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她不晓得事情这么严重,由美玉的表情看来,她真是感到非常难过的:“只是‘或许’嘛!妳不要这么灰心。”晴亚安慰她。
美玉叹气道:
“然后魏秀萍不知用什么方法偷走了公司一大笔钱,逃往日本学习服装设计。当时妳石叔叔因为我的事无暇他顾,也没有向警方报案。”
“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美玉淡淡一笑:
“如果她就这样罢手也就算了。服装设计学成后,她到美国继续发展,谁知又盯上了永寒。”
“石……大哥?”晴亚张大了嘴。
“没错!但这会儿她有名有利,看中的似乎是永寒本人。可是他是个极严肃的人,对她的纠缠只感到不耐烦,而又由于她曾对我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所以永寒根本对她感到厌恶和不屑。
后来永寒回到了台湾,她竟也追了过来。唉!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么幼稚、无理的事,幸好妳没什么大碍,否则永寒他……他一定难过死了。”
“才不会呢!这几天,他连……他连来看我也不肯……”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会陪看妳啊!他说心情很差,到海边的别墅去住几天。妳出了事,他也受到很大的打击呢!”美玉说道。
晴亚嘟起嘴:
“他才不在乎我呢!现在石叔叔回来了,他就迫不及待想丢下我,我很清楚的。”
“妳……妳怎么会这样想呢?”
“本来就是这样,我是个惹麻烦的包袱,有机会的话,他巴不得立刻将我丢给别人呢!虽然……虽然有时侯他真的对我很好,但毕竟我们大部份的时间都是水火不容,他当然讨厌我了。”
“妳……我再说个更长的故事给妳听,好不好?”美玉问她。
“什么故事?”
“晴亚怕水的故事。”她笑了笑。
晴亚楞了一下才高兴地喊道:
“真的?妳肯告诉我?我问过他们,但他们都不肯说,可是……我真的厌倦了那莫名的恐惧,妳快说嘛!快说啊!”
“别急呀!妳得先答应我,事情还未完全弄清楚时,妳千万不能激动。”
“好!我答应。”晴亚用力点点头。
“那就从妳父亲开始吧!”
“我爸爸?他好早就去世了。”
“不!他没死,至少不是在妳十岁的时候。”
“可是妈说……”
“妳听我说。妳十岁的时候,妳父亲爱上了一个富家女,于是抛弃了妳和妳的母亲。他嫌弃妳母亲没念过书,又没有钱让他开创事业,这让妳母亲非常伤心。”
“我……我爸爸他……”晴亚不敢相信。
美玉点点头:
“妳母亲成天以泪洗面,工作也不去做,妳们的生活更加困难;幸好有好心的邻居送东西给妳们吃,妳们母女才不至于饿死。”
“那为什么我连一点印象也没有?十岁了,应该有些模糊的印象,不是吗?”
“那是因为曾发生过一件事。”美玉面色凝重。
“一件事?”
“对!妳母亲的精神状况变得很不稳定,邻居曾想带走妳,怕她不能控制而伤害了妳。可是妳母亲紧抱着妳,不让妳离开她身边。有一天清晨,妳母亲带看妳搭车到了南部郊区一个靠海的村子,她……她……”
“她怎么样?妳说啊!她怎么样?”她紧张地问。
“她……她把妳推大海中。”美玉沉重地说出了埋藏多年的秘密。
“不,不会的!我妈她不会要我死,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她那么疼我……”晴亚拚命摇着头:“妳骗我!妳怎么能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我?妳是妈最好的朋友,应该知道她不会的,她不会……”她哭泣,任泪流下脸颊。
“晴亚,妳冷静点,忘了妳答应我的吗?要听我说完。”
“不!我不要听!妳根本没有说实话,你们都不想告诉我实情。那没关系,就是别说我妈,我只有她,我只有她而已啊!”她激动地喊。
美玉于是搂住她,让她好好地哭一场。这个孩子也真够可怜的了,现在又要接受这样的事实,难怪永寒怎么样也不肯将事情告诉她,看她哭得旰肠寸断,她又何尝忍心呢?
直到她激动的痛哭转为细细的啜泣声后,美玉才继续说,手仍拍着她。
“妳母亲只是一时的神智不清,当她看见妳在水中挣扎时立刻就清醒了。她跪在那里哭着求人家来救妳。晴亚!她不是不爱妳,她只不过是病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想杀死我?”
“妳不能这么想,晴亚!是妳父亲的狠心抛弃,才害妳母亲变成这个样子。我说过,她当时病了,妳不能因此而恨她。”
晴亚仍啜泣看,内心的伤并非哭泣就能够抚平的。如果事实真是这么残酷,就像石永寒所说,或许不知道远比较幸福吧!难怪他们都不肯说,原来……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事实。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抬头对美玉说:
“我想自己静一静,好吗?”
美玉了解地点点头:
“我明白妳的心情,这也就是我们一直瞒着妳的原因,就是怕妳受到伤害。不管妳现在心情是怎样,不要忘了妳母亲对妳的好。她努力做了所有该做的事,全是为了妳,妳应该原谅她在无意识之下所做的这件错事。如果妳不能想通,我说出实情便完全没有意义了。妳好好想一想吧!故事的后半段,等妳想听时再告诉我。”
美玉离开后,留下晴亚思索看她的话,脑子里此刻是极端混乱的,怎么也理不清。她终于又哭了起来,心里不断地喊:
“妈!妳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
她好希望妈妈还活着,那就可以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石家饭厅里,只有石永信夫妇吃看中饭。
“什么?妳说了?”
“早死早超生,不说还拖到什么时候?”美玉吃着炒饭。
“妳别乱用成语吧!亏妳在美国教的是华语。”石永信抱怨。
“我没说错啊!告诉她实情就是想让她脱眙换骨,走出陰影,难道你以为我喜欢看她难过?”
“当然不是啦!那她的反应……”石永信担心地问。
“跟我们想象的一模一样。唉!看得我真难过。”
“永寒这家伙倒会躲,真是懦夫。”
“哈!当他面你又不敢说,就会在我面前现。”美玉嘲讽地说。
“妳不要总是打击我啊!这么多年了,我每天都在后悔,都在反省,当年……失去孩子我也很难过,妳就给我一个机会,别再恨我了吧!”他恳求道。
“如果我一辈子都没有小孩,我还会更恨你。”她没好气地说。
“那也要给我机会试一试啊!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美玉脸红地白了他一眼:
“少恶心,快吃饭啦!”
“那可不可以……”他还在说。
“再问我拿汤匙丢你哟!不正经!吃饭时也说这些。”
石永信看看妻子羞红的脸,终于笑着吃起饭来。好啊!不在吃饭时说,另外找时间说总可以了吧!
第9章(1)
永怜一下课就到晴亚房里看她。
“怎么样?今天好多了吧!”她看看晴亚,奇怪地问:“怎么了?看妳精神好像更差了,脸色也不好。”
“没什么。有些心烦的事,妳不用理我。”
“那可不行。二哥要我一有空就陪着妳,免得妳一想起那个坏女人,心里就害怕。”
“他倒是会指使妳,自己却躲得老远。”晴亚气道。
“二哥心情也不好,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吔!妳不要怪他嘛!”
晴亚不想再讨论他的事,她已经够烦乱的了,现在她想趁石永寒不在时回到秦雪如那里,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至少石永信夫妇应该会尊重她的意愿,而永怜嘛!多花些时间也可以说服的。
“永怜,我本来就没事,又在你们家休息了好几天,我想我该回去了,或许工作有了着落也不一定。”
“妳在说什么嘛!这里就是妳的家啊!工作的事我听二哥说过,不急嘛!慢慢找。”
“不行!我已经决定搬出去,没理由为了这点小事又搬回来,妳不要为难我吧!我一定会时常来看妳。”
“不可以,二哥知道会打死我的,何况大哥大嫂也不会答应啊!”永怜急忙说。
“妳二哥已经不管我的事了,石叔叔那边我会自己告诉他,妳呢?妳答应让我走嘛!求求妳!”她又加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这样吧!我去找大嫂,妳自己和她说。”永怜将事情推给能言善道的美玉,并求她无论加何要留下晴亚。
美玉不久来到晴亚房里,笑着说:
“永怜说妳有事找我?”
“我……我想回同事那里。相信妳和叔叔都知道,我已经搬出石家了。”
“是为了永寒吗?”
“不,不是的。”地急急否认。
美玉在她身边坐下:
“妳不用骗我。一定是生他的气,才让妳非走不可。”
“我本来就不该一直住在这儿,即使妳和妈妈是好朋友,我……”
“我根本不认识妳母亲,晴亚。”美玉微笑道:“听我说完故事的后半段吧!如果到时候妳仍要走,我答应替妳说服他们。”
“妳……妳不是我妈的好朋友?但叔叔说……”
“当时妳母亲大声喊叫,要人来救妳时,正是一大清早,附近并没有多少人在;渔夫们都出海去了,妇孺们也不敢下海救妳,大家都在岸上干著急。最后终于有人跳下水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美玉看看晴亚:“他就是永寒。
又是另一个令地震惊的消息!怎么会呢?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荒谬,那么不可能发生。
“妳不用觉得奇怪,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老天爷注定了你们要这样相识,一定会有祂的道理在。其实,恐怕还有更让妳吃惊的呢!永寒其实不是石家的骨肉,他是个养子。”
“什么?石大哥他……”晴亚目口瞪呆。
美玉点点头:
“他在孤儿院长大,个性孤僻。我的公公在一次参观孤儿院时发现了他,欣赏他孤傲的神情,便决定收养他。他被收养后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而他也很努力用功,所以成绩很好。”
停顿了一下,美玉又继续说:“只是他的脾气和我公公很像,非常倔强,所以经常有争执发生。那天他不知是第几次离家出走,跑到南部去,而且正好地救了妳。幸好,妳醒来后忘了妳母亲所作的事,而且一直要跟着妳母亲,别人怎么拉也拉不走。”
“为什么我会忘了呢?只是一下子啊!”晴亚问。
“可能是一种保护自己的自然行为,也可能妳心里拒绝去接受这样的事。可是永寒很不放心,因为他看见了妳母亲的行为,他怕妳会再度受到伤害。当时他想带妳走,但妳不愿意,妳母亲也哭着求他不要。而他虽然作罢,心里仍念念不忘,跟着妳们回到家里,由邻居那儿知道了妳们的遭遇,内心更是同情。”
美玉的神情早已陷入了回忆中:“从此以后,他要我公公帮助妳们,交换条件是他不再搞帮派,也不乱闹脾气。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他在美国的时候,也吩咐妳石叔叔要照顾妳们。这件事经常被我们拿来取笑,说他在养自己未来的老婆,他总是气愤地瞪着我们,好像在为自己解释什么。
自然而然地,妳母亲过世后,他要妳石叔叔以我们夫妇的名义接妳来住,并照顾妳。所以说,我和妳叔叔跟妳母亲从不曾见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永寒要我们做的。”
“他……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我们并不认识啊!”
“这妳该去问他,因为连我们也不明白原因,而且妳也知道他的脾气,等他年纪越大就更没人敢问了。”
美玉又顿了顿:“晴亚,想想他对妳的好,不要离开他;如果他不爱妳,就不会这么痛苦。我看得出来,他始终认为他不是石家的人;他努力工作,扩展业务都只是一种回报。这样一个孤傲的人用这么深的柔情在待妳,妳真的一点也不感动吗?”
晴亚不说话,只静静地流泪。
美玉拍拍她的肩:
“我们都试看心胸宽大些吧!我要原谅妳石叔叔,妳也要原谅妳母亲,还有永寒,如果他曾经伤害妳……”
“不!他没有。”晴亚打断她:“他对我很好,始终都关心我,是我自己不应该……总要惹他生气……”她哭着说。
“这就对了!谁没有犯过错呢?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原谅的,尤其他们都是这么爱妳,妳现在可以体会吗?”
晴亚诚心地点头。
美玉笑了笑:
“永寒刚才到家了,妳不是有话想问他?我想他会在他房里。”
晴亚脸红了:
“我……我想先洗个脸,整理一下仪容。”
“好!希望妳勇敢些,别再退却了。”美玉说完便走下楼去。
石永寒坐在房间里。出去的这几天,心里还是一样无法平静,他从没想过她恨他竟会让他这么伤心。到现在他仍不敢面对她,尤其若迎接他的是一双怨恨的眼神时,他的内心真有如千刀万剐般难受。
当晴亚开门进来时,他简直是愣住了;直到晴亚哭着扑到他身上,另一波震惊不禁又袭卷了他,但他却立刻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为什么哭?”他扶住她的肩。
“你!都是你!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见不到人。”她捶打着他。原本想好好和他谈一谈,谁知一看见他就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委屈和感动都令她忍不住想哭。
“我……”他叹气:“我怕妳不想看见我。”
“谁说的?你不要找借口躲看我。”她擦干眼泪,人仍待在他怀里。
“妳忘了?是妳说的,妳讨厌我!”
“我……我是讨厌你,但没说不要看见你啊!”
“我害怕妳用怨恨的眼神看我,毕竟是我害妳受了那么多苦。好了!现在告诉我吧!为什么哭?是不是作恶梦了?永怜没陪妳吗?”他柔声问。
她摇头:
“不是啦!是因为……好多好多事。”
石永寒这才想起大嫂,一定是她。
“是不是大嫂说了妳怕水的原因?”他问。
“嗯!”这只是原因之一,不过她没说出口。
“妳不是很想知道吗?现在告诉妳了,妳不能勇敢地接受?”
“我……”她吱晤着。
“想想妳印象中的母亲是什么样子?”
“她;:很好啊!每天辛苦工作,逼我念书。她虽然很会唠叨,但是对我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给我买漂亮的衣服,而她自己却穿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