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找得到妳?妳现在是大忙人呀!”
“我也不愿意这么忙啊!来!到里头坐着说吧!”晴亚转身开门。
“喔!不了,方便的话,妳陪我到附近走走好吗?妳们这儿的风景还真漂亮。”
“好啊,到底什么事找我?看你神秘兮兮的。”
两人在别墅区附近缓缓而行,看着路边的车辆,迎着凉凉的风,好一会儿就只是这么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这样的气氛是有些怪异。时间渐渐过去,晴亚开始不安,本以为他是有什么关于社团的消息要告诉她,现在觉得这个想法太单纯了,社团的事难道不会请同学转达,非要自己跑这么一趟吗?她终于忍不住了:
“学长,不是有话要说吗?怎么这么安静?”
“噢!是……我是想问问妳参不参加月底社团的送旧舞会,是专门为妳们三年级办的。”他吱唔着。
“可以叫社员问我嘛!还让你跑一趟。”晴亚松了口气:“虽然最近很忙,但我一定会去的,毕竟是我大专生活最后一个可以疯狂的机会。唔,可以携伴吗?”
叶强的心冷了一半。携伴?那她是真的对他毫不在乎喽?他大老远来一趟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原本就没什么勇气的,现在又怎么开口呢?
“不行吗?你怎么不说话?”
“哦?可以!当然可以携伴。”他勉强笑着,心里一阵沮丧。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喔!”
“没什么。”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以前偶尔有女孩子向他表示好感,当时他总认为太主动的女孩似乎有些随便;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两人走到路的尽头又往回走,沿途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直到回到石宅,晴亚对他说:
“进来坐一会儿嘛!可以在这儿吃个便饭。”
“不了,改天吧!我也该走了,舞会的事别忘啦!”
“我知道,一定会去的。”
“那……我走了。”
“拜拜!有空再来啊!”
“拜拜!我……有机会请妳吃饭。”他挥挥手。
晴亚点点头。看着叶强离开,她才松了口气。唉!为什么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自在地相处呢?那时大伙儿总是闹在一块儿,根本没有性别之分;大家都是哥儿们,完全没有世俗的约束,现在怎么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叹口气推开了门,一进去永怜就跑了过来:
“妳去那儿了?二哥在等妳吃饭呢!”
“又想来骗我?哈!妳少来啦!”晴亚笑着推了她一把。
“是真的。”
看永怜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但……怎么会呢?他很少在家吃饭,即使有也都在房间吃,今天为什么……?
“他……妳二哥……”
“对,他已经问过好几次妳怎么还没回来,我看他等得很不耐烦了,快走吧!”永怜说完拉着她走到餐厅饭桌前,示意她坐下,然后对石永寒说:
“二哥,晴亚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吧?”
她是极力想让气氛轻松些,但那石头人丝毫没有反应,只是点点头便拿起碗和筷子吃了起来。晴亚看着永怜刻意营造的气氛和石永寒那全无表情的脸,气忍不住冒了上来,什么嘛!不过是晚一点回来,还得向他磕头陪罪吗?于是她故意笑着对永怜说:
“真对不起,永怜!让妳等我吃饭,其实妳可以先吃啊,以往我们不都是这样吗?用不着等我的。”
石永寒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继续吃饭。
她们两人也沉默地吃着,那种感觉真像是死刑犯的最后一餐,即使吃下了,也食不知味。
晴亚偷偷打量石水寒,他极端冷硬的脸似乎从未有过笑容,如果他笑起来,天啊,肯定是张英俊、有型的脸呢!为什么他总要板着脸对人呢?加上他一百八十几的身高,更让人有不敢亲近的感觉,谁都不会想惹上他吧?她想。
他忽然放下碗筷,晴亚赶紧收回视线。
“妳们慢慢吃,吃饱以后,妳到我房里来一下。”
他的眼神落在晴亚身上,后者几乎是不敢置信地。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他点点头,然后就上楼去了。
她张大了嘴,而永怜正同情地看着她,她再也没心情吃饭,干脆也放下碗筷:
“喂,晚半小时回来很严重吗?塞个车也都要慢一个小时呢!”她问永怜。
“我也不晓得他今天怎么搞的。怎么办?他会不会骂妳?”永怜苦着脸,很着急的样子。
“骂我?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但他等了妳好久,妳都没回来嘛!”
“他会为了这种狗屁理由骂我?”
“我怎么知道?”
“妳不知道?他是妳哥哥呀!多少该有点概念吧!”
“我可是真的没概念啊!”永怜一脸无辜。
晴亚给了她一个夸张的表情:
“好吧,我直接去试试就知道了,听见我喊救命记得来救我。”说完便潇洒地上楼,并一鼓作气地敲了门。
房间是由黑色、白色组合而成,不管是整体设计或是家具摆设都充满了阳刚之气;而她要见的人,此时正坐在一个很大的黑色皮椅中。
“坐下吧!”他指指面前的椅子。
她道了谢坐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妳最近好像都比较晚回来,在忙些什么?”他的声音极缓慢而低沉地。
“就要毕业了,忙着毕业展的事。”
“服装设计好念吗?会不会很累?”
“还好啦!反正都已经三年级。”他竟知道她念什么科系,晴亚真有些想不透。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还有,听说台北的治安不是很好,以后如果没事就早点回来,逼不得已要留在学校忙时,打电话回来说一声,时间到了我可以去接妳。”
她有些受宠若惊。她听错了吗?他在关心她呀!可能吗?这样一个冷漠惯了的人。
“毕竟妳住在这里,大哥不在,妳就是我的责任;我不希望妳为了忙学校的事,而疏忽了自己的健康和安全。”
这些话又让她回到了现实。原来是责任问题,她早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付出关怀的,更何况是对一个外人?那又为什么感到失望呢?
当晚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没想到第一次和石永寒谈话,会给她这么多无法形容的感受,为什么自己会在意他说的话呢?反正她一毕业就要搬出去,又何必管他什么责任不责任?其实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为目己负责,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拿责任来压她。寄人篱下并非她所愿,何况这种情况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可不会依依不舍、念念不忘,绝不会的!她似乎要说服自己般地反复在心里说着。
第2章(1)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晴亚忙得晕头转向,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可以用。先是准备毕业考,然后毕业展又进入了最后的决赛时期;四个人把所有能用的时间都花在她们成品的缝制和修饰上,几乎已到了日以夜继的地步。
除此之外,晴亚和惠敏还得参加模特儿的台步训练,每天几乎都忙到近十点才收拾东西各自回家;晴亚还要赶到站牌处,和夜间部下课的同学一起挤公交车,那使得她整个人都快累垮了。明明已经客满,大家还是拚命往上挤;她既没有力气,又提了满手的东西,常常都是挤不上去,只好等下一班。
虽然如此辛苦,她却从未考虑要打电话叫石永寒来接她;一方面是她不知如何单独与他相处,另一方面则是地不愿意过于依赖石家。
日子在紧张忙碌中,倒也过得十分充实。由于毕业展同组的四人都快累倒了,恰好进度也告一段落,湘湘便提议全体休息一天,一起去参加绿野社的送旧舞会;大家当然都同意了,尤其在忙了这么久之后,还有什么比好好放松一天更好呢?
晴亚虽然疲倦,但一想起明天可以好好休息时,心情也不禁雀跃着。这些天都没空陪永怜,不如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或许可使她认识更多朋友呢!
本想立刻去问永怜,谁知一进门便看见石永寒坐在沙发上:
“石……石大哥!你还没睡啊?”她只好开口招呼。
“我在等妳。”
“等我?”
“是啊!记得上回才跟妳说过时间的问题,妳故意唱反调吗?每天都这么晚回来。”
“对不起!但真的是不得已,作业已经进行到最后,如果不加紧赶工就会来不及的。”
“难道所有的人都这么日夜不停地做吗?学校难道不管?”他问。
“也不是每一组都这样,但是也有人整晚不睡就为忙着赶工,学校有什么好管的呢?这是科里一向的传统啊!”
“传统?让男男女女随便在教室里一起混到天亮叫做传统?谁会相信每个人都是为了赶作业?”
“你到底在暗示什么?”她的脸色暗了下来。
“我没有暗示什么,我不过是指出事实。事实上就是有人假借做作业的名义,打着“传统”的旗帜,却沉溺在吃喝玩乐之中。”
“我不知道有这种人,但,你这样说不是太主观了吗?毕竟大多数的人还是在乎自己的前途啊!”
“我怀疑你们天天在学校混到三更半夜会有什么前途。上回已经告诉过妳尽量避免这种情况,或是我到学校接妳回来。要知道,如果妳出了什么事,我无法对大哥交代的。”
“我们并不是在混,”晴亚忍无可忍地说:“难道你从不曾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拚命过?或许你比较幸运,出身在有钱人家,但并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啊!我必须为将来打算,我必须这么辛苦,这是因为我不想一辈子寄人篱下,成为别人永远的负担。这次毕业展关系着我的未来,为什么我不该更努力?我也讨厌这么晚了还要挤公交车回来,但更不想麻烦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天天来接我?别再提什么责任了,我自己可以对我自己负责,如果上天注定了我孤独一人,我就会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不用别人费心。”
“妳不用这么激动,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满。事实证明目前妳还是得依赖别人,那就该多想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影响了别人。永怜一向早睡,为了担心妳却必须改变自己的睡眠习惯,妳知道吗?住在一起就应该互相配合,即使妳认为是自己的事,也可能造成一些别人的不便,妳多想想吧!”
晴亚无言以对。自己本意是不想麻烦别人,却变成这种结果。而他说的对,她还是处处都要依赖别人、麻烦别人,根本不是她想象的坚强、独立。剎那间她真是恨他,恨他打破了她的幻想,恨他不时提醒她的无用!他把她的努力当成笑话,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脚不小心踢到了地毯,她本可以站好的,却感到世界在她眼前旋转起来;伸手胡乱摸索却什么也捉不住,恍惚中好像听见永怜焦急的呼叫声。她没事的,她想告诉永怜,让她别担心;结果,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厚实的臂膀之中,很安全的感觉,接着,无尽的黑暗包围了她……
有人在摇晃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脸着急的永怜。
“妳怎么样?有没有头昏的感觉?”永怜见她醒了,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晴亚拉过她的手,看看窗外:
“我到底怎么了?看妳这么着急的样子。”
“妳刚才昏倒了,幸好二哥及时抱住妳,才没撞到头,但医生说为了安全起见,要叫醒妳一、两次,看妳会不会感觉头晕。妳现在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没事的,只是有点累。”
“医生说妳压力太大,加上睡眠不够,可能又受到刺激才会昏倒。妳不知道,我和二哥都快被妳吓死了。”
“对不起,永怜!听说妳最近为了我都很晚才睡,我不知道自己的晚归竟造成妳的不便,真是抱歉。”
“妳别听二哥胡说,是我自己要准备期末考,顺便等妳回来呀!根本没什么,二哥说得太夸张了!”她握紧晴亚的手:“晴亚,妳不会怪二哥吧?他是关心妳呀!每天晚上都问我妳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人送妳回来?不然就面无表情地瞪着电话。妳没看见他见到妳昏倒时的表情,很吓人呢!抱妳回房间后,他立刻开车载了医生来,医生替妳看病时,他摔坏了客厅的桌灯。我想他是真关心妳,才会说出那些话的。”
“妳听见了?”
“是啊!别看他外表长得好像一表人才,其实说话才笨呢,妳答应我,不要生他的气吧!”
“是我不好,怎么会生他的气呢?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刚才两人对话的情景,此刻又在晴亚脑中重演了一次;不晓得为什么,她对于他的轻蔑,竟有伤心之感,非亲非故地,又为何要如此在意呢?
晴亚闭上眼睛,一会儿又张开:
“明天晚上绿野社有舞会,妳肯不肯一起去?”
“舞会?妳现在这样还想……”永怜很惊讶。
“为什么不行?医生说我是缺乏休息,只要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妳到底去不去嘛?”
“当然好。不过妳真的要好好休息呢!如果明天妳仍不舒服,我们就不去。”
“好!很晚了,妳快去睡吧!我也要好好休息,明天下课后记得快回来哟!”
永怜离开后,她仔细想想今晚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是越早搬出去越好,问题是要搬到那里去?还没毕业,又没有工作,怎么生活?永怜那边又如何开口呢?
好累,真不愿再想这些问题,一切还是等过了明天再说吧!当然,要等明天舞会结束后再说才行。
他看着她熟睡的脸,内心真是万分的心疼。
他真是笨到极点了,平日话这么少,为什么一见她就说个不停?为什么不说自己关心她,不希望她这么晚了才独自回家;不希望她累坏了身子。为什么在地面前,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她昏倒的景象,此刻就像慢动作似的在他眼前一再重演,而他抱她上楼时,她是那么轻,脸色苍白又毫无知觉,就像好久以前……
他甩甩头,似乎努力想将过去遗忘。
她一定很伤心吧?在他那样指责她之后。他该怎么办?远远的避开她吗?
叹了口气,他坐进窗边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她睡了很甜的一觉,醒来时几乎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习惯性地伸手拿闹钟。
十点了?她的“西洋服装史”……
“我已经替妳请假了。”低沉的声一音传来。
晴亚用不着回头也知道是谁,而她现在最不希望见到的人就是他;不只因为他昨天说的那些话,她昨天的失态也令她感到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