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络零总算明白为何席非军老是叫晁剡去和人谈合购案了,没有舌粲莲花的市侩嘴脸以及一般人垂涎着大好商机的阿谀谄媚,他只是沉稳安静地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偶尔动动嘴皮子应个一两声,便已知晓收购的时机为何、要采取什么手段、以及他们握有多少筹码。
明明是个这么聪明又兼具自信的人,怎么在情感上就是比别人钝了点、呆了点呢?
对了,阿姨和叔叔上次提到说今天这个宴会他们也会到场……人呢?
趁着晁剡与别人谈话之时,楚络零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大门口的地方看到来人。
咦?陈经理也来了?记得那天阿姨和叔叔好像说要给她个惊喜什么的,如今又看到陈明忠这个不速之客,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谈话到了一个段落,晁剡发现身旁的佳人轻轻微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晁氏夫妇怨恨的眸光也正朝他射来。
发现阿姨和叔叔的目光炯炯,焦点似乎落于她的身旁,怕晁哥哥被伤害到,也怕场面失去控制,她赶忙转过头拍着他的胸想要安抚他。
他却抓住她的手,沉静地说;“知道今晚为何要你特别打扮吗?”
“知道哇!掩护你嘛!”不过效果不彰。
不能捏脸,他改掐挂在他臂弯里的玉臂。“错!是有个惊喜给你。”他宣布。
又是惊喜?阿姨和叔叔也说要给她惊喜…她真的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着她走上台。
此时原本在后面演奏着悦耳曲调的乐团停止弹奏了,像是早已被告知此时有人会上台说话似的,只见晁剡调了调麦克风高度,低沉的嗓音透过音厢传达到现场的各个角落。
“在场的各位先生女士!很高兴各位拨冗来到这里,在下‘贪狼’,与‘破军’竭诚欢迎各位莅临赏光。在此,在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他清了清喉咙, “在下与我的妻子楚络零,”他环住楚络零的肩膀,刻意忽略台下惋惜美女已经死会的男人们的该死表情,深情许诺,“虽然因为个人因素,不久前已经私下于法院公证结婚,但毕竟还欠我美丽的妻子一场婚宴以及在神的面前对她许一个承诺,所以,真正的结婚宴将于下个月的同一时间补行,地点将登报告知,请大家务必赏脸,不必携礼物、红包,人到即可!”
感觉台下某六道眼光凶狠砍来,晁剡不躲不闪,优雅地欠了欠身,挽着三魂七魄尚处在飘游状态的楚络零步下台。
在场所有人、包括席非军在内,无不错愕在他所说的事情里。
众人讶异于一个看来像狂狼般的可怕男人竟会疼妻至此,那样深情的表相实在与他的长相不搭。
席非军心想:没人性的家伙!这种事居然没让同甘共苦的他先知道,反而让他与这些人一样在此接受平地一声雷响,这样算死党吗?!哼!
“你知道阿姨和叔叔今天要来吗?”回过神的楚络零问身旁的丈夫。
见他点头,她感动高兴的心情霎时烟消云散。那么他刚刚是故意说给阿姨和叔叔听、让他们生气的吗?
易感的心泛着微微的酸,她低头不语。
知道她想偏了,晁剡微笑说道:“我很希望他们能够给我们祝福,但他们一副看起来要砍人的样子,也不是我能阻止的。”破军出卖他小妻子的那一天,也点明他丫头早已经明了所有的事,只是为了顾及他的感受,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想想,自己可是身为她丈夫的人,要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呢!却窝囊的必须靠她维护尊严……天啊!他到底伤了她多少?她如何能装作若无其事?
“你……”听到他的回答,楚络零讶然抬头。
他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走吧!陪我一起去告知他们,让他们知道我是真的有心娶你!”
他不再恨了?不再想要报复了?漾开绝色娇颜,楚络零满脸幸福的偎着他一同走向冥顽不灵的两位长辈。
“零儿!”两人才刚走近,李艳清已经快手快脚的拉过楚络零,将她护在身后。
“阿姨……”
“哼!你这个歹毒的恶魔,竟然当众让络零难堪,还让她因此不得不留在你身边接受你的虐刑!”
“叔叔!不……”楚络零想开口解释。
晁剡压抑升腾窜涌的怒气,努力维持表面的笑意,语带虔诚,“晁先生、晁夫人,为了络零,我很愿意再次喊你们一声爸、妈。”
晁氏夫妇愕然片刻,无法置信一向忤逆反骨的儿子何时这般低过头了,转念一想这一个月来他在电话当中形容的“精彩实况”,两人又马上跳脚。
“你这次又想玩什么把戏?别想我会再顺着你的意,上次的两千万我会在短时间内筹出来还你,你别想我再让络零受委屈!”
晁剡没有马上反唇相稽,反而忧心的望着楚络零,怕老头的话让她想到他之前竟是以这种方式在伤她的。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楚络零嫣然一笑,朝他摇了摇头,要他安心。
“络零的身份证上已经有我的名字,再过几个月,她的绿卡上也会有。那两千万随你高兴要不要还,我又不是在卖妻,我不会接受的!”郑重告诫完,晁剡拉过楚络零就走。他不想再跟他们做无谓的解释,老家伙对自己儿子成见颇深,说再多也是无用,怕只会更生气而已。
李艳清却死拉着楚络零的手不放,反而还将站在后头的陈明忠一把拉过来。
“哼!别以为零儿一定要被你吃得死死的,嫁给一个怪物要让她丢尽面子吗?凭她的姿色,多的是要她的人,正好我这里有一名自荐者!”
李艳清的话让晁剡回过头。
陈明忠知道自己在商场上处处踢到铁板原来是“非集团”的“贪狼”搞的鬼后,便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在了解晁家的家庭恩怨后,他努力从中挑拨离间,而原本就互存敌意的晁家根本不堪一击,晁氏夫妇一致认定是楚络零遭晁剡欺负,而他只消说说自己是多么不介意楚络零悲惨的遭遇、甚至想追求她、保护她,脑袋早巳生锈很久的两个老家伙便当真信了他,安排他今日前来“表现一下”。
很配合地,陈明忠单手圈住楚络零的小蛮腰,用着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场所有人听到的音量说:“零,原来你还没忘情于我,为何要委屈自己嫁给一个魔鬼也似的男人呢?这男人真是可恶,明知道我们俩早有婚约,还强行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你现下这样舍不得我,我是明白的,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这只猪的魔手在干嘛?他说那是什么话?晁哥哥是魔鬼?
那也比他这只满脑子浪情春事的淫虫好!
想踹人的脚才离地三公分,就听见一阵阵的抽气声、盘子摔落声、杯子砸地声、还有一声是席非军的低喝。
干嘛啊?她脚都还没踹下,陈明忠这只猪也还没飞出去耶!那么他们是在讶异什么啊?
微微转过头瞧了过去,她震惊地瞪着眼前这一幕——
晁哥哥居然不知从哪里抓来一个女人,搂着也就算了,还、还、还……嘴亲着人家?!
举脚太费时,楚络零一拳将怒气发泄在幸灾乐祸的某只猪脸上,当场打得陈明忠倒地不起。
没听见脚边的哀号,她冷冷地瞅着眼前贴合着身躯的男与女。
眼睛好刺,酸酸的……她才不哭呢!还没给人笑话够吗?
死咬着下唇,楚络零用力闭了下眼睛转过身,拿出学生时代参加运动会田径比赛的实力,冲出重重人墙,头也不回地朝大门口狂奔。
“络零!你怎么了?”与妻子“忙”到现在相偕进场的府贞,途中被匆匆跑过去的人儿撞了一下。
“府贞!快!快帮我拦住她!”大厅里被人潮围起的地方传来叫嚣。
当晁剡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时他根本不敢看向楚络零。他居然又为了只是气两个老家伙而伤了她,直到她转身离去,他才发现事态严重。
“拦我者死——”不顾淑女形象,楚络零边跑边朝身后大吼,阻止了府贞欲追上的脚步。
被人潮围堵住的晁剡在听见远方破空而来的心碎呐喊时,整个人怔住了。从没听过她耍泼大叫,也没见过她发怒,如今她却……他还能求得她的原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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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怎么回到家的,她一进门便摔进大床里,咬着被子嘶声痛哭。
到底她做错了什么?抢了他应有的父爱和母爱吗?这些她宁可不要啊!
又不是她伤害他的,他凭什么这样对她?不要她,用说的啊!何必弄得如此难堪?他这样算什么!
忿忿地在床上捶了好几拳,她决定不再待在这个伤心地。
急促在房里翻找着行李箱和一些衣物用品,却在翻箱倒柜时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东西。
这……芭比娃娃?是她与他第一次上百货公司时她买给他的那一个吗?
心很没志气地像消了气的气球,狂跳的脉膊以惊人的速度沉淀下来,她捧着芭比娃娃,泪眼泛柔。
原来他一直带在身边吗?那天他不告而别,她去了仓库想看看他是否有留纸条什么的给她,却发现他无情的什么都没留、也什么都没带走,不料原来他带了这尊娃娃。
唉!女人真的心软是不?刚刚还气着他说,现在又觉得好爱、好爱他了……真没原则……
郁郁地走向梳妆台,端看自己原本娇艳的容颜早已因泪水而花成一片,她抽来卸妆棉开始清理,还自己一个清丽容颜。
她当然知道那个女的不知是哪位路人甲乙丙丁,只是凑巧被抓去当“道具”而已,但知道归知道,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吻别的女人?
笨老公!做事都不会先想想人家的心情!
卸完妆,她恼怒地鄙视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很孬,还没想到要怎么处罚他,气就消了。
忽然,瞄到美丽的晚礼服大概是在狂奔时被自己的手扯到;胸前的边缘居然脱了线……
随手拿起桌上的利剪,她一刀就要剪下——
“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
晚些赶到的晁剡一进门就看到如此骇人的景象——她居然想不开要自刎?
傻事?她没要干嘛啊……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迭声的道歉,他惊恐地夺下剪刀,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这次我需要解释什么吗?”原来是误会她要自杀,但无妨,就照这个剧本走下去吧!
听着她哀莫大于心死的语调,晁剡的心严重慌乱,惶恐的死搂她在怀里。 “不、不需要!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气他们认为我不能给你幸福,气他们要将你送到别人的怀抱,气……气他们为何不能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在她的耳边坦承,却仍不肯放开她,怕她就这么离开他了。
“那你气我什么呢?”
“气你?没呀!我没气你啊!”
“但你刚刚那么做,我的心好痛……”她的双手揪在心口,“痛”到最高点还溢出了两行眼泪。
肩膀上突来的湿意让晁剡吓了好大一跳,又是一长串的歉语出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气疯了,没多想……我知道伤了你,我很抱歉,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很想回答他,但隐忍不住的笑意此时澎湃有如泉涌,她怕一开口就不攻自破了。
没回答?她是不是放弃他了?他是做了很过分的事,但不是有意伤她的心啊?他很混蛋他也知道,但他好爱她,他不要她离开他啊!
“络零,别不说话好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不管你想罚我、打我、骂我,都随你,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天!超感动的啦!谁能像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逼一个日理万机、几乎能掌握全国经济动向的“非集团”创始人放下身段低头谢罪?但……不可以笑,千万不可以笑出来,不然她真的会被赶出去。
镇定自己的心情后,她轻轻地拿下他钳抱住她的大手,用很哀怨、很哀怨的表情,含泪低语,“没用的,阿姨、叔叔不相信你,对你的成见太深,搞不好还有第二次……”
“不!没有第二次,我再也不跟他们见面、再也不跟他们说话,这样我就不会受他们扇动,我也不会再伤害你!你相信我!”
其它人算什么!从来就只有她对他好,在他没名没势、亲生父母都嫌弃的时候,只有她会扯着他的衣角说要他陪,只有她从没对他露出过惊惶或害怕的表情,那么他还在乎什么?只要她肯接受他、爱他、陪他就好,其它人都不重要了。
问题来了,这人还是只懂得逃避嘛!虽然他刚才说的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但人有必要活得这么辛苦吗?明明是自家人哪!
“晁哥哥,”收起玩笑心情,她认真询问:“你曾经恨过我抢了叔叔和阿姨对你的爱吗?”
“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你刚到晁家,抢了我的房间…”
”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我成为孤儿,我的爸妈没有亲近的好友亲戚,所以在爸妈尚存一口气时只能将我托给阿姨和叔叔。”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妈是叔叔的初恋情人,我爸则是阿姨的初恋情人,但阿姨和叔叔却因为商业利益的关系而结婚,我爸妈为了赌气于是也在一起,就连生下我也是为了气阿姨和叔叔……我似乎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方便人家拿来报复而存在这个世界的……”
如果之前还不清楚自己伤她到底有多深时,那么现在晁剡知道了,他简直想杀了自己。破军告诉他,络零早已明白一切,她怎么还能任由自己被他利用?怎能独自承受这些?
楚络零拒绝了他的拥抱。“听我说完。在进晁家门前,我从没被疼爱过,因为我是不被期许的,不是相爱的两人又怎么会爱在这种情况下所生的孩子呢?阿姨、叔叔会疼我,也许是对我爸妈的亏欠吧!但又有何用?人都死了,为何人老是在失去后才知道要珍惜呢?我不在乎他们有多疼我,我也从没希罕过,他们该疼的人是你,该爱的是对方,却永远把感情摆错了对象,那么是不是当有一天,对的人走了、失去了,才再来一次后悔呢?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让阿姨和叔叔相亲相爱,很努力让他们知道,他们该爱的人是你,如今阿姨和叔叔真的相亲相爱了,却仍旧厌恶你……我一直很怀疑,是不是我的存在让你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