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已经是与沈姨联络的第二天了,沈姨曾在电话里欢迎她的加入,却不勉强她一定要为院里做些什么!
在车站,她看见一位年纪大的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孩对她招手,她猜想,那一定是沈姨说的阿忠。
他皮肤黝黑、身手矫健,骑着野狼一二五的摩托车,看来十分的酷。坐上这部摩托车,心芸想到她和砚伦曾经也骑着机车奔驰在台北市的大街小巷。她苦笑着,她来这儿只是更加深对砚伦的思念罢了!
没多久,阿忠一个转弯,便在一处写着“家乐居”的大扁额处停了下来,在门外便听见幼童们嬉戏玩耍的声音。
阿忠按了门铃,里头一群小朋友便一窝蜂的挤到门边,因为他们听说今天有一位姊姊要来,所以大家好奇的想要看看这位姊姊的长像。
门开了,阿忠引领着心芸住院长室走去,也在这个时候,小朋友们全围了过来。他们没想到这位从台北来的姊姊这么漂亮,每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道:
“姊姊,你好漂亮哦!”
“你的头发好长那……”
心芸笑笑的摸摸他们的脸蛋,她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吸引这群不分年龄的小朋友。她从背包中拿出糖果交给阿忠,请他帮忙分配。
小孩子们笑得更灿烂,在这充满爱的地方。
原想她的忧郁会因来到这儿,更加深莫名的愁绪,而令,看着一群天真无邪、无父无母的孩子,心芸的心不禁有些感动院里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也感动沈姨终生未嫁的守候这群孩子,无怨无悔!
来到一间水泥建造且稍嫌简陋的办公室,阿忠要她先坐一会,于是到菜园里去找院长了。
心芸将皮箱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往窗外望去,整个孤儿院在群山呵护下,有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看着办公室外宽广的空地上,有着小孩最爱玩的荡秋千、翘翘板、溜滑梯,还有曝晒在地上的高丽菜干、白萝卜干。
年纪稍长的女孩们,拿出被子、枕头、被单在竹竿上挂起,看她们纯熟的动作,心芸心想这个工作应该是她们常做的。而一些年长的男孩们,则是将破损的桌椅搬出来修理,听着敲敲打打的声音,恍若一曲有活力、有热情的交响曲。阳光洒进整室的光彩,心芸感受着南台湾的温情与欣喜。
这时有个声音唤醒心芸许多遐想,“你是心芸?”
心芸惊愕的回过头,这才发现眼前有位慈眉善目、温和热心的长者,她相信这位就是砚伦常提的沈姨。
“是,我是,那你一定就是沈姨了!”心芸微笑的看向眼前这位让人第一眼就想与她亲近的人。
“你真聪明!看到你来,我由衷欢迎。”沈姨伸出热情的手。
“沈姨,我也很高兴,因砚伦的关系才有机会到这里。我希望能为院里尽点心力,不知道你安排我做些什么?”
“不急,不急!先熟悉环境吧!”沈姨担心这位从台北来的小姑娘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因此也不急着要她做些什么。
“沈姨,我希望你不要对我太过见外,我来这,是真心诚意的想为你分担一些事情。”心芸停了一会,又道:“以前总是听着砚伦说到他童年往事,以及你和砚伦母亲当初如何艰辛的开垦这片荒地,只为了收容一些无父无母的孤儿。那时听了觉得你们好伟大哦!反观现今社会要有这种阿Q精神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所以曾经和砚伦提过,有朝一日想过来看看你,甚至为院里做些事情。”
沈姨微笑的看着心芸道:“我没有你想像中的伟大,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现在,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如何?
“好啊!只是……”心芸似乎有话要说,又很难启口,她怕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
“怎么啦?我看起来有那么严肃吗?”只见心芸摇摇头,“不然为什么你不敢继续说了呢?”沈姨疑惑的看着她。
“我想……我是不是可以暂住砚伦的房间?”心芸心虚的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可别弄乱他的东西就好。”沈姨叮咛的道。
“放心,我会将他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搁着。”才怪!她要让他回来时非得问她东西在哪不可。心芸心底窃窃偷笑,她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
“沈姨,砚伦的去向一直没有告诉你吗,”心芸想从沈姨这里得到砚伦真正的讯息。
“没有!”沈姨摇着头。她不愿多说什么,要她隐瞒心芸一些事实,还真的于心不忍。看着心芸这么一位善良多情又富有爱心的女孩,实在是颇为难得。
“哦!沈姨,如果有砚伦任何消息,麻烦你告诉我,好吗?”
“好!我想他一定会回来的。砚伦这孩子,从小到大就很重承诺,所以你别替他担心。”
心芸点点头,她相信以沈姨对他的了解,砚伦应该不会那么无情才对,他不可能抛弃所有对他关心的人,以及这从小生长的地方。
第九章
坐在“读书斋”的书桌旁,看着幼童们努力写功课的模样,突然满足心芸当老师的欲望。望着窗外霏霏细雨,她真的好喜欢这里。
每当孩子们睡完午觉起来,心芸就带着小学一、二年级的幼童来到这里做课后辅导,并检查功课是否有错。碰到星期三、四,一些中年级、高年级的小朋友也必须加入这个固定的行列。如果课业上有任何问题,心芸就当场解说,有时还出习题或者小考给他们测验。当然考一百分的孩子有奖赏,而考得不好的孩子,心芸事后都找他们个别谈话,激发他们向上的冲劲。
当一切功课都做完后,心芸就让他们自由活动,而她则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将孩子们编号,每天不固定的请几位小朋友当她的模特儿,让她划着不同类型的人物速描。她要将全部孩子的画像编成一本册子,等到哪天回台北时,再与出版社的好友联络,看看能否帮个忙,集结成册,甚至来个义卖等活动,为院里多筹一些资金,也好减轻沈姨的负担。
同时,心芸也发现这里有太多可画的东西,尤其雨后的清新、晨曦的迷漾、旭日初升的刹那、落日余晖的山峦……
每一天,都有新奇的事物,在大自然不落俗套的色彩里,心芸一直努力研究着,水彩画似乎更为接近大自然的生命。
这时一群孩子们打断心芸的沉思,他们看着心芸画架上的画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后,则要心芸陪他们玩大富翁,还有西洋棋、跳棋、象棋、围棋……
“哇!你们当我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呀!我一个人,如何和你们这么多人玩呢?谁帮我想想办法?”心芸看着这群天真可爱的孩子时,脸上早已不知如何是好。
“不然猜拳,看谁嬴了就要心芸姊姊和嬴的那一组玩,这样可以吧?”一位年纪较大的孩子说着。
“这主意不错哦!那就这样。”心芸很赞同的道。
于是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叫嚷着:加油,加油!
看着孩子们为了争取她的加入,竟然每一组都非常团结的支持推派者的输嬴,大家很有风度的分出胜负。最后看到一些失落的脸,颇让心芸不忍,但是已说出去的话,自己不可以任意更改,否则以后怎么使他们信服呢?
大家玩着大富翁正高兴的时候,沈姨走了进来。
眼尖的幼童马上叫着,“沈姨好!”
心芸兴高采烈的抬起头,“沈姨,要不要玩?”
“不了,我想请你到办公室来一趟,好吗?
“什么事?是不是砚伦有消息?”心芸马上放下手中的骰子,站了起来。
“不是,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到办公室再说吧!”
“嗯!”心芸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朋友们说:“你们继续玩,等会我就回来了。小裙,你先帮我玩,可以吗?”心芸对着身旁一位长得十分可爱的女孩说道。
“我输了,你不能怪我哦!”小裙怕怕的道。
“不会的,你不可能会输的。”心芸信心满满的回答。
“为什么?”小女孩不相信的眼神。
“因为游戏一开始,你就在我身边,所以你是一位福星。”
“哦!但愿如此。”
心芸摸了摸小裙的头,充满爱怜的看着她。
在所有小朋友里,小裙是最没有信心的孩子,也许和她幼年时期常遭父母亲的责骂、痛打有关吧!
“我对你有信心!”心芸望着小女孩眨了眨眼,随着沈姨离开。
她们两人并肩走着,初来此地时的陌生疏离已被相知认同所取代。对于院里的一些事,沈姨都毫不隐瞒的告诉心芸。而有关院里每位孩子的由来及到院里时间、家世、个性,沈姨都有完整的记载。
这一点就让心芸佩服,想到沈姨并没有很多时间陪着他们,除非孩子们有事才会去找她,或者沈姨偶尔与他们个别聊聊,她都利用这些短暂的时间里,注意观察并倾听他们的心声。
“小朋友们很喜欢你,你知道吗?”沈姨慈祥的说着,“常常为了你,来我这儿打小报告呢!
“什么小报告?”心芸紧张的盯着沈姨。
“最主要他们太喜欢你了,想占为己有。”
“喔!吓我一跳,还以为自己哪里做不好了。”心芸吁了口气,安心不少。
“人没有十全十美,只要做得公正合理,多关心他们,我想应该会得到他们的信任,不必将自己绷得过紧。”沈姨如此轻松的说道,却让心芸觉得看似简单的事不一定容易做到。
来到办公室,沈姨走到她的办公桌旁,顺手从桌面上拿起两封信,交给心芸过目。
“这两封信很特别,都从国外寄来的,我想一定很重要,所以才请你到办公室一趟。”
“哦?国外信件?”心芸疑惑的接过信,看了看其中一信封上的地址,赫然有些意外,信封上以印刷字体写着——美国纽约帕森斯艺术学院
帕森斯艺术学院?她无法置信的念了好几遍,再看看信封上的收件人名,确定写着她的英文名字,才重复又重复的看了再看。她睁着疑惑的大眼睛,屏住气息,她怀疑是有人在和她恶作剧。
撕开信封口,她取出里面的信件,看了内容后讶异的大叫,“怎么可能?”
“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的惊讶?”沈姨也加入好奇的行列。
“是入学通知单!”
心芸坐了下来,很仔细的阅读信中的内容,写的是欢迎她能成为学院里的学员,并通知她注册日期、时间、地点以及应缴纳的学费金额等,她看着那一笔金额,很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以目前琼姨的状况,不可能有能力帮助她,更何况琼姨并不十分清楚她的兴趣、程度,所以也不可能帮她申请学校。会是谁?会是谁和她开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游戏?况且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存够多余的钱,所以去国外读书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再继续往下看,有条附注写着:麦心芸小姐之学杂费等已缴纳,请于指定日期前来报到,若不能如期前来,请来电或以信函告知。
她呆愣了数秒,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沈姨,那种眼神恍若被吓着般的不得动弹。
“你的神情不对劲,到底这个入学通知单有什么问题?”沈姨很担心的追问。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没有经过入学考试就获准成为帕森斯艺术学院的一名学生,而且更离谱的是,是有人已经帮我缴了学费。”
“哦?你再看看里头还有没有其他信件,也许会有个说明解释吧?”
心芸发觉信封里确实还有一封信,她用兴奋、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竟是一张支票还有机票,短笺上写着:
亲爱的心芸:
收到这份意外的生日礼物,请不要婉拒我的好意!
从现在开始,你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位外国朋友,我会与你保持联系,如有任何问题,欢迎你随时写信给我。
来到美国苦有任何不便,也请来电,电话xxxxxxx
祝你生日快乐
你可信赖的朋友乔治
心芸将信拿给沈姨过目。
“看信上语气写得很诚恳,而且还有学校入学通知单为凭,我想这不会是骗局。”沈姨肯定的给予信心,“如果你还认为不妥,可以打电话到学校确认,你觉得如何?”
“这正是我想要做的,沈姨,谢谢你!”
于是沈姨将桌上的电话转个方向,让心芸去问个明白总比自己揣测来得实在。
听着心芸和对方一连串的英文会话交谈,沈姨可以确定这个生日礼物一定是砚伦的杰作。最近她亦收到一张支票,足够院里两、三年的开销,上面有砚伦的签名,他询问心芸目前的状况,而她早已将心芸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传真过去满足他的思念。
想着砚伦这孩子,沈姨嘴角不禁露出笑意,他是个早熟的孩子,为了孤儿院,他常利用时间打工,尤其寒暑假总是将自己弄得疲累不堪。为的就是要减轻她的经济负担。
她也知道砚伦如此做,也是不忍心看着她和他的母亲常常为了金钱而烦恼,因而在他认为可以出点力的时候,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沈姨终生未嫁,她早已将砚伦视为自己亲生儿子般看待,再加上好友临终所托,更让她有这个义务培育他完成大学教育,事实上,砚伦也是一个好学不倦的好孩子。
当砚伦的父亲请人寻找他们母子,而得知消息来到此地时,她真的很替砚伦高兴,毕竟这迟来的幸福是砚伦应得的,这孩子大过成熟而失去童年应有的纯真。至于为何他会失去童年,那始作俑者便是砚伦的父亲!
挂上电话,心芸兴奋的叫道:“沈姨,这是真的,是真的那!哇!太不可思议了,我居然不劳而获的达到梦想,这真是喜从天降。虽然整件事觉得很诡异,但是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事。不管这是否是个圈套,我也要去冒这个险,想想我也没有写什么卖身契或者任何合约,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才对!”
“你想得真仔细,我认同你的想法。我想对方如果有什么不良企图的话,不可能是以学术路线下手,应该以影歌剧之类来骗取一些无知的女孩。所以我想,可能是你认识的朋友帮忙的吧。”沈姨替心芸高兴的说道:“我相信你有这个天份,将来有一天,一定可以成为有名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