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将后以莲指遮住嘴边的浅谈的笑容,“我无意为难你,只是开个玩笑。”敛去笑意,语气泛满慈爱地说道:“不过,我家悯儿生性害羞,我不想强逼她出锋头。”
“其实将王后您放心,今年圣上御点即将退休的陶太师担任裁判官。我们和陶太师初步接触地后,得知他将推翻从前独重美貌的评选方式,主张才德为主,相貌为辅,所以我们觉得,二小姐……”
“我家悯儿可美得很呢!”梁将后凝住脸。
官员惊觉自己失言,“是……是……”
尽管官员满脸歉意,梁将后仍不悦地瞪他一眼。“将王府为悯儿举办的生日宴会在佳人竞选之前,当天我会为悯儿订下婚事。”
“将王后为何不多等几天,看来众家贵公子的表现,再为二小姐选婿?”
“不了。悯儿一定能在宴会上遇见愿意照顾她一辈子的人。”
第三章
“悯儿。”今夜明月当空,梁敏从前殿、中庭,一路追着粱悯儿来到庭园回廊。气愤地紧握折扇,朝不理睬她的背影吼:“梁悯儿,你站住!”
梁悯儿依令停步,但未回头。
梁敏走到她眼前,质问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我叫你你不应?”
梁悯儿兀自低头望着地面,不语。
“又不说话。”梁敏气鼓了两腮,右手食指、中指伸直并拢,戳梁悯儿的肩肘,“我早就看你这温吞的假仙模样不顺眼了!来呀!有什么不满说出来!我们来吵架!”
不用看也知道梁敏现在满肚子火。其实其中绝大部分的怒火是韩予彦惹来的,但是韩予彦有识人不明的梁将王罩着,梁敏没法找他出气,只得找上梁悯儿。
发火对发泄自己的情绪虽然有效,却无助于事实的改变。虽然如此,梁悯儿也好想像梁敏一样一无视他人感觉,尽情倾泄心中的愤怒不平。但是她不能……
她开口:“你怎么可以才见富尔公子一面,就要求他娶我。”声音平缓,完全表现不出责怪的意味。
“怎么不可以?我看他顺眼啊!”梁敏挥开扇子扇风,“要他娶你有什么不好?”
“不好。”梁悯儿照实说。
粱敏“啪——”地,帅气地收起扇子。“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他抱你抱得挺顺手的。”
梁悯儿红了脸,“那是我差点跌倒,他不得已才……”
“才怎么样?”梁敏原先倔怒的面容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她侧头审视梁悯儿,“你喜欢他对不对?不然为什么脸红?”摆正头,她动了动眼眉,“我知道了一你气我吓跑了他。嗟!他本来就急着走,没法留下来吃晚饭。”
梁悯儿颦眉,转过身侧对梁敏,“我气的不是这个。”
“好呀!”她终于承认她也在生气!梁敏叉腰,“你真敢生我的气?”
粱敏一切以自我为中心。当她生气时,所有人都得当她的出气筒;当绷着脸的是别人,她兴地关心对方为何情绪不佳,只在意对方是否胆敢对她有所不满一关于这一点,向来隐藏真实自我,一味适就他人意见的梁悯儿反而觉得羡慕。
她垮下紧绷的双肩,“你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她轻淡地扫视梁敏一眼,眼中似有那么一丝丝怨怼,“他们会笑我一心想嫁人却又嫁人却又嫁不出去!”
“谁敢笑你?你告诉我,我立刻去教训他们!”梁敏的头昂得老高,不可一切的俏模样。
“我的事由爹作主,你别管了。”她无法改变她的个性,只求她别再插手管她的事。
“爹傻不楞的,能帮你作什么主?”梁敏记恨每回有事时梁将王从不护着她。她拿扇子敲了前胸两下,“我妹婿是宫尔玉,我说了算。”
梁悯儿的双唇抿成一条线,面无表情。她觉得——好吧,就算在梁州将王府里,梁敏说什么是什么,但出了梁州城呢?宫尔家族现在虽无人当官,势力却极为庞大,他们不会理她的。
而这厢自以为是的梁敏,故作江湖气慨地拍拍梁悯儿的肩,“你放心,我要将你许给他时,他只是怔住了,也没拒绝啊!虽然他说宴会那天赶不来,但是我看得出他对你有意思,搞不好他走到半路,觉得讨老婆比赚钱重要,便折返回来提亲。”她乐观得几近天真无知。梁悯儿别开脸,抬头望詹外的夜空。
“你又来这招!”梁悯儿不说话的样子阴沉沉,梁敏最讨厌她这样,因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她扳正她的脸面对自己,“你这什么表情?”梁敏怒起眉眼,“我懂了。你觉得宫尔玉比不上青孟天……你别忘了,是你自己不把握机会,由着人家退婚的!别因为找不到比他好的对象,就把这件事怪到我头上!”
又扯到青孟天退婚的事了!梁悯儿后退一步,紧闭双眼嚷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为难富尔公子!”他和青孟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典型,无从比较优劣。
“还有,我的长相就是这样、我的表情天生就不讨喜,我不说话是因为我没什么话说,我并不想和你吵架!”
“你还说你不怪我!”梁敏怪叫了起来。梁悯儿不曾这么大声对她说话。“我告诉你,你这副长相没什么不好!
只要你别那么贪嘴,成天吃吃吃,像……”
“像猪一样?”梁悯儿冷冷地抢话。而后掉头走开。
“慢着!你别走!”梁敏追她,“你别走那么快!”她跑步上前抓住梁悯儿,“我们今晚把话说清楚!”
“我没什么好说的!”梁悯儿试着挣开她的手。
“你不说,我不放你走!”梁敏紧紧纠缠住她。
“别这样!”梁悯儿一边后退,一边使劲想推开梁敏。
“放开我!”
“去他娘的!”梁敏发觉自己制不住她:“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梁悯儿跺脚,她最不喜欢她开粗口。“你又……”
“两位,有话好好说。”
声音来自迥廊外。皓洁月光照耀着石道上一袭修长的身影,五官一时看不清楚,但听声音便知晓那人是谁。
向君洛步入回廊,廊中微弱的油灯映射他潇洒的面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你们这样揪扯容易受伤。”
“干你个屁呀!”梁敏放开梁悯儿。瞳中怒火转而燃向向君落,“你该不会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
“我老早便在园里欣赏月色。”向君洛泰然自若,“你的嗓门那么大,想不听见都难,毋需加个偷字。”
“你这讨人厌的家伙!”梁敏到他面前,折扇插入腰问,撩高衣袖准备随时可以出手打人。“滚回你们京城去!”
“我们是接受你爹的邀请才来的。”
“拿我爹来压我。”梁敏挑眉,斜眼瞪他,“我警告你们,是你们自己上梁州来,若出了什么惨事可别怨我。”
“和我有旧怨待清算的应该是予彦,别把我也搅和进你和他之间混沌不清的胡涂帐。”
“谁说我和你这间没有帐要算?”
“有吗?”向君洛没有招惹坏脾气女郎的嗜好,和她应该没有过节。
“有呀?”梁敏狂风一般,迅速翘了向君洛一巴掌!
“你!”向君洛抚着面颊,眼神候地变得危险。这女人家教真差!
“要怪就怪你这张股!让人看了就讨厌!”梁敏食髓知味,高举起左手对准他右脸颊挥去!
向君洛在半空拦住她的手,自紧咬的牙关进出一句:“你太过分了。”
“是又怎样?”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收不回来。“这里是我家,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这男人婆……”向君洛用力扣住她瘦小的手腕,强忍自心底深处直冲而上的怒火。
“你说什么?”梁敏依然自由的右手猛褪他胸口!“限你马上把第三个字收回去!”
“别激我……”向君洛制住她双手。
“混帐东西!”梁敏贴近他的身子,咬他肩膀!
“你这变态……”肩部的疼痛使向君洛推开梁敏,并且跨上前欲还她一个巴掌——
就在他撩不住气准备反击之际,一旁的梁悯儿竟冲向他,以自己的身体撞开他!
向君洛未料她会有所行动,被她弹退了好几步后才站稳。身材矮小却肥胖的梁悯儿护着梁敏,憎恨地瞪视他。
这是他来到梁府后,第一次正对梁悯儿的睁光。他从未接触过如此厌恶、鄙夷的目光及表情……他感受得到她强烈的恨意……这就奇怪了,他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吗?
梁敏也被梁悯儿激烈的动作吓着。愣了好一会后,她鼓掌叫好,“推得好!对这家伙根本不用客气!”
梁悯儿回头瞪梁敏一下,起步跑出回廊。
看着梁悯儿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下,梁敏双手环胸,“连好脾气的悯儿都对你这样,你看你这人有多讨厌。”
“我有多讨厌?”向君洛心头莫名烦乱。全是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害的!他逼近她:“麻烦你告诉我,我好改进。”
将她逼得抵上石柱,无处可逃。
“你干什么!”梁敏有的是调戏他人的经验,却不曾被这样压制着。“混帐!不得无礼!”
“真是抱歉。”他双手捧着她精致脸蛋,“我这混帐东西的混帐身体,完全不听从我混帐大脑的使唤。”
梁敏因他诡魅的气息而有些无措,“你想干什么!”
“同样身为男人,对于这种无从克制的欲望,应该再清楚不过。”向君洛上身紧贴着她,神情十嘲讽。
“你!”梁敏开始泛白的脸,因瞥见去而复返的人影而发毫,“悯儿!”
粱悯儿跑开不久,想到向君洛可能还会欺侮梁敏,折返回来果然看到这样的画面。她拿起佣仆遗忘在庭园里的竹扫帚冲向向君洛,二话不说便开始打人!
“你……”感到错愕的向君洛一时之间无法招架。
“我帮你!”梁敏开心地与梁悯儿一起握住扫帚的把柄,“打死他!打死他!”
“住手!”扫帚尾端一大把细长尖锐的竹藤,刮乱了向君洛的头发、划破他的脸皮。他好不容易他下扫帚、有一瞬间甚至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仅存的理智提醒他别酿大事端才作罢。“算我怕了你们!”他丢掉竹扫帚,转身走开之前,实在咽不下气而撂下一句:“疯婆子!”
“你给我回来!”梁敏捡起扫帚,对着他的背影叫嚣,“把第二个字吞回去!”
“第二个字说的是我。”梁悯儿道。
梁敏回头看她,“哦!你才疯婆子。去掉第二个字,我就是疯……子……该死!”不该轻易放过那混帐!
“你……”梁悯儿摇头,以少有的责备口吻道:“你有脑筋一点好不好?”
“我……”梁敏呆住,“没脑筋?”
向君洛气冲冲踹开韩予彦的房门,见韩予彦仰躺在就要上,双手后枕着脑勺,右脚脚躁高跷在曲起的左腿膝盖上,嘴边哼唱着小曲儿。
“你倒是挺愉快的嘛!”向君洛口气发酸,暴躁地坐在桌前圆椅上。
“怎么了?”韩予颜翻身下床到他身旁,发现他发丝散乱、脸上有多条好似被利爪抓伤的痕迹。惊讶说道:“哇!
你跌到花丛里,惨遭发狂的猫只围攻?”
向君洛没心情同他说笑。
“我们和梁家婉妹有什么过节?”他问。下午初见面时,梁敏没有缘由地耍泼,看得出她的性情、教养都很差,他末将她的叫嚣放在心上。但是看似文静内向的梁悯儿,竟会那么怨恨地瞪视他……他不禁觉得事有蹊跷……。
“你这模样是她们造成的?”
韩予彦的神情于讶异之外添了些许幸灾乐祸,自然惹来好友不悦的斜睬。
向君洛心中火气一时难消。他劝架是出于好心,谁知道反而变成她们共同的敌人。更过分的是,她们居然用扫帚打得得他破了相……赶乞丐也用不着这样!
“你下午背着人家说那么么多难听话,怪不得挨打罗!”要向君洛别作出不解的表情,“你忘啦?下午在河边,你还把梁家小妹的鞋给玩进河里去。”
“就算当时躲在树后的姑娘真的是梁悯儿……我有什么不对?凭一双鞋,猜测鞋主是个富家千金、人胖、长得不怎么样一一跟本人一对照,全部符合。该给我个‘半仙’的封号才是。”向君洛不觉得有错。
“你说的岂止那些。你不仅取笑她爹帮她办选婿宴会,还一副谁娶了她谁就毁了终生幸福的样子。连我都觉得你这人一点口德都没有。”韩予彦递给他一只木梳,要他整理头发。
向君洛改坐到镜前,解开顶上束发的玉饰,乌溜的黑发一骨碌披泄到他肩上。“见到她本人之后,你觉得我的推论有错?”
“这不是对或错的问题。如果你和她面对面,你还说得出那些话吗?人都有自尊心,你那些话实在太伤人。”
向君洛迅速地将发丝拢高成一束,不再被头散发。
“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凑近镜面,检视脸上伤痕。
“你觉得七年前她们寄住你家时,曾经发生过什么事……?”韩予彦肘撑桌面、手托着腮。“你记性好,许久没来过北梁,却清楚这里的地形、川林所在,怎么会不记得她们?再说,七年前,我们十六岁,如果有什么重要的往事,应该回想得起来才对。”
向君洛回过身面对他,“北梁只有一个。”耸了下肩,肩膀隐约有痛楚,他想起梁敏咬他且掌捆他。他眉聚成峰、手握成拳,半咬牙道:“有些事我们觉得没什么,过了就忘,善于记恨的人却会牢记一辈子。”
韩予彦唇角勾起,“是哦,北梁只有一个,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却数不尽——难怪记不住梁家姊妹。”鼻孔喷气嗤笑了两声,“如今人家逮到机会报仇你不能怨,反而该检点检点。”
“尽会说我,你又好到哪去?”向君洛起身踱方步,半晌,坐在桌前,又问韩予彦:“你真的没有印象?”
韩予彦耸肩、摇首,“没有。”他躺回床摄上,优闲自在地说道: “不过,梁敏的事想起不少,大多是片段的,她喜、怒、嗔、骂的俏模样。经过这么多年,她仍旧没有褪下男装打扮,不过人却出落得更美丽了。”谈完梁敏,他随即敛起迷恋的神色。“至于梁悯儿……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真的发生过什么事……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梁敏的个性别那么畸型的话,的确是个大美人。”向君洛不经意透露:“刚刚我气不过,差点对她……”
“你对她怎样?”韩予彦紧张地坐正,下床。
“没什么,只是用身材上的优势吓吓她。”结果梁敏吓白了脸,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果然只是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