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我真的还没──"可惜话还没说完,又被李氏打断。
"我们都是女人,娘就跟你说白了。咱们女人若第一胎不是男孩子,可能会被丈夫冷落的。那时好在娘头一胎就生了问霁,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才能屹立不摇。所以你的肚子可要争点气,第一胎一定要是个男孩,这样才可以抓住问霁的心,问霁也才不会老是往外跑,去什么'醉花楼'。"李氏说得头头是道。
"醉花楼?"
看到顾秋水的表情,李氏猜她也许还不晓得,於是转换了话题。"醉花楼是喝酒的地方,他总不能老是去外面找一些酒肉朋友,你说是吧!"
"是。"顾秋水怎会不明白李氏的意思。
李氏以为顾秋水相信她所说的话,便继续说服她。
"所以呢,你一定要赶快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晓不晓得?"
除了点头,顾秋水还是只能点头。
刚由外面回来的佟未檠看到母亲出现在他和顾秋水的房里,略感讶异。
"娘,你在跟秋水说什么?"
"你回来了。娘在跟秋水说一些女人的事,无关紧要的,既然你回来了,那娘就先离开,你们好好休息。"
临走,李氏还看了顾秋水一眼,让顾秋水涨红了脸。
佟未檠见她一脸红霞,取笑的道:"娘跟你说什么?你的脸好红。"
顾秋水转过身,"没有啊……"她不敢看他,生怕被看出端倪。
见她不语,佟未檠将注意转到桌上的汤药上。
"这是什么?给我的吗?"他端起碗正想一口饮尽,顾秋水连忙抢下放在桌上。
"这是娘给我喝的,夫君不行……"
又抓到顾秋水的语病,佟未檠将她拦腰一抱,"你又叫错了!你说,我该不该罚你?"他的下巴在她的肩上磨蹭。
"好痒……对不起,妾身一时忘了。求你不要再弄了……"被佟未檠弄得好痒,顾秋水只好求饶。
顾秋水被放在床上,佟未檠也在一旁坐下。
察觉自己的失态,顾秋水很快的将自己整理妥当。
他们是同房没错,但是各据一方,一个在床,一个在地,井水不犯河水。
"娘是不是跟你说孩子的事?"
顾秋水羞怯的点点头。
她默默的注视著丈夫,很想问他是不是又去了"醉花楼'?不过女人是无权过问丈夫去处的,她有这份自觉。
"你大可不必在意,老人家总是比较心急。不用担心,我说过,一切都等你决定。我们是夫妻嘛!以后娘如果再来找你,你请娘来跟我说,你不要有为难的感觉,好吗?"这样的体贴,老实说,佟未檠还是第一次用在女人身上。
"如果……妾身末替你生下男孩,你还会要秋水吗?"如果是以前,顾秋水宁愿不生他的孩子,但如今不同了,她真的想为他生下一男半女,与他白头到老。
佟未檠笑道:"我不会介意的,只要是你为我生的,男孩女孩都好。"
"可是娘说若是我没能为你生下男孩,你就可以……"顾秋水嗫嚅难言,这种事连假设都让人惊心。
女人的地位是如此卑微,她怎敢寄望丈夫听自己的话?但在心底,一夫一妻仍是她最大的祈求。
佟未檠差一点脱口说出"这是什么老思想",好在他记起这里是宋朝。
"秋水,你要相信自己的丈夫才是啊!我不会那样对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傻丫头!"佟未檠疼惜地搂住顾秋水,她的柔弱令他不忍。
他想,这样的女子还是生在这个时化比较适合吧!
一连两天,韩府里都不见江煌御的身影,原来他身体不适,躺在房内养病。韩老爷请来不少名医,但每个大夫都摇著头回去,一点办法也没有。
府里缺了江总管总有一点不对,所以府里的人都祈求江总管的病快点好起来。
府内的人全都忙进忙出时,唯独一人落得清闲,那就是正在凉亭内品茶的佟未檠。
"江总管好像病得不轻,我们应该去看看。"昨天顾秋水就提议过要去探望江煌御,却遭到佟未檠的反对。
"病得如此重,你更不应该过去,免得被他传染。要探望自然有'特定'的人去。"
其实江煌御得的也不是什么重病,只不过是吃了佟未檠买回来的药而已,大夫会查不出原因也是因为佟未檠买通他们,否则区区小病怎瞒得过名医呢!
至於佟未檠会买药,一来是为叶毓池,二来是为了自己。
叶毓池算是有恩於他,他不会漠视不管;而且江煌御有意於他的妻子,他更不能不管。
顾秋水是他的妻子,他绝不容许有别的男人爱上她,即使是有点意思也不准。说他霸道也好,说他嫉妒也行,总之就是不可以!所以基於"预防胜於治疗"的原理,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斩断江煌御的情丝!
"少爷,叶姑娘来了。"
"毓池见过韩公子、夫人。"叶毓池的装扮比上次更为朴素。
即使脂粉末施,顾秋水仍认为叶毓池还是拥有倾倒众生的魅力。反观自己……顾秋水不禁黯然了,如果未檠迷恋叶毓池,她也没话好说。
顾秋水黯然的眼神自然没逃过佟未檠的利眼,他伸手握住顾秋水的小手,还看了她一眼,顾秋水知道他的意思,随即坦然一笑。
"叶姑娘,想必王恒已经向你说明到此的理由了。"佟未檠倒了杯茶端至叶毓池面前。
叶毓池点点头。当她听到王恒说出韩问霁邀请她的理由时,她差点仰头大笑──他竟然要她来陪他喝茶!这是什么理由?!
"韩公子,恕毓池无知,难道你请毓池来此,只是为了要我喝茶?"
"不完全正确。"
这下不仅叶毓池莫名其妙,连顾秋水也不了解。
叶毓池一口喝完茶,"我可以回去了吧?"说起来也好笑,就为了这点理由,她还真的来到韩府,到底是谁比较无聊?
"叶姑娘,先别急著走。茶还合你的意吧?"
"普通。"
"是吗?这乌龙可是我们韩家辛苦栽种的,它的销路可不翰普洱呢!只可惜……"佟未檠开始撒网。
"可惜什么?"叶毓池果然上勾。
"可惜我们的总管病了。你也晓得,我韩问霁什么也不会,帮不了我爹的忙,所以江总管一病,我爹的负担就会加重。但是总管的病非常棘手,看了许多大夫他没起色,这可怎么办才好?"说到最后,连顾秋水都真的安慰起他。
这回叶毓池总算了解他的用意。他故意不点明,怕她拒绝。这招果然高!
"我不是大夫,去了也於事无补,韩公子还是去请更有名的大夫吧。"其实叶毓池很想去探望江煌御,可惜她的身分不配。
"叶姑娘,也许你认为自己身分卑微,但这不表示你不可以争取你想要的物品。无论是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没有任何人能剥夺。"佟未檠说得有些心虚,因为他从未替自己争取过任何东西,他根本没资格说这些。
"毓池多谢韩公子。"
"王恒,你带叶姑娘去探望江总管。"
"是。叶姑娘,请跟我来。"
"韩公子、韩夫人,毓池告退。"叶毓池微欠身,随著王恒离开。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话……你为什么肯跟我们说呢?"出身於书香门第,顾秋水自小便跟著兄长念书,普通知识她多半懂得,不过却没有人教过她这些,所以她很惊讶他的心胸开阔。
佟未檠已经确定,他要与眼前的女子共度一生。他衷心期望有一天能对顾秋水说出一切,他希望她能了解他的想法,了解佟未檠这个人,而不是韩问霁的外表。
有一天他必定接受"韩问霁"这个名字,但他也要顾秋水接受他的身分,让他以"佟未檠"的身分来爱她。他不要顾秋水看著他却喊"韩问霁",他并非替代品。
"未檠,能嫁给你,是我前世修来的好福气。如果有来世,秋水期盼再与你结成夫妻。"
佟未檠用手指点住她的唇瓣,"不要说这些,谁会知晓以后的事?我们要做的是把握住此刻,唯有当下才是事实,懂吗?"
经过这次的遽变,佟未檠真的不再想久远以后的事,因为没有人能给他保证。
"未檠,我们能一起生活一辈子吗?"其实顾秋水也不敢希冀以后的事。
"我们……当然能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如果有天你想再──"话还未说完,佟未檠就阻止了她。
"我这一辈子只会娶一个妻子,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他喜欢细水长流的爱情,就好比此刻一般。而且他深信,秋水会永远在他的身边陪伴著他。
第五章
"老爷,有位张公子来访,现在书房等您。"
李朝善手一挥,"我知道了。对了,待会儿不管谁找我都说我不在,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有人来找我,明不明白?"
"是,老爷。"
李朝善急忙往书房走去。
门一打开,房襄的张泛言立刻起身。"李大人。"
"怎样,有没有找到人?"
"没有,整个县里都找不到人。"
李朝善手重重的在桌上拍了一下,"没有找到你还有脸来见我!你是怎么办事
的?三个多月了,你竟然还没找到人!"
"李大人,话不是这么说,我也很认真在找,可是……临安又不是一个小城。"张泛言找了理由搪塞。
"如果你真的有用心在找,八百年前就找到了,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你在搞什么把戏,你拿了我的钱,最好勤快些,免得我一发起脾气,连你也不放过!"
"是是是!李大人,小的会尽力办事。"李朝善现在是宫中的大红人,张泛言才不敢在此刻得罪他,免得惹祸上身。
"知道就好。我再宽限你七天,要是你再找不到人,你就准备提著头来见我!"
"小的明白,小的会在七天之内抓到人,李大人就放宽心吧!"张泛言拍胸脯保证。
出了李家大门,张泛言才放狠话:"去,以为当官了不起啊!还不是靠那张嘴来骗人,耍得大家团团转。我也是为了你的钱才去帮你杀人的……想想你给的钱还真不是普通的少,现在还得收拾善后,我呸!你是什么东西,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叫你跪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说完,张泛言大摇大摆的离开。
骂归骂,他还是得做事,因为李朝善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决定再查一次临安,找不到再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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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叠厚厚的帐簿堆在佟未檠的眼前。
"爹,这是……"他是明知故问。
"你也晓得煌御的情形,如今他是不能跟我下温州了,所以我要你跟我去。"
南下之际才给他出这事儿,韩照仁临时也找不到人代替江煌御,才会找上韩问霁。他是想,最近儿子完全变了一个人,而且亲生儿子总不会背叛自己,才想带问霁一道南下做买卖。
唉,这下可是帮人反倒害到自己了!佟未苦笑道:"爹,你也晓得孩儿不是那块料,您带我南下只会给你捅出楼子,还是带个有用的人去比较好。"
"你以为我不想?但就是没有别人;不要再说了,准备一下,过几天跟我南下。"不等儿子拒绝,韩照仁就转身离开。
看来韩照仁是真的要他跟了。罢了!既然他此刻是韩问霁的身分,就略尽儿子的责任好了。
他抽出一本去年的帐簿翻了翻,忽然一丝惆怅涌上心头。来到这里后,他原是非常思念家里的人,但没多久,他却变得愈来愈冷漠,对他们的印象也渐渐模糊……是薄情吧!
来到这里后,他真的变薄惰了,因为这里的人他并不熟悉,感情自然收敛许多。可是为什么他竟然想帮韩照仁?又是为了什么,他对顾秋水竟有一丝丝爱情?为了她,他甚至对江煌御出手……也许是他的感情还未完全消失,才会让这里的人再激起他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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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听到丈夫要南下,顾秋水的声音中全是掩不住的难过。
"只是几天而已,无妨。"佟未檠以为她在害怕,便安慰她。
不知怎的,顾秋水听到他要南下,─股难以言喻的心情便涌上心头,这是她说不来的异样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
佟未檠握住她的手,"怎么了?有何不妥?"
顾秋水的眼神忧郁,"没什么。"
"难道你在担心爹娘会给你压力?"
顾秋水再一次否决。"你非走不可?"
佟未檠一笑,"原来你是在烦恼这事。不用担心,我只是去几天而已,很快就会回来了。而且你也毋需担心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我说过有了你,我不会再看外面的女人一眼。也许我们对彼此的感情仍不深,但是我是真的很喜爱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顾秋水这样的女人是佟未檠从未碰过的,对他而言,她是最特别的。
顾秋水很想对他说,她并无此意,但就是说不出。
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佟未檠终於明白。"难道……你是舍不得我走?"
佟未檠才说完,顾秋水随即害羞的望著他。
会害羞,但不矫揉造作;会表示,又懂得拿捏分寸,这就是顾秋水,他的妻子。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适合他,他才会懂得珍惜。
有人说找到一个自己最爱的人共度一生才算幸福,他以前颇为赞同,直到现在他才深深感觉到,不是最爱才幸福,而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一个最合适自己的人,自己又适合对方,两人共度下半辈子才能叫幸福。
最爱会褪色,唯有合适才能到永远。
他向来吝惜说爱,因为一旦感情变了,他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之前所说的话,那对谁都不公平,所以他宁愿不说。
於是乎,他一直在人海中找寻最适合他的人,他也在盼望有一天他能对一个女人说"爱你",且永远也不变。
要做就要做到最完美,这是他一向的原则。
顾秋水默然不语。
在她以前所接收的观念里,女人是不能对丈夫有太多要求的,所以她很迷惑,她不知如何表达那种只有在情人间才能表现的爱意……
没错,她是爱上眼前的男人了,就是因为如此,才难以启齿。
这时,王恒敲门进来。"少爷,老爷请你上书房一趟。"
佟未檠放开顾秋水的手,站起身。"肯定是要找我去商讨南下事宜。秋水,你先歇息,我去书房一趟。"
"未檠……"顾秋水喊住他,想说出自己的感觉,但一迎上他的眼,她又却步了。
"没关系,想不出来也无所谓,等你想到再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