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敲门敲那么急,闹火灾啦?”季博阳的声音由远而近,除了第一句是冲着门外人喊,后头的埋怨倒像是自言自语。
门打开,迎面就是两老的臭脸,他身披饭店提供的浴袍,吊儿郎当地划开笑容,“喔--原来是爸爸和妈妈呀。”
家丑不能外扬,曾大富吩咐便衣守在门外,接着二话不说地冲入房内,曾母尾随跟进。
十坪大的客房里,适才他俩瞥到的那二名浓妆艳抹的女伴,也穿着和女婿一式的浴袍,手里握着酒杯,姿势性感地横陈在大床上,旁边由客房服务叫来的餐车上,九样有七样都是酒品,眼前他们会做什么下三滥的勾当可想而知。
“你这是在做什么?!”曾大富气急败坏地把矛头指往季博阳。
“就你看见的嘛。”季博阳一点也没有被人抓包的惧色或悔意,反而向二位女伴引见。“来来来,这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还不快快请安一下。”
“岳父岳母大人好。”美艳的女伴连忙嗲声嗲气地自我介绍。
“我叫娜娜。”
“我叫莉莉。”
曾大富才不管她们叫什么,反正不用听也晓得不是什么正派的良家妇女。
“现在才几点,你就喝醉?”女婿身上传来的呛鼻酒味令他皱眉。
“喝醉?我才喝一瓶XO,怎么会醉?”季博阳走到床边拿起空酒瓶辩驳,步下则是一个不稳,恰巧摔在女伴们的中间,三人哗啦一笑。
“小心呀。”二女并不讳言三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你要是现在就醉倒了,等一下谁来‘服侍’我们两个啊?”
“胡闹!胡闹!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么?!”曾大富跳脚。“做什么?”季博阳轻佻地扬扬眉,然后反问女伴,并啾啾啄了二人的粉颊一下。“你们说咧?”
“总不会是聊天喝咖啡嘛。”二女伴恍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纷纷淫荡乱笑。“博阳唷,你要是这么就打发我们,人家可不依喔。”
“你们……简单是……不知廉耻!”曾母的脸色青青紫紫换个不停。
“唉,岳母大人,哪只猫儿不偷腥?”季博阳任由女伴的柔荑,当从在他身上游走。“男人嘛,偶尔拈拈花,惹惹草,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有啥大不了,您何必把事情看得如此严重咧?”
他嘻皮笑脸又转向曾大富。“这点岳父大人最清楚,不是吗?”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若非碍于身份地位,曾大富会冲上前去把这浑帐小子碎尸万段。
“芙芙呢?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曾母蓦地想到最重要的事。
“芙芙?”季博阳想了二秒钟,才恍然笑道。“哦,你是说那个青涩的黄毛小丫头呀。”他左右逢源地吻着女伴们,极不专心地敷衍。“大概还好吧。”
“大概?”曾大富光火地揪住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未卜先知,我好几天没回去了,哪晓得她现在是在洗衣服咧,还是在打扫,搞不好……”他挤眉弄眼地用手肘顶顶岳父。“她趁我不在,这会儿邀了男人在家正乐着呢。”
“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曾母但感一阵晕眩。
思及女儿自小被他们夫妻俩捧在手心里,吃东西怕她噎到,走路怕她摔倒,别说是苦了,就连半点委屈他们也舍不得让她受,可娇生惯养的宝贝如今竟这么白白给人糟蹋,教他们做父母的情何以堪?
“我女儿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居然这么待她,你是人吗你?”曾大富不禁义愤填膺,为女儿大抱不平。
“你呢?”季博阳双瞳一冷,面目一沉。“不过是个狗官,撞死人却可以利用职权逃逸,事后不仅没有一丝歉意,反而还洋洋得意。”
“想诬蔑我,你还早。”曾大富能有今天的地位可不是混假的。
“是吗?五年前的夏天,在××路段的追撞车祸中,一对夫妇当场死亡,男的叫季山河,女的是林雅兰,经警方研判肇事原因乃男方酒后驾导致。”季博阳扫来阴森森的余光。“此事你还有印象吗?”
“呃……”曾大富愣了愣。
“看来我唤起了你的记忆啦。”季博阳微笑,但笑里的寒气却足以冻伤人。“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死者姓何名谁,只要真正酒后驾驶肇祸的你能全身而退就好。”
“老爷子!”曾母吓得猛扯丈夫的衣袖,因为当时她也坐在车上。
“你……是谁?”曾大富震惊喃喃。那件事他当初便已全部打点完毕,就算有人知道,事后也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落到这个后生小辈的耳里……
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
“你们还不明白吗?”季博阳冷哼。“我是那二位死后还得替人背黑锅的无辜死者的儿子。”
“嗄!”曾大富与曾母已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本来不该有人知道的事吗?”季博阳绕口令地呱嗒了一串。
不过曾姓夫妇却都听懂了,而且都很想知道。
“说穿了很简单。你有你的人脉,我也有我的,你认识很多大官,我用来糊口的漫画颇登得上国际舞台,因此也不小心认识了一些。”季博阳笑容可掬地为来宾解答困惑。“还有一种职业,叫做‘私家侦探’,你只要付钱,再隐密的事他们皆有办法帮你翻出来。”
一滴一滴的冷汗不断地由额角流下,但曾姓夫妇俩均未抬手去擦。
“虽然你是我的杀亲仇人,我仍然很佩服你的神通广大,只可惜这项栽赃事件中,你犯了一个小错误。”他神色一凛。“那就是--我父亲从来不喝酒。”
也因为这一点,使他对整个车祸的肇因和责任归属,产生了偌大的怀疑,没想到辗转查到的内幕是那么地令人气愤。
“我呸!”事到如今,曾大富只有耍狠。“这种小场面就想治住我,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是呀,法律都奈何不了你,我算什么?不过……要治住你的宝贝女儿,应该不难,哦??季博阳使出杀手锏。
“不许你伤害她!”曾母大叫。
“唉,她可是我谈判的筹码,我怎么舍得伤害她呢?再说我也还没玩腻她呢。”季博阳狞笑。
“王八蛋!你到底想怎么样?”曾大富为之气结。怪只怪他自己引狼入室。
“怎么样啊?”季博阳做思索状。“她现在被我训练得听话得很,我叫她往南,她就不敢往北,害我也是挺伤脑筋的。”
“你……你……”曾大富发指赀裂,差点中风。
“有话慢慢说,不急嘛。”季博阳像是霍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这样吧,芙儿成天让我关上家里,足不出户也满可怜地,不如你们去看看她,她见了你们一定会很开心。”“你把她……关……在……家……里?”曾母恐怕女儿已惨遭他非常不仁道的虐待。
“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曾大富则咬牙切齿。
“再怎么轮,按照次序,也该先轮到你吧。”季博阳皮笑肉不笑。
其实当他爱上仇人女儿的那一天,报应就已降临在他的颈上了。
“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和你善罢甘休!”曾大富发誓。
“先提醒你们一下,你女儿早让我哄得服服贴贴,百依百顺的,你们最好不要破坏现状,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季博阳口蜜腹剑地送客。
曾大富悻然甩门而出。
“老家伙终于气走了,咱们放心地乐一乐吧。”久未插嘴的女伴之一旋即迫不及待地黏上来。
“别碰我!”季博阳当下喝斥,宛然参加丧礼的严肃神情。与一秒钟前的春风盈盈判若两人。
客房里登时静到只听见空调的风速声,二位女伴大气不敢喘地大眼瞪小眼。
“你们走吧。”季博阳依约付上厚厚的钞票。
不用说,这二个交际花是他在酒店找来的临时演员,与曾姓夫妇的巧遇以及接下来的这一切,也不是偶发事故,全是他依照曾姓夫妇的行程而特意安排的。
“知道了。”二女出道此行已久,三教九流的人看多了,自是分得清哪种人可以惹,哪种人却不可以惹,眼前这俊男便是属于后者之最,故她俩赶紧识相地提着衣服往外溜。
然后,客房又恢复一片死寂。
季博阳慢慢抬眸盯着梳妆镜中的自己,镜中人以同样冰冷扭曲的面孔回瞪。
他禁不住拿起方才他抹在发上身上,以制造醺人酒气的空洞瓶,狠狠、狠狠地砸过去。
曾母挑剔地审视女儿的新房。
四周的环境水准普通,连个像样的大户人家也没有;屋内的摆设品味只能算是干净,一看就知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三十几坪的空间小里小气,当女儿的香闺都还嫌不够,这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那姓季的摆明是在苛待她女儿嘛。
曾母越看越有看气,屁股还没坐熟就已经待不下去了。“你老实讲,博阳有没有打你骂你凌虐你?”女儿外表看起来是比从前丰腴愉悦,但或许那只是强颜欢笑,搞不好藏在衣服底下的部分才糟糕呢。
“你在说什么呀,妈?”曾杏芙被母亲的开场白弄得一头雾水。
“你不用怕,任何事有爸妈替你作主。”必要时,她要带女儿去验伤。
“妈,你电视看太多啦?”曾杏芙失笑地问曾大富。“爸,这是怎么回事?”
曾母没等曾父发话,便直接切入今日来的主题。“算了,先不管这些,你马上把行李收一收,然后跟我们回去。”
“为什么?我在这儿住得好好地……”曾杏芙本来还在高兴父母的初次来访,她正准备为自己的任性离家道歉,她还有许多快乐想与他们分享呢。
“好个鬼!那姓季的臭小子……”曾母咄咄抢白,但是她的话紧接着又被曾大富给打断。
这不是动怒的时候。“听你妈妈的话,跟我们回家,乖。”
他起初的意思是先探探女儿的口风再见机行事,孰料妻子一开始便沉不住气,他也就只好采取速战速决方式。
“不要!”曾杏芙拒绝。
“你听我说……”
兽大富暗示妻子别急,一切交由他来处理。接着他问:“博阳人呢?”
“他最近在赶稿,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助理窝在工作室。”一谈及心上人,曾杏芙不自觉便泛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也就是说--他最近不常在家?”兽大富又问。
“嗯。”曾杏芙点头。
“你看吧,那家伙简直乱七八糟!”曾母忍不住插话。
“乱七八糟?”曾杏芙不懂妈为何要这么说。
“傻女儿,你真以为他乖乖地在工作室里赶稿?”曾母忿忿不平。
“难道不是吗?”曾杏芙迷惑反问。
“就我这个痴心的女儿才会相信他的狗话。”曾母光火地数落了一大段。“哼!之前你爸和我就有耳闻他在外面乱搞,原先我们还不信,认为是有心人士有意抹黑你爸的花招,今儿个是老天有眼,活该那没心肝的小子走霉运,刚好让我们逮个正着。”
“博阳在外面乱搞?”这就好比告诉曾杏芙说“孔子是淫贼”般地教人难以置信。“不,不会的,你们一定看错人了!”
“我可怜的孩子,那家伙一直把你蒙在鼓里,骗得你团团转,你别到时候给人卖了,还傻傻地帮他数钞票。”曾母后悔当初不该答应这门婚事。
“博阳不是那种人!”曾杏芙极力为夫君辩驳。“他对我非常非常的好,也非常非常的疼我、爱我、照顾我,我现在非常非掌的幸福,因此一定是你们看错人了,一定是。”“爸妈难道会骗你不成?”兽大富义正辞严。
“就是啊,爸妈干么要骗你?”曾母一旁帮腔。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曾杏芙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茫然无措地全没了主张。
“反正你听爸妈的准没错,走,趁那小子还没回来时咱们赶快离开。”明明要带走的是自己的女儿,曾母却感到仿佛在做小偷。
“不要……”曾杏芙备受打击地摇着头。“你们今天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我想要过我的快乐生活,为什么你们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肯成全我?”
“芙芙……”曾母没料到女儿会这么死心眼,更没料到女儿会爱得这么深。
“这样破坏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曾杏芙泣下沾襟,声声哭诉。
“你误会了,你妈妈和我不是……”曾大富试着让女儿平静下来。
“呃……”曾杏芙蓦地忆起夫君曾经向她述过的许多事,她不禁恍然大悟。“莫非这一切……均与博阳的爸妈出的那场车祸有关?”
“你怎会知道那件事?”曾大富和妻子相顾失色,脱口而出,不料他们这一问等于是不打自招。
“果然……博阳的爸妈真的是你们撞死的?!”曾杏芙顿时气馁。亏她起先还抱着一丝丝企盼,企盼这全是误会,那么她和博阳就不用一辈子笼罩在双亲仇恨的阴影下……
“不……这……我……那场车祸纯粹是个意外呀!。”曾大富尝到哑巴吃黄莲的窘迫。
但是曾杏芙一个字也装不进去,只自顾自地喃喃自弃。“我真差劲,博阳对我那么情深意重又那么推心置腹,我居然还在这听你们恶意中伤他的谣言,我实在是……”
“乖女儿,我们并没……”曾母颤着唇,不懂为何事隔多年了,这个梦魔会忽然蹦出来骚扰他们的清静?
“我不要听!”曾杏芙捂住耳朵。“博阳都能尽释前嫌不计较,你们为什么还毫无悔意要苦苦相逼呢?”
“芙芙……”看来季博阳比他俩想像的还厉害,曾姓夫妇这会儿才明白女儿早遭人彻底洗脑。
“别再说了,我一直是那么崇拜你们,你们却……”父母完美的形象逐渐在心目中碎成一块一块的瓦砾,曾杏芙黯然神伤。“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这话重得犹若一记千斤锤,冰冷无情地敲向曾姓夫妇的心。
辛勤养儿育女竟落得如此残酷的回馈,曾母当下掉泪,曾大富则是五内俱焚,一时气不过来,胸腔接着一揪,整个人倏如风中枯叶般栽下。
“嗄……老爷子!?”丈夫的身体一向健明,平常连个小感冒也很少得,而今说倒就倒,曾母不禁大惊失容。
“爸!”曾杏芙也跟着扑上前来扶他。
“呜……”曾大富捧着心口,痛得蜷缩在地。
“你别吓我呀爸……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爸……”曾杏芙悔不当初,颊上撒着两汪泪海。
“怎么啦?”守在屋外偷听好半天的季博阳,见时机差不多了,逐假意刚刚才到家地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