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罗裳洛顿足,扯扯尹蓓芸的袖子,“蓓芸,帮我说说话嘛!”
“裳洛,不要再胡闹了!”罗书河皱着眉头。
“我没有胡闹!”罗裳洛反驳,“我只是在打工而已,你不是常说我缺乏历练吗?”
“要历练可以到公司,不需要待在花坊。”窝在蓓芸的花店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她当他瞎子看不出来吗?
“哦,你是说花坊里学不到什么,”罗裳洛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蓓芸,不好意思,我哥看不起花坊的工作,不想让我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罗书河瞪了她一眼,明知道尹蓓芸不会听信罗裳洛的挑拨,却仍是着急,“我妹妹一向调皮捣蛋,你别听她的!”
“我晓得。”尹蓓芸淡淡地点头,转向罗裳洛,“花坊的工作是辛苦了点,既然罗先生舍不得的话,你还是回去吧!”只能说乐寒和她无缘了。
“你能做的工作,他哪会舍不得我做?”罗裳洛脸上挂着慧黠的笑容,半真半假地暗示着两人之间的暧昧,“他只是嫉妒我可以待在花坊里,时时刻刻陪伴着……”
“罗裳洛!”罗书河警告地看着她。
“陪伴着这些可爱的花朵,特别是——”她接收到罗书河杀人的目光,微微一笑道:“特别是玛格丽特。我哥哥喜欢玛格丽特喜欢到连我爷爷都惊讶。”
“嗯?”尹蓓芸听不太懂她的话。
“罗裳洛!”罗书河瞪着她,“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把你丢回法国。”
“好了,不说了。”她俏皮地捂着嘴,“蓓芸,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明天不许再来!”
“我没说明天不来。”
罗书河不理会她的抗议,向尹蓓芸道了声再见后,径自拉着她便往门口走去。
“喂!你放开我啦!”
“放开她。”
冰冷的声音来自门口,吵闹中的罗家兄妹愕然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伟岸男子立在门口。
“抱歉,这位先生……”
罗书河有礼地开口,不料却被他打断,“放开她。”他冷冷地重复同一句话。
“乐寒,”尹蓓芸走向前,“别无礼,他是裳洛的哥哥。”
乐寒?罗书河立刻联想到八年前罗裳洛的男友,那个害她受伤的不良少年。
“楼乐寒?”八年前的变化真大。
楼乐寒不语,目光紧紧瞅着罗裳洛,压抑胸口翻腾的狂喜,他终于见到她了!
罗书河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看尹蓓芸,低下头对罗裳洛说:“你有想起什么吗?”
“什么什么?”她仍然挣扎着,“你到底放不放开我?”
“你必须回法国。”他拉着罗裳洛,从楼乐寒身边经过,楼乐寒伸出手拦住他们,罗书河看进他冰冷的眸子,同样冷然地说:“让开。”
“我想和她谈谈。”
“没有必要,她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
楼乐寒的心头仿佛挨了一记闷棍,他苍白着脸,看着罗裳洛,“真的?”
“嗯。”罗裳洛直觉的应声,她忘记挣扎,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为什么他眼中的痛苦竟会令她感到歉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盼着他心爱的女子盼了八年,结果竟盼回一个将与他人步入礼堂的女人,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楼乐寒缓缓地放下手,罗书河立刻拉着罗裳洛走出寄情花坊。
他痴痴地望着罗裳洛的背影,直到她坐进车里绝尘而去,才缓缓回过身看着尹蓓芸。
尹蓓芸知道他想问什么,自行开口,“她是昨天才开始在花坊里打工。这几年她一直待在法国,前几天才回台湾。我只知道这些,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观察她一阵子,弄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尹蓓芸同情地注视着楼乐寒,“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但有些事是永远不会改变。”楼乐寒意味深长地说完,转身走出花坊。
罗书河脸色铁青地看着车窗外,罗裳洛也嘟着嘴地看着街景,过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哥,那个男的是谁?”
“从前认识的人。”他简单地答道。既然裳洛记不起他,那么就没必要节外生枝。
“他认识我,对不对?”也许她可以由他身上找出恢复记忆的线索。
“见过几次。”
“嗯。”她感觉得出罗书河的敷衍,但却不放在心上,反正他不帮忙的事太多了,她早学会自己找办法解决。偏着头,她想起另一件疑惑,“他和尹蓓芸是什么关系?看来挺亲密的,可是资料上又没提到他……”
“资料?!”罗书河敏感地追问:“你调查过蓓芸?”
她才没那么多时间咧!是爷爷干的好事,不过实情不能让哥哥知道。“我对未来的嫂嫂好奇嘛!”罗裳洛顺着他的问话答道。
“好奇到去花坊打工?”罗书河冷着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应该做的事。”罗裳洛答道。
“你明天就回法国。”
“为什么?爷爷答应我可以来台湾的。”
“他会很高兴我提前送你回去。”
“这不公平!”
“你擅自打扰蓓芸的生活,对她又公平吗?”罗书河面无表情地说,“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下午就出发。”
“我才不要!”
“由不得你不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罗裳洛喊得几乎声嘶力竭,依旧没有人理她,但她知道门外有人守着。喊得累了,她只有颓丧地坐在床沿,看着被拔掉电话线的电话。
太可恶了!死哥哥居然玩这种把戏,一大早起来便将她锁在房间里,还把电话线拔掉,害她不得打电话跟爷爷哭诉,也不能打电话讨救兵!
什么玩意嘛!
他以为她这样就会屈服吗?这也太小看她了!
她走到窗边,向下一探,二楼,还不算太高。
罗裳洛微微一笑,走回门边大喊,“喂!拿早餐进来!我饿了!”
这次“逃亡”不晓得要历时多久,还是吃饱一点才有力气。
第三章
“啊,痛啦!你轻点好不好?”罗裳洛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国术师。
“当然会痛啦,你忍着点!”眼前的国术师年纪颇轻,手劲却一点也不轻。
“你轻点嘛!”罗裳洛大叫。
“你忍着点!”国术师也大吼。
楼乐寒在一旁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轻轻将她搂进怀里哄着,“忍着点,一会儿就不痛了。”“可是现在会痛啊!唉哟!”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你轻一点啦!”
“已经轻很多了!”
楼乐寒在心里叹着气,他一直都知道罗裳洛怕痛,扭伤脚已经让她疼成这样,八年前的那场车祸,究竟害她受了多少苦?
“好了,”国术师在她的脚踝上缠上绷带,“明天来换药。”
“还要来啊?”罗裳洛此时已经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一听到国术师的话,忍不住又哀嚎起来。
“除非你想一辈子跛着脚。”国术师边收拾器具边道,“这几天能少走路就少走路。”
“谢谢。”罗裳洛擦干眼泪付了医药费,正想站起来,身子已腾空而起,“你——”她惊愕地看着楼乐寒依旧冷冷的面容。
“你听到医生的话了。”语毕,他走回车旁将她抱进车里,安置在前座。
“谢谢。”她红着脸,心里觉得他的动作逾矩了,可又明白他出自绅士风度才伸手相援,反倒认定是自己太小家子气。
“你真不怕死,居然敢跳楼?”楼乐寒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一幕,还会感到害伯。
“只有二楼嘛,要不是那里刚好有个坑洞,我才不会扭到咧!”她撇撇嘴,“你怎么不用上班?”
“我请假。”昨夜他整夜辗转难眠,翻来覆去,脑海中全是罗裳洛的一颦一笑,想着她可能天一亮就回法国,从此成为他人的妻子不能再相见,他的心就好难受。一早跟着尹蓓芸到花坊,拿到罗裳洛的地址,急急驱车赶往她家,想见她一面,却恰巧作为引渡她的工具。“为什么要跳楼?”
“还不是我哥!”罗裳洛抱怨,“他不喜欢我在花坊工作,把我关在房间里,威胁要送我回法国。什么玩意!我才不回去哩!”
“所以你不打算回你哥那了?”
“当然不回去!”她看看窗外,“花坊附近有没有旅馆饭店之类的地方?”
“别住旅馆,我有地方给你住。”他将车子转了个弯,往家中驶去。
“谢谢,你真是好人。”希望他能帮她找回失去的过往记忆。
“是吗?”楼乐寒苦笑,“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你?”罗裳洛疑惑地看着他,“你以前得罪过我吗?”
何止得罪?曾经他的任性妄为让她遍体鳞伤;曾经他的狂暴自私将她的真心消磨殆尽,这一切让他这些年来无时无刻不被后悔的情绪折磨。
“对不起。”楼乐寒道着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罗裳洛狐疑地看着他的侧脸。这男人长得不赖,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愁容满面,还尽说些奇怪的话?照她哥哥的说法,她和楼乐寒顶多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什么事情会让他惦在心头八年之后还道歉的?
“你明白为什么,我当初的确是大混账了,我想你的……你的未婚夫一定比我好多了,我……”楼乐寒困难地说:“我诚心地祝福你。”
“呃,我可不可以问我们之间出过什么事?”
楼乐寒猛地踩下煞车,转头瞪视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
罗裳洛愣愣地点头。这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乱吓人一把的!“事实上,我也不记得你是谁。”
哇哇哇!他有特异功能吗?怎么在半秒钟内脸色就急遽降温?
她忘了他有这么严重吗?她忘了很多人,哦,不,更正,她是将十七岁以前的人事物全都忘了个精光。
“呃,你姓楼吧?”她依稀记得那天哥哥叫他楼什么的。
楼乐寒望进她的眼里,她看他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不!这不可能!
他可以接受她气他恨他,甚至不理他,但是他无法接受她忘了他!
不可能的!她不会忘了他!她一定是装的!
楼乐寒的神色和缓一些,“我可以理解你不想在人前认我的心情,但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不需要伪装。”
“我没有伪装,”罗裳洛一脸无辜,“我是真的……”
“够了!罗裳洛!”楼乐寒拒绝听她的解释。
“可是……”
“闭嘴!”他狂吼,油门一踩,车子向前狂锢。
罗裳洛吓得噤若寒蝉地瑟缩在副驾驶座上,因为他的怒气,也因为过快的车速。
“可不可以开慢一点?”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楼乐寒转头看一眼她苍白的容颜,减低车速。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个性啊?怎么一会儿凶狠,一会儿又温柔体贴?真叫人摸不着头绪。
瞧他轻柔地将她抱进客厅,又拿来抱枕给她垫脚,为她调好舒适的坐姿,细心得分明就是现代新好男人的代表,可他那张俊脸却偏又冷得足以冻死南极企鹅。
“饿了吗?”
他平板的语音响起,罗裳洛实在是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少诚意。
“不饿,早上吃得很饱。”
“但是我饿了。”他转身走进厨房,丢罗裳洛一个人在客厅里。
这算什么待客之道啊?罗裳洛皱皱眉,这男人简直是无礼又傲慢,不过至少还懂得自已煮东西吃,不算太差。
天生的好脾气加上随遇而安的个性,罗裳洛没有生气,静静地环视周围的布置。
客厅干净而雅致,但茶几上的那盆明显经过设计的花和柜子里的娃娃饰品显示他并非一个人独居,不然就是家里常有女人走动。
她离开沙发,拐着伤脚开始在房子里探险。
以这房子的空间设计,一个人住是太奢侈了。他跟谁住在一起呢?妻子还是情人?这样贸贸然地带她回来,他不怕掀起战争吗?
不过也许他们的感情很好,不会产生误会,若真是如此,她才真算是贸贸然呢!居然就这么跟着一个陌生男子回家……呃,他们之前是认识啦,但是对现在的她而言,他根本就是个陌生人。
“怎么下来乱走?”楼乐寒声音响起的同时,健壮的手臂已将她拦腰抱起。
“放我下来好……”
“闭嘴!”
罗裳洛乖乖地噤声,一等楼乐寒将她放在沙发上立刻把身子往旁挪远些,免得不小心被他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怒火扫到。
“嗟。”他端给她一盘蛋炒饭。
“吃这个?!”她皱眉看着有些焦黑的炒饭。
“你不喜欢吃泡面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
他瞪了她一眼,低头为她在炒饭上淋了一圈番茄酱,然后拿起自己的蛋炒饭,径自吃了起来。
他们以前一定很熟!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熟悉她的饮食习惯?连番茄酱的量都加得刚刚好。可是哥哥说他们只见过几次面……
罗裳洛疑惑地想着,一面将饭吃进嘴里,才发现虽然卖相不佳,味道却还不错。
“满好吃的。”她赞道。
“你教得好。”他微笑。
“我教的?”
楼乐寒的笑容瞬间消失,冰冷的容颜再现,他不再言语,低头吃饭。
“喂,”罗裳洛小心地观着他的脸色,“我不是故意忘记的,我……”
“闭嘴!”他大吼。
“我丧失记忆了!”她也吼道,这情形再不说清楚,她会疯掉。
“丧失记忆?!”
“我十七岁时出车祸,之前的事全不记得了。”
“包括我?”他坐近她。
罗裳洛点头,“如果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老天!”他站起身,笑得凄厉,她忘了什么都可以,怎么会连他也忘了?难道他在她心中一点重要性也没有。楼乐寒弯下身来俯视着她,“你该不会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吧?”
“呃,我记得你叫楼……楼……”该死,昨天哥哥是怎么叫他的?她如果想不起来,他会不会就一拳挥下来?
楼乐寒心中的疼痛愈来愈大,脸上的表情也愈趋狂暴,他的手指陷入罗裳洛身后的沙发里,“你真的不记得?”
“不,我记得、我记得,我只是要想一下……”天,这男人怎么这么可怕?早知道会遇上他,她宁愿乖乖地待在家里等哥哥送她回法国,他到底叫什么?楼……楼……“楼乐寒!对不对?”脑中灵光乍现,罗裳洛愉悦地喊了出来。
见楼乐寒的神情依旧冰冷,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不对吗?”
“你不确定?”
呃,应该没错吧?可是又好像不太对……
不管!赌了!
“我确定!”她一脸肯定,“就叫楼乐寒。”
楼乐寒的神情柔和一些,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忘了他,“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她怎么会知道?她还怀疑自己怎么会认识这种神经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