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速战速决的花蝶衣,见连连进攻都被冷剑影闪躲开来,决定使出杀手钢。
冷剑影在躲过花蝶衣的绵延掌风后,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相当好闻,令人忍不住多吸几口。但此时,依偎在冷剑影怀中,意识已有些涣散的水芸嫣,竟喃喃地说:「蚀魂香。」
冷剑影一听,惊得全身颤抖。「原来那晚是你对我下毒!」
那晚,代表冷家堡来致意的冷剑影,因有事待办,便借宿傲花山庄一宿。当天直到深夜,热闹滚滚的寿宴才告结束,但是不爱与人交际应酬的他,早已一人独自上高墙赏月品茗去了。
寿宴结束没多久,花蝶衣也踏着阶梯轻步上来,一身的白衣盈着夜风飘飘然,衬得她妍丽之姿益加光采,更有番出尘脱俗之美。若她是从天而降的话,冷剑影还真会误以为是月里的嫦娥下凡来。
冷剑影知道正值花样年华的花大小姐花蝶衣,有杭州第一美人之称,不但仰慕者多如过江之鲫,上门提亲者更是不少,至今一直未婚配,实因花庄主舍不得惟一的宝贝闺女太早出阁,所以仍待字闺中。
纵然月下有佳丽相伴是人生一乐事,但是孤男寡女独处高墙之上,恐要遭街道之士非议了。虽然他不是很在意这些,不过还是得替人家花大小姐的闺誉注意一下,因此他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要回房歇息。
「冷公子!」
听到花蝶衣的叫唤,冷剑影停下离去的脚步。
「是奴家打扰了公子赏月的雅兴了吗?」
「没。」
「那么公子为何要走?」
「夜深了,该歇息了。」
「是吗?还是怕孤男寡女共处会招人非议?」
冷剑影静默不语,揣测花蝶衣唤住他的用意。
「我不怕遭人非议,只要共处的人儿是你!」
冷剑影倏地转身瞪视着花蝶衣,讶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而花蝶衣则给他一抹含羞带怯的微笑,更令他的心怦怦狂跳。纵然他有些动心,但冷家堡还有太多事须处理,他现下并无成亲的心思,所以不想招惹情债,因此只是四两拨千金道:
「谢谢花小姐不嫌弃,只是夜深了,还是请早点歇息吧。冷某失陪了。」
纵然花蝶衣瞬间僵住的笑容、苍白的容颜令人心疼,他仍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转身离去。怎知才迈开一步,就听到背后一声惊呼,转身见花蝶衣失足正往高墙下坠落,他当然立即跃下抢救,一抱住她便闻到那股幽香。
他们才到地面,便发生一连串混乱的误会,竟教他被一群江湖的「侠义之士」当采花贼追杀了。「原来你假意失足坠墙,是为了向我下毒!只因我不接受你的示爱吗?」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解药呢?蚀魂香的解药呢?」中过蚀魂香的冷剑影,深知那种求生不成、求死不能的痛苦,他舍不得让水芸嫣也受此煎熬。
「解药不在我身上。」
「在谁身上?」见花蝶衣静默不语,冷剑影气得怒吼道:「说呀你!」
「她不给,你就别强要嘛,反正你们又用不着。」风舞阳从亭阁顶上翻身跃下,一副悠哉自得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冷剑影讶异地看着风舞阳,问:「为什么我们用不着?」
「蚀魂香虽然厉害,却有不毒同一个人第二次的特性。也就是说,那人若能命大没被蚀魂香毒死,那么他这辈子都不用怕蚀魂香了。不信,你运气看看是否有异。」
冷剑影一运气,发觉风舞阳所言非假。「那么嫣儿呢?」
「她?你大可放一百个心,她的血比蚀魂香还毒,蚀魂香哪奈何得了她!」有个爱使毒的姨娘和善解毒的师父,蚀魂香对他们来说,早已不算什么了。「不过她刚刚受的那一掌似乎不轻,还是早点治疗比较好,以免……」
「这里就有劳你了。告辞!」
冷剑影也不耽搁,立刻抱着昏迷的水芸嫣跃下亭阁,踩着荷叶离去。花蝶衣飞身想阻止,却被风舞阳拦住,逼得花蝶衣决定先杀了风舞阳,再去诛杀那两人。
在连连躲过花蝶衣的掌风后,风舞阳尚未还手,就闻到那股熟得不能再熟的幽香,不禁笑说:「奇怪,你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怎么动不动就送人毒粉呢?而且蚀魂香既然对我师妹都没用了,对我怎么可能有用呢?」
花蝶衣闻言一惊,一不留神,中了风舞阳一掌。
「嘻嘻!打到了!这一掌是替我小师妹打的。」
花蝶衣气得想再打,却浑身瘫软使不上力。「你使毒!」
「你送我蚀魂香,我当然得回赠你一些涣气散喽,这样才不会失礼嘛。」
「你……」花蝶衣现在的力气也只够挤出这个字而已。
「臭小子,把解药拿出来。」
风舞阳尚未看清来者何人,就被凌厉的掌风连连逼退。
「你不收手,我怎么拿解药?」
白衣蒙面人这才收手。「臭小子,老实点,别想耍诈。」
「我哪敢呀,花夫人。」见那白衣蒙面人的双眸溢满讶异,风舞阳好心解释说:「花夫人,薄薄的一条白丝巾,哪遮得住你美丽的容颜?」
「滑头!」既已被识破,柳诗庭便不再遮掩。「解药呢?」
「不急不急,涣气散只会使人真气涣散,全身无力而已,药效一过就没事了,无需解药,比起当年花夫人对令公子所用的蚀魂香无害多了。」
柳诗庭美丽的双眸溢满杀气,冷声问:「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名分、地位、财富,我水姨娘都视如粪土,从没放在眼里,所以她没有毒害花杰雨的动机。但是你有!你怕万一我水姨娘生的是儿子的话,你在花家的地位会不保,所以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你的确聪明,不过我不会让你有将此事张扬出去的机会。」
「大家都知道了,哪需我去说。」
「什么?!」
「你自己看嘛!此刻趴在南边屋脊上的那人是华山派的,倚在西边墙脚的是峨嵋派的,躲在北边花丛旁的是丐帮,藏身在那棵大树上的是武当派的……」风舞阳一说到那儿,那儿就有数条黑影往山庄外飞窜,好像是事先就与风舞阳说好似的。「所以我才跟你说,大家都知道了,哪需要我再去张扬。」
柳诗庭愈看愈心惊。「小子,你设计我!」
「花夫人,你真看得起我,以我的薄面哪请得动各大门派来。实在是你们傲花山庄太有魅力了,才吸引他们偷偷跑来的,这绝对不是我设计的。」
说穿了就是这些江湖人士狡诈,白天将面子做给花无尘,晚上却派探子来窥探,找寻下手的机会。
「不过花庄主及令公子倒真的是我专程请来的。」
「你说什么?」
「因为我设计了令嫒,需要有观众,所以请他们来『看戏』。你的出现算是意外的收获。」
柳诗庭惊惶地往四处张望,在莲花池北面的那座假山上,望见了花无尘那双怒气冲天的双眼,令她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
「花庄主及令公子所中的涣气散的药性好像快过了,你有何打算请自便。」
柳诗庭深知在花无尘气头上还是避避风头好,以免正面决裂。带着花蝶衣要离开时,她恶狠狠地对风舞阳说:「我不会感激你的。」
「我也不需要。」
柳诗庭带着花蝶衣提气一跃,几个纵落后,往山庄外飞奔而去。
由于小师妹的突然出现,使得这出戏跟他原先设定的不一样,不过总算在没太大损伤中圆满落幕了。
风舞阳正想离开,却被恢复元气、像风一般的飞身跃入亭阁内的花无尘给叫唤住。「嫣儿呢?」「她不会有事的,请放宽心,花小姐打的那一掌她还承受的住,而且你那个准女婿也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那就好……兰儿在哪里?」
「你这么想知道,就告诉你吧。」
风舞阳用手指沾了沾茶杯里的水,在茶几上写下三个字。
「我并不知道一般人称我们住的地方叫什么,只知道十多年前水姨娘一到那儿,就叫那地方为『诀尘崖』,我想她的意思相信你应该会懂。」
他当然懂「诀尘崖」诀别滚滚红尘,更诀别他花无尘。
想到这儿,花无尘忍不住淌下懊悔的泪水。
* * *
在清晨的虫鸣鸟啾声中,水芸嫣幽幽醒来。睁开迷蒙的双眼,发现所处之地相当陌生,暗暗回想一下,想起昨夜的惊险,更想起丑蛋的相救……
「丑蛋!」
「你醒了!胸口还会不会痛?」
一长相英挺俊秀的男子立刻来到她床前,但水芸嫣却直往他身后张望,理也不理他。直到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才开口问:「丑蛋呢?他到哪儿去了?」
那英挺俊秀的男子叹口气,说:「我就是丑蛋。」
「你?」水芸嫣这才正视眼前这位美男子,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真是她的丑蛋,她高兴地叫说:「你真的是丑蛋!你怎么变得这么好看?喔,我知道,一定是易容术。」
水芸嫣立刻伸出双手,在冷剑影的脸上搓搓拉拉,弄了老半天,仍搓不下一张面膜来。「你的易容术怎么这么厉害?」
「是啊,喜欢这张面膜吗?」
「喜欢,可不可以卸下来借我戴?」
「爹娘生成的,卸不下来,不过倒很乐意陪你过一生。」
「爹娘生成的?你是说你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冷剑影点点头。
「原来你长得并不丑。那,以后不能叫你丑蛋了。」水芸嫣神色有些黯然,觉得以往的那个丑蛋不见了,彼此的那分熟悉感也跟着不见了。
「不论我的外表如何,我都是你的丑蛋。」
「真的?」望进冷剑影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她开心地说:「好喜欢你哦。」
冷剑影的回答是将她重重的锁入坚实的胸膛中,两片灼烫的唇烙印上她粉嫩的樱唇,狂炽地亲吻着。「我也好喜欢你……好想好好爱你……」
「那就爱我啊!」
「会的,只要时候到了,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冷剑影边亲吻边许诺,只有她能重重拨动他心中深藏的那条情弦。
「哼哼哼,一大早就演出这么香艳刺激不大合适吧?」
因风舞阳不识相的介入,两个相拥的身影立即分开。
「小师妹,你的伤还好吧?」
「嗯,只剩下胸口有点痛而已。」
没想到风舞阳又接着叫嚷说:「小师妹,你脸颊上红红的那两块是怎么回事?愈来愈红了耶。哇!原来你是害羞呀!」
「臭师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哇,好凶、好恐怖喔!」
水芸嫣气得牙痒痒的,跳起来追杀风舞阳。
「丑蛋,这种恶婆娘你还敢要啊?要不要换一个?」风舞阳边跑边叫嚷着。
追逐了数十圈,气喘吁吁的水芸嫣被冷剑影一把搂住,深深的拥入怀中,说:「要,当然敢要了,而且是千金不换。」
「那万金换不换?」
「你欠打!」
这当然是水芸嫣的回答。
尾声
花无尘的确厉害!费了一番工夫与那些「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攀了许多交情后,终于如愿将水芸嫣毫发无伤地带回傲花山庄。
一回到山庄,花无尘的元配柳诗庭立即迎上前来。花无尘见到自己的发妻微怔了下,因为自从她吃斋念佛后,常年深居濂竹庭,很少到大厅来,自己又常常事情忙,所以虽然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是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
「她就是兰儿所生的女儿?」不理会花无尘的怔愣,柳诗庭先开口问。
花无尘立刻开心地为她们引见。「是的。嫣儿,快叫大娘。」
「不用了吧,我已经有娘了,要那么多娘做什么。」
现场立刻陷入一片尴尬气氛中。
柳诗庭虽然有些窘迫,却很快的收敛起心痛的感觉,露出亲切的笑容,慈爱地说:「称谓只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不想叫就别叫了。你叫嫣儿,是花嫣儿吗?」
「不是,是水芸嫣。」
花无尘愉悦的神情立即黯了下来,柳诗庭见了心中却有一丝快感。
「对了,你娘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呢?」柳诗庭别有用心地问。
虽然这个叫大娘的笑脸盈盈,水芸嫣却直觉的不喜欢她,因此不想搭理她。
「难道你娘已经过世了?」她的确是如此希望,但没在语气中显露出来。
「我娘好得很,你别乱咒她好不好?」
「对不起,我只是关心兰儿妹妹,想知道她是否别来无恙,绝无咒她之意。」
纵然柳诗庭脸上溢满歉意,水芸嫣心里却不认为她真有歉意。
「嫣儿,不得对你大娘无礼。」虽然是训斥,花无尘仍放柔了声音,舍不得对她太严厉,而且知道水晶兰还活着,更是令他欣喜万分。「你娘现在在哪儿?快告诉爹,爹才能去接她回来,一家人团聚呀。」
「是呀,当年老爷子说要与你娘恩断情绝、将她赶出家门之事,只是一时气话而已,哪舍得真的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你娘竟然当真,肚里还怀着你就走了,十多年来音讯全无……」
「喔?爹,当年你为什么要对娘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呢?」
花无尘面有难色,有口难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杰雨中了蚀魂香。」
柳诗庭帮花无尘回答,并将当年事情的经过简略述说。而在花无尘的介绍引见下,水芸嫣才知道前些日子像牛皮糖般紧追着她不舍的那人,竟是她的亲大哥花杰两;而她在灵隐寺撞到的那个姑娘,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花蝶衣。
「你确定是我娘向你下毒的?」水芸嫣质问花杰雨。
「他那时只是个五岁大的男孩,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中毒的。」
回答的是柳诗庭,花杰雨只是在旁静默不语。
「那如何确定是我娘下的毒?」
「蚀魂香是兰儿的独门毒药,所以……」
「虽然如此,但是中此毒的人,也未必都是我娘下的毒,像丑蛋就是一例。」
众人听了都感到震惊,花无尘更是惊得浑身打颤。
「可能真的是我们误会你娘了,希望能有机会补偿。而你娘离家十多年,一定日日盼望能与你爹相聚,只是怕你爹气未消,才会先叫你来杭州找你爹的,所以……」柳诗庭别有用心地说,她一直想知道水晶兰的下落。
「没有吧。十多年来也没听娘提过我有爹,所以我娘应该不怎么想和我爹团聚。而我来杭州是来玩的,顺便找找丑蛋,不是来找爹的。」水芸嫣插话说。
这下花无尘的脸色更难看了,而柳诗庭见了心里却是快意舒畅。
「你出来闯荡江湖,独留你娘一人在家,那么她岂不是太孤单了吗?」
「不会呀,有我师父照顾着,我娘才不会孤单呢。」
「喔不知你师父是哪位女侠,竟能让你娘视为知心好友?」柳诗庭可不记得当年水晶兰有什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