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第一次对白雨以外的女人这么关心。”向君洛扳开他的手,分析他不正常的反应:“你原本打算和梁将王打个照面后,便赶去自家会情人。一见到梁敏,你马上改变王意,留在梁府吃晚饭,动不动就挤眉弄眼、匿称她为阿敏,见她被你逗得气呼呼的,你开心地跷腿儿哼歌。你小心我跟白雨打小报告。”
韩予彦愣了一下,“不一样。”解释道:“白雨让人想抱在怀里,宠她、疼她;而阿敏……我对她毫无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她的情绪表现很夸张、很有趣,所以才喜欢惹她生气。”
“既然如此,我可以对她出手罗?”
“不可以!”韩予彦险些揪起向君洛的衣领朝他大吼,幸好及时把持住,只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她纯真得像张白纸,你别打她的主意!”
向君洛冷哼,“她那个样子叫纯真?”
“迟早会有人引起她女性自觉,而那个人必须是我佩服认可的人。”他寒着脸打量向君洛,“我断定那个人不会是你。”
向君洛姚高眉尾,“我以为你向来佩服我的作为。”
“你有什么作为值得人佩服难道是指在京城里,你食指一勾,便会有几十个女人跑来你面前任你挑选、玩弄?
就连在上个月成为你嫂子的诗薇都曾对你……”
“等一下。”向君洛举手卡断韩予彦的话。“我们私下怎么开玩笑、互损都元所谓。但如你所说,诗薇已经是我嫂子,别再将她和我扯在一起。”
“你说清楚!我哪儿没脑筋?”
这两天梁敏追着梁悯儿质问这个问题。梁悯儿一反柔顺姿态,尽量躲着梁敏,若不巧被她逮着,则闭紧嘴巴,来个相应不理,任她在一旁吼骂。
这会儿梁敏找上绣房。房里除了梁悯儿还有三名女婶陪她熨衣、作女红。一见梁敏踹门而人,三人纷纷缩至角落:
“我们遭人欺负,我和你一起打人有什么不对?别人骂我们,我当然想骂回去……”真正气煞梁敏的是梁悯儿的态度。她不怕跟人吵架,怕的是对方不理睬她。“你竟然要我有脑筋一点好不好?……你教我啊!教我如何有脑筋一点!”她想激梁悯儿回话。
梁悯儿放下针线,六起,“我当时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同她冷战两天也够久了,再不言和,府里恐怕会被她吵翻。何况她心底真正恼火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原以为自己够成熟,却沉不住气地拿扫帚打人。……幸好他没向父亲告状。
梁敏等的就是她这两句话。横眉怒目即刻换为笑逐颜开,亲切说道:“你不喜欢爹办宴会帮你找老公,怕人家笑你嫁不出去,我去叫爹取消他的馊主意。”
唉,梁悯儿担心的即是一两人一和好,她马上又开始多事。
“帖子都发出去了,怎么取消?”
对哦……粱敏打开扇子扇风,正经八百地思考,生怕又被她说没脑筋。“那……叫爹别从那一大堆混帐里面挑选,这里就有个现成的。”
“那人不会是你吧?”梁悯儿再一次重重地叹气。
“聪明!”梁敏收起扇子。“你想想,爹愁你的婚事,娘心血来潮就找麻烦,像前两天,竟然要专作女裳的裁缝量我身材!不如我们配成一对,大家的烦恼就此消除一劳永逸。”
梁悯儿听她说完,问道:“我们是妹妹,怎么可以结婚?”
“哈!”她又挥开扇子。一脸早料到梁悯儿会这么问的得意样。“我跟你又不是亲妹妹!我们……喂!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
梁悯儿跑出绣房。她跑开前,梁敏清楚看到她的脸色一瞬间发紫……
“啊!该死!”她用扇子敲自己的头,怪自己说错话。
自责的同时,觉得有多道寒芒射中她后背,搞得她极不舒服。
原来是解落那几个女婢做的好事,她们以锐利的视线代二小姐鸣不平。
“竟敢瞪我?看别地方去!我和她本来就不是姊妹,是兄妹!”她走向三人,“还看!谁胆敢再看我一眼,我就戳瞎谁!”
众人害怕她的恐吓,掩脸尖叫,往墙角缩躲。
“臭娘儿们!”梁敏骂。若非急着追悯儿、安慰她,她铁要好好教训她们。
虽然时刻提醒自己,并非梁家真正的二小姐,不能忘记自己弃儿的身分……由梁敏口中说出她和她并非亲姊妹……。梁悯儿的胸口仍被划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她捧着疼痛的心奔窜,却不知该奔向何方,才能平静下来。
她在庭园石道上被向君洛拦住。
向君洛审视她可怜今今的表情,“又和你姊姊吵架了?”这种时候,梁悯儿更不想见到他。她转身想跑开。
“别急着走。”向君洛以更快的速度飞旋至她面前,再次挡住她的去路。“我有话问你。”
梁悯儿低着头,自然下垂的双手握皱了锦裙,“那天晚上打你的事……很抱歉……我们太冲动了……”
梁悯儿的体格肥胖,让人直觉她的脑筋和行动一定同等迟钝。但此时向君洛突然觉得那是项错误的见解,她可能比他想像的聪明得多。
“什么缘故使你那么冲动?随手抓了扫帚便副和我拼命似的,用力挥打。”他相信当时她手中握着的若是刀刃,她照样毫不迟疑地捅他。
“对不起。”梁悯儿低声道歉。“我有急事,我……”
“别找借口躲我。”他想捧起她的脸看她的青情,但光天化日下,还是少碰她为妙。“我想知道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梁悯儿抬睫,但只轻巧瞟他一眼,便慌张地移开视线。
“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向君洛问得直截了当。
“我姊妹告诉过你原因了,不是吗?”梁悯儿的声音一直冷冷的,与他划清界线。
向君洛弯身,试图让自己的面容进入她的视线焦点,“她说我这张脸让人看了就讨厌……你呢?你对我的态度近乎‘仇视’,原因不会如此单纯。”
“我何必仇视你呢?向公子。”梁悯儿的脸终于正对着他,然而,瞳睁仍未望人他眼中。“如果我的态度令你有这样的误会,我向你道歉。”
向君洛欣赏她得体、有礼的表现,但更想揭开她隐藏在礼仪之下的真实面貌。而不远处打扫庭园的佣仆,频以异样眼光盯视他们,惹得向君洛不堪自在。
“我们换个地方谈。”他拉起梁悯儿嫩软的柔荑便走。
“你……”梁悯儿甩不开他劲道十足的大手,只得由着他拖着她走。
向君洛拉着她来到庭园的一处死角。
“看来大家都急着把你嫁出去。”他放开她的手,眼中有戏谑的光芒,唇边勾着一丝笑意道:“只要和你稍微接近一点,他们的眼光全黏到我身上,似乎评估着我适不适合当他们的姑爷。”
梁悯儿掏出手巾握在手中,以为这样便能消去他留在她手掌心的触感。“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
“不会。这地方很隐密,异样的眼光射不进来,我们可以尽情谈话。”
夏日午后,捕捉不到一丝风影,树顶枝叶却缓缓摇曳。摇曳枝叶投射下来的阴影在梁悯儿周旁晃荡,突显了她的不安。
“这地方虽然隐密,若让人发现更容易遭人误会。所以……”
“你对我果然有心结。否则说话时为何不看着我?是不是怕一看我,眼神便不自主流露出恨意?”他立在她面前,气息喷拂她的刘海。
“你越说越离谱了,向公子。”她后退一步。
“两天前,你到过都城外的一条溪流戏水吗?”
她没有迟疑地摇头,“没有。”
“七年前,你寄住我家,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七年前我还小……不记得上京城玩的情景了。”
“真的?”他跨向前,“麻烦你看着我。”左手环住她半身、抚着她后背,右手挑起她的脸,低下头,鼻尖抵上她的鼻头,“和你靠得这么近……我仿佛明白——你为什么遭人退婚了。”
他乘机猎捕到她憎恶的睁光。“就是这种眼神。”
梁悯儿反驳,“你讥嘲我,我当然……”
“他伸直食指竖在她嘴前,她因面未将话说全。”
向君洛视线上下反覆停留于她双跟、她双唇,思绪突然被轧乱,呼息蓦然粗重了起来。他咽下唾沫,头微风几乎吻上她的唇时,她猛然倒抽口气、全身发颤……
他回神,额边热汗下滑至额骨时,瞬间变冷。他在干什么?他居然想对她……。天,他欲求不满到这种程度了吗?为了掩饰心头慌乱,他扯开唇角,道:“放心,我不会碰你。”抽出她握在手中的丝巾,他轻拭她脸上的油光,笑道:“我怕咬下去会满口油。”
话说出口后,他还自以为幽默,直到梁悯儿的受伤眼神被浮出的泪水遮盖后,他才觉得自己该打。“我……”
他正想道歉,一袭狂风赫然刮向他们这方!
“向、君、洛——”梁敏倒抓着一把竹扫帚,一边来势汹汹地飞扑向他们,一边大叫:“放开我妹妹——”
向君洛身处庭园死角,两边是墙,一方是树,唯一出路来了只龇牙例嘴的母老虎……
“你这混帐——你想对我妹妹怎么样?我打死你!”粱敏故计重施,用从下人手上枪来的扫帚狠狠挥打向君洛。
“你别……”向君洛被逼到墙角。
“我打死你!”梁敏果然够悍,犹如拿着铁糙钉钉子似的打矮了他的身形,“打死你这色狼……”
向君洛怎肯闷声挨打?他抓住竹扫帚,“你这无理取闹的女……”
情势本可逆转,但梁悯儿见状,跑来与梁敏同握扫帚把柄,妹妹俩又并肩合作,一起抗敌。
“够了!”想像得到自己的脸已经划花了的向君洛大吼:“你们闹够了没有!”同时抢下对方的武器。
拉扯之间,梁敏和梁悯儿的双手也都破了皮。
向君洛一头乱发,眼泛血丝地瞪视两姊妹。
梁敏大口大口喘气,对方像是被激怒的猛狮模样令她寒毛竖了起来,有些害怕……
“悯儿,”她握住梁悯儿的手,“我们走,不要理他!”
向君洛的双睁如猛禽盯视着猎物般的发亮,他缓缓站直身子,目送她们跑开。
可恶!三天之内,被这两个女人用竹扫帚打了两次!
他这辈子没这么狠狈过!
他气忿地扔掉抢过来的竹扫帚。
这梁子,他和她们两人结下了!
第四章
宴会前三天,北梁将王府来了一位贵客——王印。
王印为宫尔家族的大总管。虽然他未表明此行前来的目的,但他的出现便足以引起众多臆测。更有人自护送他来的家待、马夫口中探出大总管收到二少爷的信,信中要他代表二少爷赴北梁参与宴会,并于适当时机向梁二小姐提亲。
宫尔家族中,王印最疼宠的人即是他的二少爷——宫尔玉。对于宫尔玉看上的姑娘,他心中有所期望和想像。
但是一见着梁悯儿,他们脑门如被人拿石块猛砸了一记般,……只觉得不可能!他家才望高雅的二少爷中意的,怎会是如此不出色、不轻灵动人的女孩……
次日上午,他约向君洛在花园凉亭碰面。
王印身分特殊,受到特别礼遇。他才踏凉亭,梁府下人便主动呈送茶水、甜点上来,还说是二小姐特地作给他品尝的。由此,印证了他无法从梁府人口中问出什么,只能向比他早住进这里的客人查探梁悯儿的品行。这即是他找向君洛的目的。
“王先生。”向君洛出现。
“向公子,请坐。”请向君洛就坐后,王印客气说道:“是这样的,我听说向公子住在这里十多天了,想必了解梁府许多人事。”
“王先生是想打听……?”精明的向君洛早揣想过王印为何找他,却故作不知。
“嗯……说实在话,我真的不太敢相信……我们二少爷有意迎娶梁将王的小女儿。我也知道以貌取人太过肤浅,所以想听听您的意见。”
“但是,我毕竟是个外人,来这里这么多天,看到也只是表面。”向君洛微笑神情优雅,充分表露他高贵的公子哥儿气息。
“王先生何不询问长久在梁府帮佣的下人。他们长久服侍梁二小姐,想必十分了解她的性情是好是坏。”
“这……我还没开口向他们打听,他们便争相告诉我梁二小姐的种秒优点……我心中疑问反而更多。”
各君洛点点头,理解对方的心态及处境。“我没有资格说人闲话,但是,看王先生您如此关心宫尔少爷,我就说说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他拉高衣袖,“请王先生看看我脸上,还有我双手……是否隐约有许多条细藤打过的伤痕?”
王印细瞧向君洛脸上的伤。伤痕虽已谈化成细浅的粉红色条纹,仍使向君洛浚美的面容打了折扣。
“初见面时我便奇怪您脸上怎么有伤,怕太过冒昧所以没有问,您怎么……”王印念头一转,语气骤变地问道:“这些伤,难道跟梁二小姐有关?”
向君洛垂下眼睫,“这些伤是梁二小姐及她的……大哥,联手拿竹扫帚打出来的。”
“这……未免太失礼了!”王印激动地站起。
向君洛抬头看他,“令我难过的是,她们打我的原因居然是——她们厌恶我这副长相。”
王印坐下,“向公子没告诉梁将王?”
“我和予彦住进梁府已经打扰了人家,并不想生事,所以投向梁将王提。”
“向公子好风度。”
“哪里。”向君洛隐匿唇边的笑。不是他小心眼,面是梁家妹妹的作为嚣张得过了火,体怪他不仁不义。“富尔家族以经商为主,所以不知官家的阐谈较闻。我想,王先生大概不知道,梁二小姐先前和东青将王爷的长子订过亲,但因为某些缘故而被退了婚……。哎,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不该胡乱说才是。”
“谁愿意娶会拿扫帚打人的刁蛮姑娘?”王印对粱悯儿的印象坏到极点。“梁家人果然隐瞒我真相。他们频频夸赞梁二小姐的厨艺及针线功夫,像这两盘甜点,说是出自于她的巧手。”
向君洛有些惊讶。他和韩予彦对梁府的饮食赞不绝口,没想到其中会有梁悯儿烹制的。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寅为千金小姐,婚嫁后成为富家夫人,厨艺及针线功夫似乎不是那么重要。”
“想成为我富尔家的夫人,有才能是很好,就怕娶进门后才知他们全是诓我。”谁和道那会不会是为了博得他的好感而撒的谎。
“话说回来,王先生何必考虑那么多?晓得宫尔家有意与梁将王联姻,我们还以为宫尔少爷主要是想继承将爷的爵位。”