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自己该恨她,不过,这样彼此仇恨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呢?只会让我和恕蕊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对我也没有益处,还不如主动去跟她把所有的恩怨情仇做一个了结,让她下半辈子心灵上能宽慰些,这也就够了。」所有的天伦悲喜剧到此也该是落幕的时刻,恕堇只想尽快结束这种风雨飘摇的日子。。
韩平听了恕堇的这番话,也能赞同她的想法,毕竟是亲姐妹一场,恕蕊可以不顾念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恕堇可就做不到。
「好吧!那等一下我去联络洛斯组长,我想应该没有问题的。」
韩平走了之后,恕堇闭目养神,体内紧绷的神经全在这一刻得到纾解,她相信,今后该是风平浪静的日子,可以好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
换上一身朴素的灰色囚衣,恕蕊的神情看来有些惨澹,未施脂粉的她,脸上隐约浮出淡淡的小雀斑;所染的一头黑发也渐渐的褪色,又变回原来的酒红色。自从那天被季敖狠狠的一巴掌将面具拍落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一切都完了,她再也无法从恕堇的身边抢回季敖了;如今脑中所想的,就是希望赶快被引渡回台,痛快的给她判个死刑,让她结束这罪恶的一生。
「梁恕蕊,有访客要见你。」一名狱卒前来传话。
恕蕊不知在这人人唾弃她的地方,怎么还会有人来见她?莫非是季敖?他还想来见她一面?
抱着小小的渴盼,恕蕊还是强提起精神,将额前的乱发拨了两下,她要给季敖看到她最好的一面,给他留下她最美丽的影像。
「季……」一进了会客室,恕蕊才喊了一个字,立即又缩了回去。「你……你来这边干嘛?」
「你在这里一切还好吧!」恕堇远远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很平和。
恕蕊侧过脸。「你不用在这儿假惺惺,我用不着你来可怜我,季敖是你的,我不会再和你争了。」
「我们姐妹之间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不能和平相处吗?」恕堇想走向前,可是恕蕊的脚步却往后挪移,绐终和恕堇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现在赢了一切,当然会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好让人家知道你是多么的慈悲。哼!梁恕堇,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今天会有这样的局面,是我自己没有计划好,要不然,你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来可怜我。」恕蕊心中仍旧有着深深的心结,她输了,但不要人家来施舍同情心。
恕堇大胆的跨步将恕蕊逼进角落,她张着大眼睖视着她,要恕蕊仔细的看清她的脸。「我真的赢了吗?失去品蓉、失去我的脸、也失去了一个妹妹;你说,我赢了什么?就一个季敖?但失去的那些东西却再也找不回了。」恕堇提高嗓音,她不懂,恕蕊活着就为了意气之争,而罔顾其他更珍贵的情感。
「那我呢?」恕蕊又想起从小到大,她过的是怎样不受重视的童年岁月。想着,彷佛一把利刃划过她心房,教她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没有亲情照料、没有朋友欢笑、更找不到一个爱她的男人,那种度日如年的生活,教她真是生不如死。「你为我着想过吗?我一生不就是个血淋淋的悲剧,往后的日子,我注定是要老死在这幽暗的监狱里,你还有季敖疼你,我呢?谁会来关心我、多看我一眼呢?我现在变成这副德行,不正是你朝朝暮暮期待的吗?」
「只要你真心改过,我和季敖会请求法院从轻量刑;说不定几年后你就可以假释出来。而且我也只有你一个手足,自是不愿见你在监狱里受折磨。」恕堇还是愿意原谅她的,但愿这样做,能融化恕蕊这颗冷冽的冰心。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从小到大,我是那么的好强不服输,倔强的个性让我更加的充满自信,让我能一一击垮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包括你在内。」恕蕊看向恕堇。「可是现在,唯一能赢过你的自信心已彻底的被你的坚强爱意所取代,我看到的梁恕堇已不再是以前那个怕事、懦弱、没有主见的小女人;今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从你身边将季敖带走,放心过你们的生活吧!」
「恕蕊!」这是两姐妹从小到大最为知心的一次谈话,这样的和谐关系为何来得如此的慢,她多想她们两人可以成为别人眼中看到的亲亲好姐妹。
「等到季敖病情好一些,我们就回台湾去,把这里当作我们结束纷争的地方,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恕堇上前主动的握住恕蕊的手,那份情意交融的传达,像是迟来的春天捎来的暖风,温暖恕蕊枯死的心房,又乍现新意。
「再说吧!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恕蕊悄悄松脱了恕堇掌中的温馨,不再多说一句便随狱卒回到囚房,她的良心至今还不能原谅自己,更想不到恕堇是如此的不计前嫌。
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走廊的恕蕊,恕堇不知以自己的力量能如何去帮助她,只求她真的能自我醒悟,早日跳脱出这厚重如棉的阴霾。
***
第9章(2)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早晨,恕堇戴着金色的面具和季敖去接回品蓉的遗体,她始终不肯在季敖面前卸下面具,深怕季敖心中会有疙瘩。
自从面貌遭受重大创伤,她一直耿耿于怀,对自己的伤疤产生极大的自卑,虽说季敖并不嫌弃,可就一个女孩子的心理来说,容貌可是她的第二生命,在没有痊愈之前,季敖只能隔着一张金色的面罩想像恕堇的容颜。
「品蓉现在是不是已经到天上去了?」看着烈烈的大火将品蓉的遗体吞噬,她心生无比的愧疚,只有默默偎在季敖的怀中,遥想过去的回忆。
看到恕堇那难过的眼神,季敖将她拥得更紧了。「她是一个这样善良的人,上帝当然会带她到天堂,你身体尚未复原,就别想太多了。」
「季敖,我已失去了品蓉,你不能离开我,我无法忍受再一次的打击,答应我好吗?」恕堇更加窝进季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那股阳刚的气味,那是安定她惶惶不安的心灵的最好良方。
「我答应你,不管以后有再多的险阻,我也不畏缩,我们的感情无法再接受一丝一毫的破坏,我这一生就要定你一人了。」季敖感觉得出她内在的不安,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了,今生今世都还不完。
「季敖,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台湾?」
「等到泰国警方将恕蕊的罪状做出一份完整的报告,我们就可以回台湾了。」他将下颔支在恕堇的发上,两人像是相依为命的伴侣,寸步也离不了对方。
恕堇语带疑惑,抬头凝视着他深黝的黑眸。「恕蕊会不会被判很重的罪呢?」
「她是杀害品蓉的最主要疑犯,要是查出品蓉身上的刀伤是恕蕊所为,我想,她最轻也会被判无期徒判。」
「恕蕊所持的凶刀还没有找到吗?」她想知道这关键凶器是否已落在警方手中,因为那关系到恕蕊的刑责。
季敖摇摇头,「还……还没有。」那话像是硬挤出来似的。
其实那把刀还一直被季敖收着,他迟迟不拿出来,就是不想恕堇伤心,然而他对恕蕊所作所为的不谅解,却又让他舍不得将刀子丢弃。徘徊在爱与恨的十字路口,令他矛盾怅然。
「你是说要是没有确切证据指控品蓉的死是恕蕊所为,她的刑责就会减轻不少,对吗?」她是想让恕蕊受点教训,但万一恕蕊真要在监狱里待上一辈子,她对远在美国的父母亲又如何交代。
「嗯,那么可能就只有绑架未遂,轻判个几年的徒刑,而且我想她要是只有这一条的罪行,你一定会尽全力为她辩解。」他太了解恕堇的心肠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恕蕊断送前途。
「现在的问题是品蓉的案子悬而未决,不知品蓉身上的刀伤是不是真为恕蕊所为。你猜,真的会是恕蕊推品蓉跌下摔死的吗?」恕堇当然不想看着恕蕊被送进刑场,好歹她们也是亲姐妹。
季敖本来可以回避敷衍恕堇的,但是许多问题都卡在他捡到的那把凶刀上,他皱紧了眉,眼光闪烁飘忽,立刻引起恕堇的猜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恕堇发现季敖的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
季敖笑得牵强。「没……没事,哪有什么事没告诉你的。」
「你不要骗我,我们的感情是禁不起一点点不忠贞的欺瞒。」恕堇认真的看着季敖。
季敖走到一面墙边,将手支在上头,他六神无主的开了口:「我……老实跟你说,其实那把刀子被我收起来了,这几天我本来就想要拿给警方,可是又看你对恕蕊还怀有一份姐妹的深厚情谊,所以才延宕了下来。」
恕堇闻言不禁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说,要不是我们今天刚好谈到这个话题,你就准备偷偷的将这把凶刀交由警方处理,好让恕蕊的罪能判得重一点?」
「恕堇,你别生那么大的气,听我说好不好?你不要忘了,恕蕊她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她让我们差点天人永隔,我能忍到今天不把凶刀交给警方,算是对她够仁慈的了。我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你为何还要纵容她,她不会感恩的。」季敖说明了他的立场,他不是存心想欺骗她。
恕堇听了他这些说辞,依然压不下心中的怒气。「那你刚刚还跟我说凶刀没有找到,是不是要我松懈了警戒心,你好偷偷拿给警察,然后再演一出戏来瞒过我,当作是警方自己找到的。季敖,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恕蕊对我不仁,那是因为她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才导致她整个性情大变,我身为姐姐,当然希望能盼到她有改过向上的一天。我都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有这个雅量,心眼要这么小呢?」
「恕堇,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的龌龊卑劣,要是我真像你说的那样,刚刚我就不用原原本本的将事实真相说给你听了,我只是不懂,她今天会这样是她自己自卑心作祟,你并没有对不起她。当初我也是受害人,天天在她的威胁下醉生梦死,那段不堪的往事你难道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季敖极力解释,他不希望这样的误解导致两人情海又再次生波。
恕堇接受了他的说辞,她将手一伸。「那现在你把那把刀交出来,我拿去海边扔掉。」
「恕堇,其实我劝你不妨再……」
季敖的话还没说完,恕堇的手已收了回来。「我知道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没有办法原谅我家人所犯下的过失,这样的爱你不觉得太自私了吗?我想,我明天就跟台湾警方申请将恕蕊先引渡回国,你有本事的话就让恕蕊接受台湾的法律制裁吧!」
两人才刚恢复的情伤,却又那么轻易的剥开了一道疤痕。恕堇当然能体会以往季敖受害于恕蕊的精神压迫而难以抹煞,然而现在一切事过境迁,恕蕊也有了悔意,季敖却容不下她,身为姐姐的她,自是苦不堪言。
她匆匆的处理完了品蓉的后事,将骨灰坛暂放在墓园的塔寺里。在回到医院的路上,两人便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看来,这场由恕蕊延续下来的风波,还在考验着他们两人的感情,一点也没有缓和的迹象可循……
***
两人不自然的表情,在踏进医院的那一秒,马上被眼尖的韩平给瞧了出来,嗅出不对劲的味道。他找季敖问了去,毕竟男人之间要问些什么也少了那一层的顾忌。
「你们不是才刚雨过天青,怎么好像又刮起风了?」韩平拉住季敖,小声的在他耳边问道。
季敖耸了耸肩。「还不是恕蕊的问题,原以为她被关进去就太平了,谁知道她留下来的后遗症还真不少。」
「有什么后遗症?难不成恕堇是要法庭将恕蕊处死,她才咽得下这口气?」韩平并不知道他直觉的反应刚好和事实真相大相迳庭。
季敖闷哼一声。「刚好相反,恕堇是希望警方最好能把恕蕊无罪开释。」
「她疯了不成?她被害得还不够惨吗?再说,她杀害骆小姐的证据动机都几乎确定,只差个物证,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她干嘛为这样的事跟你呕气闹别扭,我认为没这必要。」韩平听了这样荒诞不经的事,也认为是恕堇过于宠溺恕蕊,才会让她这样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问题就在于那物证现在在我手上。」
「什么?那把凶刀现在在你手上?」韩平几乎是用喊的出声。
季敖一抬手便将韩平的嘴给捂住。「你小声一点!」
韩平朝他点了点头,季敖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你是怎么找到那把刀子的?」
季敖便一五一十的将那天到十五楼天台去想事情的时候,无意间在藤架的缝隙当中发现那把刀的事告诉韩平,听得他一张嘴久久都合不拢。
「你瞒到现在都没有跟警方说,那又为什么告诉恕堇,你明知道她不可能要你将物证交给警方的。」韩平对季敖的一切作为都没办法理解。
「我本来也不想说的,是恕堇不知怎么搞的,突然间提到那把凶刀的事,我才不经意说出来的。我本来就不是那种擅于说谎的人,况且,我也只是想要跟恕堇沟通,恕蕊犯下的错必须要她自己来承担,不能纵容包庇她,谁知恕堇居然生气了。」他懊恼极了,对恕堇的软心肠感到无可奈何。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韩平也晓得这样的事不好处理。
「我想先看看恕蕊被引渡回国后,司法单位要怎样判她的刑来决定,我已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但我不想让恕堇认为我是在怜悯恕蕊或看在她的份上才施舍出的慈悲,这样她会更加不谅解我的。」季敖如今也只有这么做了,对于他和恕堇之间的感情,他当然是不希望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告吹,他也不容许自己就这样随便的放弃。
「我也不知道要怎样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也觉得恕蕊对你是真情至性的。光是上回你受枪伤,她一听你在昏迷中一直喊着恕堇,为了要给你精神上的鼓励,才答应警方供出恕堇被囚禁的地方,如果她将你完全当作是她要报复的工具,早就不理你了,至少,恕堇得不到你,她也不至于败得一塌胡涂,你说是吗?」韩平拍拍他的肩膀,明白凭季敖的智慧,该知道怎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