结在原位“雪瑞……”
苏家最忙碌的两个人难得聚首,不为别的,只为他们最宝贝的妹妹。
眼见娇嫩如初绽花朵的雪瑞来不及灿放,如今却逐渐枯萎,镇日眉头紧锁,不吃、不喝也不发—语,如此过了一个礼拜,两位哥哥瞧在眼里,即使工作再忙、再累,也无法再眼睁睁见她这样下去而撒手不管。
一进到雪瑞房间,见到瘫靠在床头的她,苏家老二棋峰首先就沉不住气地率先发难。
他二话不说先心疼地展开双臂搂住妹妹的肩。良入之后才开口低声哄着,“雪瑞,别难过了,大家都明白你有实力,你只有不小心出了错又何必这么在意呢?开口说句话,别让大家担心了好吗?爸妈今天打过电话回来,说他们明天晚上的飞机到,”顿了一会儿,他又体贴地补上一句,“放心,我没跟他们提起音乐会上的事。”
无动于衷的雪瑞仍是怔怔地看着落地窗外,半句话也不说。自从那场音乐会结束之后,她就一直是这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雪瑞从小就特别聪明,思考灵活且十分敏感,社会、数学、理化、美术,没有任何一个科目能够难倒她,加上她是家中惟一的女孩儿,家人对她都特别呵护,难免造成她有些心高气傲、娇生惯养的个性。
如今,从小到大念书、学音乐全都一路顺风的她,却在生平最重要的第一次演出时,在上千名观众面前出丑,教她怎么承受得住这种失败?
虽然事后,包括乐团团员、指挥刘老师、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一句话、严厉地责备过她,但因为她对白我完美要求的天性,这种惨不忍睹的结果早已让她伤心歉疚得站不起来。
苏家兄妹三人中,大哥谨峰的个性从小就比较内敛沉着,他对谁都很好、很温和也很有礼貌,但却‘有极少人能贴近得了他的真心。
但棋峰不同,棋峰的个性较直爽,天生就是个热情范滥、对每个女人都好得不得了的男人,加上他跟雪瑞一直都比较亲近,此刻见到妹妹被挫败折磨成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他自然比谁都着急。
棋峰不放弃地劝说:“雪瑞,你听二哥说,一次失败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以后不能在音乐界混下去那又怎样?反正你还有别的专长又不会饿死你?”
见雪瑞没反应,他仍试图故作轻松,自顾自地说下去,“好啦!就算你不想靠你的经济学学位来谋生,我跟大哥、爸妈也都不会丢着你不顾的,0K?顶多就替你找个好男人让你赶快嫁出去就是啦!何必担心这么多?”
“棋峰!”一直保持沉默的谨棋欲出口截住他的话,没想到还是慢了—步。
谨棋翻翻白眼想,这个心直口快的棋峰,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雪瑞的伤心至少有一半是为了辜震刚,他还讲这些有的没的干么。而且他不说话也就算了,如今一时嘴快提了不该提的事儿,却让原本只是没啥反应的雪瑞眼眶一红,泪水竟就这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棋峰也没料到自己一个不小心,竟弄巧成拙地把情况愈搞愈糟,一张不知哄得多少女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他的嘴,瞬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哎呀!”半晌,棋峰见妹妹被自己弄得眼泪都掉下来,只得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头,伸手作势打了自己一巴掌,“雪瑞,那个……男人算什么!要是你真的喜欢音乐,二哥给你想办法,反正二哥朋友多得是,要给你介绍个跟音乐有关的工作绝非难事!”
听见二哥的话雪瑞的脸色不但没有比较好看,反而用力地将头扭向另一边,赌气不看他。
“棋峰,别再说了。”不怎么多话的谨峰再度出声,沉厚的声音说明了他的情绪现在不怎么好,因为他对雪瑞的忍耐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
棋峰是不怎么懂得安慰人没错,但他身为二哥好歹也尽了力,再看看雪瑞那种不懂得为别人着想的模样的,谨峰的脸不禁也狠狠地板了起来。
他十足的威严的嗓音强硬地传进雪瑞的耳朵,“雪瑞,别任性了!”
雪瑞知道大哥不高兴,但仍使性子偏着头不做任何反应。
“雪瑞,我说别任性了,你听见了没?”说着,谨峰的右手更是出其不意地猛抽掉雪瑞手中一直紧握着一束百合,将它用力扔在一旁。
“这花都枯了,你还握着它干么?凡事应该向前看,该丢的就要丢,不要三心二意、拖泥带水。”他意有所指地说。
那束百合是音乐会结束后花店送来的,送花人署名辜震刚。虽然雪瑞什么都没说过,但谨峰却将——切看在眼里。
雪瑞是他的妹妹,她在想什么他心里有数,就算无法了解十成,至少也能揣测个七、八分。果然这会儿,雪瑞虽然仍不说话,但脸上那双原本毫无生气的眼却盛满了愤怒与不解,但即使如此,她仍是固执地不作出任何回应,存心气死他。
“雪瑞,看着我!”谨峰的手不知在何时托住雪瑞尖细的下巴,暗暗施力逼使她看去他的眼,“你长大了,别再像个孩子似的,让大家为你担心。
不顾她愤怒得像是要喷火的眼,他继续铿锵有力地说下去,“我们大家一直都太放松你了,但是你总得长大,为自己所追求的一切负责,是不是?”
“你自己心里很明白真正让你输不起的是什么人、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你难过,但是这一切没人能够力你承担,你必须自己负责,不要这样子,让全家人都陪你一块儿不开心!你要知道,你没有权力将这些负面情绪转嫁到别人身上!”
“大哥!”棋峰有些不忍地叫住谨峰,想要阻上他说出更重的话。
‘可是他的个性棋峰比谁都了解,看起来温文有礼、斯文柔和的他,实际上比谁都要固执、比谁都要坚持他所谓原则,没有谁能阻止他用他的方法解决问题。
谨峰伸出一双手制止棋峰再说下去,“棋峰,你先出去。”
“大哥……”
“出去!” 求棋峰一向很尊重自己的大哥,既然大哥这么说,他也只好同情地望了妹妹一眼,然后便转身走出房门。
见棋峰离开,谨峰再度看向雪瑞,“你不用生气,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怪不了谁!反正,辜震刚我已经找理由帮你叫来了,你想怎么样自已解决!”
听着大哥口中念出那三个击重她要害的字,雪瑞的防备终于出现缺口,她的反应是近乎斯底里的。
毫无预警的,她疯狂地大叫,“我不要见他!是谁让你那么鸡婆叫他来的?我不要见他、不要见他,你听见了没!”
“你真的不想见他吗?”谨峰拿出口袋中的大哥大,边拨号码边说:“那我打电话叫他别过来了。”
雪瑞见状气急败坏地抢过大哥大,“我、我只是不想见他,又没叫你不让他来我们家!”
“雪瑞,感情是门充满变数的学问,并不是只要你努力就可以驾驭一切,况且……”他深吸二。口气,冷静到近乎残忍地说:“你根本谈不上努力。”
他太清楚以雪瑞好强的个性而言,激将法是如今对她最好的鼓励。
“你……你冤枉我!”雪瑞大喊。
“我没有。”谨峰冷冷地说。
“你就是有!”
“你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如果自尊比一切都重要,那我劝你早点放弃,免得浪费时间与力气!”
他毫不留情地道。
“我的事不要你管!”
谨峰动气地训着,“雪瑞,你要弄清楚,我忙得要命,我也不想管你的事,但是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会害爸妈为你担心不已,爸妈都老了禁不起折腾了,我是因为不想让他们为你操心,所以。
才不得不管!“
“我……,‘经过一阵死寂的安静之后,雪瑞忽然捂住耳朵放声尖叫,心中的矛盾与挫折感已经快把她的胸口给撑爆了。
“啊——”
耐心地等她终于叫完,谨峰才又开口,“闹够了吧?”他低头看表,“你还有二十分钟。”
“什么意思?”
“我估计辜震刚二十分钟之后会到,我已经请张妈准备好食物,你可以先吃完饭再见他。
语毕,谨峰终究是不忍看见妹妹无助失措的模样,消褪强硬的一面温柔地以拇指抹干她眼眶边的泪,在她额上轻轻——吻。“别怕,勇敢面对自己,也勇敢面对问题,”
“大哥——”她也知道大哥凶归凶,其实是很疼她的。将脸颊依靠在他肩上,两天来被她刻意禁锢、的泪水开始止不住地泉涌而出,“告诉我,我该怎么力、?”
谨峰拍拍雪瑞的背,“我不知道,也无法替你作决定,一切就看你有多爱他,愿意为他付出多少了。”
她细声地说:“他不爱我,”
“他亲口说过吗?”
“他说他把我当妹妹:”
“那么试着让他发现,你不只是个可爱的小妹妹。”他给予她鼓励的一笑些“大哥,”她无助地搂紧自己的大哥,“我不会”
“雪瑞,你长大了,这事没人能帮你,你得自己来。”
随着楼下的电铃声传来,谨峰很明显地感受到怀中雪瑞的身躯微颤了一下,但除了安慰与鼓励外,他真的爱莫能助,用力的拥厂她一下,他随即松开她。
谨峰站起身,脚步向门外移动,“如果我没猜错,震刚已经到了。”
“大哥……”雪瑞的眼中充满了不知所措,“你要撇下我一个人?”
“你总不想和别人分享爱人吧?”谨峰戏谑地说道。
“大哥!”
“我告诉他你病了GOOD Luck!”朝雪瑞笑笑,谨峰便关上她的房门离开。
“大哥……”雪瑞喊出声,但面对她的却只剩下满室的宁静。
要自尊还是要继续不顾一切地争取?一向惯于主导自己生活的雪瑞,一时间竟害怕面对自己心底那那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
第六章
提起精神迅速地将自己大略打理一番,梳顺了头发,洗净了狼狈的泪痕,雪瑞无力地躺回床上,极度忐忑又万分心急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略显苍白的脸蛋掩在披垂的长发中,消瘦的容颜使她那双原本就深邃黑亮的眼眸显得更大,然而却空洞。
“叩叩叩!”一阵似曾相识的敲门声传来。
雪瑞按住心口,觉得自己狂跳,的心彷佛就要跃出喉头,“谁?”
“我,辜震刚。”
辜震刚三个字,如灼烫的烙铁似的,一字一字狠敲进雪瑞的心坎,她微撑起身子道:“请进。”
前一刻还在要与不要之间摇摆不定的心,在见到辜震刚的第一眼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自动选择了它归属的方向。拥有他还是拥有自尊?辜震刚这三个字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
结实修长的躯体包裹在铁灰色的笔挺西装里,永远都梳理得那么整齐干净的短发、金色玳瑁框的镜框、以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他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成熟男人的气质与魅力——那样令雪瑞着迷的气质!
“雪瑞,听说你病了?”辜震刚拉了张椅子坐在雪瑞床边,待他更看清楚她原本娇嫩红润的脸颊现在却显得毫无生气的时候,一阵细微而清晰的刺痛立刻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心头泛开。
她摇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望了眼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雪瑞忍不住想哭,却不愿在强硬的他面前显出一丝软弱,她怕他看不起那样柔弱没用的女人。
“那就好。”
“嗯。 ”
“那天的事我听说了。”他淡淡地道。
闻言,雪瑞的粉脸在瞬间涨红。那件事是她心口尚未愈合的伤疤,有着难言的疼痛。
她无法开口对任何人吐露当天她是因为看见一个身形很像辜震刚的男人,所以才会一时失神忘了谱。但是这一切她自己明白,所以在面对辜震刚提起这件事时,即使他不明了她心底这些曲曲折折,她仍然觉得十分难堪。
“我……我觉得自己很丢脸。”半晌,她才回应出这句话。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事情发生前用心准备,结果就用平常心承担就行了,只要问心无愧就大可不必浪费力气去伤春悲秋的。”
是呀!但你可知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他平平淡淡地娓娓说道,而她却无比心酸。“你根本不懂我的心情。”她的口气有着难以遮掩的怨恨,“再说,你那天也压根没来。”
他沉吟了一会儿,“雪瑞,或许我不懂你的心情,但依你的个性,要是当天我真的到场却目睹你的失声,那你不是更难堪吗?你应该很庆幸当时我不在场才对啊!再说……我事前并没有答应你我一定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