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面露疑惑。
毕加索说:“事实是,你的真正天分是摄影。”他望着他的女人,说下去:“你若是继续发展你的摄影事业,你会有成就。”
朵拉定定地望着他,问:“你真是这样认为!”
毕加索叹了口气,然后微笑。“你想画画我可以教你,但你要答应我,你不可以放弃摄影。”
朵拉见他和颜悦色,便放胆问下去:“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毕加索走上前,把手放到她的脸庞,对她说:“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事业。”
顷刻,晶光闪亮在朵拉的眼睛内,她说:“我……我不知应该怎样说……”
毕加索取笑她:“怎么了?”
朵拉绽放出开怀的笑容。“你真是个特别的男人!”
“是吗?”毕加索说。
朵拉说:“其他男人不会做的事,你会做。”
“啊——”毕加索很高兴。
朵拉再说:“很少男人会支持女人的事业。”
毕加索摆摆手。“是他们迂腐罢了,呵呵呵呵呵!”
然后朵拉就这样说:“我答应你,我会永远爱你!”继而,她给了他答谢的一吻。
这一吻只是轻轻的,却叫他无比的心花怒放。他望着自己的女人,忽然很快乐很快乐。
原本,他想看的是,他已毁掉了这个女人一次,今次随小蝉回来,又再毁掉她多一次,实在无意义兼无趣味。他一早体会到握碎她的人生是如何滋味,他无必要再品尝多一次。
原本,就连放过她这想法也是残忍的。现在望着这个女人的眼睛,他却快乐得很。这真是愕然的一回事,扶助一个女人的人生,居然直接令他心情大好。
这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心中有善意,人就自然会快乐吗?
忽然,毕加索觉得自己充满使命感。这个女人的一生,是好是坏全依靠他。
控制一个女人,目的是想她一生依靠他,但居然,扶助一个女人,都会构成一种令男人很有尊严的依靠。他依然是这个女人的创造者,关键只在乎他想把她创造为悲惨还是幸福。
男人可以是神,也可以是魔鬼。就因为他已经当过魔鬼,今回,他要当上神。
当上神之后,会不会就如小蝉所说的那样,令男人更加有男子气慨?实在拭目以待。
而毕加索亦因此得到他的奖励,小蝉展露了她的小腿,黑色平底鞋之上,是一双穿着贴身弹性黑长裤的修长小腿。
“很奇怪很奇怪!原来看着一双小腿走路是这样奇怪的事!从今之后,你不再是我的心,你是我的怪小腿!”毕加索吃吃地笑。
小蝉说:“努力吧,你会不断地看多一点又一点。”
毕加索与朵拉的感情日趋稳定,他也对她作出大量的馈赠,他一直知道,朵拉是最懂得保存他的作品的女人。
他对朵拉说:“这些我创作的珠宝首饰和画作你要好好保存,他日你有需要可以自行处理。它们的价值等同黄金、我不会介意作变卖。你要记住,你要做出令自己开心的事,而我最希望你生活舒适。”
朵拉感动得紧紧拥抱着他不放,她感叹着说:“我从来没遇过比你更大方的男人!”
毕加索有很奇妙的反应:“你遇过的男人都是坏男人呀!”朵拉快乐地抱得他更紧,而毕加索狡滑地想,原来偶然做一次好男人,就会变成一世的好男人,这样子都可说是如意算盘。
以往,当他向一个女人作出馈赠之后,他一定会找机会大肆侮辱她一番,要不然,他就觉得便宜了她们。无女人可以白占地便宜呀!今日,他已无兴趣要她们以眼泪作抵偿,毕加索向往新奇,他更有兴趣看着她们如何得到幸福。
“未见过女人幸福,很想见见。”就成为毕加索的新思想。
就等于既然人一世物一世,有机会当然要见见外星人那样。
小蝉非常高兴,她把大腿现形出来。而毕加索的评语是:“天呀!你看上去太高,我不喜欢又高又瘦的女人,可怕恐怖惨不忍睹!”
小蝉气结:“那以后你就只看我的一双腿好了,我怕再现形多一些的话,你会难过得想死!”
毕加索嬉皮笑脸。“我又不至于那样变态……我不会只想要女人的下半身。”
小蝉就追打他。画室内有一双长腿在跑动。
毕加索边躲避边说:“你看你,像两枝竹竿那样怪异!”
小蝉叫嚷:“所有人都说我的双腿线条优美……”
本来还想说下去,却又说不出口。小蝉站定下来,她记起了一个人。
阿光。
阿光是第一个称赞她双腿线条好的人。也因为他的称赞,小蝉以后常常穿窄身裤和短裙。
不知怎地,忽然记起他。Mystery不是有一个忘怀旧情的服务吗?她来到毕加索身边这么多年,都未想起过阿光。难道……
“我的竹竿长腿,你怎么了!”毕加索叫唤她。
“没什么。”小蝉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怀疑我们要赶快一点,恐怕时间不够。”
Mystery的沙漏时计,就在小蝉心中开始流泻。
小蝉把腰显露的一天,毕加索做了一件很聪明的事,他成功收服闹情绪的朵拉。
那一天,玛莉特丽莎趁毕加索外出,就走到他与朵拉共住的居所中作出一次具攻击性的拜访。朵拉让她进来,但没为她侍候茶点,朵拉并不打算与情敌假装友好。
闲话家常数句之后,玛莉特丽莎开门见山地说:“你别以为你可以代替我。我替他生了孩子,我才是与他不能分开的那一个。”
朵拉微笑,说:“他也有提议要我生孩子,是我不想生。”继而,她的笑容灿烂起来。“女人以孩子来缚住男人,未免太落后也太悲哀。”
玛莉特丽莎按捺着脾气这样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会为自己铺好后路。他告诉过我,他爱的是我,他一点也不爱你,他与你一起,皆因你也算是个好助手。你也明白他的吧,以他这种节俭的个性,最好所有助手也是免费的。”
朵拉眨了眨眼,表情倒有点啼笑皆非。“我不清楚你来我们家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倒是不怕让你知道,他这阵子对我极好。”说罢,她耸耸肩又嘟嘟嘴。
“是吗?”玛莉特丽莎故意瞪大眼睛,又提高了声线。“他对你很好吗?”然后,她由手提袋中掏出一叠信,递到朵拉跟前。“我这一次来这里是想你了解你目前的状况。毕加索对我是一心一意的。”朵拉接过那叠信,她随手翻出一封,看不了两行便脸色骤变。这叠全是毕加索写给玛莉特丽莎的情信。
玛莉特丽莎加上一句:“这些信都是近两个月写的。”
会面完毕,玛莉特丽莎不怀好意地带笑离开。朵拉就花了一小时把这十数封信读完。当抬起眼来之际、她的眉头锁得极紧,表情也拉得长长。她的样子像块朽木。
毕加索回来后,朵拉就对他说:“下午的时候,玛莉特丽莎来过。”
毕加索神色安然镇定。“她来做什么?”
朵拉把那些信放到他面前。“她要我看这些信。”
毕加索拨开信,只看了一眼,然后说:“那又怎样?”
朵拉皱住眉问:“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毕加索的表情带着一种谎话的无知:“当然了”
朵拉说:“你爱着我之余,也可以这样爱她吗?”她指着那些信:“你对她说她是世上唯一你所爱的!你又赞赏她是世上最富女性美的女人!还有……你看看你写了些什么,你说,一天你老了,你每天清晨张开眼来的第一刻,你想见的人只有她!”
说罢,朵拉激动得喘气掩脸。
毕加索瞪大眼,看了看那些信,又望了望朵拉。他的神情一直带笑,他才不会觉得是什么一回事。他说:“情信就是这些内容嘛!有什么出奇?”
朵拉掩脸摇头。“但为什么你说你只爱她一个……”
毕加索就说:“谈情说爱就是说这种话呀!”
朵拉嘶叫:“但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话!”
毕加索啼笑皆非。“那么我由明日起对你说!”
朵拉仰脸呜咽。“不!不!你根本一直不爱我……”
“唉……”毕加索叹气,上前抱住她。“你一早知道我不止有你一个女人。”
朵拉抽泣,没回答他。
毕加索说下去:“这数个月以来,我已尽力去对你们好。我对她好,也对你好。我对你的心意你也感觉得到吧!”
朵拉掩住脸,她的心情很迷乱。
毕加索说:“她要看情信,我便给她写情信,正如,你想要我的画作,我就馈赠给你一样。”
朵拉想了想,又觉得事情不失公平。
毕加索说:“那么以后我送她我的作品,而你,我就写情信吧!”
朵拉才不肯吃亏,她拍打他。“我两样都要!”
“好好好!”毕加索哄她。“不要再哭。”
朵拉抹去眼泪问:“为什么你不能够专一爱我?”
毕加索望进她的黑眼珠内,然后他决定这样说:“我不怕告诉你,我不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但我在你面前,会成为世上对你最好的男人。”
顷刻,朵拉愣住。她可以发誓,从没听过这样中听的甜言蜜语。就这样,她的神情一点一点放松下来,最后,在漂亮的脸孔上,绽放出一朵娇美的鲜花。
她轻轻说:“这也是我最想得到的。”
朵拉的眼神温柔脆弱又敏感,这个女人才华最高,却又是他所拥有过的女人中最不堪一击的。毕加索看着她,真的不忍心再做出伤害她的事。他轻抚朵拉的黑发,刹那间,他很想很想对她作出最真诚的承诺,但心事滑至嘴唇边,又说不出口。
朵拉看懂了,她问:“你要说什么?”
毕加索轻轻摇头,低声说:“我想答应你,我以后都不会伤你的心。”
朵拉笑得很开怀:“谢谢。”
毕加索叹息。“如果你遇上的是其他男人,你就不用分分秒秒害怕被爱情伤害。”
朵拉说:“但他们不是毕加索。”
毕加索扬了扬眉。是的,这就是一切的最终答案。
毕加索的女人为爱上毕加索付出代价;而毕加索已立下决心,让她们的代价减至最低。她们怎样也要有一定的付出,只是,他已不贪求她们的全部。
榨取她们的全部来干什么?他都不需要那么多的爱。
为了鼓励不断进步的毕加索,小蝉把腰肢现形。
毕加索却对小蝉的腰兴趣不大。“没什么特别,也并不性感。”
小蝉说:“我并不是尤物型女人。”
毕加索说:“丑女人我见得少,不介意偶然见见。”
小蝉大笑:“哈哈哈哈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践踏后仍然这么开心。
随后,她问:“你究竟更爱谁?”
“你。”毕加索敏捷地回答。
小蝉继续笑:“哈哈哈哈哈!”毕加索终于看到,她笑弯了腰的样子。那截小蛮腰会左右扭动,花枝乱坠呢!
毕加索把问题认真想了片刻,才对她说:“其实两个都差不多……一个具母性又有肉感,简简单单,令我很舒服……一个充满艺术细胞,与我很能沟通……但肉感的那一位从来不会明白我的作品,我也不好意思带她出外交际见人;具才华的另一个,个性又忧郁得令人难以开怀,一想起她那种静止的阴郁,我就以为这是世界末日的前夕。”
“结论是,”他耸耸肩。“两个都不爱。”
小蝉说:“有些人是不会爱上人的,我也明白,感觉这回事无人可以营造。但今日也不错,最低限度,你没爱上也肯对她们好。”
毕加索说:“原来你的要求也不高。”
小蝉说:“可以爱上当然就好,但你这种大魔王……一步一步啦,你肯不虐待女人,我已觉得人自己有成绩。记住我这一句‘男人的使命是去令女人幸福。’”
毕加索说:“但女人也要令男人幸福啊!”
小蝉说:“她们每一个早已尽力令你幸福。”
毕加索想了想,无从反驳。
小蝉笑起来。“我明白你,你不肯付出得比别人多。放心吧,你的女人爱你,一定比你爱她们多,起码多十万八千倍。”
毕加索豪迈地张开双臂,激昂地说:“无办法,艺术是我的第一位,世上所有事物,包括我自己,也要为艺术牺牲!”
小蝉失笑。“又是这一句,”继而再说:“你要牺牲随便牺牲吧,对你的女人你要尽一个男人的本分。”
毕加索弯下了嘴角。“你看,做男人多痛苦!”
小蝉说:“别夸张。你有什么苦受过?”
毕加索望着这条小蛮腰,忽然这样说:“你一定是那种御夫有术,受尽男朋友疼爱的女孩子。”
小蝉一怔,她抓了抓头。“我像吗?”
毕加索说:“要不然,你怎会这么懂得教男人如何去爱女人?”
小蝉眨了眨眼,没作声。她庆幸毕加索尚未看到她的脸。她的脸上带着害怕被识穿的神情。
毕加索再说:“你的男朋友全部都经你改头换面吧,我猜你一定是个控制狂!看来,你与我是同一种人。”
小蝉苦笑,十分无奈。
毕加索问:“怎么不作声?被说中了吗?未来世界的女人真的难侍候,什么女性主义、男女平等……”
小蝉这才说话。“我从来不说什么女性主义、男女平等。我一直只想你对你的爱人好。”
“现在我还做得不够吗?”毕加索瞪大双眼。“我开始害怕女人会反过来虐待我!”
“够够够!”小蝉没他奈何。“我给你一百分!奖你一百只小白兔!”
后来,小蝉静心细想毕加索对她的误解,真的她自己倒没想过,为何她会在男女关系上懂得教导毕加索。
一切是否愿望投射?她渴望由阿光身上所得到的,全部投射到毕加索的恋情中去。
其实,可以教晓毕加索,为什么不去教晓阿光?
小蝉双手托着脸庞,刹那惘然。
一天中午,毕加索忽然心血来潮,对朵拉说了以下的话:“你明知我会不断寻找新的爱人……”
朵拉心一慌,连忙从饭桌上抬起眼睛来。
毕加索摆了摆手。“别紧张,我不是说现在。”
朵拉就暗地呼了一口气。
毕加索说:“我虽然有你、玛莉特丽莎,还有……奥尔佳……”提起发妻的名字,他就禁不住皱眉。“但世上仍然会有别的女人吸引我。”
朵拉放下手中叉子,带着笑说:“我知道你间中会风流一次。”
毕加索轻轻摇头。“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不止是一夜风流。”
朵拉的脸孔就拉长了。毕加索说:“我会遇上其他心心相印的爱人。”
朵拉急急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问:“到了那时候,你会抛弃我吗?”
毕加索没打算说谎:“我也不知道。”
朵拉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不知不觉间握成一个拳头。她发现,她已开始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