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产房中“哇”的一声,何树生用力甩掉手中香烟,焦急不安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丝笑意,站在门口。
助产士出来冲他一笑,“何大哥,恭喜你得了个千金。快进去看看,你女儿长得好漂亮。”
何树生不等她说完,便冲了进去,拍了拍爱妻柳如莺的小手,柔声说:“如莺,真是辛苦你了。”边说边抱过女儿。“喂,乖女儿,让爸爸看看。如莺,你瞧她在冲我笑呀。”
柳如莺虚弱地摇了摇头,“树生,别让人笑话了,哪有孩子一生下来就笑的。”
“是真的哪,柳姐姐,她真的在笑。”一名护士围上去一看,只见女婴儿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一对如花笑靥布在嘴边,乌溜溜的小眼珠转来转去。“这孩子真漂亮,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婴孩。她长大后,一定会是个美人儿,喂!小美人,再冲阿姨笑一笑。”
小婴孩仿佛听得懂她话似的,红通通的小嘴动了动,如花笑靥又绽放开了。
“如莺,你瞧她又笑了。”何树生嘻嘻一笑,抱着女儿亲了一下,“她真象个小天使。”
柳如莺的眼中溢满母性的温柔,“树生,你说女儿叫什么名字?”
“是呀,叫什么好?”何树生皱起了眉头。
“我看她肌肤若雪,外头又正在下雪,不如就叫她飘雪吧。”一名护士灵机一动,笑道。
“飘雪,何飘雪。”何树生抱着女儿走了一圈,“嗯,好。就叫飘雪吧!与众不同,又挺有诗意。”
“来,雪儿,再跟阿姨知笑,是阿姨给你起的名字。”柳如莺冲女儿笑道。
小飘雪眼珠转了转,又朝她笑了笑,欢喜得不得了,整天不是这个抱就是那个逗的,直到飘雪满二周岁的那天,何树生的母亲来儿子家看她。
“来,雪儿。让奶奶抱抱。”何母含笑去抱她。
“哇……”小雪儿突声大声哭起来,怎么也不要她。
柳如莺显得十分难堪,本来婆婆就嫌她家中贫困,配不上树生,这次……
何母见孙女又哭又叫,不肯要她抱,不觉心中有气,虽没说什么,但也没待两天,便乘车回去。
送走母亲后,何树生笑着宽慰妻子:“莺,别理妈,她就是这副德性,反正你是跟我过一辈子,又不是跟她。走,咱们带雪儿出去吃。”
柳如莺淡淡笑了笑,随他上街。两人找了个清静的小酒店坐下,点上几样小菜,一瓶啤酒。夫妻俩有说有笑,一时便忘了母亲带来的不悦。
“生,你瞧那对算命的,怪有趣的。不如咱们也去给小雪儿算一下。”
“莺,十个瞎子九个骗。信那干嘛?咱们的小雪儿如花似玉,聪明怜俐,还怕将来没出息不成。”何树生平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个漂亮的小女儿,常日间,只要一提起女儿,就乐得合不拢嘴。“来,小雪儿,叫爸爸。”
小飘雪嘻嘻一笑,“爸爸,那奶奶我见过。”
“哪个奶奶呀?”树生也笑了笑。“小飘雪……”父女俩正说着,就见那对瞎眼夫妻走过来,那半睁眼的老头,扶着瞎眼婆婆走过来,说:“先生,让我老婆看看你家小姐儿如何?小姑娘声音好甜。”
“好呀。”如莺在一旁雀跃。
树生原不想让那老太太看,老太太阴阴沉沉,看起来便不是一副善像,再者他也不信这套,但见爱妻开了口,只得点头答应。
那瞎眼老太太连忙接过小飘雪,伸出一张手摸了摸她的如花小脸,笑了笑,又问了生辰,暗暗算了算,说:“先生,太太,这位小姐,美貌如花,不像是人界的孩子,怕是天上玉女绛生的。不是我咒你们,这孩子命太大,凭你们的命程是压不住的,只怕会克父克母,不如你把她交给我,我替你收养。”
“笑话,我夫妻虽非达官贵人,但还衣食不缺,难道还比不得你们跑江湖的?我们怕克死你们就不怕了?”何树生闻言太怒,一把抱过女儿,“莺,跟你说了跑江湖的人相信不得,你就是不听。”
“树生,我只是想给雪儿算个命,好玩罢了。谁知道这老太太不是好东西,想拐我的小雪儿。”
“妈妈,什么是拐呀?婆婆我好象见过。”小飘雪一对灵动的黑眼睛珠子骨溜溜地滚动着。
“雪儿,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妈怎么不知道?”如莺听女儿这一说倒急了。
“莺,今后别让陌生人抱雪儿,别真的让人拐了去还不知道。”
“嗯,树生,咱们带雪儿走吧。我越瞧他们越不象好人。”如莺是越看他们越讨厌,生怕女儿会让他们强抢走的,拉着丈夫便走。
瞎眼婆婆长叹一声,睁开眼睛,出了后门,一晃便消失踪迹。
* * *
万盛园主背着双手,站在窗边。
紫云拢手跪下,惶恐地说:“园主,属下无能接不走小姐,请园主处罚。”
明慧公主坐在床边,抚摸着绛云美丽如生的脸蛋,说:“森哥,你现在去接小嫂子吗?她的凡龄才两岁,父皇不会准你在人界使用神力的。你可别胡来,一不小心弄巧成拙,害了绛云小嫂子。”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对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罗森最受不了明慧的,就是每隔两、三天,明慧就要对绛云动手动手动脚的。“没事的话,就回茯苓宫去吧,母后正在着手为你选驸马。”
“好啊,森哥你每次都要对我下逐客令。”明慧一见罗森又当着侍女的面撵自己,不禁气得站起身来。“走就走,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成天板着一副脸,谁希罕你来着。我是来看小嫂子的,森哥你记住啊,七个月后,你去找小嫂子时,可别叫我帮忙。”
“行,小姑奶奶,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森哥怎么会撵你呢,森哥是怕母后找你找不着人。”
“哼。”明慧气呼呼地坐下。“花言巧语。”
罗森淡淡一笑,“傻丫头,哪有哥哥对妹妹花言巧语的,你又不是……”罗森想起绛云,不觉一阵心酸,收去笑容。
“哎,森哥,别难过了,反正再过七个月,小嫂子便回来了。到时,她若见你为她解散园中女人,每天守着她的身子,一定会原谅你的。森哥,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让紫云去抱走小嫂子,她投生的那家不好吗?”
“嗯。那家人命当凶灾,小绛儿可能会有很多苦头吃,我想把她带走,亲自照顾她。”
“森哥你可千万别乱来。”董吉也走了进来,“小嫂子命中当有此劫,你若强行干预,只怕会弄巧成拙,反害了她。”
“唉!”罗森长叹一声,无力地倒在椅上。
“森哥,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别太难过了。小嫂子是财神的女儿,虽逢凶家,但也无衣食之忧。你也别操那份子穷心了,对了,父皇让你去一趟,可能是为了封造一事。”
“阿吉,你去跟他说,近来我烦的很,没功夫接管南帝一位。”
“森哥,你如果想和小嫂子早日团聚,最好顺从父皇一些。”
“怎么,他想要胁我?”
“不是,父皇见你郁闷不开心,让你找些事做,日子也好打发一些。”
“是呀,森哥。我也瞧你太无聊了,以前你流连花间,风流快活。小嫂子才不相信你一心爱她,如今你若洗心革面,奋发图强,小嫂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明慧。”罗森淡淡一笑,“她从不贪名逐利。”
“森哥,你还是从门缝里看人,把女人当宠物看。”明慧见罗森依旧是副大咧咧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小嫂子,若真的无所谓,就会自杀了。”
“明慧。”董吉见罗森脸色一变,不禁喝住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叫什么叫,我又不是聋子。”明慧把眼一瞪,双手插在腰间,“什么叫胡说八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是一丘之貉。没个正经的,把女人当玩物,活该小嫂了不要你。”
“明慧。”董吉提高了声音。
“阿吉,你让她说。反正她不说完是不会住嘴的。”罗森冷冷地看着妹妹,同时下定决心,不准绛云跟她在一起。本来绛云娇柔听话,全是这死丫头,有事没事就教唆她,成日里要绛云跟自己闹。什么男人爱女人就要尊重她,给名给份,做南妃有多风光。不然的话,小绛儿如何会听信谣言,不肯相信自己的话。
“凶什么凶,当我怕你吗?”明慧本来就看不惯几个哥哥的大男子作风,“你以为女人是什么?呼之而来,喝之而去的吗?我们也自尊自爱,又不是没男人活不成,绛云忘了你也好。凭她的美貌,还怕没人要不成,难道……”
“你……”罗森站起身来。
“你什么你?当我是你脚下的那群贱货吗?”明慧回瞪他一眼。“哼。”
“明慧,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董吉拖住她,朝外走去。“走, 回宫去。”
“拖什么拖,我不会走吗?谁希罕待在这里,乌烟瘴气,没的我还嫌恶心。”明慧边走边骂。
“谁叫你来的?”罗森瞪着她骂道:“还不滚。”
“哼。”明慧闻言回过头去,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我可是来看绛云的。”
“你,”罗森气得一时语噎,指着她说:“从今往后,不准你在来见她,她也不想见你。”
“那可由不得你。森哥,你的眼睛最好放亮些,如今人界焕然一新,男女平等,你以为绛云还是从前那群裹着三寸金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视从丈夫为天的旧女子吗?哼!”明慧冷哼一声,白了罗森一眼。
“如今的女子,个个识文知书,自食其力,依附男人,做他们的宠物,早就过时了。她们呀,行事新潮,作风浪漫,交朋结友,不拘小节。绛云回来之后要不要你,还是问题。你凶什么凶,她不再是你手中的面团,要圆要扁,任你操搓,不是见我,还不晓得她愿不愿见你……”
董吉不等明慧说完,拉她便走,他可不想看见明慧被扔下楼去。
罗森气得脸色发青,恨恨地饮了一大杯酒。喝道:“紫云,去查查是谁把她送入二十世纪投生的,本园主要见她。”
不多时,送子娘娘哆哆嗦嗦地领着个小吏走进来,参拜罗森。
小吏跪在地下,叩头如鸡啄米似的,“殿下,饶命,绛云小姐本该投生在公元十世纪大唐天子脚下,宰相房玄龄家。可她突然发作,抢先食去迷魂汤药,滚入红尘,小人一时手颤,才会失职让她滚后数步的,殿下饶命……”
“天界要你这没用的东西干什么?来人呀。”罗森厉声喝道:“取我宝剑。”把一肚子的气都发在他身上。
“住手,森儿。”天帝正要劝他收心归位,但见他手持利剑又要杀人,不禁沉下脸,喝住他。
房中的人见天帝驾到,连忙跪下接驾。
“平身。”天帝淡淡挥了挥手,过去拿下罗森手中宝剑,“森儿,你还是乖戾行事。”
“父皇,这奴才玩乎职守,留他何用?”
“森儿,绛云命带熬星,当有此劫,你若强行改之,只会让她永缀红尘,难登天了。”
“父皇,你难道让儿臣眼睁睁地看她在下界受苦不成?”罗森皱起眉头。
“森儿,既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在半年前不坏她名节,父皇或许还能点化她,但如今她即是凶死之身,就当顺从天意。”天帝脸色转为慈祥,“森儿,你若想早日和她夫妻团聚,就要改变你行事乖戾的毛病,多行善事。好啦,你的事,父皇也不想太管,你自己决定吧。”
“唉——”罗森长叹一声,坐在绛云身边,对着她那双紧合的秋水眼说:“小绛儿,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不想看你受苦,但又不能违反天条,怕反害了你。”
紫云在旁微微有些不忍,便垂手一边,低声说:“园主,不如让奴婢再去试试,奴婢发觉,小姐投生的那家主母比较势利,奴婢去找她,晓以厉害,她看儿子很重,小姐又不亲近她,故不得她欢心。奴婢可接回小姐,送入一户更好的人家。”
“嗯,你再去试试,不过别露出本色,以免违反天条,反害上她。
红尘滚滚
一晃九年过去了,柳如莺给小飘雪添了个弟弟。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何树生牵着越来越来漂亮的小女儿走了进来,笑了笑,说:“莺,这几天把行李准备一下,咱们可能要回老家。”
柳如莺神色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生,真的非走不可吗?能不能留在原地。”
“莺。”何树生知道父母待妻子有成见,只是苦于无耐,所在部队要解散了,全部人员都要遣回原籍安置。他也没办法,便况飘雪说:“雪儿,你先带弟弟去玩,爸爸有话跟你妈妈说。”
“嘻嘻嘻……”小飘雪牵着弟弟的小手说:“强强,跟姐姐去玩,爸爸有悄悄话跟妈妈说哩。不要我们听,嘻嘻……”
“这鬼丫头!”何树生从不因有了儿子便看轻女儿,相反,倒更喜欢她。上哪都带着她,柳如莺常笑他是女轻男,有恋女狂癖,树生总不以为然地笑笑。同时反唇相讥,“我有恋女癖那你呢?难道你不爱她,成日里是谁说女儿将来要当铁娘子第二来着。”
柳如莺也笑道:“生,都是你惯坏的她,你瞧她那副小大人的样子,人小鬼大。”
何树生摇头笑笑:“这丫头——莺,我爸妈是势利些,不过咱们结婚也有十来年,雪儿和强强又是如此出色,相信爸妈是不会再说什么的。”
柳如莺淡淡地摇摇头,“只怕未毕,你妈并不喜欢雪儿,而且她嫌的是我娘家穷,上回我有强强时,她还叫我拿掉,免得加重负担,托累她。”
何树生随手点了根香烟,神情郁闷地吸着。
“生,我们不要去好吗?”柳如莺将脸埋在丈夫背上,柔声说:“就在当地找个对口单位。”
“莺,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何树生不由自主地搂住她。
“生,我没有这个意思,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苦都能吃。”柳如莺含笑看着丈夫。
“莺,你真好!我这辈子最大的宽慰就是娶了你,又生了对好儿女。”
“那,咱们不走了好不好?留在这,这里虽偏僻,远离市区,但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柳如莺乘机劝他。
“莺,我也想过留在当地,只不过雪儿和强强一天天长大,这里教学质量太差,到了那儿,雪儿和强强就能受到很好的教育,尤其是雪儿,这丫头过目不忘。前天我教她玩数学游戏,她一下子就会了,还不到九岁,便能把加、减、乘、除运用如神,我还输了她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