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一下。”
楼乐寒轻柔地在她的伤口上吹气,温柔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杨朗文瞪大眼睛。
“他、他……”
尹蓓芸笑笑,“别打扰他们,来帮我把铁门拉下。”
楼乐寒擦好双氧水,在伤口上涂上红药水,忍不住轻叹,“你这样子要我怎么放心……”
“放心什么?”罗裳洛抬眼,恰见他眼中满忧伤的神色,心里竟也不快活起来,“你又不开心了?别这样嘛,不然,等一会儿我再借你抱抱,好不好?”
楼乐寒禁不住微笑。
“笑了!那就当你答应了!”罗裳洛拍拍他的肩膀,跳下高椅子,“蓓芸,我们要报警吗?”
“不要报警。”尹蓓芸道。
“为什么?”
“没有必要。”
“和送死狗尸体的是同一批人。”楼乐寒若有所思地说道,微眯的眼间过一抹怒意,罗盛东未免逼人太甚。
“什么死狗尸体?”罗裳洛狐疑地问。
“没什么。”楼乐寒宠溺地轻拍她的头,转向尹蓓芸,脸色却是严肃,“你还是不打算让他知道?”“他知道也只是徒增困扰。”尹蓓芸故作轻松地微笑,“啊,明天可以趁着整修休息一天。”
罗裳洛再白痴也听得出来,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哥哥,而尹蓓芸的顾虑则是……
“爷爷不会做这种事。”她不悦地开口。
楼乐寒和尹蓓芸对视一眼,他无奈地挤出一抹温柔的淡笑,“裳洛,蓓芸只是不想让你哥哥担心而已。”
“少来!”罗裳洛瞪着他,老是把她当小孩子敷衍,和爷爷、哥哥一样!
“呃,我想她的哥哥不会是门口的那个人吧?”一直在一旁纳凉喝茶的杨朗文突然插嘴说。
三人抬眼望去。
“糟了,”尹蓓芸大惊失色。
“我去开门。”罗裳洛立刻跑向门边。哥哥知道了最好,他会派人查出事情真相,楼乐寒和蓓芸就不能诬赖爷爷。
“你的头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罗书河惊怒地看向一地残破,“蓓芸呢?”
“她没事。”罗裳洛懒懒地让到一边。
“书河……”尹蓓芸怯怯地避着他的眼神。
“没受伤?”他仔细检查她确实无恙后,才转向罗裳洛,“你过来,还伤到哪?”
“没有。”罗裳洛嘟着嘴。
罗书河察觉到她的不开心,目光扫过尹蓓芸、楼乐寒,疑惑地停留在杨朗文身上数秒钟,最后回到罗裳洛身上,“他们怀疑是爷爷做的?”他用法语问。
“不会是爷爷!”她用法语抗议。
“我会去查。”冷静的眼射向楼乐寒,他转用中文,“她在你身边就是你的责任,再发生一次这种事,我会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楼乐寒冷笑,“那么蓓芸呢?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你教教我该怎么做。”
“乐寒。”尹蓓芸焦虑地址着他的衣角,她不喜欢他们两个剑拔弩张的模样。
“你再护着他,会吃大亏!”真是狗咬吕洞宾!
“不会啦。”尹蓓芸垂下眼。
你最好不要辜负她!楼乐寒冷冷地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罗书河,用眼光传达他的威胁,走向罗裳洛,“走吧,你不是说想看电影?”
“可是哥哥……”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
“让他们好好独处一下。”
“那他呢?”她指着被遗忘许久的杨朗文。
“我当然跟……”你们一起走。被楼乐寒冰冷的目光一瞪,未完的话只好吞进肚里。“我的朋友出去。”转得好难受。
算你识相!楼乐寒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拜拜。”
第五章
“为什么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罗裳洛挨在楼乐寒身边,疑惑地问道。她已经愈来愈习惯楼乐寒的温度了。
“你不需要懂那么多。”他递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罗盛东、罗书河以及尹蓓芸之间将掀起一场大战,他希望届时他能保护裳洛远离这场风暴。
又来了!
罗裳洛翻翻白眼,实在弄不懂为何人人把她当个孩子似地瞒着她所有事呢?
“你还是认为是爷爷做的?”她换了个话题。
“别谈这个了。”他避开她质询的眼神,将耳机塞进耳里。他不想和她吵架。
为什么他们总将爷爷看成坏人呢?爷爷有时候是管得太多了点,可是他也是为了她和哥哥好啊!
而且爷爷没理由派人来砸店啊!如果他真的想反对蓓芸,又何必派她来台湾探消息?再说,如果那些人真是爷爷派来的,怎么会伤了她?爷爷那么疼她,他们就不怕爷爷责罚吗?
可是若说爷爷不反对蓓芸,他为何要辞掉蓓芸?既然要辞掉蓓廿云,为什么又要她没事多往公司跑跑,好接近蓓芸?
千头万绪的思路逐渐想成一团乱,罗裳洛皱皱眉头,决定放过自己的脑袋一马。抬起眼,看向楼乐寒,不由得泛起一抹微笑,将疑惑踢到心房角落,出其不意地拿下耳机,“哇!原来你在学法语!”
“公事需要。”他多此一举地解释道。
“要不要我教你啊?”
“不用。”楼乐寒不自在地拿回耳机,重新戴好。
“喂,你这个星期六下午有没有空?”也许很快就要回法国了,她想到从前常去的地方看看走走,再试试能不能想起什么。
“我有事。”那天要上法语课。
“那星期天呢?”
楼乐寒歉然地摇头,他只能利用假日上课。
“这么忙啊?那算了。”罗裳洛有些郁闷,楼乐寒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邀约,不过想想自己也真的占掉他太多时间,也许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只是他不好意思说而已。
过了一会儿,楼乐寒发觉身旁的罗裳洛没有动作,他看了看她,阖上手中的书本,关掉随身听,“怎么了?”
“没有。”她摇头笑笑,“我回房去,不打扰你了。”
他一把抓回她,安置在自己的膝上,“别动,这是你欠我的。”
“是,讨债鬼!”她伸手拥拥他,“这样行了吧?”
楼乐寒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头还痛吗?”
“不痛了。”
“那么为何还皱着眉头?”
“有吗?是你老皱着眉头吧!”她轻抚他的眉宇,“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在烦恼什么?”他抓住她的手,“你想知道吗?”
“你想说吗?”
“我可以说吗?”
他眼中的烦忧竟揪紧她的心,罗裳洛笑笑,企图掩饰波涛汹涌的心湖,“你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吗?”滑下他的膝头,她接起正响着的电话,“喂?真的?嗯,嗯,我知道了。”
“是谁打来的?”看着罗裳洛失去笑容,楼乐寒突然感到不祥,忍不住开口询问刚放下话筒的她。
“我哥他说我未婚夫要来台湾。”
楼乐寒的眉头再度拧紧,“他来干么?”
“我不知道。”她没问,哥哥也没提。
“他来带你回法国?”楼乐寒的心头揪紧。最好不是,不然必要时他会和白肃德拼命!
罗裳洛耸耸肩,“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不可以!”
楼乐寒突然暴喝一声,吓了罗裳洛好大一跳,她抬眼看他,娇嗔地道:“你干么啊?”
楼乐寒不语地瞅着她。
一望进他的眼睛,罗裳洛惊呆住了,他眼中的那簇火球不断地跳跃,威胁着要将她焚成灰烬。他怪她怎么能连他都忘了,他说他还忘不了以前的女友,他问如果他更是她的男朋友,她会选他还是白肃德,他说他放心不下她……
来到台湾以后的点点滴滴全在她的脑海里串连起来,罗裳洛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周围的空气似乎稀薄起来,她的胸腔被挤压得好难过,她想哭。
“不会,不是真的,没有这种人。”
她猜出来了!
“我就是这种人,一旦爱上,就是一辈子。”楼乐寒轻喃。
“我离开八年了。”
“八年又两个月零六天。”
他怎么……
罗裳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知道。”太长太长的一段时间,长到他几乎以为自己会等成化石。
“很多事都变了。”
他的神色黯然。“我知道。”
“我有未婚夫了。”
“你选我还是选他?”
罗裳洛看着他。八年了,他怎么还能拿这样的眼神看她?八年,她该怎么还他?她又怎么还得起?
她沉默着。
楼乐寒突然觉得她一下子离他好远,他心慌地伸出手想拉她,但她却往后退一步。
“裳洛?”她的举动刺痛他的心。
“对不起,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她避着他的眼。
“你要想什么?”楼乐寒一脸躁怒,“我爱你!我爱了你八年,找了你八年!这八年来,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我爱你!你知不知道我爱你?”
她知道!但是八年啊,多长的一段岁月,多浓烈的一段情爱,她何德何能,怎能承受得起这样一份真情挚爱?
罗裳洛咬着下唇,没有答腔。
楼乐寒的心在她的沉默中碎成片再碎成粉,碎得他喊不出痛之我以为这段日子,我在你心中多少个有一点位置,看来,”他的嘴角轻扬,仿佛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比起他来,我实在算不了什么,是不是?”
罗裳洛摇头,“太突然了,我需要点时间……”
她的否认让楼乐寒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爱我?”
“我不记得从前的任何事。”
“我们相爱,我们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生同裘死同穴,贫贱富贵不离不弃。”他注视着她的眼,认真地重述当日的誓言,“我能撑过这八年是因为我相信你会遵守你的承诺。”
又是八年!
罗裳洛垂下长长睫毛,掩住翻飞的情绪,“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此刻的她只需要一方宁静,让她好好理一理纷乱的思绪。
“休息一下,吃点点心。”尹蓓芸敲敲房门,端进一盘小糕点。
罗书河阖起公文,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笑着,“我再让你这样喂下去,一定会变成大胖子。”“不会,你工作那么忙,又没有按时吃东西,而且……”离别在即。尹蓓芸笑笑,没将话说完。
罗书河知道她未竟的话语是什么,却没有点明的意思,“有多少人找过你麻烦?”
“没有啊,就只有花坊被砸的那一次。”尹蓓芸回避着他的目光。
“真的?”她实在不会说谎,况且楼乐寒说那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当然是真的!”尹蓓芸迅速地换了个话题,“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为什么要瞒他?他爷爷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他还会不清楚?
罗书河叹了口气,”把将尹蓓芸拉进怀里,“再过三个星期,我就要日法国了。”
“我知道。”她倚着他的胸膛,小声地回答,不太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和我一起回法国好吗?”
尹蓓芸惊愕地抬起头看他。
“这趟回去,我可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回台湾,”他轻轻地顺着她的发丝,“我想我无法忍受那么久不见你。”
“可是我到法国能做什么?我又不会说法语。”
“随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照顾你。”既然无法放开她,就只有把她留在身边保护,否则爷爷会做出什么事实在难以预料。
“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情妇?”尹蓓芸深觉污辱。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说服爷爷。”
“如果总裁一直不答应呢?如果他要你结婚呢?”
罗书河心头一震,拥紧她,“不会有这种事!”
“会有这种事,”尹蓓芸坚持,“告诉我,你会怎么做?赶我回台湾,还是要我一辈子当你的情妇?”
“我不会结婚。”他只要她一个。
“你会。”尹蓓芸悲凄地看着他,“因为你是罗书河,你永远不会逃避你该负的责任,可是我呢?我怎么办?”
“留在我身边,爱我。”他亲吻着她,“我保证会永远照顾你。”
“只是我必须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你,”尹蓓芸望进他的眼里,“对吧?”
“哥!”
门外突然传来罗裳洛的叫唤,罗书河没有回答尹蓓芸的问话,“是裳洛。”他很自然地放开搂着尹蓓芸的手,也暂时躲开该说的答案,走出书房。
“怎么了?”罗书河惊愕地看着神情憔悴的罗裳洛。
她淡淡地看了他身后的尹蓓芸一眼,连招呼都没打,“我要回法国。”
“我已经订了机票。”他看得出来此刻的罗裳洛似乎混乱至极。
“我现在就要回法国。”
“你和乐寒吵架了?”尹蓓芸觉得她的神色不对,拉住她的手,却忍不住惊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罗裳洛甩开她,“你知道他不可能和我吵架,你们全都知道,却没有人肯告诉我!”她抚着太阳穴,头痛欲裂。
“蓓芸,麻烦你倒杯水,顺便把厨房抽屉里的那罐药拿来。”罗书河拭去罗裳洛额上的冷汗,将她扶到沙发椅上安置,“你吃药了没?”
“忘了。”走出楼乐寒的住所,她根本处于失神的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哥哥的家,更不知道自己究竟吃过药没有,她只知道她得离开台湾,她还不起楼乐寒的深情。“哥,我要回法国。”罗书河接过尹蓓芸递来的药丸和开水,“先把药吃了。”
罗裳洛顺从地服下药,“我要回法国,明天就回去。”她再次重复。
“等你明天睡醒了再说。”
药力发作,疼痛稍缓,罗裳洛开始昏昏欲睡,她半阖着眼,却仍是惦记着回法国的决定,“没什么好说的,我一定要回去,我要问问爷爷,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你们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瞒你是为你好。”
“我不要你们对我好,我要知道我是谁,我要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要你们对我好,我不要乐寒对我好,我不要……”她抓着罗书河的衣服,声音渐渐低沉为呓语,“我还不起,我不要……”
她还不起,所以她不要,那么他呢?他还得起蓓芸吗?
罗书河抬眼看向尹蓓芸,轻叹口气,抱起陷入昏睡的罗裳洛,起身上楼。
内忧外患,罗裳洛暗暗地叹了口气。
白肃德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在她和乐寒这般暧昧的时候驾临;而乐寒哪不去吃饭,偏偏挑中她与白肃德相约的餐厅用餐,她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受两个男人的围攻?
罗裳洛无奈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她的未婚夫,从法国千里迢迢赶来探她的白肃德。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回法国了。”白肃德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扫了眼另一桌的楼乐寒,才定在罗裳洛脸上。
“我哪有迟迟不回去?当初明明说好,两个月回去,现在才一个多月啊!”罗裳洛佯装听不懂他的指责,急急分辩道。得罪白肃德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爷爷不气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